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
=== 第70章 交互 ===
贝克兰德蒸汽列车站,第三站台。
阿尔弗雷德与父母、妹妹交谈了一阵后,抓紧出发前的空隙,离开列车,来到站台上,对一名扈从道:
“给我一根东拜朗烟。”
如果说这些年的经历对他有什么负面影响,那除了精神上的一些煎熬和痛苦,就只剩下几个坏习惯。
抽多了直接用烤制烟叶包裹香料、草药而成的“东拜朗烟”后,阿尔弗雷德已完全不适应北大陆流行的纸烟,认为它们都寡淡,无味,如同掺了水的烈酒。
至于雪茄,他认为这需要一个好的环境来慢慢品尝,并不适合现在。
当然,他的烟瘾并不大,一个“惩戒骑士”有足够的体魄和精神来对抗这方面的影响,阿尔弗雷德之所以到站台上来抽烟,是因为他觉得车厢里太闷,母亲又总是提及自己的婚姻问题。
等到扈从拿出并点燃“东拜朗烟”,阿尔弗雷德将这支外层焦黄近黑的物品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
那浓烈的味道浸入了他的身体,让他的精神陡然一振。
这时,他看见一位古典雕塑般的金发男子领着贴身男仆走了过来。
阿尔弗雷德犹豫了下,露出笑容,抬起右手道:
“希伯特,我以为你不会回东切斯特的。”
来者正是霍尔伯爵的长子,阿尔弗雷德的兄弟,希伯特·霍尔勋爵。
希伯特勾勒出完美符合礼仪的笑容道:
“我只是内阁秘书,不是内阁首席秘书,不会忙碌到连一个周末都没有。”
事实上,他也不会去做内阁首席秘书,他的主要目的是在政府多个部门的不同位置积累经验,构建起属于自己的人脉资源,为将来进入上院做准备。
阿尔弗雷德又抽了口“东拜朗烟”,笑着说道:
“周末愉快。”
目送希伯特进入车厢后,阿尔弗雷德隐约感觉有人在望向这边,做着讨论:
“那辆列车为什么没有乘客等待?”
“它似乎没有坐满。”
“哈哈,那是一辆专列,是一位大人物花费不菲的金镑提前预定好的,我知道,你们可能没见识过类似的情况,但要记住,这在贝克兰德,在康斯顿等大城市,时有发生,那些大人物携带家眷出门时,肯定都跟随着上百名仆人,说不定还有宠物,怎么可能和普通人挤一辆列车……”
“这样啊……”
“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
阿尔弗雷德侧头望了过去,只见第二站台上有几十个穿灰蓝色制服的人隔着未停靠有列车的轨道,悄然打量这边。
双方的距离其实并不小,若非阿尔弗雷德听力出众,肯定没法弄清楚那些人在讨论什么。
“他们是?”阿尔弗雷德侧头询问起自己的副官。
他只能认出那些人穿的制服属于铁路公司。
副官立刻转身,找到负责这个站台的工作人员,询问了一番。
很快,他小跑回来,低声对阿尔弗雷德道:
“将军,他们是来自王国各地的列车调度员,正在贝克兰德接受一个短期培训。”
阿尔弗雷德微微点头,又望了第二站台一眼。
那些列车调度员年纪最大的已经头发花白,最小的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多数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不乏鬓角略显斑白者。
…………
苏尼亚海,“慷慨之城”拜亚姆。
维尔杜提着没装什么值钱物品的行李箱,于夜晚乘坐小船,出了港口,登上了一艘海盗船。
——“学徒”途径的序列7并不怎么擅长战斗,而维尔杜虽然有携带神奇物品,但相当害怕负面效果,不到关键时刻不愿意使用,所以,为了规避危险,对海盗缺乏信任的他尽量没带容易引起别人贪欲的东西。
甲板上的海盗扫了维尔杜一眼,啧啧笑道:
“不用害怕,我们都很信守承诺,只要你付够了船票钱,我们肯定不会把你扔到海里去。在这里,你甚至比坐客轮更安全,至少不用担心遇上海盗。”
见维尔杜保持沉默,显得有些害怕,这海盗得意地扔了把钥匙给他:
“甲板上第二层,最里面那个房间。”
维尔杜接住黄铜色的钥匙,进入舱房,爬了层楼梯,沿走廊往最深处行去。
这一层似乎是专为那些因各种各样缘由搭乘海盗船的人准备,维尔杜一路之中,遇到了好几位完全不像海盗的乘客。
他们里面有衣着略显暴露,像是站街女郎的小姐,有肚子凸出,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也有披风衣,戴礼帽,极为冷峻的年轻男子。
“要住我这里吗?”那女郎见维尔杜望了过来,媚笑着问了一句,也不知是打算顺路做点生意,还是做生意的时候顺便赶个路。
维尔杜没有理睬她,收回目光,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外。
那名轮廓深刻,线条冷硬的年轻男子也停在了斜斜斜对面的门口。
…………
贝克兰德,西区,贝洛托街9号。
“请进。”休从宽大的座椅上直起身体道。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两名隶属于休那支队伍的军情九处成员走了进来。
“上校,我们对乌托邦的调查有了些收获。”其中一位穿深色夹克的男子将一份报告递给了休。
休心中微惊的同时精神一振:
“是什么?”
那名穿深色夹克的男子简单说道:
“这几天里,我们趁上个任务已经交接的空闲,亲自和通过线人走访了那列蒸汽列车的乘客,在贝克兰德的所有乘客。”
毫无疑问,他指的是那列误停乌托邦的蒸汽列车。
“嗯。”休点了点头,示意属下继续。
穿深夹克的男子指了指报告道:
“我们初步确认,顺利抵达贝克兰德的那些乘客都没有出现异常,精神状态不错,认知也没有问题。
“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件事情,当时并不是所有人都回到了列车上,据两位乘客讲,他们的同座选择留在乌托邦。
“那是一位热爱旅行和探索的女士,她对陌生的地方有着深切的喜爱,在见识过乌托邦优秀的红酒、甜品和独特的气泡冰茶之后,决定放弃原本的行程,在这座具有独特气质的小城多待一段时间,挖掘出更多的美好。
“这都是那两位乘客和她闲聊时知道的,他们不仅同座,而且还选择了同一家旅馆入住,清晨时有碰过面。
“那家旅馆和我们那位情报人员住的是同一家,叫‘鸢尾花’。”
休缓慢点了下头道:
“调查出那位女士现在的情况了吗?
“她叫什么?”
“没有,我们无法确定她现在是否已离开乌托邦。”另外一位留着小丛山羊胡的军情九处成员回答道,“那两位乘客只知道那位女士叫莫妮卡,不清楚她的姓氏和来历,”
休“嗯”了一声:
“你们之后的任务是调查这位女士的来历,找到她的家人和朋友,确认她是否已经回来。”
“是,上校。”两名军情九处人员行了一礼,退出了休的办公室。
休又认真读了一遍他们提交的报告,无声叹了口气。
比起下属们,她其实更接近乌托邦的真相,已经知道那是一个仪式,与格尔曼·斯帕罗存在一定的联系。
但是,她没法将这个消息报告上去,赚取功勋。
先不提情报来源的问题,休最需要考虑的是格尔曼·斯帕罗是否愿意让这个消息外泄。
或许可以尝试联络格尔曼·斯帕罗,问一问他的意见……休若有所思地收拾好桌面,离开了军情九处。
她换了身装扮后,返回东区和桥区,像个赏金猎人般前往不同的酒吧,从不同的熟人那里搜集各种消息。
这个过程中,她有顺便问一问乌托邦,但没人听说过。
最后,休进了一家位于贝克兰德桥区域的酒吧,坐到吧台高脚凳上,对酒保道:
“最近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很多人都相当可疑,但他们没有悬赏金。”酒保随口回应了一句。
休围绕这个话题,打探起消息,末了遵照流程问道:
“你听说过乌托邦吗?”
“听说过。”酒保边擦杯子边回答道。
休正审视吧台桌面的目光一点点抬高了。
她看着酒保道:
“你在哪里听说的?”
