宿命之环

=== 第41章 亡灵 ===

什么彼岸世界?卢米安心中一惊,忙侧头望向窗外。

他本该看到山岭、草场和树木,可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荒野,而高空云朵苍白,层层堆叠,遮住了全部的阳光,让所有的事物都仿佛置身于巨大的阴影里。

此时,黑褐色的荒野上,一道又一道身影走动、徘徊,他们绝大部分都穿着白色的麻衣,脸庞白中带青,眼神无比空洞,嘴巴微微张着。

这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

数不清的身影中,有一部分在疯狂地奔跑,向着荒野的尽头,或是从荒野的尽头而来,仿佛永远都无法停止这种行为,获得渴望已久的休息。

在荒野的尽头,疑似悬崖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头长羊角身似人类的漆黑怪物,它们时不时抓住一道穿白色麻衣的身影,将对方扔往下面。

惨叫之声由此而来,隐隐约约传入了卢米安和奥萝尔的耳中。

哒哒哒,那数不清的身影中,一个高大的人类套着深黑的全身盔甲,骑着瘦削到似乎只剩皮和骨头的白色马匹,时而缓慢行走,时而来回奔驰,仿佛在牧羊。

卢米安视力出众,趁对方转过身体,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他”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头盔内,两道深红色的光芒如火焰般摇曳,脖子处则有道狰狞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肚脐处,几乎将“他”分成两半,导致苍白的肠子都拖出来好长一截。

不需要别的证据,卢米安脑海里直接闪过了一个念头:

死亡骑士!

这是因蒂斯很多民俗传说里经常出现的死亡骑士!

就在这个时候,他和奥萝尔乘坐的马车停了下来。

娜罗卡不发一言,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除了衣物,她青白的脸庞、空洞的眼神、麻木的表情,与那些套着白色麻衣的身影越来越像。

奥萝尔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沉声说道:

“这里都是亡灵。

“你等下绝对不要离开我身边。”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根黄金铸就的胸针,戴在了身前。

与此同时,她另外一只手从衣物暗袋里掏出了一把灰黑色的粉末状事物。

卢米安趴到前面位置,看向车夫所在,发现赛韦尔也变得和娜罗卡一样,脸庞青白,眼神空洞,正慢悠悠地向荒野深处走去,仿佛已经死了很久。

他忙对奥萝尔道:

“姐姐,我已经是非凡者,你对付这些亡灵,我来驾车,尽快冲出这里!”

考虑到自身没有对付亡灵鬼魂类生物的能力,他只好暂时做個车夫。

当然,如果那个死亡骑士冲过来,他也会尽力帮忙阻挡。

奥萝尔吃了一惊,顾不得多问,提醒道:

“你看一下马的状态怎么样!”

卢米安这才醒悟,观察起前方的马匹。

它们似乎被抽取了血肉,皮毛枯萎,包着骨头,一动不动。

“那两匹马好像死了。”卢米安回报起情况。

奥萝尔还没来得及说话,徘徊于他们周围的那些亡灵仿佛闻到了生者的气息,纷纷纷改变方向,涌到马车旁边,试图进来。

“XXX。”奥萝尔用卢米安听不懂的语言念出了一个单词。

伴随着这个单词,她身前的黄金胸针微微发亮,左手握着的灰黑色粉末瞬间燃烧了起来,散发出剧烈但不刺激的金色光芒。

这光芒如水,向着四周流淌而去,那些亡灵刚一接触到,就发出本能地惨叫,“身体”冒起了青烟。

它们想往后退,但更多的亡灵在向前涌,大量的身影不得不挤在了马车周围,不断有“人”蒸发,消失不见。

卢米安看得又羡慕又沉重。

他恼怒于自己给不了什么帮助,愈发渴望提升序列,获得更多的能力。

见奥萝尔手里的粉末快要燃烧殆尽,而不远处的亡灵还在往这边涌来,完全无视了前面那些身影已被光芒消融的情况,卢米安赶紧提醒道: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往外闯吧!”

姐姐就算准备有再充足的材料,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亡灵!

而且,死亡骑士和荒野尽头疑似魔鬼的生物都还没往这边来。

当前最好的办法就是靠着材料还没有消耗完,强行逃出这片被称为“彼岸世界”的荒野。

奥萝尔点了点头,简单说道:

“你跟着我。”

她话音刚落,手中的灰黑色粉末燃烧殆尽,周围空空荡荡的荒野一下又被涌来的亡灵们填满。

奥萝尔赶紧又掏出一把材料,借助身前那黄金胸针,让它们自然焚烧了起来,制造出灿烂的金色光芒。

刚靠近马车的亡灵们发出了一声声惨叫,纷纷融化在了光里。

奥萝尔立刻跳下马车,向着最近的荒野边缘跑去,卢米安紧随其后。

突然,金色光芒里伸出来一只手,抓向卢米安的胳膊。

卢米安直觉出众,感官优秀,提前察觉到危险,反过小臂,猛地抽向了那只手。

啪!

他仿佛打在了一块坚硬的冰上,强烈的寒意随之涌入他的身体,让他短暂有点被冻僵。

得得得,牙齿上下碰撞间,卢米安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

它同样是套着白色麻衣的亡灵,但脸上戴着一张白纸做成的面具,身影在金色的光芒里蒸发得非常缓慢。

见卢米安顿住,这古怪的亡灵陡然虚化,就要与他重叠在一块。

这时,一道纯净而神圣的光芒照来,落到了这戴面具的亡灵身上。

它一下定在了那里,身体剧烈燃烧起来,化成一股股黑气消散。

“不要停!”奥萝尔收回按在黄金胸针上的右手,继续狂奔起来。

卢米安摆脱了寒冷,大步跟上了姐姐。

靠着那一把把灰黑色的粉末和巫师的法术,两人一前一后强行穿越着荒野,不知多少穿白色麻衣的亡灵因此在金色的光芒里蒸发。

可惜的是,奥萝尔不可能只准备一种材料,将每个袋子都塞满同样的东西,身为巫师,她得考虑各种情况各种场景。

没过多久,她装太阳花粉末的暗袋已变得空荡。

而此时,他们距离荒野边缘还有好几百米,周围的亡灵则仿佛无穷无尽。

更让姐弟俩恐惧的是,那个死亡骑士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让马匹转向了两人。

金色的光芒里,奥萝尔表情变幻了几下,放缓脚步,一咬牙齿道:

“笨蛋弟弟,等下听到我喊‘三’,你就往荒野边缘狂奔,不要回头!”

卢米安正要反对,奥萝尔又补充道:

“放心,我会跟在你后面,伱留下来只会干扰我使用一个厉害的法术,拖累我逃跑。”

她一边说一边取下身前那个黄金胸针,递给同样放慢速度的卢米安,并做出指导:

“集中你的灵性,将它延伸到这枚胸针上,等下狂奔的时候复读这个单词,‘XXX’!”

卢米安听不懂那个单词,但强行背下了发音。

他一拿到那黄金胸针,就感觉有暖洋洋的光芒照到身上,许多阴暗的念头随之消失,以至于思绪都迟钝了少许。

本能戴好胸针,卢米安按照姐姐的指点集中起精神,外延出灵性。

奥萝尔见手中的灰黑色粉末越来越少,边掏出另外的材料,边高声喊道:

“一,二,三!”

为了不拖累姐姐,卢米安狂奔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他竭力喊出了那个单词:

“XXX!”

黄金铸就的胸针亮了起来,外溢出一道道浅金色的阳光。

这一刻,卢米安就像戴了个小太阳在胸口,周围那些亡灵本能避开了他。

蹬蹬蹬!

他大步狂奔之中,还是放心不下姐姐,忍不住半侧身体,转过脑袋,望向奥萝尔所在。

奥萝尔留在了原地,身周是一道道缭绕的黑气。

这黑气对亡灵似乎有极强的吸引力,让它们放弃了卢米安,尽数涌向奥萝尔。

卢米安不是傻子,看到这一幕的同时就明白了姐姐说的“会跟在后面”是骗自己的话语。

“奥萝尔!”

他大喊一声,直接急刹,顺势转过了身体。

他害怕在循环里死去的人等到循环结束会真正死去。

奥萝尔循声回望,见他停了下来,连忙急声喊道:

“你是不是傻啊?快跑!”

卢米安没有说话,朝着奥萝尔就奔了过去,前方的亡灵在黄金胸针的照耀下纷纷让路。

奥萝尔见状,微低脑袋,小声骂道:

“真是个笨蛋啊……”

她旋即又掏出另外一种材料,将铁黑色的它们洒向了卢米安。

卢米安顿时被无形的巨掌按住,强行推往荒野的边缘。

他剧烈挣扎,却找不到可以着力的点。

下一秒,他看见金发盘起的奥萝尔露出了一抹略显悲伤的笑容。

奥萝尔柔声喊道:

“笨蛋弟弟,好好活下去……”

话音未落,她周围的黑气已被亡灵们彻底吞食一空。

她直接暴露在了数不清的身影和那死亡骑士面前。

“奥萝尔!”

卢米安眼睛睁到了极限,眼眶都似乎要因此而裂开,大量的红色血丝出现在了他的眸子内和皮肤表面。

可他还是难以阻止地被推向荒野边缘。

就在这时,所有的亡灵都停下了动作。

远方仿佛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奥萝尔有所感应,愕然望去,看见一辆敞篷马车驶过。

那马车似海螺如摇篮,通体呈暗红色,拉动它的不是马匹,而是两个长着羊角疑似魔鬼的漆黑生物。

车内坐着一名女性,头戴花冠,身穿绿裙,容貌很像普阿利斯夫人。

但与普阿利斯夫人不同,她气质非常威严。

死亡骑士掉转过马匹,追随起这位夫人。

荒野上所有的亡灵也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它们簇拥在马车后,往荒野另外一侧的模糊山岭而去。

=== 第42章 夜夫人 ===

卢米安也被“魔鬼”拉着的马车和亡灵们的反应惊到,一时忘记挣扎,被无形的巨掌又推了十几秒才停下。

虽然马车越来越远,但他靠着鹰一般的视力,还是看清楚了车上那位女性的模样。

她褐色的长发高高挽起,棕色的眼眸美丽而明亮,浅淡的眉毛略显稀疏,身穿清新的绿裙,头戴花朵编成的桂冠,气质高雅而威严。

普阿利斯夫人!卢米安第一反应就认为车上那位夫人是行政官的妻子、本堂神甫的情妇。

可仔细再瞧,他又觉得双方有明显的不同,不仅气质相差很大,就连容貌也存在一定的区别:

车上那位夫人五官更柔和更成熟。

如果真要卢米安比喻,他更愿意将车上那位夫人称为普阿利斯夫人同父同母但大了七八岁的姐姐。

此时,那位夫人端坐在“魔鬼”拉着的敞篷马车上,于数不清的亡灵和死亡骑士簇拥下,向着远方的山林奔去,就像在做某种奇妙的巡游。

奥萝尔收回了目光,快步奔向卢米安,边跑边喊:

“趁机脱离这里!”

卢米安回过神来,等到姐姐赶上,才迈开大步,蹬蹬逃向最近的荒野边缘。

没过多久,两人同时产生了一种穿过虚幻帘幕或是厚厚水层的感觉。

他们眼前所见的场景随之发生了变化:

荒野如泡沫般消散,清澈的河水、两岸的新草、绿色的树木同时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对卢米安和奥萝尔来说,这场景是如此眼熟,熟悉到他们无需辨认就做出了判断:

他们还在科尔杜村周围!

这是阿娃·利齐耶经常牧鹅的地方!

回来了……卢米安既不失望,也不惊讶,反倒带着“果然发生了”的心态环顾四周。

奥萝尔喘了口气道:

“不管普阿利斯夫人是故意还是失误,我们现在都不能返回村里。

“继续去达列日!”