“之前来了位客人,喝的很节制。”酒保不甚在意地说道,“我向他推销我们的特色调酒,他说他还有事情要做,只能喝一杯啤酒,我称赞了他几句,并问了他来自哪里,他说,乌托邦。”
…………
文德尔刚享用完早餐,就听见门铃被拉响。
通过猫眼,他看见外面是位穿黑白格制服的警察,有点疑惑地打开了大门。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文德尔礼貌地问道。
这栋房屋是他来到贝克兰德后分配的住所,因为他接下来将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定居于这个大都市,接受内部审查和状态监控。
那名警察还很年轻,略有点青涩,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堆起笑容,对文德尔道:
“你好,我是拜尔斯,一名警察,有起案子想请你出庭作证。”
“什么案子?”文德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名叫做拜尔斯的年轻警察带着礼貌的笑容道:
“乌托邦的翠西杀人案。”
“……”文德尔的瞳孔瞬间放大。
=== 第71章 连锁反应 ===
这一刻,文德尔只觉自己的小腿肚在轻轻颤动,仿佛已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离开乌托邦后,他有预想过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样子,那就是某天突然暴毙,没有原因。
可是,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还会遇见来自乌托邦的人,在贝克兰德这现实中的大都市里。
而更为重要的是,来客还邀请他再去乌托邦。
于文德尔而言,这就是一个极端恐怖的噩梦,他没有当场崩溃已经算是心理素质良好。
保持住基本的镇定,文德尔挤出为难的表情道:
“我最近有很多的事情……”
那名叫做拜尔斯的警察当即说道:
“开庭在两周之后,这是相关的文书。”
他边说边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文德尔。
坦白地讲,文德尔根本不想接,但他不得不接。
拜尔斯随即后退了一步:
“这关系到一位女士的未来,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出庭作证。”
“看情况……”文德尔既不想答应,也不敢拒绝。
拜尔斯没有多说,行了一礼道:
“我会在乌托邦等你,希望能有机会再见。”
说完,他转过身体,离开这栋房屋,进入了街道。
整个过程中,文德尔就仿佛遭遇了冰冻,变成了雕像,一直立在那里,没有眨一下眼睛。
又过了十几秒,他似乎终于从噩梦中醒来,身体有些发软地倒向旁边,将右手撑到了门上。
刚才,他是那样的害怕,害怕拜尔斯强行将自己带回根本不存在的乌托邦。
如此一来,文德尔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离开,也许就那样永远消失了。
比起突然暴毙,这无法预知会怎样但明显不好的结局更加让他恐惧。
“赶紧,赶紧将这件事情汇报上去!抓住那个来自乌托邦的警察,弄清楚这诡异城镇的真实情况,找出合适的办法彻底解决问题!”文德尔回过神后,强行打起精神,准备通知暗中监控自己的军情九处人员。
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自己刚才的应对有很大的问题,竟然没有抓住机会,用约定的手势告知暗处的同事来访的警察有问题,也没有试着拖延时间,等监控者自行发现不对,更没有发挥曾经作为情报人员的特长,不着痕迹地问出拜尔斯在贝克兰德住的旅店是哪一家,订的车票是哪天的哪个车次。
他太过惊恐,以至于只能下意识采用最不会造成意外的应对。
想到这里,文德尔走出房门,往拜尔斯离开的方向眺望了一眼,可却连对方的背影都没有看见。
这位来自乌托邦的警察已融入了来往的马车和行人里。
收回目光,文德尔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书,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两周之后,如果我没去乌托邦出庭作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文德尔越想越是害怕,小腿肚又是一阵发软,他忙做出手势,将自身的异常告知了藏在周围的同事。
…………
西区,贝洛托街9号。
得知有乌托邦居民来到贝克兰德后,休是又震惊又迷茫。
根据她前面的观察,乌托邦应该是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或者真实与虚幻之间,通过随机的入口,让外来者进出。
至于为什么要让外来者进出,应该是仪式的要求。
所以,在休的认知里,乌托邦的居民应该不会离开家乡到处乱跑才对。
这也是仪式的要求?这些居民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愚者”先生的信徒,“世界”格尔曼·斯帕罗的同伴?休在问清楚乌托邦来客的大致模样之后,因为缺乏更进一步的情报,只好先行返回军情九处总部,犹豫着要不要派属下做大范围的搜寻。
她不确定“世界”先生是否乐意看见这样的行为,也担心会影响到那个仪式。
在办公室内来回踱了几步后,休准备向“愚者”先生祷告,请祂将自己的疑问转给“世界”格尔曼·斯帕罗。
走向椅子的时候,休的目光扫过了放在桌上的那份报告。
那是她两名属下做的调查报告,一方面确认了顺利抵达贝克兰德的乘客都没有问题,一方面指出有位乘客滞留乌托邦。
乘客……休目光微凝,凭借自身的直觉有了一个猜测:
那位乌托邦居民来贝克兰德是有自身目的的,不是到处乱跑,而他的目的很可能与之前离开乌托邦的某位乘客有关。
这……休悚然一惊,连忙坐了下来,尝试祷告。
就在这个时候,她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请进。”休犹豫了下道。
随着房门的打开,休看见了留着一丛山羊胡的洛克和乌托邦事件的亲历者文德尔。
“上校,文德尔遇见了来自乌托邦的人,他直接上门拜访了!”洛克语序有些混乱地说道。
这样的发展同样出乎他意料。
果然……休不仅没有惊讶,反倒暗中松了口气。
她看向文德尔道:
“他为什么要拜访你?”
“他,请我去乌托邦出庭作证,为我报告里提及的翠西杀人案。”比起之前,文德尔已明显冷静了不少。
他随即补充道:
“他是一名警察,叫拜尔斯,我没敢问他住哪里,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打算乘哪个车次的蒸汽列车。”
为了表现自己的重视,休站了起来,思索了下道:
“洛克,立刻召集你小队的成员,寻找经常在文德尔住处周围等待客人的出租马车车夫,以及经过附近区域的公共马车车夫,询问他们是否见过拜尔斯,如果见过,将对方载到了哪里,还有,派人到蒸汽列车站,等待在入口,观察来往乘客……”
吩咐完属下,休转而望向文德尔:
“你配合他们,将拜尔斯的样子画出来。”
“是,上校。”洛克和文德尔同时做出回答。
等到他们出去,关上了房门,休重新坐了下去,开始祷告。
很快,她得到了“愚者”先生的回应,看见了在灰雾中祈祷的“世界”格尔曼·斯帕罗。
格尔曼·斯帕罗告诉她:
“可以正常做调查。
“必要的时候可以提出仪式这个猜测,但必须包含在几个选项里。”
休顿时松了口气,耐心等待起下属们回报调查情况。
夜色来临时,洛克回到了贝洛托街,向休汇报道:
“我们找到了搭载那个乌托邦人的出租马车车夫!”
“嗯?”休表现出了自己的在意。
洛克简单讲述道:
“那个叫做拜尔斯的乌托邦人原本是让车夫去码头区,但马车刚进入相应区域,他就要求下车,说是已经到了。
“那条街道对车夫来说,相当陌生,让他有种迷路的感觉。
“等到离开那条街道,他又发现周围变得熟悉了。
“我们的人有陪他再次前往那里,但他怎么都找不到那条街道了。”
休微微点头,语气凝重地说道:
“和之前案例里进出乌托邦的相关描述初步吻合。”
“上校,你的意思是,能在任何一个城市任何一条街道进入或离开乌托邦?”洛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休沉吟了下道:
“目前看来是这样,但我总觉得有点问题,嗯……乌托邦是怎么与不同地方连通的,是依靠什么来定位的……”
声音渐低之后,休对洛克道:
“去告诉文德尔,之后的两周,他将在这里度过,直到那份文书过期。”
“好的,上校。”洛克当即转身,离开了休的办公室。
对于迪尔查上校的安排,文德尔没有一点意见,甚至可以这么说,只有在军情九处总部,他才能找到安全感。
他的临时住处是一间略作改造的守夜房,通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草坪、花园和树木。
一眼扫去,文德尔看见了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它立在树枝上,安静地望着这边。
…………
夜晚的班西异常阴森,时不时就有乌鸦或其他海鸟的叫声回荡。
维尔杜立在窗口,望着越来越近的残破码头和已成为废墟的死寂城市,心中压力渐大。
经过几天的海上航行,他搭乘的船只即将抵达班西港。
船长在白天已告诉维尔杜,他们只会等两个小时,超过这个时间,维尔杜就只能在这座已没有人烟的岛屿上等待不知什么时候会到的下一条船。
吸了口气,维尔杜收回目光,脱掉了外套。
然后,他打开行李箱,取出一件很有古典韵味的黑色长袍,将它套在了身上。
这长袍的表面绣有金丝银线,镶嵌着多种米粒大小的宝石,是属于亚伯拉罕家族的封印物。
做好准备后,维尔杜离开海盗船,进入了班西港。
途中,那件古典长袍时有收紧,勒得他脸庞发紫,接近晕厥。
走着走着,维尔杜根据买来的地图,找到了原本的班西电报局,看见这倒塌建筑的中间空地上,有两道依旧鲜艳的血红痕迹,那就仿佛两个人被压成肉酱后留下来的。
这两道影子的旁边,一面残破的墙壁上,绘刻着一个身穿盔甲,脚踏波浪,手拿三叉戟的章鱼头怪物。
维尔杜提高手中的马灯,正要仔细观察,突然感觉有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手摸了过去,只觉那黏黏的,不像是雨水,并且没有颜色,不属于鲜血。
有点像,像唾液……维尔杜额角微跳,缓慢抬头,望向了那滴液体落下的可能地方。
那是一片深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空。
=== 第72章 探索 ===
维尔杜下意识吞了口唾液,产生了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没有出现实质的危险,只是从高处落下了一滴来源不明的液体,就让他脊椎发冷,毛孔紧缩。
或许是这里的环境太过阴森和死寂,也或许是液体的身份和来源未知……维尔杜谨慎地往外移了两步,耐心地做起观察。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这里再没有任何异常发生,没有更多的液体从高处落下。
这让维尔杜合理地怀疑刚才只是有一只飞鸟经过,嘴里叼着一条海鱼或岛上溪流中的淡水鱼,鱼的表面有略显粘稠的液体落下。
他平静了下心情,又检查起电报局废墟的情况。
近十分钟过去,维尔杜初步确认这里只有血色痕迹、简陋壁画与神秘学有关,值得研究。
他没有鲁莽地拾取血色泥土,拓印奇异壁画,而是从衣物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纯净梦幻的水晶球。
作为一名“占星人”,他当然要用最擅长的手段确认是否要采取行动。
左手托着水晶球,右手抚摸于上方,维尔杜进入了“占星”的状态。
下一秒钟,那个水晶球绽放出了明亮的光芒。
砰!
它直接爆开了,将碎片抛洒向四周。
……维尔杜目光凝固,呆立在原地,竟忽视掉了碎片插入身体带来的痛苦。
“爆炸了……竟然爆炸了……”他难以接受地小声自语起来。
插入他身体的水晶球碎片似乎没有突破那件古典长袍,此时纷纷落下,未沾染一点血液。
当然,维尔杜的下颌和脸上,都有少量水晶球碎片残留,制造出了一个又一个不大的伤口。
“谁?”维尔杜突然惊醒,转头望向了另外一边。
对面废墟里,一道身影走了出来,是海盗船上那个衣着略显暴露的女郎。
她原本隐藏得很好,没被维尔杜发现,但刚才水晶球的爆炸吓了她一跳,让她做出了过激而明显的反应,导致潜行失败。
维尔杜受伤的脸庞顿时有点扭曲: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女郎翘起嘴角,摆出了一副不甚在意的姿态:
“这里是班西港,不是你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觉得无聊,下船散散步,希望能在废墟里捡点珠宝首饰,没有问题吧?”
她连续反问了两句,一点也没有远离维尔杜的意思。
维尔杜没和她争吵,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药膏和医用酒精,处理起脸和下颌的伤势,并将拔下来的水晶球碎片全部放回了衣物口袋里。
他可不想让血液留在这么一个颇有点诡异的地方。
接着,维尔杜拉了拉古典长袍上的一处装饰。
那是由三枚红宝石、三枚绿宝石和三枚钻石组成的“门”型图案。
几乎是瞬间,那长袍猛地收紧,让维尔杜身上的肉一块块凸显了出来。
就在维尔杜的骨头即将断掉时,他的身影逐渐变淡,消失在了原地。
然后,他“传送”到了班西港外的海边山峰。
这山峰也已垮塌,成为了乱石堆成的废墟。
据维尔杜所知,这里曾经是班西居民祭祀“天气之神”的地方,也是风暴教会重点打击的目标。
——在水晶球用自我爆炸提醒他班西电报局隐藏着未知危险后,维尔杜不敢再继续探索那里,搜集神秘学材料,只能强行转移到预定的下一个地点。
而这也让他摆脱了那位女郎的跟踪。
维尔杜的身影刚一凸显,他就弯下了腰背,在那里大口喘气,有种终于从窒息状态缓过来的感觉。
与此同时,维尔杜只觉右肋位置一阵刺痛,似乎已经断掉了一根骨头。
他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强忍着疼痛,额头见汗地向前方走了几步,抵达了地图上标出的祭坛所在。
毫无疑问,这祭坛已被摧毁,只剩下一个玻璃化的,略有点焦黑的巨大坑洼,周围零散地堆着不同形状的碎石。
那些碎石或多或少都有火烧雷劈的痕迹。
维尔杜·亚伯拉罕环顾一圈后,右手一抬,扬了扬袖袍。
呜的风声乍现,部分体积很小的碎石被“推”着离开原地,露出了它们遮挡住的地面。
这是“戏法大师”的“刮风术”,维尔杜用它来代替自己的人工劳动,最大程度地保障自身安全。
随着那些碎石“飞”走,维尔杜看见了同样焦黑的地面,其中某些区域有遗留少量的,非常残缺的花纹、图案和符号。
呜!
风声愈发激烈,鼓荡于维尔杜的耳畔,让他颇为诧异地抬头望向了高空。
他那只能吹动小型碎石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飓风,“推”得他自己都有些摇摇晃晃。
维尔杜旋即看见高空聚集起了厚厚的阴云,似乎将有一场暴风雨降临。
他虽然听说过班西是“天气博物馆”,但从来没想过变化会来的如此突然。
有那么一瞬间,维尔杜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刮风术”引来了暴风雨,或者是刚才对祭坛废墟的清理,激发了某种变化。
这样的猜测让他的额头飞快沁出了冷汗。
暴风肆虐中,维尔杜看见斜前方一堆碎石飞了起来,露出一块被它们掩埋在下方的巨石。
那巨石的表面交错着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裂缝,给人一种只要触碰一下就会裂开的感觉。
此时,狂风平息了不少,大雨还在酝酿。
维尔杜想着已经来了班西港,不能就这样被吓跑,遂鼓起勇气,靠近了那块布满焦黑裂缝的巨石。
他随即拿出一个握柄铭刻奇异花纹的放大镜,认认真真地检查起巨石的状况。
七八分钟后,维尔杜收起那属于神奇物品的放大镜,颇为遗憾和沮丧地叹了口气。
他已初步确认,这巨石没有任何问题,不牵涉神秘学的东西。
维尔杜刚要收回目光,准备离开,忽然看见巨石底部与泥土交接的地方,沁出了一点鲜红。
那鲜红渐渐扩大,就像汩汩散开的血液。
不过,它没有侵染太多,局限在了一个很小的区域内。
维尔杜脑海中瞬间闪过了电报局废墟内那两道血红的人影痕迹,头皮难以遏制地一阵刺麻。
他的嘴唇飞快发干,直觉地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又吞了口唾液,维尔杜抬起右手,再次制造了一阵风,让不少微型碎石滚了过来,将巨石底部完全填满,掩盖住了沁出的鲜红。
他没再停留于这里,强撑着再次开启“传送”,前往预定中的最后一个目标地点。
这一次,他的肋骨又断了一根,痛得他快要晕厥过去。
再加上空间压缩带来的窒息,维尔杜有了种自己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感觉。
他用了足足几十秒才缓了过来,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这里同样是一片废墟,倒塌的一栋栋房屋盖住了杂草丛生的地面。
据曾经探索过班西废墟的某个海盗说,这里有件值得研究的物品:
它是一扇很普通的木门,可却是整个班西唯一还保存完好的事物。
那海盗没能从这扇木门上发现任何特殊之处,于是让手下去抬起它,试图搬回船上。
可是,他们才走了两步,就突然倒了下去,脑袋拖着脊椎,离开身体,滚向了旁边。
这吓坏了那个海盗,他不敢再停留,领着剩余的船员匆忙逃走。
维尔杜没完全相信对方讲的故事,虽然他在海上活动不多,但也知道水手们酷爱吹牛,总是把只有两三分的事情夸大到有十一二分。
不过,就算那是吹牛,维尔杜也认为那扇木门值得研究。
经过一番寻找,他发现了目标:
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门斜靠在一面垮塌的墙壁上,有黄铜色的锁孔和把手。
它的周围没有尸体,也不存在血迹,和废墟绝大部分地方一致。
果然吹牛了,呵,这扇木门的事情也许是那个海盗从其他地方听来的,他和他的手下根本就没敢尝试搬运……维尔杜环顾了一圈,突然开口道:
“谁?
“为什么要监视我?”
他其实并未发现周围有人,只是基于前面的经验和教训,用语言和反应欺诈一下可能存在的监控者。
下一秒,某个阴影处,走出来了位肚子凸起的中年男人。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远离了这个地方。
维尔杜一边庆幸,一边暗自松了口气,抓紧时间,靠近了那扇木门。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这扇木门不管是往哪一边推,都不会带来不同寻常的变化,而不尝试搬动的触碰不会有什么危险。
思考了几秒,维尔杜将手缩回袖袍内,用古典长袍做“手套”,拉了下木门。
木门随之立起,周围一片安静。
维尔杜旋即像正常开门一样推了推木门,可依旧没能看见丝毫变化。
他又尝试了多种办法,但都没能让木门展现出异常,它似乎真的只是运气太好,才在风暴教会的灭城式打击下保存完整。
深吸了口气,维尔杜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他想了想,再次尝试起开门的动作。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他握住了把手,轻轻往下扭动。
听到金属轻微碰撞的喀嚓声后,维尔杜往前一推,让那扇木门斜向后展,重新倚住了那面垮塌残破的墙壁。
这一次,维尔杜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灰白的雾气。
雾气之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街道和一栋栋联排的房屋。
其中一栋房屋外,镶嵌着木牌,上面似乎写着几个鲁恩文单词:
“班西港电报局。”
维尔杜瞳孔放大的同时,那笼罩着淡淡雾气的电报局内传出了一道平缓的声音:
“你是,来拍,电报的吗?
“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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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门后 ===
虽然电报局内传出的声音没什么特异之处,只是稍微有点断续,缺乏明显的语气起伏,正常不会让人感觉恐怖,但维尔杜心中却骤然喷薄出了汹涌澎湃的惊惧之情。
这就仿佛一颗带着焰流的子弹,射入了军火库内,准确命中了一桶易被点燃的火药,将维尔杜之前积攒下来的,强行压制住的恐惧瞬间引爆。
席卷往身体每个角落的惊恐如同一只手掌,攥住了维尔杜的心脏,抹白了他的大脑,让他猛地转身,疯狂地逃向海盗船所在的残破码头处。
这个过程中,维尔杜完全忘记了思考,不记得自己穿着一件可以“传送”的古典长袍,只是凭借双脚,跌跌撞撞地奔跑于废墟之内,时而绊到杂物,重重跌倒,时而被衣物勒得脸庞发紫,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息。
但是,每次稍有缓和,维尔杜就会爬将起来,继续狂奔,一副失去了理智,仅剩下纯粹本能的模样。
那扇木门没有了他提供力量,无法保持住平衡,沿坍塌残破的墙壁滑了一段后,啪地掉落至砖石覆盖的地面。
灰白的雾气和雾气中影影绰绰的房屋随之消失。
五六分钟之后,维尔杜跑回了暴雨阴云下的码头。
他双眼发直,充盈着惊慌与失措,完全没注意到海盗船的甲板上立着道人影,静静地俯视着他。
这是那位戴半高丝绸礼帽,穿黑色长款风衣,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
维尔杜想都没想,立刻就借助舷梯,回到海盗船上,一路冲进舱房,冲到二层,冲入了自己那个房间。
砰当!