卢米安当即提议:

“那我们到最近的草场去,那里有条危险的小路可以下山,以我们的能力肯定没问题。”

“好。”奥萝尔转过身体就发力奔跑了起来。

时不时向普阿利斯夫人借小马骑的她对科尔杜村周围那些高原草场一点也不陌生。

卢米安见状,紧跟在了姐姐身旁。

对于刚才的遭遇,他既庆幸又恐惧。

他完全没想到普阿利斯夫人会那么强大,竟然可以得到如此多的亡灵、“魔鬼”和死亡骑士追随。

当然,那未必是普阿利斯夫人。

跑着跑着,奥萝尔速度变慢了下来,呼吸声越来越重,喉音越来越明显。

“怎么了?”卢米安的体能还很充沛。

这是“猎人”带来的提升之一。

奥萝尔干脆停住,大口喘气道:

“太累了,之前施法消耗了我很大精力。”

卢米安毫不犹豫就说道:

“那我背你,我还不累。”

事情危急,时间紧迫,奥萝尔也不矫情,点了点头,走到蹲下的卢米安身后,趴了上去。

卢米安先是取下身前的胸针,还给了姐姐,然后直起身体,蹬蹬蹬又跑了起来。

“这是,神奇物品吗?”他犹有精力提问。

奥萝尔怔了一下,呵呵笑道:

“看来你懂得不少了嘛。

“这确实是神奇物品,我叫它‘正直胸针’,可以制造神圣的阳光或是帮我点燃材料助我使用一个对付鬼魂类生物的秘术,但戴太久会让人出现狂热状态,而只要戴上,就会失去一些念头,你知道的,战斗里不道德的方法也许更管用,而这被它限制住了。”

奥萝尔顿了顿,沉声问道:

“你从哪里获得的非凡特性?”

卢米安一边奔跑,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答:

“那张权杖牌,不是让我,在梦里保持住了,清醒吗?”

“什么权杖牌?”奥萝尔一脸不解。

哦,这是上个循环的事情……卢米安重新组织了下语言:

“我在,老酒馆,碰到一位神秘的女士,她给了我一张,权杖牌。

“靠着那张牌,我在梦境里,变得清醒,进入了一片奇妙的空间。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些,怪物,得到了,‘猎人’非凡特性。”

“‘猎人’啊……”奥萝尔对这个因蒂斯常见的序列很熟悉。

自语之中,她忽然低笑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

笑什么……卢米安莫名其妙。

奥萝尔又问道:

“那配方是谁给的?那位神秘的女士?”

“嗯。”卢米安边跑边点头。

奥萝尔叹了口气道:

“我的笨蛋弟弟也有自己的秘密了……我现在也没法确认你说的是真是假,就当是这样吧。”

卢米安不忍姐姐失望,赶紧转移了话题:

“刚才马车上,那個人是,普阿利斯夫人吗?”

“很像又很不像。”奥萝尔说着彼此矛盾的话语。

她斟酌了几秒道:

“既然你已经是非凡者,那我直接和伱讲吧,我的同伴,呃,就是那些笔友曾经提过一些事情。

“他们说最近这几年,在鲁恩南部、因蒂斯南部和费内波特王国,出现过多次和刚才类似的奇怪现象,同样有女士乘坐魔鬼,嗯,疑似魔鬼的生物拉的马车于荒野山间巡游,同样有许多亡灵漫山遍野地跟在马车的后面,而一些掌握着相应秘术的非凡者也会趁机让自己的灵离开身体,追随马车一段时间,这似乎能让他们获得某种奇妙的体验,并得到一定的神秘学知识。

“我有位同伴获得了其中一位非凡者的笔记,里面提到那位女士叫‘夜夫人’,而笔记的主人从追随马车巡游的经历里获得了一份秘药的制作方法,可以利用婴儿的尸体制造隐身药水。

“据调查,不同地方类似现象里的女士并不一样,但事情都发生在深夜。”

卢米安愕然道:

“可现在,是白天。”

难道是科尔杜村的异常带来了变化?

“所以我不敢肯定。”奥萝尔回想了下道,“也许是送娜罗卡去‘彼岸世界’这件事情带来了不同,也许那片荒野就是‘彼岸世界’,‘夜夫人’们白天在那里巡游,夜里出现于人类社会。嗯,结合那位夫人很像普阿利斯这点,我倾向于前面那个猜测。”

卢米安对这方面的神秘学知识毫无了解,但直觉地认为姐姐的怀疑是对的。

他沉默着又跑了一段距离,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救我?我更希望,你自私一点。”

“我很自私的。”奥萝尔笑道,“当时我有考虑过抛下你自己逃,等我变得更加厉害了再帮你报仇,但我仔细想了下,发现即使把‘正直胸针’给你,教会你使用方法,你也没法帮我吸引住绝大部分亡灵,让我有机会逃跑,只有身为‘巫师’的我才能办到这件事情。

“在两个人一起死和至少你能活下去之间做选择,答案不用我说了吧?”

做出这样的抉择哪有你现在说的这么轻松……卢米安理智上可以接受,情感上却不能。

他闷闷说道:

“还不如,一起死。”

“你要是死了,谁给我报仇,谁来复活我?神秘学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奥萝尔教训起弟弟,“所以,我最后才会故意说点煽情的台词,只有这样,你才能一直记住,不忘记努力复活我。”

也是啊……卢米安渐渐有点认同姐姐的选择。

又跑了一阵,最近的高原草场已经能够看见,而背着奥萝尔的卢米安明显感觉到了疲惫。

他没有停下来休息,鼓起余勇,一口气冲到了那片长着青青牧草的山坡上。

这里有多个牲口圈和窝棚,前者由石头加树枝围成,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和压平的粪便,一端有狭长的、只能供一只羊通过的出口,后者则类似原始的帐篷:

先用石头垒出一圈矮墙,留出门和排烟孔,再靠矮墙修建一排格栅,格栅的下半部分埋到泥土里,上端支撑起木制的构架,而木制的构架上是草泥盖的屋顶。

这就是牧羊人们生活的地方,环境非常艰苦。

卢米安不再背负奥萝尔,领着她一路到了山坡另外一侧。

那条危险的小路就藏在下面。

望着需要跳七八米山崖才能触及的道路,奥萝尔对卢米安道:

“虽然你现在可以攀爬,但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直接带你飞下去。”

“好。”卢米安想试试离开科尔杜村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奥萝尔一只手抓住卢米安的胳膊,另一只手洒出了银色的粉尘。

两个人同时飘了起来,向着山崖下面缓慢飞去。

身在半空,卢米安脑袋突然一痛,仿佛被人重重砸了一锤。

奥萝尔也有了类似的反应。

卢米安眼前迅速发黑,只觉所有事物都变得支离破碎。

…………

刷地一下,卢米安坐了起来,看见了熟悉的木桌、椅子、书架和衣柜。

又回到最开始了吗……他若有所思地翻身下床,来到一楼,不出意外地发现奥萝尔穿着那条轻便的蓝色长裙,正在准备晚餐。

“奥萝尔,今天是几号?”卢米安试探着问道。

奥萝尔瞪了他一眼:

“叫姐姐!

“你睡傻了吗?今天是29号。”

=== 第43章 坦白 ===

果然又循环了……听到奥萝尔的回答,卢米安一点也不意外。

到目前为止,这已经是他能记住的第三次循环,结合本身的经历和那位神秘女士的提点,他有了初步的总结:

“循环的时间限制是到第十二夜;

“循环的空间限制是科尔杜村及周围区域;

“循环的人物限制是不能杀死本堂神甫。

“这是循环的三个关键点……”

想到这里,卢米安望向奥萝尔,若有所思地问道:

“姐姐,如果你写一本关于时间循环的小说,你会把解除循环的关键放在哪里?”

“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还很乖巧地叫姐姐……”奥萝尔疑惑地上下打量起卢米安,“想到了骗人的新故事?”

“算是吧。”卢米安诚恳回答。

奥萝尔微皱眉头,思索了一阵道:

“从小说家的角度,或者说从正常逻辑的角度出发,循环最关键的部分肯定在最后一幕场景,因为它既是本次循环的结束,也是下次循环的楔子,是把结尾和开始连接在一起的那枚扣子,没有它,就没法让直线流淌的时间变成封闭的圆环。

“你想想,循环往上追溯,总会有第一次,当时必然是在最后关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时间的重启。”

第十二夜吗?卢米安认可姐姐这个推测,点了点头,转而问道:

“那为什么最关键的部分不能是循环的第一天?总得问问凭什么是从这個时间点开始循环吧?”

奥萝尔笑道:

“编个短故事暂时骗几个人是你的强项,但这种需要严密逻辑和丰富知识的内容,你就不行了。

“循环的第一天之所以是第一天,也许只是因为造成循环的力量,或者说能量,从最后一天往前追溯只能覆盖到这一天,这就像循环的大概率不是整个世界,而是某个地方一样,不是不想,是办不到。”

卢米安其实有想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知识渊博见多识广的姐姐应该能想出不一样的答案。

奥萝尔想了想又补充道:

“如果那个循环不是完全封闭的圆,还存在环外和环内的交互,比如里面的信息可以传递出去,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但不能离开,那循环的第一天也许是从外来者恰好进入的那天算起,免得再次循环时,他们没有‘位置’,当然,也可以强行让外来者从原本没有行动的第一天开始做之后才会做的事情,类似的故事有太多的编法了。”

卢米安听得眼睛一亮,很想大声赞美下姐姐。

他怀疑莉雅、莱恩、瓦伦泰的进入才导致循环从3月29日的下午开始。

如果真是那样,第十二夜或许已经变成第十夜、第九夜,当然,也可能原本是第十三夜,因为外来者的“闯入”变成了第十二夜。

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需要卢米安自己去验证。

他完全认同姐姐刚才的推理,相信“第十二夜”必然出了某件事情才导致循环产生,只有弄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才有可能找到解除循环的关键。

所以,卢米安决定本次循环尽量不要去触动任何异常,四旬节也找借口不加入祝福巡游的队伍,“安安分分”地待到第十二夜。

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时间不允许。

除非卢米安这次经历完第十二夜就解除了循环,否则到了下一次循环,他就得抢时间了。

一次完整的循环有足足十二天,等过完这次循环,外界发现科尔杜村有异常的概率是直线上升,留给卢米安解决问题的最多也就是一次完整的循环,甚至不到。

而要想在一次循环里就中止异常,他必须掌握足够多的情报,对整个村子的信息有充分的了解。

既要不引爆异常,又要调查出问题……卢米安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起自己:

这和在悬崖边缘走钢丝绳的小丑有什么区别?

既要又要可不是什么好事。

奥萝尔见他好几秒没有说话,似乎已经在编故事,遂扬手挥了挥道:

“差点忘记做晚餐!”

“等一下。”卢米安表情严肃而凝重地望向了奥萝尔。

奥萝尔顿时“啧”了一声:

“我闻到了恶作剧的气息。”

卢米安直截了当地说道:

“奥萝尔,呃,姐姐,其实我们已经陷入了一段循环。”

“呵,刚学会就用在你姐姐我身上了?”奥萝尔又好气又好笑。

有的时候,人还是需要一点信用的……卢米安边无声感慨边笑着说道:

“至少伱先听完我编的这个故事行不行?

“要不,顺便打个分?”