他重重关上了房门,缩到了那张窄小的睡床上,紧紧裹住被子,瑟瑟发抖。
等到肋骨又断掉一根,剧痛袭击了他的脑海,维尔杜才初步缓了过来,发现自己手脚酸软,身体发热,每一次的呼吸都如同雷鸣。
他挣扎着,努力着,终于脱掉了那件古典长袍,重新倒在了床上,只觉脑袋眩晕,恶心反胃,空气怎么都不够。
舱房之外,那个面容冷峻的男子突然抬手,从空气里拿出了一只人皮手套,将它戴到了左掌。
霍然间,这名男子凭空消失,出现在了废墟一角,出现在了那扇普通木门的旁边。
他随即弯下腰背,拉起这扇木门,让它重新立在了一面破损大半的墙壁前。
紧接着,这穿黑色风衣的男子模拟维尔杜的动作,探掌握住把手,往下拧动。
然后,他向前推了下木门,让它后展靠到了墙上。
几乎是同时,他看见了一片灰白的雾气,看见了淡淡雾气里若隐若现的街道和房屋。
房屋之中,最凸出也最清晰的是班西港电报局,其他或多或少都显得模糊。
这时,电报局内那道平缓的声音隔着大门开口问道:
“你,是,谁?”
“我是,格尔曼,斯帕罗。”戴半高丝绸礼帽的年轻男子用同样断续的声音回答道。
班西港电报局内部,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有谁正无声地走向门口。
就在这时,格尔曼·斯帕罗转头看向了另外一边。
那条影影绰绰的长街深处,有道人影走了过来,他戴着草帽,脖子上挂着条毛巾,正弯腰拉动着什么东西。
随着这人影的靠近,他背后事物的轮廓逐渐勾勒了出来。
那是一辆两个轮子的黑色小车,它带着棚顶,可以遮挡烈阳和雨水。
小车上坐着位拿绘花鸟圆扇,穿收腰长裙的女士。
她和拉车者都被相对更厚的浓雾遮掩,让人无法看清楚具体的模样。
等到他们经过格尔曼·斯帕罗眼前时,后者才勉强透过雾气,看见了少量细节。
那名弯腰拉车的男子脸庞腐烂见骨,流淌着淡黄的脓液;那名女士没被花鸟团扇和衣物首饰遮掩的地方,皮肤肿胀到发亮,镶嵌着众多青黑斑块。
叮的一声,有铃铛响起,一辆只两个车厢的蓝色列车从格尔曼·斯帕罗的身前奔驰而出。
直到这个时候,格尔曼·斯帕罗才发现街道地面铺着铁黑色轨道,上方对应着一根又一根长线。
而列车车头顶部,伸出了个略显复杂的金属支架,滑动于那一根根长线之上。
透过列车的玻璃窗,格尔曼·斯帕罗看见了里面的乘客。
他们皆面朝街道,却只剩下了脑袋,每个脑袋都拖着一根沾血的脊椎骨。
格尔曼·斯帕罗的瞳孔略有放大,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许久没有动作。
近一分钟过去,他向前迈了一步,试图进入那灰白雾气笼罩下的模糊街道。
可是,那雾气阻挡住了他,无论他采用什么办法,都穿行不过去。
一刻钟后,格尔曼·斯帕罗停止了尝试,将那扇木门合拢,消除了雾气,然后,他拖着木门,直接“传送”到了海盗船上,完全没担心会遭遇诅咒。
他随即将木门立在了甲板上,再次伸出左掌,握住了门把手。
突然,格尔曼·斯帕罗的脖子处发出了喀嚓的声音,脑袋似乎被无形的手提了起来,拖出了血淋淋的脊椎。
格尔曼·斯帕罗没有表情的变化,冷漠地抬起右手,往头顶重重一按,将脑袋按回了原位。
紧接着,他没怎么受到影响般拧动把手,又一次推开了那扇木门,让它靠在了船舷之上。
但这一次,没有灰白的雾气呈现,也没有影影绰绰的街道、房屋和列车凸显,可以说毫无异常。
下一秒,木门急速腐烂,朽成了一滩烂泥,仿佛在逃避被实验的命运。
格尔曼·斯帕罗没有阻止,先行从空气里拿出了枚镶嵌红宝石的金戒指,戴了近十秒。
让那枚戒指消失后,格尔曼·斯帕罗右手一探,从虚空里拖出了刚才那扇普普通通的木门,继续做各种尝试。
等确认了这木门一旦离开班西,就会失去效果,格尔曼·斯帕罗随手一甩,让它消失在了半空。
两个小时过去,高空阴云逐渐消散,酝酿许久的暴风雨最终没有降临。
等到海盗船远离了班西港,处理好伤势的维尔杜服食了一瓶药剂,让自己快速进入睡眠,以调整精神状态。
灰蒙蒙的梦境世界中,他奔跑于荒芜的旷野里,慌乱地寻找着什么,可完全没有收获。
突然,维尔杜听见旷野的深处,一道道略显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
“伟大的,战争之神……
“铁,与,血,的象征……
“动乱,和,纷争,的,主宰……”
这段话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却没有惊扰到维尔杜,使他脱离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维尔杜自然醒来,睁开了眼睛。
此时,窗外的晨曦照入舱房,带来了略显朦胧的光明。
维尔杜慢慢坐起,发现自己不需要借助“占星人”的能力就可以回想起梦中听见的那三段式尊名。
而他还算丰富的神秘学知识告诉他,这指向一位神灵层次的隐秘存在。
这是祭坛周围那些残缺符号和象征带来的,还是我目睹灰白雾气中那条街道引起的?维尔杜微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他没贸然去尝试诵念那尊名,因为他知道做过类似事情的人死得有多么快多么惨。
战争之神……维尔杜隐约记得自己在家族的某本典籍里见过这个神名,决定先做一定的研究再考虑后续该怎么处理。
…………
班西港,坍塌的海边山峰上。
一朵朵或赤红或炽白或橘黄的火焰从碎石缝隙里冒出,组成了一道人影。
这人影穿着黑色的染血盔甲,留着一头半长的火红头发,年轻而英俊。
他眉心处长着旌旗般的血色印记,脸上隐约可见腐烂的痕迹,正是“红天使”恶灵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
“要不是祂仗着有‘源堡’和‘诡秘侍者’特性,可以让秘偶满世界乱跑,不考虑距离的限制,我也不需要这么迂回。”“红天使”恶灵啧了一声,不知在对谁说话。
半空之中,一只乌鸦落了下来,停在一块巨石的顶部。
它右眼外有一圈白色,嘴巴里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你竟然用祂,而不是他,这不像你的风格。”
“红天使”恶灵呵呵笑道:
“因为祂希望别人称呼他,而不是祂。”
说话间,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看了那乌鸦一眼:
“比起你真实的形象,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更可爱,是吧,小乌鸦?”
那白眼圈乌鸦一点也没生气地回应道:
“你的嘲讽和你的人一样,还活在上个纪元。”
“红天使”恶灵笑了笑道:
“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已经瞒过了祂,不过,我想,祂就算发现,应该也会假装看不到,你们要想成为旧日,‘门’必须回归。虚伪的祂目前可能还在犹豫要不要做,因为这一不小心就会带来巨大的灾难,哈哈,我喜欢灾难。
“小乌鸦,你什么时候支付报酬?没有足够的实力我可没法取信亚伯拉罕家族那个无脑者。”
“等他向你祈祷的时候。”白眼圈乌鸦说道,“如果你担心这样的状态无法维持太久,我可以寄生一条‘时之虫’到你的体内,帮你维持,不用道谢。
说话间,这乌鸦振翅而起,消失在了茫茫夜空里。
“红天使”恶灵则转过脑袋,借助地形的优势,表情略显沉凝地俯视班西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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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游记 ===
“这个叫乌托邦的小城和我曾游历过的那些,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无论民俗、人种,还是建筑风格,都标准地属于鲁恩。
“我听说南大陆有很多奇特的,不同寻常的风俗,希望有一天能够亲身体验到,当然,那是在东西拜朗恢复和平之后。
“说回乌托邦,这里最特殊的一点是气候多变,常有暴风雨,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有雨伞,都有涂抹多宁斯曼树树汁的雨衣。旅馆的服务生告诉我,只要有一定的收入,且必需外出工作,那无论怎么样都得省下一笔钱来购买雨衣,否则疾病将夺去更多。
“这里没有气象学家,我无从知道这种气候多变的原因,只能猜测与靠近海边,位于飓风带有关。是的,乌托邦几公里外有一个深水港口,但他们人手不足,无法很好地经营,只能维持很小的规模。
“他们也没有本地报纸,毕竟这只是一个几千人的小城市,报童们主要贩卖《塔索克报》《迪西镜报》和《海风报》……
“我喜欢这里的第二个原因是乌托邦的很多人都开朗乐观,对生活充满热情。
“当我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旅馆外刚好有一支乐队经过。
“这不是职业的乐队,而是纯粹由业余爱好者组成的团体,他们之中有政府雇员,有治安法官,有事务律师,有专业警察,有学校老师,有糖果工厂工人,有商店老板……其中,有钱也有时间的负责大号、小提琴等难度较高的乐器,中下阶层的市民们则使用七弦琴、口琴等较简单的物品。
“某些休息日,他们会走上街头,从市政广场出发,绕城一周,回到广场附近的圣阿里安娜教堂,他们称这为‘音乐巡游’。
“巡游之中,他们不仅不排斥市民们的加入,反而鼓励他们跟着队伍唱歌或者跳舞。据我观察,参与者都相当高兴,很是满足,尽情地宣泄着对生活的热爱,这让我体会到了一种蓬勃昂扬的态度。
“不得不承认,这是非常有感染力的,我试着加入过巡游,在音乐、舞蹈和歌声里忘记了烦恼,只记得快乐……
“他们今天并非在巡游,而是去教堂为一对新人送上祝福。
“提到婚礼,我对乌托邦最不能理解的一点是,它只有‘黑夜女神’的教堂,要知道,在王国绝大部分地方,哪怕是一个小镇上,也会有至少两个教堂,一个属于‘黑夜女神’,一个信奉‘风暴之主’。
“在今天之前,我完全没法想象,王国会有一个普通城镇只信仰一位神灵。
“不过,这对我来说,不会造成太大的困扰。我在十八岁前,受家庭影响,只能信仰‘风暴之主’,但我从文法学校毕业后,真正地明白了女神才是最仁爱和怜悯的那位。
“说回婚礼本身,我前两天参加了一次婚礼,发现乌托邦在这方面是存在一些特殊习俗的。
“其中,最让我欣赏的是,当牧师宣布婚姻成立时,新郎和新娘会互相向对方鞠躬,没有谁高谁低的问题,只是认真地表达共度一生的谢意。
“这或许就是女神教义里男女平等的一种表现吧……
“另外,婚礼后的庆典上,会有一些特别的游戏环节,比如,让新郎和新娘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
“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一件相当尴尬的事情,但于来宾而言,却相当有趣。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肯定不会在自己的婚礼上添加类似的环节。
“那次婚礼上,我听见了我人生到目前为止听过的最好的一个爱情故事,如果有机会,如果看这个专栏的读者朋友们喜欢,我会考虑将它复述出来,当然,我会改掉人名和一些细节,不让那对夫妻感到困扰……
“我喜欢乌托邦的最重要的那个原因是,这里的食物非常美味,有限的几家餐厅都具备很高的水准,而最好的毫无疑问是我住的这家‘鸢尾花’旅馆的附属餐厅。
“无论是最基本的煎牛扒、炸猪排、碳火烤肉、香煎肉鱼,还是更为复杂一点的或更有难度一点的豌豆炖羔羊肉、奶油浓汤、黄油土豆泥、烤土豆皮,都绝对达到了都市大厨的层次,另外,这里的厨师还相当擅长创造奇特的菜肴和食物,有酸酸甜甜的肉粒,有反复涂抹各种调料的烤鱼……
“在似乎没法玩弄花样的主食上,乌托邦的厨师们也没有放弃,我在这个城市吃到了各种各样的吐司:芋泥的,土豆泥的,黄油的,淡奶油的,镶水果块的……只要愿意,一周内不会吃到重复的品种。
“而这里所有美食里最值得赞赏的就是他们的甜点:
“奶油布丁,水果布丁,黑森林蛋糕,胡萝卜蛋糕,牛奶蛋糕,松饼,蛋挞……
“写到这里,我感觉自己又饿了,这就是我在这里待了一周还不想离去的原因,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我的钱包,而是我的体重问题,我一边庆幸旅馆没有配机械秤,一边又埋怨他们没有配。
“乌托邦的红葡萄酒也相当出色,唯一的问题是,它们都缺乏年份的沉淀,看起来,在这座城镇周边的庄园里,还没有这样的意识。
“在这里,我要郑重推荐一款饮料,乌托邦气泡冰茶,它非常特别,在甜味和气泡之外有着更加奇妙的体验……
“每天傍晚,我都会去市政广场散步,那也是乌托邦市民们最喜欢的休闲场所,他们对那些白鸽有着超乎寻常的喜爱。
“我在市政广场认识了一位画家,他叫安德森,长相英俊,画技精湛,可惜,是个哑巴……
“我另外还认识了一位作家,他叫阿勒苏,相当奇怪的名字,他说,他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并请我品鉴了开头。
“对于他的小说,我不做评论,我只是对小说开头部分就出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感觉奇怪。
“这包括安德森,温蒂,嗯,这是我最爱的那个面包房的老板……
“我提出了这个疑问,阿勒苏很认真地告诉我,当一位作家想不出人物名字的时候,拿身边认识的人做参考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我很赞同。
“……
“限于篇幅,这次的分享就到这里结束,爱你们的夏绿蒂。”
莫妮卡放下钢笔,认真地阅读了两遍手稿,修改了单词和语法的错误。
她是一位作家,原本并不算有名,只能靠写些三流的爱情小说维持生活——改信“黑夜女神”后,她的父亲几乎和她断绝往来。
但自从写《暴风山庄》的佛尔思·沃尔小姐开创了旅游专栏,并在战后受到了相当大程度的欢迎,莫妮卡也开始为贝克兰德的一些报纸书写游记,这完美符合了她的爱好,而爱好让她的文章富有独特的生命力,帮助她成为了名气不小的游记作者。
夏绿蒂就是她的笔名。
等笔迹完全风干,莫妮卡又专门誊写了一份,将它塞入信封,贴上了邮票。
确认地址无误之后,这位黑发呈波浪状,有着迪西海湾风格的女士提上手包,出了旅馆,前往乌托邦邮局。
邮局在电报局的隔壁,莫妮卡每次经过后者时,总会觉得浪费。
在她看来,乌托邦很少有需要拍电报的事情,专门弄一个电报局太过奢侈。
寄出书信后,莫妮卡看了下天色,漫步往市政广场走去。
来到圣阿里安娜教堂门口时,她遇到了拜尔斯。
这是位警察,曾经因为翠西杀人案的证人问题,到“鸢尾花”旅馆询问过莫妮卡。
可惜,莫妮卡并不认识那位叫文德尔的先生。
彼此点头,打过招呼后,莫妮卡进入教堂,找了个位置坐上,安静地听那位叫汤森德的牧师布道。
这是她改信“黑夜女神”后遇到的最有神职人员气质的牧师,他头发半白,语速舒缓,气质安宁,嗓音低沉,总是让人不知不觉就平静下来。
莫妮卡随即闭上眼睛,专注地听经。
…………
东切斯特郡,一片属于霍尔家族的森林内。
阿尔弗雷德、希伯特和奥黛丽领着各自的猎狐犬,带着数量不等的仆从,绕着森林边缘,追逐着猎物。
这是他们三兄妹成年以来,第一次一起打猎。
在妹妹面前,阿尔弗雷德和希伯特都玩得很开心,至少表面是这样。
而对阿尔弗雷德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控制自己,不表现出太过异于常人的地方,否则,一位“惩戒骑士”参与狩猎的话,别人根本没有机会。
他知道妹妹是非凡者,但他同样清楚“观众”途径的序列7不会有什么实质的正面战斗能力。
追逐间,他们冲出了森林,看见了一片麦田。
“这是哪里?”一身猎装的奥黛丽随口问了一句。
她还是第一次到这片森林狩猎,不清楚四周分别通向什么地方。
希伯特同样不太熟悉,侧头对自己的侍从道:
“找人问一问。”
等待的过程中,三兄妹笑着讨论起了刚才的收获,而金毛大狗苏茜看了那几条想靠近自己的猎狐犬一眼,让它们自觉地拉开了距离。
过了一阵,希伯特的侍从返回,汇报道:
“勋爵,附近有个叫赫德拉克的村庄……”
赫德拉克……那个有巨龙崇拜风俗的村庄?我从另外一个方向来到了这里?奥黛丽听得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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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梦中 ===
回过神后,奥黛丽一边保持着浅笑的状态,一边变得警惕。
她隐约觉得冥冥中有股力量在推动着自己来赫德拉克这有巨龙崇拜风俗的村庄。
这就像是命运的安排。
奥黛丽曾经进过“诚实大厅”,发现里面的壁画都变成了现实,而且,她知道“观众”途径的序列1叫“作家”,从这个名称出发,展开过一些联想,此时难免怀疑不对。
这个时候,希伯特笑了起来:
“我听过这个村庄,我记得家族在附近有一个庄园。”
说话间,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快要傍晚了,不如留宿在这边,明天继续狩猎?”