奥萝尔望了眼窗外依旧明亮的天色:

“也行。”

卢米安从自己遇见莉雅等外乡人讲起,用大纲的形式说出了自己在梦境里保持住清醒,进入一个独特的废墟,通过狩猎怪物,获得非凡特性,成为了“猎人”。

他没有隐瞒锁住自己胸口的荆棘圆环图案,因为这可能涉及时间循环的关键——他在本堂神甫那里看到了同样的符号,而杀死本堂神甫导致时间提前重启。

奥萝尔刚开始还带着笑,觉得弟弟这次编的很有创意,可听着听着,她表情严肃了起来,因为很多知识不该是卢米安能够了解的。

到卢米安说自己已成为非凡者,她终于有了动作,抬起右手,捏了捏两侧太阳穴。

她浅蓝的眼眸顿时变得幽邃,却没有映出任何身影。

她看了卢米安一阵,轻轻颔首道:

“你的以太体有了非常大的变化,生命能量和肉体状态都超过普通人很多。

“星灵体有一定的改变但不大……

“果然是更擅长肉搏而非施法的‘猎人’……

“那个符号和相关的变化我看不出来,也不敢往深了看……”

说到这里,奥萝尔鼓了下嘴巴,还是有些疑惑地反问:

“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接受你成为非凡者,故意编了这么一个离谱的故事吧?”

这是典型的卢米安风格。

卢米安没去解释,直接讲起那位女士灌输给自己的神秘学知识。

当然,他只是简单提了提名称,没做具体的阐述。

这不是因为他很有道德很有原则,在未得到那位女士允许前连姐姐都不告诉,而是对方明显很强大,真要外泄珍贵的知识触怒了她,那时间循环也许会由此得到解决,但人肯定是没了。

“不灭定律……聚合定律……扮演法……”奥萝尔整个人都傻住了。

神秘学领域的文盲弟弟竟然掌握了这些无比宝贵的知识!

她从成为非凡者到现在已经有足足五年多,最开始是靠罗塞尔大帝的日记,后来加入了那个组织,加上本身途径有神秘学领域的通识象征,时不时会被知识追逐,才掌握了“扮演法”、“非凡特性不灭定律”、“非凡特性守恒定律”这三个构建超凡世界的基石,因此自诩为资历不深但知识足够渊博的非凡者,甩大部分同类几条街。

而现在,从未接触过神秘学的弟弟竟然能讲出这些东西,并且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这就排除了卢米安偷看她巫术笔记的可能。

作为“窥秘人”途径的非凡者,奥萝尔一边按捺住想知道“聚合定律”具体内容的心情,一边望向弟弟,又疑惑又惊讶又担忧地问道:

“你究竟付出了什么才能让那位女士教你这些知识?”

魔药配方都是免费赠送的!

她再次打量起卢米安,从上到下,从下往上,想找出对方身上究竟少了点什么。

“什么都没有。”卢米安自嘲一笑,“就是这样才恐怖,我都不知道将来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嗯,我怀疑和我胸口的符号,以及那个梦境废墟有关,那位女士应该是想让我解开相应的秘密。”

奥萝尔“嗯”了一声:

“你继续。”

她以非常正经的态度等待起后面的“故事”。

卢米安讲起了那只猫头鹰,讲起了四旬节的异变,讲起了第二次循环里姐弟俩的经历,讲起了两人一尝试离开科尔杜村,循环就直接重启。

奥萝尔认认真真听完,难以置信地自语道:

“要么我被你催眠过,什么都告诉了你,要么时间真的在循环……”

她开始相信卢米安,因为她那枚“正直胸针”的名字是自己取的,且没有记录在任何地方,除非她亲口告诉弟弟,否则卢米安不可能知道,而她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卢米安趁热打铁:

“我还能预言那三个外乡人晚上会出现在老酒馆,预言本堂神甫今晚在和普阿利斯夫人偷情,预言牧羊人皮埃尔·贝里已经返回村里,带着的三只羊都有问题……”

奥萝尔越听越是凝重,好一会儿才道:

“那三个外乡人是下午进村的,而你和我在练格斗,之后休息,根本没有出去。

“嗯,下午的格斗课里,你还是个普通人……”

她接受了卢米安时间在循环的说法。

换做别的人,卢米安高低得笑着来一句“信了!信了!你居然真的相信这么离谱的故事”,但面对奥萝尔,他还是非常克制。

他随即提议:

“我现在去村里转转,看能不能搜集到更多的情报。”

奥萝尔点了点头:

“我也会用我的‘眼睛’到处看一看,但这有很大的限制,且非常危险,我不确定会有收获。”

卢米安挥了挥手,表示知道,然后往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回头望了眼奥萝尔站在厨房内的身影,一下联想到了对方在无数亡灵里将自己推向安全地带的画面,莫名泛起了分离的痛楚。

他下意识问道:

“姐姐,你当初为什么会收养我?”

奥萝尔没好气地回答道:

“我也不想的!

“我只是好心给你点食物,结果你就一直跟着我,甩都甩不掉,还很乖巧地帮我做这做那,我一时心软就……谁知道你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当时一个少女带你这么个小孩有多辛苦你知道吗?”

听完奥萝尔的回答,卢米安本想说声谢谢,赞美姐姐一句,可话到嘴边却塞在了那里,仿佛要涌向眼睛和鼻子。

他转过头,往村里走去。

=== 第44章 偷听 ===

既要调查,又不能激发异常,导致循环提前重启,卢米安只能考虑从问题的边缘开始,一步一步视情况深入。

他初步的思路是今天下午找本堂神甫那些情妇,利用偷听、套话等办法看她们知道点什么,如果没有收获,或暂时缺乏机会,那就去教堂看能不能碰到本堂神甫,当面和他聊一聊村里的日常。

卢米安第一个目标是西比尔·贝里,她既是本堂神甫纪尧姆·贝内的情妇,又是牧羊人皮埃尔·贝里的姐妹,与两大异常人物都存在紧密联系,也许知道点什么。

——卢米安的朋友小纪尧姆,也就是纪尧姆·贝里,和皮埃尔·贝里是远房堂兄弟,连发色都不一样,并不住在一起。

西比尔·贝里今年二十四岁,已经出嫁,丈夫叫让·莫里,是个快四十岁的中年人。

他单身了三十多年,之所以能娶到西比尔·贝里,是因为对嫁妆没什么要求。

而西比尔·贝里愿意只拿很少的财产出嫁,卢米安怀疑是由于她当时已经成为本堂神甫的情妇,需要一个丈夫为可能到来的私生子当爸爸,本堂神甫则暗里许诺了什么。

虽然因蒂斯风气开放,私生子现象很常见,不少丈夫或者妻子知道后,生气归生气,还是愿意将配偶的私生子留在家里,毕竟这等于以后多個不要钱的男仆或者女佣,且他们无权分割财产,但“永恒烈阳”教会的神职人员是不允许结婚生孩子的,他们往往会为自己的私生子找个便宜父亲。

卢米安一路来到了让·莫里家,这是位于科尔杜村边缘的一栋低矮房屋。

它整体呈灰白色,只有一层,厨房后面就是卧室,另外一侧与地下室连通,既放着木桶储物,又充当着客厅与餐厅。

至于盥洗室,那是没有的,只是在屋后搭了个棚子。

卢米安没敲门进去,悄悄来到房屋侧面,蹲在了卧室窗户下。

此时,里面有人坐着,卢米安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并据此判断相应的高度。

没多久,轻巧的脚步声从厨房到了卧室。

无需计算,身为“猎人”的卢米安脑海内自然有了脚步声主人的大概体重。

这应该是位女性,很可能就是西比尔·贝里。

在卢米安的印象里,西比尔·贝里黑发柔顺,不爱像其他妇人一样挽起,只是简单披下或是绑成马尾,给人一种还没结婚还是少女的感觉。

她五官不算出众,但柔和而圆润,很具肉感。

这时,坐在卧室内一直沉默不语的让·莫里开口了,他闷闷说道:

“本堂神甫今天下午来过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都比较闷——他属于平时在村广场榆树下聊天,大家说四五句才回一句的那种人,加上黑发经常懒于梳理,棕眸没什么神采,胡须刮得也不太干净,整体显得阴沉沉的。

“来过了。”西比尔·贝里的嗓音还带着些许少女的清澈。

她天生就是这样。

让·莫里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你们干那种事了吗?”

“干了。”西比尔回答得很是坦然。

让·莫里再次沉默,等西比尔又走向厨房时才说道:

“对于神甫,我没什么可说的,但你要提防其他男人,尤其是帕托·鲁塞尔。”

帕托·鲁塞尔是马戴娜·贝内的丈夫,他妻子同样是本堂神甫的情妇。

外面窗户下的卢米安听得暗自咋舌:

这关系真是混乱啊!

他对本堂神甫的欲望又高看了一眼,下午才来找过西比尔·贝里,晚上又要和普阿利斯夫人约会,堪称偷情界的劳动模范。

但凡他能把这方面的精力多分配点给教会事务,结合他本身的心机和手腕,早就可以提升神品,成为非凡者了。

——神品是“永恒烈阳”教会神职人员的品阶,一品叫司门员,二品是诵经员,三品为赞颂员,四品叫襄礼员,又称辅祭员,五品是副助祭,六品是助祭,又称牧师、神甫或教士,七品则是主教,某些地方也叫司铎、司祭,八品是大主教,九品是枢机主教,教宗不在神品行列。

其中,从六品开始被称为高级神品,用奥萝尔的说法就是很大可能拥有超凡能力,而最低阶的三品主要是做些教堂杂务、仪式辅助,最近几百年已名存实亡,不被当做真正的神职人员,四品襄礼员通常是神学院刚毕业的学生,五品副助祭则可以代表真正的牧师主持乡村地区的一个教堂。

科尔杜村的情况同样如此,由一名五品的副助祭担任本堂神甫,一位四品的襄礼员做副本堂神甫,再搭配几个杂役仆人。

纪尧姆·贝内只要再升一品,就是真正的牧师了。

“我知道了。”西比尔·贝里简单地回应了丈夫的叮嘱。

让·莫里改变了话题:

“你兄弟皮埃尔转场回来了?”

“是的,之后有个重要的仪式需要他帮忙。”西比尔随口解释道。

仪式?卢米安听得眼皮一跳。

让·莫里追问道:

“四旬节庆典吗?”

“不是,神的仪式。”西比尔不耐烦地回答,“你不要多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让·莫里“嗯”了一声道:

“赞美太阳!”

西比尔未做回应,出了卧室,走入厨房。

卢米安瞬间有了判断:

西比尔对本堂神甫和牧羊人皮埃尔·贝里暗中的勾当有一定的了解,而她的丈夫让·莫里完全不知情!

她口中的仪式并非四旬节上的“祭祀”,很可能与第十二夜有关!

有了一点收获的卢米安离开莫里家,往帕托·鲁塞尔和马戴娜·贝内住的那栋两层建筑赶去。

和西比尔不同,马戴娜·贝内是带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出嫁的,帕托·鲁塞尔也从原本的家里分到了自己应得的那份,所以他们能修建起还算不错的房屋,并有二十多只羊委托给了牧羊人们放牧。

马戴娜是什么时候成为本堂神甫情妇的,卢米安并不清楚,他只知道最近这一年,在和普阿利斯夫人勾搭上之前,本堂神甫最爱找马戴娜,或许是身份上的禁忌带来了某种火焰。

此时,学行政官留着两撇绅士胡须的帕托·鲁塞尔正在厨房内踱步,他询问起指挥女仆忙碌的马戴娜:

“什么时候再请本堂神甫来做客?”

他一脸热切,希望能攀附上那位科尔杜村的实权者。

马戴娜望了帕托父亲的私生女,也就是做饭的仆人一眼,语气微妙地说道:

“我不知道,这取决于他的心情。”

还有他的身体状态,对吧?在外面隐蔽处偷听的卢米安无声嘀咕了一句。

“你最近不是经常去教堂祷告吗?可以顺便问问他。”帕托·鲁塞尔不肯放弃。

经常去教堂?卢米安皱了下眉头。

本堂神甫那伙人是在教堂谋划暗中之事?