对于兄长的这个建议,阿尔弗雷德没什么抗拒之情,对他来说,今晚住哪个庄园都没有本质的区别。
他点了点头道:
“那派人回去告知爸爸和妈妈一声。”
奥黛丽没有说话,碧绿眼眸微转,目光扫过了两个哥哥的脸庞。
希伯特的眉头顿时微微皱起,他隔了几秒又道:
“还是回去吧,这边的庄园没有提前得到通知,肯定没什么准备,或许没法为这么多马匹、猎犬和仆从服务。
“而且,距离傍晚也还有1个多小时,足够返回了。”
阿尔弗雷德见兄长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下意识想唱唱反调,可念头一转,又觉得对方说的还是有些道理。
考虑到妹妹也在这里,他“嗯”了一声道:
“那就尽快返回吧。”
说完,他没有等待希伯特,两腿一夹,挥动马鞭,带头就往来路奔去。
希伯特皱了下眉头,旋即舒展开来。
他没再多说什么,领着妹妹,带着一帮侍从、仆役和猎犬,调转方向,沿森林边缘,返回另外一边的庄园。
奥黛丽安静地跟在后面,未就事情的发展表达自身的意见。
…………
深夜时分,东切斯特郡一个庄园内。
利用“操纵师”能力改变了两个哥哥想法,避免他们靠近赫德拉克村庄的奥黛丽掀开天鹅绒被子,躺了下去,进入沉眠。
迷迷蒙蒙之中,她忽然坐了起来。
她随即环顾了一圈,看见了熟悉的梳妆台和盥洗室入口,发现自己还在房间内,可窗外已没有了红月,也没有了繁星,一片深暗。
这不是现实世界……奥黛丽瞬间做出判断,审视起自身。
很快,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是一个梦境,相当奇怪的梦境,主动让她保持住清醒的梦境。
果然来了……奥黛丽并未产生惊慌的情绪,只是有点懊恼。
她下午的处理还不够缜密,导致问题蔓延到了父母所在的这个庄园。
她现在认为当时应该顺着希伯特的想法,直接去赫德拉克村庄附近的那个家族庄园,然后合理地“安排”希伯特和阿尔弗雷德回到这边,只剩自己留守那里,等待可能发生的变化。
这样一来,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会影响到父母、兄长和大部分男仆女佣。
不过,她那个时候的主要想法就是不能跟着“命运的安排”走,能避开赫德拉克村庄就尽量避开。
谁知道,有的时候,你不去找危险,危险也会主动来找你。
躲避和拖延不是解决问题的万能办法。
奥黛丽旋即翻身下床,赤脚站到了厚厚的地毯上。
她已初步确认,以自己半神层次的“梦境行者”水准,能直接脱离这个奇怪的梦境,回到现实世界,再次规避掉疑似的“邀请”。
左右各看了一眼后,奥黛丽抿了下嘴唇,拿过挂在旁边衣帽架上的蓝色斗篷,将它披在了身上。
然后,她深吸了口气,一步步走向了门边。
这个过程中,她其中一只手的手背处凸显出了一片星辰般的深红“纹身”。
“纹身”随即消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灰雾之上那座古老宫殿后遗留的印记,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表现出特异,直到今年年初,“愚者”先生才告诉他们,在来不及祈祷时,可以用激发相应“纹身”的办法代替诵念尊名这个步骤。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位“神眷者”的待遇。
当然,这没法传递任何信息,只能在危急情况下使用,让“愚者”先生将目光投过来。
而更为重要的是,那片星辰般的深红印记较为显眼,很容易被周围的人和暗中的关注者发现,所以,在需要隐藏自身特殊的情况下,奥黛丽更倾向于利用“操纵师”的种种能力,将向“愚者”先生祈祷的想法植入附近某个不起眼人类的心灵中,让他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场景代替她完成祷告,祈求庇佑。
此时此刻,她相信梦境的主人知道自己有问题,因此觉得没必要大费周折,只需要隐藏住自己向哪位存在祈祷就行了。
走到门口后,奥黛丽探掌握住把手,轻轻拧动,向后一拉。
略显幽暗的走廊随即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个庄园的主建筑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许多地方还保留着过去的特色,尤其走廊部分,更是如此——它没有煤气壁灯,墙上镶嵌着一个又一个或银制或铜铸的烛台,上面摆放着数量不等的蜡烛,散发出昏黄黯淡的光芒,将整条走廊照得影影绰绰,给人一种随时会闹鬼的感觉。
梦境连这个都复刻了……奥黛丽左右看了一眼,步入了走廊。
随着她脑海中想法闪过,她的脚下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厚厚的淡黄地毯。
踩着地毯,奥黛丽依循灵性直觉,向着右边走去。
走了两三步,她忽然停了下来,只觉两侧紧闭的房门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让她产生了强烈探索欲的东西。
这是爸爸和妈妈的卧室,这是希伯特的睡房,这是阿尔弗雷德的房间……奥黛丽略作分辨,微皱起了眉头。
那一扇扇有浮雕的古典房门,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神秘,让人想要知道后面究竟藏着什么。
思绪电转间,奥黛丽霍然明白了它们在梦境里代表什么。
这是心灵之门,每一扇门的背后都是它们主人的心灵世界。
也就是说,奥黛丽推开阿尔弗雷德的房门后,将看见他隐藏于内心深处的各种秘密。
同样的道理,她也能窥探霍尔伯爵和凯特琳夫人的真实心灵。
缓慢地收回目光,奥黛丽闭上眼睛,继续往前行走,不让自己受到影响。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
心灵领域的半神要懂得克制自己,尊重他人。
在平时就能从肢体语言、面部表情、情绪波动解读出他人真实想法的前提下,如果还不满足地,异常贪婪地探索他人的内心,挖掘隐私和秘辛,那最终可能会反噬到自己。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黑暗的,不好的念头,但都较好地控制住了它们,没让它们影响到自身的行为,这样的情况下,心灵领域的半神如果还要执着于挖掘这些念头,挖掘面具下丑陋的部分,将非常容易对人性失望,被各种各样的负面意识侵染,逐渐疯狂而不自知。
这也就是“观众”明明能“安抚”自己,治疗相应的心理问题,却还是容易变态或疯狂的原因之一。
他们既安全,又危险。
所以,奥黛丽给自己制定的行为准则是,对熟人只观察和“读心”,尽量不入梦,对陌生人则没有入梦的限制,而若非必要,不进入每个人的心灵世界。
沿着走廊,披着蓝色斗篷的奥黛丽一路来到了尽头。
她随即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了左侧那个房间。
那是一个半开放的日晒屋。
又抿了下嘴唇,奥黛丽呼吸平稳地伸掌握住了那扇门的把手。
随着那扇木门后敞,里面的场景逐渐暴露了出来。
这不再是一个房间,地上是一颗又一颗圆润的石头和一丛又一丛青黑的杂草,深处一片幽暗,无法看清。
奥黛丽缓步走了进去,房门在她的身后吱呀一声合拢。
那片幽暗之中,部分事物的轮廓飞快勾勒了出来:
一根几十米高的巨大石柱耸立,上方停着一条体态颀长的蜥蜴样怪物。
这怪物蹲在石柱顶端,就如同一座小山,体表尽是灰白石头般的硕大鳞片,眼眸淡金而竖直。
这是一条来自神话传说般的心灵巨龙。
哗啦一声,这心灵巨龙的两只翅膀展了开来,几乎将那片天空遮住。
它们的骨架如金属似叶脉,覆盖着有神秘花纹的灰蒙皮膜。
奥黛丽仰望之际,这心灵巨龙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
“你曾经去过利维希德。”
它用的毫无疑问是巨龙语。
“奇迹之城”利维希德……它怎么知道的……奥黛丽刚闪过这么两个想法,就听见对面的心灵巨龙开口说道:
“每个心灵里的意识都在和集体潜意识大海做着一定的交换,而利维希德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它于你心灵里形成的印记同样如此。当你的‘虚拟人格’遨游于集体潜意识大海且距离我不远时,我自然就能感应到这一点。”
这已经超过了我能力的范畴,也不是“织梦人”能办到的……这条心灵巨龙对应序列2“洞察者”?祂竟然没有直接操纵我……奥黛丽念头闪烁间,那心灵巨龙又一次开口了:
“我很确定你目前没有恶意。”
奥黛丽沉默了两秒,仰头问道:
“你不担心是陷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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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同时 ===
这一刻,奥黛丽甚至怀疑“命运的安排”并不是让自己前往赫德拉克村庄,调查巨龙崇拜风俗,而是让自己察觉到不对,从而产生抵触,在赫德拉克村庄周围区域使用“虚拟人格”能力,悄然引导两个哥哥不知不觉改变想法,被这条心灵巨龙发现“奇迹之城”利维希德相关的特殊意识,将祂引来。
哪怕站在被安排的一方,奥黛丽也忍不住对此产生了敬畏之情,不得不说,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对人心的洞彻,对不同人不同反应的把握,都必须有极高的水准,让人一想到就会发自内心恐惧的水准。
要知道,奥黛丽这位序列4的“操纵师”,在当时都觉得事情的发展符合自己的预期,完全满足了自己的希望,没一点警惕。
那条心灵巨龙收敛住张开的皮膜巨翼,低头看着披蓝色斗篷的奥黛丽道:
“这里是许多心灵拼凑起来的梦境迷宫,即使设下陷阱的那位亲自降临,想找到这个房间,也需要一段时间,而我不会停留太久。”
很显然,祂对陷阱不是没有提防,只是认为某些事情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
梦境迷宫……这是“织梦人”的一种非凡能力,或者说质变后的能力?奥黛丽收敛住思绪,沉稳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
那条鳞片硕大的灰白巨龙嗡嗡说道:
“我叫艾瑞霍格,目前仅存的三条古龙之一。”
祂的意思是,祂是从第二纪存活下来的三条巨龙之一,而现在数量稀少的各种巨龙只是古神时代那些巨龙的后裔?奥黛丽轻轻颔首,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语。
她的背后,长着青黑杂草的旷野之中,一扇木门没有任何凭依地立在那里,显得极为怪异。
艾瑞霍格同样未浪费时间,自我介绍了一句后便开口问道:
“你在哪里发现的利维希德?”
奥黛丽早有准备,坦然回答道:
“一本叫做《格罗塞尔游记》的书里,传闻它是巨龙王安格尔威德亲手制作的。”
“格罗塞尔……”艾瑞霍格明显没听过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后追问道,“那是怎样的一本书?”
金发柔顺披下的奥黛丽简单描述道:
“那本书里有一个近乎真实的世界,同时,它能将符合条件的或献上自身血液的人吸入书内,让他们生活在那个世界中。”
艾瑞霍格沉默了两秒道:
“那个书中世界有集体潜意识海洋吗?”
“有。”奥黛丽非常肯定地给出了答案,“我见到的那个‘奇迹之城’利维希德就在书中世界的集体潜意识大海深处。”
艾瑞霍格的鼻息突然加重了一点:
“在那个利维希德,你看见了什么?”
奥黛丽回想了一下道:
“一个布满巨柱的城市,一座座恢弘的宫殿。
“另外,我还进入了巨龙王的居所,那里能让每个生灵内心的声音直接回荡在周围。我称呼它‘诚实大厅’。
“‘诚实大厅’的尽头,巨龙王的神座后方,有一扇古老神秘的青铜大门。它不知道封印着什么,总之,非常危险,我根本不敢靠近。”
奥黛丽说的是完完全全的真话,只是没提“世界”先生、“星星”先生和自己的那些猜测。
艾瑞霍格这条古龙完全沉默了下去,不知是回想起了什么,还是在分析利维希德当前的状况。
这个过程中,祂的头部一点点往下垂落,似乎要带着身体从百米巨柱的顶端栽向地面。
就在奥黛丽被这略显诡异的场景弄得精神更为紧绷,想要开口询问一句时,艾瑞霍格突然抬起了脑袋。
祂那双淡金的竖眼变得愈发冷漠,嗓音又一次回荡在了旷野中:
“利维希德……”
嗡隆如同雷鸣的动静里,艾瑞霍格背后那些藏在深暗中的事物飞快变得清晰,在逐渐发亮的场景内呈现出了自己的轮廓:
那是一根根几十上百米高的巨大石柱,它们或孤零零立着,或共同撑起了一座座雄伟但古拙的宫殿。
这些石柱和宫殿以灰白为主,落在岛屿般的地基上,与奥黛丽刚才描述的“奇迹之城”利维希德一模一样。
不,这似乎就是“奇迹之城”利维希德。
直到此时,奥黛丽才发现,那条古老的心灵巨龙艾瑞霍格就蹲在利维希德最高最粗的那根石柱顶端。
这一刻,她隐约觉得艾瑞霍格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碧绿的眼眸微微一转间,背后突然传来了金属把手被拧动的声音。
这……奥黛丽忍住了猛然回头的冲动,戒备地侧过身体,让目光斜向投去。
那扇失去所有外在凭依的孤单木门一点点后敞,显露出了访客的模样:
一只巨大的,白乎乎的,耳朵一动一动的,人立行走的兔子。
灰雾之上,古老宫殿内,一道人影笼罩着灰白的雾气,坐在斑驳长桌最上首的“愚者”位置,静静地注视着代表“正义”的那颗深红星辰。
…………
贝克兰德,西区,贝洛托街9号。
眼见两周期限越来越近的文德尔渐渐有些失眠,必须依靠药物辅助,才能入睡。
而睡醒之后,他同样坐立不安,极为焦躁,完全失去了对食物的兴趣,只是为了维持体能,才强迫自己吃下同事们送来的三餐。
他不知道上庭截止日到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无从预料自己身上是否会有不可逆转的异变。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让他时常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分外煎熬。
有的时候,文德尔甚至会想,也许抗拒返回乌托邦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以他在那里有限的经历看,如果他老老实实回乌托邦,上庭为翠西作证,那之后有不小的概率平安离开。
——至少到目前为止,文德尔没听说谁因乌托邦死亡或疯狂,那里的人们除了比较诡异,都相当和善。
我只是去帮忙,他们应该感激我,而不是对付我……文德尔越想越觉得,比起在这里承受煎熬,直面危险可能会让自己觉得更加舒坦。
当然,他对军情九处总部的保护能力没有一点疑问,如果这都不行,他觉得自己只能考虑早日去见“风暴之主”。
呼……文德尔吐了口气,坐到椅子上,随意地拿起本小说,想要以此打发时间。
可他烦躁的心情让他根本进入不了故事情节里,他翻页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最终啪地合拢了书籍。
他随即闭上眼睛,准备假寐一会。
迷迷糊糊间,文德尔仿佛回到了乌托邦,来到了法庭上,可他担任的角色不是证人,而是观众。
他看见翠西因为缺乏足够的证据,被法官判定正当防卫过当不成立,转入刑事法庭,看见这位小姐怔怔流泪,笑得极为凄美。
文德尔一下醒了过来,默然望着前方的煤气壁灯,久久没有动作。
如果有问题的是乌托邦,而不是乌托邦内的居民们,那我的逃避或许会害死一位可怜的小姐……文德尔收回目光,略有动摇,但无法战胜内心的恐惧。
他以手撑桌,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打算在军情九处总部转一转,舒缓下心情。
出了房间,沿过道行了几步,文德尔忽然听见旁边办公室内有同事在讨论乌托邦相关的案子:
“听说了吗?最近一个进入乌托邦的人是一名车夫,他送一位来自乌托邦的商人去码头区时,只是拐了两条街道,就发现周围变得陌生。”
“有必要提醒一下贝克兰德所有的车夫,嗯,最好将乌托邦与间谍画上等号,方便他们理解。”
“进出乌托邦的方式真是让人恐惧啊。”
“对,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乌托邦的入口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这肯定存在一定的限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要不然,我只是去趟盥洗室,就会发现自己到了乌托邦。”
“从目前总结出来的规律看,这在理论上是成立的。”
“……”
文德尔听得额头血管微跳,突然觉得哪怕身在军情九处总部,也不是那么安全。
除非有半神半人的存在始终注视着我,否则我很难避免返回乌托邦的命运,也许,我洗完手后,打开盥洗室的门,就会发现外面是乌托邦的“鸢尾花”旅馆……不,普通的半神可能都无法阻止这种事情,这简直不像是人类可以完成的,已经无比接近神灵……文德尔瞬间惊慌失措,再也难以遏制内心的恐惧。
他依循着突然占据自己脑海的侥幸,返回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份来自乌托邦法庭的文书。
紧接着,文德尔进入盥洗室,一边握着那份文件,一边惶恐地低语道:
“我愿意上庭作证。
“我愿意上庭作证。
“……”
一连好几遍后,他伸掌握住了盥洗室房门的把手。
这个时候,一只漆黑的乌鸦如同鬼魅的影子,从气窗飞入,落到了盥洗室无人关注的角落。
下一秒,文德尔拧动把手,向后一拉,打开了盥洗室的房门。
出现于他眼前的不再是熟悉的卧室,而是一处陌生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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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编织噩梦 ===
真的就这样回到乌托邦了……看到外面的场景,文德尔竟莫名有了些释然和放松的感觉,对自己选择出庭作证再没有疑虑。
要知道,他刚才所处的位置是军情九处总部的盥洗室,就算有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都没可能攻打得进来。
缓慢吐了口气,文德尔走出盥洗室,向大厅入口行去。
他的背后,盥洗室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那只漆黑的乌鸦披上了幽影般的轻纱,失去了实质的存在感,即使直接注视它,也难以发现它。
接着,它的身体越来越透明,飞快消散,直至不见。
这个时候,文德尔已于大厅内走出好几米,看见入口处进来位穿黑白格制服的警察。
这正是请他出庭作证的那位年轻警官拜尔斯。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拜尔斯笑着迎向了文德尔。
听到这句赞语,文德尔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位,然后,他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出来的那个盥洗室已变了副模样,不再让他感觉熟悉。
…………
诸多心灵拼凑成的梦境迷宫里,那只人立行走的巨大白兔硬生生挤过敞开的门口,进入了耸立着一根根灰白巨柱和一座座宏伟宫殿的旷野。
“暴怒”先生……虽然对方没有戴那副人格面具,但那让人难以忘怀的特征还是帮助奥黛丽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这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但又没让她觉得太过意外。
在她看来,要想对付艾瑞霍格这条古老的心灵巨龙,仅凭“暴怒”先生应该是不够的,哪怕“愚者”先生提醒过她要提防这位。
毕竟,心理炼金会幕后的首领,曾经的那位天使之王,已成为序列0的真神,按照塔罗会内分享的知识,现实世界中不该也不会有另外的“作家”。这样一来,即使“暴怒”先生再怎么厉害,只要它还在“观众”途径内,那就顶多和艾瑞霍格位于同一层次,仅在战斗经验、心理研究、自我修养方面有一定的高低之分。