真是不给“永恒烈阳”和圣西斯面子啊……

又听了一会儿,他从鲁塞尔家往村广场边缘的教堂走去,希望能和本堂神甫当面聊一聊。

可他抵达教堂的时候,本堂神甫纪尧姆·贝内已经不在这里,只剩副本堂神甫米歇尔·加里古站在圣坛前方。

这是位外乡人,来自达列日,毕业于比戈尔神学院,于去年被主教派到科尔杜村当纪尧姆·贝内的副手,平时很受排挤,仅负责做丧葬结婚生子的登记。

上次循环的时候,卢米安到教堂内,正好遇见本堂神甫离开,而对方让他第二天再去祷告,完全不给米歇尔听信徒祈祷和忏悔的机会。

米歇尔个子较高,不比之前的卢米安矮(因为服食了“猎人”魔药,卢米安感觉自己又长高了两三公分,快一米八了),是位有棕色卷发,略显青涩的秀气年轻人。

望着套白色镶金线长袍的米歇尔·加里古,卢米安直接张开了双臂:

“赞美太阳!”

行完礼,他盯住了米歇尔,想看这位副本堂神甫面对“永恒烈阳”教会的礼仪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出现一定的迟疑,那卢米安就能判定他被本堂神甫那伙人拉下水了。

米歇尔·加里古当即回以同样的姿势:

“赞美太阳!”

他没有一点犹豫,棕黄色的眼眸内满是喜悦和期待之情。

从马戴娜·贝内的话看,本堂神甫那伙人经常会在这里商量事情,作为副本堂神甫,米歇尔应该会有一定的察觉吧?卢米安没直接询问,左右看了一眼道:

“本堂神甫不在?”

“离开有一段时间了。”米歇尔回答道,“一刻钟前有三个外乡人找他都没有找到。”

这位副本堂神甫眼神热忱,仿佛在说要不要顺便做个告解。

考虑到本堂神甫可能绕了一圈又躲回教堂,等着普阿利斯夫人带晚餐过来,此时正在偷听自己和米歇尔的对话,卢米安故意叹了口气:

“那算了,我明天再来祷告吧。”

米歇尔的眼睛一下失去了光彩。

卢米安转过身体,出了教堂,打算等夜色变深以后再悄悄到米歇尔的住处,看能否问出有用的情报。

见太阳快要落到山后,他返回家里,对摆好餐盘的奥萝尔道:

“你有发现什么吗?”

奥萝尔轻轻颔首:

“除了伱提过的那些异常,我还发现副本堂神甫米歇尔·加里古有点问题。”

“啊?”卢米安没掩饰自己的诧异。

=== 第45章 补课 ===

卢米安刚刚才初步确认米歇尔·加里古应该还没有被纪尧姆·贝内等人拖下水,打算深夜去拜访这位副本堂神甫,结果回家就听到姐姐说对方有问题。

奥萝尔看了卢米安一眼,笑了起来:

“我发现他有问题的时候,你这个笨蛋弟弟就站在他面前。

“看来你没有察觉啊……”

她显得很是高兴,以至于得抬起右手,半捂住嘴巴,毕竟印象里明明还是神秘学文盲的弟弟突然就变成了非凡者,掌握了很多高端的知识,察觉到了科尔杜村正处在时间循环里,而她这个姐姐不仅没发挥什么作用,还在最拿手的神秘学知识领域被比了下去,这让她不可避免地有些小小的不开心。

现在,她终于找回了姐姐的威严。

卢米安看着姐姐的笑容,点了点头道:

“我从他的表现里没发现什么异常。”

奥萝尔“嗯”了一声:

“他的星灵体,怎么说呢?总之,就是比正常人要明亮一些,而他不是非凡者,也未长期地、系统性地锻炼身体。”

“可能是天生体质好?”卢米安先是猜测了一句,继而疑惑询问,“什么是星灵体?”

奥萝尔愕然反问:

“你不知道?”

“不知道。”卢米安摇头。

奥萝尔又一次露出了笑容,用不太理解的口吻道:

“那位女士教了你‘神之途径’、‘非凡特性不灭定律’、‘扮演法’,却没有告诉你星灵体这些最基本的概念?”

“她比较赶时间,只能挑重点讲。”卢米安帮那位神秘的女士找起借口。

奥萝尔笑得更开心了:

“也可能是这些神秘学基础知识对野生的‘猎人’没什么用处,你只需要追踪、弄陷阱和战斗就行了。”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弟弟现在的状态,说他是神秘学文盲吧,他知道的还挺多的,掌握的东西一个比一個吓人,说他的见识已站在大部分非凡者的头顶上吧,他连星灵体都不清楚是什么。

奥萝尔吐了口气,正色说道:

“只能由我来完成伱的神秘学启蒙了。

“记住,在神秘学领域,人类肉体之外的部分被分为四层,最内层也最核心的是‘精神体’,它几乎等同于灵这个概念,是万物皆有灵性的那个灵性,是灵性增强的那个灵性,可以说是构建灵魂的本源。

“对窥秘人来说,魔药主要提升的就是‘精神体’。

“‘星灵体’位于‘精神体’的外层,是后者于现实世界和灵界的外显,而且还与你本身的意志、当前的情绪紧密关联。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说副本堂神甫的‘星灵体’比正常人明亮的意思是他的‘精神体’也就是他的灵有点问题,这反映在了‘星灵体’上,与天生体质好不好没有关系,当然,可能是他天生灵性就强。

“通过‘星灵体’,我们还能掌握目标的真实情绪,比如,红色代表热情亢奋,橘色代表温暖满足,黄色代表快乐外向,绿色代表平静祥和,蓝色代表冷静思考,白色是光明,积极向上,暗色为忧郁,悲伤沉默,紫色则表示灵性占据主导,冷淡疏离……

“这些颜色很难做伪,但本身比较笼统,没法让我们分辨细微的情绪和细腻的感情。”

卢米安听得很是专注,就差拿起钢笔来记录。

“你现在听听就行了。”奥萝尔讲得有些累,于餐桌旁坐了下来,“回头我把我的第一本巫术笔记给你,上面都是这类基础知识。”

“嗯嗯。”卢米安跟着坐下,乖巧点头,“‘星灵体’外面呢?”

奥萝尔端起自己的雕花玻璃水杯,喝了一口:

“是‘心智体’,从它开始,灵与肉有了结合。

“‘心智体’牵涉到头脑,关联推理能力、思考能力、洞察能力和认识事物的能力,有的魔药主要是提升这个,也有不少的法术针对它。

“最外层是‘以太体’,是生命能量和肉体状态的表现,所以我能从它一眼就看出你的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嗯,通过‘以太体’不同部位的厚度、亮度和颜色还能判断目标的健康状态,作为‘窥秘人’的序列7,我甚至可以从‘以太体’的具体情况判断对方的寿命长短。

“具体怎么分辨,回头看笔记。”

卢米安恍然大悟:

“‘猎人’魔药主要针对‘以太体’?”

“你说反了,针对的是肉体和生命能量,而‘以太体’是这两者的直观表现。”奥萝尔回道。

卢米安边点头边回想,初步掌握了这部分神秘学知识。

他记起姐姐刚才的话语,好奇问道:

“奥萝尔,你是怎么观察副本堂神甫的,为什么我完全没察觉到你在附近?”

奥萝尔笑了:

“其实我一直在家里,利用的是‘窥秘人’途径的特殊。”

“什么特殊?”卢米安抱着姐姐不回答也无所谓的心态问道。

奥萝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窥秘人’最具特点的一个能力叫‘窥秘之眼’。

“虽然我需要到更高序列才能开启完整的‘窥秘之眼’,让它不仅能在我身上发挥作用,而且还可以放置到别的事物表面,帮我远程监控,但这不表示在此之前‘窥秘人’的眼睛不具备特殊之处。

“从序列9开始,‘窥秘人’就比绝大部分途径的同序列非凡者看到的更多,最简单的一个例子,‘猎人’不到拥有神性的质变阶段,应该只能看见‘以太体’,并且还是以不那么精细的方式,而我现在就可以审视‘星灵体’的各种细节,另外,我还能看到周围一些正常看不到的东西。”

说到这里,奥萝尔往厨房方向瞄了一眼。

这看得卢米安莫名心惊。

那个方向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觉得可能存在某个自己看不见的无形事物!

奥萝尔继续说道

“当然,这不一定是好事,看见不该看见的非常容易出事,所以,我一直很克制自己,不该看的不看,但随着序列的提升,不是你想不看就不用看。”

卢米安想了想,疑惑问道:

“你不是说得更高序列才能把‘窥秘之眼’放出去吗?

“为什么你在家里就能观察到教堂内的人?”

奥萝尔抬起右手,用食指做了个指指点点的动作:

“我一直告诉你知识就等于力量,你还不信!

“正常情况下,我确实没法在家里就观察到几百米外的事物,但人类是可以利用工具的,而我有两大‘助手’。”

说话间,她从蓝裙不同暗袋内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件是可以收缩和拉长的黄铜色单筒望远镜,一件是袖珍版的深色墨水瓶——这更像是孩童的玩具。

“你看,望远镜,可以帮我看清楚几百米外的人,而‘视线距离’拉近后,我就可以观察目标的星灵体、以太体和心智体状态了。”奥萝尔笑着介绍道,“这适用于开阔没有障碍物的地方。”

卢米安听得有点目瞪口呆。

这也行?

明明在讨论神秘学,为什么姐姐拿出个望远镜?

“这个呢?”他随即指向那个袖珍的墨水瓶。

奥萝尔没有回答,捏了捏两侧太阳穴,直接拧开了瓶盖。

卢米安突然感觉有点冷,窗口似乎刚好刮进来了一阵凉风。

“它是一种独特的灵界生物。”奥萝尔介绍道。

“它?它在哪里?”卢米安左右张望。

奥萝尔颇为诧异:

“你还不懂怎么开灵视?

“可你不是说在那片荒野看到了很多亡灵吗?”

灵视这个名词,卢米安在《通灵》这本杂志上读到过,也清楚它的意思,可具体怎么开灵视,他就完全茫然了。

他望着姐姐,缓慢摇头:

“不懂。”

接着,他猜测道:

“可能是进入了所谓的‘彼岸世界’,普通人也能直接看见鬼魂、亡灵。”

奥萝尔认真想了想,进一步问道:

“所以,你也不懂赫密斯语、古赫密斯语、精灵语、巨龙语和巨人语?”

“这些是什么?”卢米安充分展现了什么叫神秘学领域的文盲。

奥萝尔忍不住扶了下额头:

“那位女士究竟有教你什么啊?”

“非凡特性不灭定律、聚合定律、扮演法、神之途径、序列0、封印物……”卢米安老实回答。

“……”奥萝尔感觉自己有被炫到,“我看你是想挨揍!”

她唉声叹气了几秒,重整精神道:

“那我结合我这个契约生物给你讲怎么开灵视,怎么举行仪式魔法,怎么使用那些具备超自然力量的语言。

“这只是粗略地讲讲,真要完全掌握,尤其是那几门语言,没有一两年的工夫是办不到的,当然,这也有你序列途径的问题,‘猎人’应该未提升学习能力,也没有神秘学方面的加成,你姐姐我当初靠着勤奋和被灌输,只用小半年就全部入门了。”

她右手轻抚起面前的虚空,就像在摸一只透明的小猫:

“对非凡者来说,开灵视很简单,但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我们先讲别的。

“我管它叫‘白纸’,它是一种很弱小的灵界生物,只要掌握了准确的描述,就可以举行仪式用自身的名义将它召唤出来。

“它除了灵界生物本身难以被看到的特点,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承载契约者的某种超自然能力,但不能太复杂,也不能太强力。”

=== 第46章 仪式魔法 ===

卢米安看着自己根本看不到的那个灵界生物,思索了下道:

“最复杂能有多复杂,最强力能有多强力?”

“呵,我还以为你会问怎么召唤,怎么举行仪式魔法,结果你就想知道具体怎么用!”奥萝尔随即打趣了一句,“这可能就是‘猎人’途径的特点,不需要透彻理解原理,只考虑怎么使用。”

不等卢米安回答,她斟酌了下道:

“我尝试过,不能太复杂的意思是它只能完成一个动作,不能太强力是指不超过‘窥秘人’序列7‘巫师’一个法术的量度。”

和奥萝尔聊这些就是好,她有把东西定性定量分析的习惯,不像某些人喜欢用模糊不清、藏了一半的语言来描述……卢米安听得颇为感慨。

思考之中,他起身帮姐姐把食物都弄到了餐桌上,然后边吃边问:

“可我记得你的法术往往都要使用材料,‘白纸’应该没法携带吧?”

“对,这就很尴尬。”奥萝尔叉了块煎的鳟鱼塞入口中,等咀嚼吞咽完才道,“而且,‘巫师’的法术都不是一個动作能够完成的,最简单也要三个,一是集中灵性,二是于脑海内勾勒对应法术的象征符号,这也可以用出声诵念咒文来代替,三才是借助材料把法术施展出来,材料的作用有的是媒介,有的是法术组成部分。”

这听起来确实有点复杂,不像是那个单细胞生物“白纸”能完成的……卢米安感觉自己一时半会也不行,必须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熟练施法。

奥萝尔抬眼扫了他一下:

“你别想了,你不可能像我这样,一是你序列限制,灵性不足,二是用材料帮助施法是‘巫师’才有的独特能力,嗯,或许某些途径的某个序列也能办到,我了解不足,没法做肯定的判断。

“不过,‘猎人’到了序列7,也就是成为‘纵火家’,就能使用不少火焰相关的法术了,而且不需要材料,不需要在脑海勾勒象征符号或念出咒文,就实际战斗来说,这更快捷,更方便,甚至可能更强力,‘巫师’嘛,主要是胜在全面,掌握的知识越多越全面越厉害。”

卢米安颇为期待地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纵火家’……”

他打算今夜就再次探索梦境废墟,一是用‘狩猎’这种行为来帮助魔药消化,二是寻找序列8“挑衅者”主材料的线索。

至于“纵火家”对应的怪物,他暂时不敢去想,认为是送自己上门当烤肉,毕竟那些家伙肯定能远程攻击,让他的“特殊”无从发挥。

他接着又道:

“‘纵火家’的法术似乎只有一个动作,那‘白纸’能够承载吗?”

“理论上可以,但我不确定‘纵火家’的法术有没有超过一个量度。”奥萝尔的参考标准是“巫师”。

听到这里,卢米安一下兴奋:

“如果可以,那我岂不是能模拟姐姐伱讲过的那个浮游炮?”

“啊?”奥萝尔一时有点茫然。

卢米安详细解释道:

“我可以召唤一群‘白纸’,和它们都签订契约,然后让每一个‘白纸’都承载一个火球,到时候,它们漂浮在半空,一起对目标发动攻击,这不是和浮游炮的描述很像吗?”

“可惜的是,你没法同时拥有一群‘白纸’。”奥萝尔失笑道,“你和一个‘白纸’签订契约后,下次即使用最初的描述召唤,来的也是同一个白纸。”

“可不可以先召唤一个,暂时不签订契约,接着又召唤一个,一直到召唤出满意的数量,再统一签订契约?”卢米安受到的不是正统教育,而是奥萝尔附加了自己想法的私人定制,加上这么多年恶作剧的“锤炼”,思路一向开阔。

“……”奥萝尔承认自己没这么无赖,她斟酌着说道,“我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等你序列7的时候自己试试,不过,我觉得有一个‘白纸’在旁边的情况下,再召唤别的‘白纸’应该会发生冲突,不太可能成功,唯一的希望是直接召唤复数的‘白纸’,但这大概率只有擅长召唤的序列能够办到。”

卢米安打定主意,到时候一定要试试,反正又不会损失什么。

奥萝尔勺起了一点土豆泥:

“现在讲怎么召唤灵界生物,而这是仪式魔法的一种应用。

“什么是仪式魔法呢?就是通过挑选日期和时间,准备相应材料,严格遵循格式和流程施展出来的魔法,它往往用在祈求和召唤上。”

卢米安点了下头:

“就是以仪式的形式来达成某种超凡效果?”

他想到的是“永恒烈阳”教会的各种仪式,以及四旬节庆典的流程。

“对。”奥萝尔很满意弟弟的理解能力,“简单来说,仪式魔法都有一个祈求的对象,这可以是七位正神,也可以是别的隐秘存在,乃至邪神、恶魔,甚至可以是你自己。当你向正神祈祷的时候,需要查阅或者说挑选他们主宰的日期和时间,比如,周二是‘永恒烈阳’的象征,并且每天都有对应的太阳时,在这些时间段举行向‘永恒烈阳’祈求的仪式魔法,成功概率会提升很多。

“但这其实用处不大,不是官方非凡者,向对应正神祈求的成功概率非常小,即使获得了回应,也不要高兴,这可能意味着你被那位关注上了。

“当然,我们也有办法绕过限制,比如,获得一件与目标神灵密切相关的物品。

“向隐秘存在、邪神恶魔祈求则不怎么需要挑日子和时间,但危险性不用我说了吧?这么干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没有好下场。

“因此,对野生非凡者来说,最常用的仪式魔法是向自己祈求,以调动本身的灵性,完成一些较为复杂的事情。”

“制造符咒和非凡武器?”卢米安想到了那位女士提过的一个知识点。

奥萝尔点了点头:

“对,有的秘药也需要仪式魔法来配合。

“你还少说了一点,召唤灵界生物。”

她又吃了些食物才道:

“仪式魔法的第二步是准备对应的材料,想向哪位存在祈求就准备祂领域或者能取悦祂的草药、精油、粉末、纯露等,还是拿‘永恒烈阳’举例吧,向祂祈求可以用‘太阳’精油、迷迭香粉末、佛手柑、各种太阳花等,而向自己祈求就不需要太麻烦,虽然说最好用本身所在领域的材料,但你这种家伙,放杯苦艾酒都可以,不放也问题不大。

“第三步是布置祭坛,这可以因环境而定,不需要特别的神圣庄严,主要是不能有杂物。

“祭坛最主要的是蜡烛……”

奥萝尔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刀叉。

她前伸这两件物品道:

“假装它们是蜡烛,向哪位神灵祈求就以对应的象征材料来制作。

“还是以‘永恒烈阳’为例子,祂的尊名有不灭之光、秩序化身……”

谨慎为重,奥萝尔停了几秒才继续说道:

“契约之神,商业的守护者。”

“应该还有‘所有生灵的父亲’这个尊名吧?”卢米安可是听过不少次布道的。

奥萝尔摇了摇头:

“这只是‘永恒烈阳’教会宣传时常用的称号,在神秘学上,‘永恒烈阳’还不足以承担,真要有了,那可能意味着出大事了。”

她没具体说是什么大事,似乎自身也不是太清楚。

她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如果希望驱除亡灵,那肯定得向‘不灭之光’这个象征祈求,于是就得用各种太阳花来制作蜡烛,相应的,要是涉及契约,就用‘契约之神’这个尊称,以佛手柑等材料制作蜡烛,更多的选择可以看我的巫术笔记。

“在一个仪式魔法里,对应神灵的位置,我们最多只摆放两根蜡烛,因为在神秘学里,0代表未知与混沌,象征世界诞生之初,不放蜡烛就意味着不会有任何效果,1表示开始,代表最初那位造物主,也代表能精确指向的存在,2象征从最初那位造物主体内诞生的世界和诸位神灵,所以,仪式魔法只能用两根蜡烛来代表神灵,具体用哪两种象征对应的蜡烛,要根据想达到的效果来决定。

“3则表示万物,因此,第三根蜡烛得留给我们自己。

“也就是说,上位的两根蜡烛表示神灵,面前的一根蜡烛对应自己,总共三根。

“如果你有某位神灵或隐秘存在密切相关的物品,那可以把上位的两根蜡烛撤掉,用那件物品来代替,这叫二元仪式法。

“向自己祈求就只留代表自己的那根蜡烛。”

卢米安听得很是专注。

按照那位女士的说法,身为野生“猎人”的他,在知道那位伟大存在的尊名前,唯一能利用的只有向自己祈求的仪式魔法,毕竟他哪去找和某位神灵密切相关的物品。

“下面我以召唤灵界生物为例给你演示一下后面几个步骤。”奥萝尔见弟弟也用完了晚餐,遂起身说道。

两人飞快将餐桌收拾了出来。

=== 第47章 真“文盲” ===

奥萝尔望了眼有些许污渍的白色餐布,侧头对卢米安笑道:

“如果仪式魔法的对象是自己,祭坛脏点没关系,但若是想向神灵和隐秘存在祈求,我建议还是换块干净点的布,或者直接把这块布撤掉,擦一擦桌面。”

“向自己祈求就突出一个随便是吧?”卢米安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奥萝尔低笑了一声:

“‘随便’主要集中在环境、材料、器具上,整个仪式的流程和相应的咒语还是得严格按照神秘学的规定来。”

说完,她从暗袋里摸出了一根橙黄色的蜡烛:

“这是混合了柑橘、薰衣草的蜡烛,重点不是它们的领域,而是我喜欢。”

她先把蜡烛往面前“祭坛”的上方摆了摆:

“记住了,代表神灵的蜡烛是放在这两个地方的,现在可以空着。”

然后,她将那根蜡烛放于靠近自己的地方:

“记住,这是‘我’的位置。”

放好蜡烛后,奥萝尔去厨房拿了一杯清水、一碟粗盐和一個钢铁制成的小碗过来:

“接下来是制造干净、不被人打扰的仪式环境,记住,是灵性上的干净,这必须由我们自己来构建。

“具体的方法是,进入冥想,集中精神,将灵性力量通过辅助物品引导出来,于祭坛周围构建灵性之墙。

“对‘窥秘人’、‘占卜家’来说,这很简单,而‘猎人’在序列7之前需要其他物品的帮助,比如,一根能让你情绪平和状态空灵的熏香,或者,一个能帮你灵性更活跃更集中的水晶球。

“呃,我以前教你的冥想不完整,只有第一步,只能用来收束思绪,平复状态,等下我再给你讲后面部分。”

之前的冥想方法不完整?那我为什么能激发梦境特殊,让那两个符号凸显出来?卢米安略感诧异。

奥萝尔又从衣物暗袋里抽出了一把银制的匕首:

“现在你仔细看我怎么构建灵性之墙。”

卢米安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说了一句:

“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先是各种施法材料、可伸缩的单筒望远镜、存放灵界生物“白纸”的微型墨水瓶和用于仪式的蜡烛,现在又掏出来一把匕首。

奥萝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伱以为我想吗?这就是‘巫师’不方便的地方。

“我每套衣服都得自己改好久,有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哆啦A梦,要什么就能掏出什么。”

“什么达拉A蒙?”卢米安没听懂姐姐在最后半句话用其他语言说的那个词语。

奥萝尔怔了一下,表情略显复杂地回答:

“你不需要知道。”

不知为什么,卢米安突然觉得姐姐有了点淡淡的悲伤。

奥萝尔迅速恢复了情绪,将右手伸到了代表自己的那根橙黄色蜡烛上。

“仪式魔法里,蜡烛不能简单地点燃,当然,有的时候,用普通方法点燃也会有效果,但这往往不是什么好事。”奥萝尔做起讲解,“正确做法是延伸出灵性,和灯芯摩擦,将它点燃。”

她一边说一边就让那根蜡烛腾地燃烧起橘黄色的火焰。

充当“祭坛”的餐桌及周围区域瞬间被照亮,并带上了些许奇妙的幽深。

奥萝尔浅蓝色的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变深,身旁有无形的风在绕着她打旋。

她将那把银制的匕首插入了粗盐,口中诵念出神秘的咒文:

“XXX,XXXX!

“……”

卢米安听得是一脸茫然,只能看着姐姐在咒语完成后抽出银制匕首,将它插入那杯清水里又提了起来。

奥萝尔将匕首的尖端对准了外面,绕祭坛走了一圈,她每走一步,卢米安都感觉有无形的力量从银制匕首上喷薄而出,灵动活泼。

它们与空气结合,形成了一堵风吹不入的无形墙壁。

等奥萝尔走完了一圈,卢米安眼前的她仿佛置身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看清楚步骤了吗?”奥萝尔的声音比之前“远”了一些。

卢米安老实点头:

“看清楚了,但听不懂你在念什么。”

奥萝尔忍不住笑了:

“你真是神秘学领域的文盲啊,字面意义上的。

“那是赫密斯语,翻译过来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我圣化你,纯银之刃!

“我清洁和净化你,让你在仪式里侍奉我!

……

“以巫师奥萝尔·李的名义,“你被圣化了!”

卢米安挠了挠头:

“听起来很普通啊。”

“翻译过来是这样,重点是咒文本身的意思和使用的语言。”奥萝尔眼眸上转了一下,“你拿因蒂斯语念自然普普通通,可改用能调动超自然力量的赫密斯语、古赫密斯语、精灵语、巨龙语、巨人语,那就不一样了。”

卢米安好奇问道:

“只有这几种语言才具备沟通神秘的力量?”

“那倒不是,神秘学领域还有不少类似的语言,各有特殊,比如,专门给亡灵看的,但绝大部分非凡者一辈子都用不上,除非想研究某个独特稀有的领域,或举行相应的仪式。”奥萝尔随口解释道。

她进一步讲解起刚才的咒文:

“圣化仪式银匕的时候,倒数第二句本来该用某位神灵或隐秘存在的名义,但我们是野生的非凡者,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身为非凡者,以自己的名义圣化一样普通物品其实足够了,效果虽然比不上原本那种,但也能用。”

卢米安先是点头,继而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的名字是你后来取的,仪式里可以用吗?”

“可以。”奥萝尔非常笃定,“新取的不行,但你这个名字已经用了好几年,有神秘学上的联系了。”

她顿了一下又道:

“圣化物品的时候,如果身在野外,没那么多材料,单纯用粗盐或是清水,也能完成。”

说完,奥萝尔又从暗袋内拿出一个不到她食指高的银黑色金属小瓶。

“这是我自己调配的精油,叫‘绿野仙踪’,突出的就是一个好闻。”她随即滴了三滴淡绿色的液体在代表自己的那根蜡烛上。

滋的一声,蜡烛的光芒变暗,淡淡的雾气弥漫开来,让奥萝尔和她身前的祭坛显得颇为神秘。

“接下来是重点。”奥萝尔从暗袋内掏出了一张小的仿羊皮纸,“如果你举行的是向神灵祈求的仪式魔法,那需要将所求事情的象征符号画在纸上,于仪式中烧掉。

“咒文则分成几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我祈求谁谁谁的力量,‘谁谁谁’需要填的是神灵的某个象征、某个尊名或者统治的领域,比如,我祈求太阳的力量,我祈求秩序的力量,记住,总的有两句,和代表神灵的两根蜡烛一一对应。

“第二部分是‘我祈求神的眷顾’,记住啊,不要直呼其名,在仪式里这么做是亵渎,‘永恒烈阳’可以用神或父来代称。

“第三部分就是你想祈求的事情,一定要简短,一句话说完。

“第四部分是给咒语更多的力量,类似于‘太阳花啊,属于太阳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你自己根据使用的材料挑两到三种来说。

“念完咒文,再给每根蜡烛滴一滴精油,烧掉刚才画了象征符号的那张纸,等纸烧完,仪式就结束了,接着感谢下神灵,按先‘我’后‘神’、先右后左的顺序灭掉蜡烛,解除灵性之墙,嗯,点燃蜡烛的顺序是先左后右,先‘神’后‘我’。”

卢米安嗯嗯了两声:

“那向自己祈求呢?”

奥萝尔笑道:

“咒文更加简单,我以召唤灵界生物举例:

“第一部分只有一个词,‘我’,需要低喊出来,记住,这里不能用赫密斯语,必须是古赫密斯语,或者精灵语、巨龙语、巨人语。

“第二部分是‘我以我的名义召唤’,从这里开始可以用赫密斯语。

“第三部分则是你想要召唤的灵界生物的具体描述。”

“什么是具体描述?”卢米安追问道。

奥萝尔相当严肃地解释:

“具体描述只能有三段,作用是帮我们锁定想召唤的那个灵界生物。

“我举个例子,今天来了个外乡人,说我要找‘科尔杜村的恶作剧大王,奥萝尔·李的笨蛋弟弟,老酒馆的常客’,那我们是不是就很清楚地知道他要找谁了?”

“我明白了!”卢米安恍然大悟,“在不知道目标名字、长相和地址的情况下,用他的特征来帮忙找到他。”

奥萝尔正色道:

“原理是这样,可实际操作时有很多麻烦。

“像我们召唤灵界生物,第一句往往是固定的,不是‘徘徊于虚妄之中的灵’,就是‘遨游于上界的灵’,作用是指向灵界,并且明确我们要召唤的是灵。

“第二句也很通用,你想想,我们召唤灵界生物不是为了杀死自己,那肯定要限制来的是友善生物,而有的时候,还得加上‘弱小’这个限制词,因为某些灵界生物可能真的很友善,但它的存在本身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危险。

“考虑到这些情况,描述就定下来了,‘可供驱使的友善生物’、‘可供咨询的友善生物’、‘可供驱使的弱小生物’,等等,等等。

“仅靠这两段描述,指向依旧很宽泛,没有体现我们的需求,来的是什么样的灵界生物我们完全无法指定,所以,第三段描述非常重要,你需要用一句话就说清楚想召唤的是什么生物。”

“很难啊。”卢米安仅是想了一下就觉得头疼。

奥萝尔点了点头:

“不仅难,而且危险。

“当指向模糊的时候,来的也许是你不需要的灵,也可能是会带来危险的生物,你要记住,不少情况下,弱小不代表杀不死你,就像友善不代表它不会给你造成威胁一样。”

=== 第48章 知识逐人 ===

对于奥萝尔的话语,卢米安深有体会。

他还在流浪的时候就明白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某些成年流浪汉就是因为轻视他这个孩子,觉得他很弱小,才最终吃了大亏,而部分施舍者,明明是好心提供食物,但却忘记考虑流浪汉们饥饿已久的身体状态,导致办了错事。

卢米安认真想了一会儿道:

“这么看来,能相对精确召唤出想要生物的描述很珍贵啊。”

“对。”奥萝尔深有感触地点头,“记录有相应召唤咒文的笔记非常值钱,上面每一条咒文每一段描述每一句注释都是用生命、鲜血或者痛苦换来的,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我召唤‘白纸’时的三段式描述为‘徘徊于虚妄之中的灵,可供驱使的友善生物,能和我心意相通的脆弱圆球’,这最后一句,你想靠自己试,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失败才能拼凑出来,而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很大的风险。”

能和我心意相通的脆弱圆球?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描述吗,尤其脆弱和圆球这两個单词……卢米安一边腹诽一边问道:

“所以,这是你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不是。”奥萝尔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苦涩地说道,“‘窥秘人’途径和别的不同,时不时就会被大量的知识追赶,不想知道也不行,承受不住也无从拒绝,而服食魔药晋升的时候,这种‘知识逐人’的情况更为严重。

“虽然这些知识大部分没什么用处,但总会有一些具备价值,召唤‘白纸’的咒文就是其中之一。”

“来自‘隐匿贤者’的灌输?”卢米安明白姐姐的意思。

奥萝尔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你知道?那位女士的教导?”

“嗯。”卢米安点了下头。

奥萝尔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嘴巴:

“就我个人的体会来说,‘知识逐人’并不完全来自‘隐匿贤者’的灌输,我所谓的‘耳鸣’确实是听到了祂的声音,得到了祂给予的知识,这总是让我痛苦,脑袋接近爆炸,恨不得失控算了。

“但偶尔,尤其是我状态不好,快要出现失控迹象的时候,会有一种幻觉,就是整个世界的知识都活了过来,少量追逐着我,向我奔来,而我无法躲避,召唤‘白纸’的咒文就是这么主动闯入我大脑的。

“服食魔药时,‘知识逐人’的情况大概百分之九十九来自‘隐匿贤者’,百分之一与活过来的知识有关。”

“很奇妙,也很惊悚,能吓坏村里所有人。”卢米安一边很中肯地感慨,一边在替姐姐思考有没有办法解决“知识逐人”的问题,或者说降低它带来的影响。

奥萝尔苦笑回应:

“正是经常遭受这样的折磨,我才不愿意你踏入超凡之路,但现在这种情况,成为非凡者确实要比普通人好。”

为了让弟弟牢记超凡之路的疯狂与危险,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长期被知识追逐,与痛苦相伴,我都感觉我的精神和性格出现了一定的异化。

“我不是经常给你说,我有社交恐惧症,少部分时候却特别健谈,喜欢出去和村里老太太们聊天,给小孩子们讲故事,偶尔还会发疯,向普阿利斯夫人借小马去山里奔驰,大喊大叫吗?

“特别健谈属于长期待在家里,回不去故乡,超凡之路又压抑的一种反弹。

“而偶尔的发疯……”

说到这里,奥萝尔看着卢米安,低笑了一声:

“你不会以为这只是夸张的形容词吧?”

卢米安沉默了,只觉姐姐这一笑既自嘲、茫然,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挣扎。

奥萝尔随即叹了口气:

“那种时候,我都有点不认识自己。”

“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一刻,卢米安深刻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希望,我们继续。”奥萝尔指了指祭坛,“等与召唤出来的灵界生物签订了契约,之后再召唤它就简单了,最后一句描述可以改为‘独属于奥萝尔·李的契约生物’,很准确是不是?而且,契约解除前,别人没法再召唤它。”

“每个人只能有一个契约生物?”卢米安很关心这个问题。

“那倒不是,上限具体是多少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止一个,尤其某些特别的序列,嗯,召唤的时候用某某某的第一个契约生物、第二个契约生物区分。”奥萝尔实话实说,“另外,伱还要记住,召唤灵界生物会消耗你本身的灵性,召唤的越多消耗得越大,以‘猎人’的灵性,我估计最多能承受一个契约生物。”

知道弟弟性格的她进一步堵死卢米安可能找到的漏洞:

“每个灵界生物被召唤到现实后,能待的时间都有限,越弱小越久,你不用去想先召唤一个,等灵性恢复了再召唤下一个,除非你选择的都是很弱小的那种,且灵性相比现在显著增强。”

她随即以“白纸”举了个例:

“如果我没让‘白纸’承载我的能力,那它可以在现实待十二个小时,要是我把眼睛的特殊共享给了它,让它帮我做事,那它最多能坚持三个小时,而我自身的灵性也会一直消耗。”

本来还想组建灵界生物军队的卢米安很是失望。

他想了想,转而问道:

“只能召唤灵界生物吗?只能召唤灵吗?”

“不是。”奥萝尔摇头,“还可以召唤冥界和镜中世界等附属于灵界、现实世界、星界的异度空间的生物,以及异世界或者说外星球的某些生物,无论它们是不是灵,不过,这都非常危险,试图这么做的非凡者大部分惨死,少部分神秘失踪,只留下相应的笔记证明他们曾经做过哪些事情。”

“那能召唤现实世界的某样事物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奥萝尔想了下道:

“理论上,只要对方和灵界存在密切关系,或者达到了一定的位格,应该就能听到召唤并自行决定要不要回应,但这样的目标不是非常特殊就是非常强大,你如果还想好好活着,千万不要试验。

“而且,当召唤目标不是灵的时候,对应仪式的要求会更高,需要的灵性会更多,甚至需要进行大量的献祭,只有这样才能打开可供非灵生物通过的召唤之门。

“以‘猎人’的灵性,你连召唤‘白纸’都勉强,想尝试更厉害的,只能向某位神灵或隐秘存在祈求,为此可能得预备好充满灵性的事物来献祭。”

卢米安大致弄清楚了召唤这类仪式魔法,他对姐姐道:

“你接下来是念出咒文,完成召唤?”

“怎么可能?”奥萝尔嗤笑了一声,“仪式中断了这么多次,哪还能继续?其实,正常来说,只要按照流程来中断,是可以从断点继续的,可我刚才主要是讲解,没分心做相应的事情。”

你应该是忘了吧……卢米安在心里咕哝了一句,没敢说出口。

奥萝尔紧接着又道:

“不过我确实要举行一个召唤仪式,一方面是给你完整演示全流程,另一方面是求助。”

“求助?”卢米安疑惑提问。

召唤强大的灵界生物帮忙?

奥萝尔解释道:

“在数不清的灵界生物里,有很少一部分可以担当信使,私人的信使,呃,信使基于特殊的契约,可以被别人召唤出来。

“举个例子,如果我有一个契约信使,那特里尔的某位就可以召唤它,将写好的信给它,它则会立刻穿过灵界,将信送到我手里。

“因为灵界的特殊和契约的联系,它只需要一两秒钟就完成送信任务。”

“很厉害啊,和拍电报一样快。”卢米安由衷感叹。

他心里转过的念头是:

我也想要一个!

“你不要想。”奥萝尔看穿了他的心思,“召唤信使很困难的,除非直接拿到准确的咒文,否则靠自己试是不太可能试出来的,而准确的咒文只有特殊的几个序列能掌握,你姐姐我都没有。”

卢米安一阵失望,转而问道:

“你是要召唤某位的信使,写信向他求助?”

“嗯。”奥萝尔点了点头,“她是我们之中在超凡之路上走得最远的几个之一,有自己的信使,我不奢望她来救我,但她应该能给我一点建议。”

恐怕很难,那位神秘的女士都说只能靠我们自己……卢米安好奇问道:

“我们?是指你那些笔友吗?”

奥萝尔先是点头,继而疑惑反问:

“我什么时候给你提过笔友?”

“上次,不,上上次循环。”卢米安诚实回答。

“好吧。”奥萝尔捂了下额头,“其实那是我们这些回不去故乡的人慢慢建立起来的一个互助组织,日常靠书信沟通,分享知识,解决问题,定时会有小规模的聚会或是靠信使等方式交流。她是我们这个组织的副会长,发起者之一,代号是‘海拉’。”

“代号?”卢米安有点疑惑。

奥萝尔“嗯”了一声:

“在组织里,大家都使用代号,不暴露真名,写信的时候则强调是笔名,免得被官方发现。”

“你的代号是?”卢米安很好奇这个。

奥萝尔沉默了一会儿,略显唏嘘地回答:

“‘麻瓜’。”

“什么意思?”卢米安不解。

奥萝尔眼神微暗地回答道:

“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

卢米安知道姐姐更想成为生活在故乡的普通人,忙转移了话题:

“你们那个组织叫什么啊?”

奥萝尔的表情一下复杂:

“本来嘛,大家想取个有档次的名字,可考虑到日常会写信,太显眼的名称会引来某些势力的关注,所以,最后定了个看起来像是动物爱好者的名字。”

“是什么?”卢米安追问。

奥萝尔略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

“卷毛狒狒研究会。”

PS:详细讲仪式魔法是因为第二部会用到很多,毕竟要向神灵祈求恩赐,获取力量,这是我提过的新体系,而后面部分很快就会出现涉及灵界生物和契约的东西。

PS2:感谢纳西妲的注视打赏白银盟

=== 第49章 真正的冥想 ===

卷毛狒狒研究会?要不是姐姐情绪不是太好,卢米安肯定已经笑出了声音。

可就算控制住了笑声,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知道的明白你们在研究卷毛狒狒,不知道的还以为一群卷毛狒狒在做研究。”

当然,他这只是在开玩笑,因为“研究”这个单词是被动语态。

奥萝尔白了他一眼:

“我们自己也经常调侃自己,说是一群卷毛狒狒在被研究。”

见姐姐状态好了点,卢米安转而问道:

“你们研究会的成员都是非凡者吗?”

“不全是。”奥萝尔简略回答,“但有的聚会,普通人无法参加。”

她没说为什么无法参加。

“会长是谁?一共几个副会长?”卢米安追问道。

“你在查户口本吗?”奥萝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啊?”卢米安听得一头雾水。

其实,他大概猜得到姐姐说的“记录家庭人员情况的小本子”代指的是“卷毛狒狒研究会”的具体状况,意思则是不喜欢自己打听得过于详细。

奥萝尔鼓了下嘴巴,吐了口气道:

“会长的代号是‘甘道夫’,一共五名副会长。

“好啦,我要召唤‘海拉’的信使了。”

卢米安先是点头,旋即有了点疑惑:

“奥萝尔,呃,姐姐,你不是说只知道‘海拉’这个代号,不清楚她具体叫什么吗?这还怎么召唤她的信使?”

他记得姐姐刚才说过,把召唤咒文的最后一段改成“独属于某某某的信使”就可以非常准确地指向目标生物,可现在并不知道“某某某”是谁啊。

“很好。”奥萝尔赞了一句,“能发现问题是优秀的学习品质,这么说吧,你和灵界生物签订契约的时候用什么名字都没关系,契约会自动从你身上抽离一点真实气息,让双方产生关联,不过,记住,之后再召唤只能用签订契约时写的那個名字,改成真名会无效。”

卢米安认真琢磨了下道:

“我明白了,关键是气息和联系,签订契约时的名字只相当于后续召唤会用到的咒文,写什么都没关系。”

“对。”奥萝尔微微点头。

卢米安忽然笑了一声:

“有没有这么一种情况,假设啊,我说假设,姐姐伱获得了准确的咒文,召唤出来一个信使,以奥萝尔·李的名义和它签订了契约,之后,你因为爱护弟弟,也就是我,教了那个咒文给我,我呢,成功召唤出了另一个信使,可在签订契约的时候,一时好玩,也用了奥萝尔·李的名义来签订。

“那么问题来了,用‘独属于奥萝尔·李的信使’这句描述会召唤出哪个来?”

奥萝尔听得脸都青了:

“我又没有信使,我怎么知道!”

她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态,边思索边说道:

“这其实属于重名带来的指向混淆,比起只能自己召唤的普通契约生物,可以让他人召唤的信使确实容易存在这种问题,但我因为没有信使,不确定是不是有特殊的机制来规避类似错误,我只能以我的知识尝试做一下分析:

“一,拥有信使的人非常少,重名的概率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二,真要有重名,可以在召唤仪式里放上带有信使主人气息的物品,用它来精准锁定。

“三嘛,你真要害怕重名,签订契约的时候可以把名字编的长一点,比如,卢米安·托雷斯·阿莱·兰洛斯·亚瑟·格尔曼·斯帕罗·李,这样应该就不会有重名了。”

“但很可能刚签完契约我就忘记了这个名字,太难记了。”卢米安咕哝了起来,“还有,为什么要加上海盗猎人、大冒险家的名字?”

“因为我喜欢,佛尔思·沃尔女士的冒险家系列小说太经典了。”奥萝尔理直气壮。

她转过身体,整理起祭坛,准备正式举行召唤仪式。

就在这个时候,卢米安想到了一件事情,连忙喊道:

“等一下!”

“怎么了?”奥萝尔回过头来,一脸茫然。

卢米安严肃问道:

“信使属不属于外来者?”

“……”奥萝尔先是一脸问号,不明白弟弟的意思,但很快就想清楚了问题所在。

她斟酌着反问:

“你的意思是,作为外来者的信使来到科尔杜后会陷入循环,再也无法离开?”

没等卢米安回答,奥萝尔有了新的推测:

“不,情况会更严重,它是契约生物,拿到信之后会立刻去‘海拉’那里,等同脱离科尔杜,那样一来,又重启了。

“再之后,它因为本能一次次离开,我们则一次次重启,根本没时间调查循环的关键。”

卢米安忍不住想象起姐姐描述的那个场景:

自己刚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卧室,然后又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卧室,接着又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卧房……重复这么一个动作无数次,而一切的根源是某信使急着“回家”。

奥萝尔抬手捂了下额头:

“我都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感叹完,她正色分析道:

“从目前的情况看,有生命的事物离开科尔杜及周围区域会导致循环重启,而无生命的物质不会触动限制,拍出去的那封电报和寄出去的那封信都是证明。

“如果真是这样,灵肯定也不行,看来不能召唤信使了。”

听到这里,卢米安突然想通了小蓝书为什么能保持被剪掉单词的状态。

被剪掉的纸条离开了科尔杜村,脱离了这个循环,不再受到影响,不会归来,小蓝书自然就没法恢复原状!

他把这个推测告诉了姐姐,末了道:

“小蓝书的问题是解决了,可那封信是怎么寄出去的?

“循环的时候肯定没法寄走,送信的人一离开科尔杜就会导致重启,而如果是循环之前,我完全没有印象,你呢?”

“我也没有。”奥萝尔想了几秒,笑骂道,“你这个笨蛋,差点把我思路带歪,在循环里把信寄出去很简单啊!”

“啊?”卢米安看着自己聪明的姐姐。

奥萝尔笑道:

“把信寄出去不需要邮差,也不需要雇佣送信人。

“当我们发现异常,不想惊动可能存在问题的那些人时,最好的选择是找一个木盒,把制作出来的求救信放在里面,做好密封,然后将木盒丢入村外的河流里,让它自然地飘向下游,等其他村庄乃至达列日的人捡到,帮我们送给官方。

“你说过,我们上次循环已经确认,循环包含了河流一小部分,可以抵达。”

“对啊!”卢米安猛地合起双掌。

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河流里的鱼会不会导致重启?”

“应该不会。”奥萝尔想了下道,“这类没什么灵智的生物对无形的限制非常敏感,或者说,更容易受到无形的影响,它们大概率会本能地不靠近可能导致重启的地方。”

“那你的‘白纸’呢?到了十二个小时,它就不得不离开现实世界了。”卢米安感觉这也会让循环重启。

奥萝尔环顾了一圈,思索着说道:

“我怀疑循环不仅包含科尔杜村及周围山区,还囊括了这个地方和这里所有人在灵界对应的那片区域。

“你应该不知道,灵界和现实的自然交互其实是比较多的,不把对应的灵界包含进来,那可能隔一会儿就重启,隔一会儿就重启,而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

“‘白纸’作为我的契约生物,与科尔杜村有直接联系,它遨游的那片灵界大概率也被囊括了进来。”

我还是对神秘学不够了解啊……卢米安不再多问。

奥萝尔又演示了一遍仪式魔法的流程,解除掉了灵性之墙。

陡然刮起的无形之风里,她对卢米安道:

“现在天已经全黑,我教你真正的冥想和开启灵视的方法。”

“嗯嗯。”卢米安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奥萝尔讲解道:

“冥想的前半部分你早就掌握了,我们从后半部分开始。

“当你想象出那轮太阳,收束好精神,进入比较平静的状态后,让脑袋微微放空,勾勒一个现实不存在的事物来代替那轮太阳,不断勾勒,不断重复,直到你身心都获得宁静,思绪产生一种飘起来的感觉。”

“现实不存在的事物?”卢米安不太理解。

奥萝尔拿出纸笔,随便画了几下:

“你看,现实里有类似这样的东西吗?”

纸上是非常抽象的东西,像是长了眼睛又被在脸上打了叉的圆球。

“你画出来不就有了吗?这画是在现实里啊。”卢米安觉得姐姐的解释不太对。

“画中、想象中的都不算现实。”奥萝尔翻了个白眼。

给弟弟当老师就得时常受这种气。

卢米安“哦”了一声:

“那我就用你这个图试试。”

他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靠着椅背,集中起精神。

那轮赤红的太阳迅速勾勒于他的脑海,让他逐渐变得平静。

过了一会儿,因为是在现实,所以他没听见那恐怖的、神秘的声音,可以从容地用姐姐随手画的那个图案来代替冥想里的太阳。

长了眼睛、打了个叉的圆球飞快凸显在了卢米安的脑海。

随着卢米安的反复勾勒,他的身与心越来越宁静,思绪渐渐有了飘忽之感。

他“看见”周围多了淡淡的灰雾,多了一些难以描述的、不存在般的事物与混杂在一起的浓郁色块,而高空,也许是深处,有一道道明净的光华。

“不用着急,‘猎人’第一次就冥想成功的概率很低。”奥萝尔在旁边宽慰起弟弟。

卢米安正想向姐姐报告自己成功进入了冥想状态,突然感觉淡淡灰雾的深处和无穷高的地方,有什么事物在注视着自己!

这似乎是幻觉,却看得他浑身冒冷汗,莫名恐惧,一下就脱离了冥想状态。

=== 第50章 观察 ===

看到弟弟睁开眼睛,奥萝尔本打算安慰他“非施法类序列起码得尝试好几次才能冥想成功,有的甚至得练习五六天、大半个月”,却发现卢米安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眼眸内残留着明显的恐惧。

“怎么了?”奥萝尔关切问道。

卢米安喘了两口气,越是回想越是后怕:

“我冥想成功了,精神好像飘了起来,周围是随便叠加在一起的各种颜色和淡淡的灰雾,一些我没法具体形容的东西到处游荡,天空中有几道特别明亮特别纯净的光,不,不一定是天空,也许是很远的地方,我无法确定。”

“按照你的描述,确实是成功了。”奥萝尔做起讲解,“你的‘星灵体’看到或者说感应到的就是灵界,在那里,现实的许多概念要么不存在要么杂糅在了一起,所以你才会觉得既在高空,又位于很远的地方。

“那七道光是某些古籍里提到的灵界七光,被认为有接近神灵的位格,无所不知,并且属于还算友善的隐秘存在,如果你能掌握祂们完整的尊名,可以向祂们祈求,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

“到处游荡、没法形容的那些东西属于灵界生物,但你‘看’到的似乎不多,也不够清楚,这应该是‘猎人’序列的局限,灵性还不够高,嗯……等会开灵视估计比较难,最终的效果肯定也不太好,呵呵,有总比没有好。”

她一直观察着弟弟的状态,随时准备中断教导,给予帮助。

见卢米安逐渐恢复正常,她才一口气讲完该讲的,然后询问道:

“可看到的这些不至于吓住你啊,伱不是有个绰号叫‘胆大的卢米安’吗?最近还见识了时间循环、人变成羊、男人生子、‘夜夫人’巡游等离奇、荒诞、带着精神污染的事情,一般的灵界生物哪可能吓到你?”

听到姐姐提起的那一件件事情,卢米安额头血管微跳,不是太想回忆,尤其是与普阿利斯夫人相关的部分。

他吐了口气道:

“我感觉灵界深处或者说很高很高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

“仅仅只是注视,就让我非常害怕,无法克制,直接脱离了冥想状态。”

奥萝尔眼眸微动,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怀疑,和你提到的胸口两个诡异符号有关,它们牵连着某些隐秘的存在,既可能指向让科尔杜陷入循环的源头,也可能代表着让你在梦境和循环里保持住清醒和力量的‘特殊’。

“作为‘猎人’,你在第一次尝试完整冥想时就获得成功,大概率有那两個符号施加的影响。”

卢米安一边听一边点头,认同了姐姐的说法。

这让他有点沮丧:

“这样的话,我都没法冥想啊,只要成功,就会被注视,就会不得不脱离那种状态,而且,我觉得,总去被注视不是一件好事。”

“你以为现在就没被注视吗?”奥萝尔失笑道,“只是你没进入冥想状态,感应不到而已。既然没法逃避,必然会承受伤害,还不如多做尝试,提升相应的抗性,让能冥想的时间逐渐变长,而将来面对某些情况的时候,这说不定能给你带来优势,当然,成为序列7‘纵火家’之前,‘猎人’几乎不需要深度冥想,你还是等灵性获得提升后再尝试吧。”

“听起来怎么有点惨。”卢米安已调节好心态,嘲笑起自己,“不能反抗,只好享受了。”

奥萝尔“呵”了一声:

“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宁愿有你这种特殊,哪怕会因此面对许多未知的危险和困难,但至少下次循环时,我可以保持住记忆,不需要你来提醒,那会遗漏掉许多细节。”

她随即望了眼早已变黑的窗外:

“该教你怎么开灵视了。

“你继续坐着,再次尝试冥想,不需要完全进入那种思绪漂浮起来的状态,虽然那会更有利于开启灵视,但不是有某些隐秘存在注视吗?”

“嗯。”卢米安靠着椅背,放松身体,先是于脑海勾勒太阳,继而替换为姐姐胡乱画的那个圆球。

他未反复地勾勒那个符号,等身心都变得宁静就停了下来。

奥萝尔观察着他的状态,柔声说道:

“好,在当前状态下抬起双手,放到你的眼睛前,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卢米安保持着身心的宁静,缓慢张开双眼,发现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熄灭了煤油灯,让一楼陷入了黑暗之中,只靠窗外的些许绯红月光照出各个事物的轮廓。

适应了一下,他勉强看见了自己的双手。

“食指隔空相对,靠近但不要碰到……”奥萝尔做起指导,“然后,将焦距放在手的后方,可以是相对的那个点的后方,等完成了这一步,就慢慢移动手指,让它们保持相对又不碰到的状态,嗯,也不能离开你的视线。”

卢米安完全照做,让视线落在了手后面的虚空上,并移动起手指。

移了不知多少次,他始终未能发现有什么变化。

没多久,他支撑不了冥想状态,退了出来。

“有看见什么吗?”奥萝尔问道。

卢米安摇了摇头。

“‘猎人’是比较难,不要有心理压力,下次不行可以下下次,今天不行可以明天。”奥萝尔宽慰道,“放心,灵性高点的普通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都可以打开灵视,更何况非凡者,当然,效果怎么样那是另外一回事。”

这次循环不行可以下次循环,可下次循环还不行就未必有下下次了……卢米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他向来是个很有韧性也很有耐心的人,稍做休息,恢复了点精神,又做起尝试。

一次次失败后,他终于看见两根食指相对的虚空处有一点火红的颜色蹿出。

成功了?卢米安心中一喜,侧过脑袋,望向姐姐。

他旋即看见奥萝尔身上有些许红光冒出,覆在表面。

“不是说能看到‘以太体’的各种颜色吗?”卢米安疑惑问道。

奥萝尔欣喜反问:

“成功了?”

卢米安点了下头,描述起自己的体验。

“确实成功了。”奥萝尔松了口气,“你这算是好的,估计是因为有身上那种‘特殊’的加成,换做别的‘猎人’来,没有十天半个月的练习应该开启不了灵视,甚至得晋升序列8之后才比较轻松。嗯,你看到的是非常模糊化的‘以太体’,红色表示我还算健康,至于其他的,‘猎人’就不要想看了,你的‘精神体’强度不允许。”

她随即拿出那个微型墨水瓶,拧开了瓶盖:

“试试能不能看见‘白纸’。”

卢米安凝目望去,只见瓶口浮出来一个近乎透明的模糊气泡。

这很像他用肥皂水吹出来的那种,拳头大小,因月光的照入染上了绯红的色彩。

卢米安很勉强才能看见这东西,有种自己只要眨眼就会失去对方踪迹的感觉。

那气泡漂浮在半空,飞向了奥萝尔的手掌,奥萝尔托住它,用拇指给它挠了挠痒。

透明的气泡顿时往内收缩,又慢慢张开,重复起这个动作。

卢米安定了定神,将自己看见的这些画面告诉了姐姐。

“很模糊啊?”奥萝尔摇了摇头,“‘猎人’的灵视确实不太行,‘以太体’只能看到最基本的概念,灵界生物也只能发现‘白纸’这种,大部分你都看不见。”

“有总比没有好。”卢米安用姐姐刚才说过的话回了她一句。

没见识过更强灵视的他对现在的状况还是比较满意的。

奥萝尔也没多说,指导起卢米安通过重新冥想,收束精神,反复告诉自身灵性停止来关闭灵视,并训练他在刚才那种冥想状态下不断自我暗示以设置简便的灵视开启和关闭动作。

卢米安一次次练习,熟练掌握了开启和关闭灵视的方法,但奥萝尔说的“快捷键”,他始终没有成功,只隐约摸到点关键。

“好了,你休息下,我们等会观察副本堂神甫有什么问题。”奥萝尔见弟弟已是脸色发白,灵性消耗极大,忙让他小睡一会儿。

两人上到二楼,到书房打开了那盏电台灯。

卢米安就着安乐椅迅速睡了过去,奥萝尔则随意看起了书,等着夜更深一点。

没多久,卢米安进入了梦境,但他没急着探索,强迫自己继续睡觉。

终于,他被奥萝尔喊醒了:

“可以观察副本堂神甫了。”

“嗯。”卢米安刷地坐起,望向姐姐。

奥萝尔打开了那个微型墨水瓶,用右手抚摸起“白纸”,眼眸迅速变得幽暗而深邃。

借助契约的联系,她用赫密斯语低声诵念道:

“我的契约生物,承载我眼睛的特殊吧。”

旁边的卢米安既听不懂,也看不见,因为他没开“灵视”,只能耐心等待。

也就是几秒的工夫,奥萝尔收回手掌,坐了下去,对卢米安道:

“‘白纸’去副本堂神甫家了。”

卢米安仔细一瞧,发现姐姐眼眸内映出来的不是书房的场景和自己的身影,而是于黑暗里轻轻摇曳着枝叶的树木。

那些树木飞快倒退着。

这就是“白纸”看见的画面?卢米安有所明悟。

奥萝尔拿起一面背后镀着水银的镜子,掏出浅白色的粉末抛洒了上去。

那些粉末很快绽放出光华,让镜子仿佛覆了一层水波。

水波里,副本堂神甫米歇尔·加里古出现在了画面中。

“白纸”已来到目标的房间外面,透过玻璃窗看着他。

此时,米歇尔·加里古已经入睡,双眼紧闭,呼吸平缓。

奥萝尔和卢米安很有耐心地做起等待,借助“白纸”从各个角度进行观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突然,沉睡的米歇尔微微张开了嘴巴,一道模糊透明的身影从那里爬了出来。

那是一条蜥蜴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