这一刻,随着那只巨型白兔的进入,鳞片硕大而灰白的艾瑞霍格哗啦一声张开了自己覆盖皮膜的翅膀,让周围区域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白兔双脚一蹬,猛然变得极为巨大,如同一座小丘。
与此同时,祂的正上方,晦暗的天空一下明亮,祂的脚底,大地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缝隙,喷薄出赤红的岩浆。
紧接着,它的背后凸显出了一道模糊而扭曲的身影。
这身影套着简单的白袍,容貌难以看清,年龄无法分辨,只能依稀看出是位男性。
他的脑后,悬挂着一轮散发灿烂辉芒的光晕,就像是微缩的太阳;他的脚下,有一个分成十二格的虚幻钟表,每一格内都有象征不同时间的符号;他的背后,垂着一片仿佛帷幕的阴影,阴影之内,似乎有一只眼睛正无声地窥视外面。
这人影只是刚出现一个轮廓,就让整个梦境迷宫剧烈摇晃,不断有灰蒙蒙的碎片从虚空中掉落。
污秽堕落与纯净阳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急速往巨型白兔的四周蔓延,侵蚀或同化着这片区域。
不过,那道套着简单白袍的人影总是难以真正成形,没法从历史与虚幻中走入现实。
每当他的轮廓将要清晰,身影就会一阵扭曲,如同被干扰了信号的机器。
此时此刻,奥黛丽本能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直视巨型白兔那边。
或许是因为身在梦境,与心灵岛屿、集体潜意识海洋密切相连,不需要别人做出解释,她就直观地知道了“暴怒”先生在做什么。
对方洞悉了艾瑞霍格这条古龙潜在的心灵问题,知道了祂最恐惧的是什么东西,然后,据此编织出了包含具体影像的噩梦。
——在“观众”途径高序列的战斗里,双方如果处在同一层次,各种手段都很难产生真正的效果:一个可以潜入意识岛屿,进行深层次催眠,一个可以紧守心智体之门,不让任何外来的意识进入,一个可以散播精神瘟疫,利用集体潜意识大海不知不觉侵蚀敌人,一个则能安抚自己,治疗心理层面的疾病,保持精神的健康……
所以,同一序列“观众”圣者的战斗往往呈现固定化的三种风格:一,提前设下陷阱,做好各方面的准备,然后,隐蔽诱导,步步经营,一举击溃对方的心灵防线,完成催眠;二,自身偏重于防御和辅助,依靠强大的封印物击败敌人;三,在“精神瘟疫”、“心智剥夺”、“巨龙吐息”、“意识操纵”等非凡能力都难以奈何彼此时,自我催眠,进行“龙化”,展开你一爪我一尾的激烈肉搏。
第三种战斗中,谁对心灵领域研究的更深入,谁的意志更为强大和坚定,谁就能依靠更长的“龙化”时间来取得优势,积累起胜势,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找机会逃掉。
而到了天使层面,大家都是真正的神话生物,“龙化”时间的长短已没有意义,这个时候,主要依赖的是“洞察”,谁能更好地找到对手的心灵漏洞,谁就可以编织出相应的噩梦,直接攻击敌人的精神薄弱处,一步步摧毁心灵防线,达到“吓疯”或者“吓死”的效果。
由于奥黛丽身处同一个“梦”中,哪怕这场噩梦针对的不是她,她也会遭受波及,被相应的情绪、特质、位格影响,甚至污染。
就像现在,她明确地知道,“暴怒”先生编织出的噩梦代表远古太阳神,这是艾瑞霍格心底最恐惧的存在,而同时,远古太阳神的影响会不受控制地污染周围,直至整个梦境。
到时候,奥黛丽一觉醒来,不是成为了没有治疗本能的精神病患者,就是化身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彻底失去理智,疯狂地攻击周围的生灵。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她毫无自知地堕落了,不知不觉变得冷酷,残忍,嗜血,仿佛被另一个人取代。
这个时候,蹲在灰白巨柱顶端的艾瑞霍格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
巨龙吼声回荡之中,祂的头顶变得幽暗,浮现了一片包容所有颜色所有秘密,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海洋”。
海洋之中,一条几百上千米长,甚至更为庞大的灰白巨龙腾了起来,祂竖直的眼眸一只淡金,一只鲜红。
这条巨龙的额头,还有第三只眼睛,里面仿佛藏着浓郁的阴影。
同样的,不需要别人解释,奥黛丽借助当前状态的特殊,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艾瑞霍格编织的噩梦代表什么。
这是在巨型白兔心中留下了深刻阴影的事物,这是被“地底”侵蚀后的“安格尔威德”,这是那位古神分割出来的,封印于青铜大门后的一个虚拟人格、一段精神污染。
此时,奥黛丽位于两个恐怖到难以形容的噩梦之间,虽然还未受到侵蚀,但精神状态已出现了波动,仿佛受到了震慑。
她当即给了自己一个“安抚”,毫不犹豫就依靠本身的清醒,强行脱离了梦境迷宫。
这个过程中,因为她不是艾瑞霍格和“暴怒”先生的目标,没有遭遇阻拦,而本身也达到了序列4,拥有一定的神性,所以,很快就从梦中醒转。
奥黛丽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染上淡淡绯红的水晶吊灯,看见了弥漫于房间中的深沉夜色。
她没有耽搁,翻身下床,奔到窗边,望向了外面。
整个庄园一片安静,如在沉睡,毫无异常。
奥黛丽眉头一皱,当即分化出一个“虚拟人格”,让它进入了一位巡夜者的心灵岛屿内。
她记得很清楚,那梦境迷宫是由多个心灵拼凑成的,一旦两个噩梦的污染蔓延开来,结果不堪想象。
所以,她要抢在这之前,唤醒庄园内所有人。
下一秒,那个巡夜的守卫突然抬手,取下悬挂于腰带上的手雷,拔掉引信,将它扔向了无人的花园。
轰隆!
爆炸声猛烈传开,惊动了沉睡的人们。
紧接着,那名守卫扯开嗓子,高声喊道:
“敌袭!
“敌袭!”
霍尔伯爵和他的夫人都已年过五十,睡眠本就较浅,此时一下就惊醒了过来;希伯特再是睡眠质量不错,面对那样的爆炸声,也迷迷糊糊醒转;阿尔弗雷德更是在手雷扔出时就自动睁开了眼睛。
其余的管家、女仆、男佣、保镖、卫队成员相继醒来,表情又茫然又惊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在距离庄园主建筑最远的地方,几名仆人听到的动静较小,未能及时醒来。
也就是几秒后,他们在床上痛苦地挣扎,如蛇蜕皮般将外层皮肤全部挣脱了下来,变成了一个狰狞的血人。
而直到死去,他们都没有醒来。
此时,奥黛丽看见集体潜意识大海内,一条灰白色的巨龙展开翅膀,急速远去,一只巨型的白兔紧随其后。
转瞬之间,那巨龙的声音回荡在了虚幻的大海中:
“亚当不一定就是亚当,就像我不一定就是艾瑞霍格。”
巨型白兔的身影骤然放缓,逐渐停止。
所有的异常随之中断,整片区域又恢复了正常。
…………
灰雾之上,古老宫殿内。
亚当没有出手?“愚者”克莱恩眉头微皱,将注意力放回了乌托邦,取代了“灵之虫”们的本能监控。
他仔细审查了一遍自己的秘偶城镇,没发现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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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人性 ===
见秘偶城镇没什么异常,克莱恩又开始思索起“正义”小姐的遭遇:
“针对艾瑞霍格这条心灵巨龙的行动不是亚当安排的,而是赫密斯主导的?
“否则,亚当不可能不神降,艾瑞霍格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逃掉,必然要借助第二个‘奇迹之城’,才有一定的希望。
“如果是赫密斯主导的,整件事情的发展倒是符合逻辑……赫密斯根本没想过抓住或击杀艾瑞霍格,只是希望从这条古老的心灵巨龙处知道一些信息,当艾瑞霍格说出‘亚当不一定就是亚当’时,行动自然就结束了。
“嗯,这么看来,赫密斯对亚当真实的状态早就有一定的怀疑,只是碍于自己身份的限制,没法让艾瑞霍格主动出现,才辗转利用了‘正义’小姐。
“亚当不一定就是亚当,艾瑞霍格不一定就是艾瑞霍格……这句话真的很有意思,‘观众’途径的高层次比‘占卜家’还要神秘啊,当初‘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明明已占据了序列0的位置,身边却还有个同途径序列1的儿子,‘噩梦之龙’阿勒苏霍德……
“若亚当真的不是亚当,那祂会是谁?是第一纪之前神话传说里那个亚当,还是‘原初’的一部分?或者,与远古太阳神的复活布置有关?这么看来,梅迪奇称呼祂‘偏执狂’真的含义深远啊……”
克莱恩迅速具现出一枚金币,啪地将它弹向半空,做了个占卜。
占卜的结果显示,今天的事情没什么危害。
克莱恩随即散去金币,准备下降意识,回归沉睡于圣阿里安娜教堂的本体内。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缓:
“正义”小姐遇上艾瑞霍格、赫密斯,与那位军情九处人员回乌托邦上庭作证,几乎同时发生。
单独来看,两边都没有什么问题,可“同时”这个单词让克莱恩有些警惕。
他对“恰好”、“巧合”、“同时”、“差不多”都非常敏感,这是过去种种经历在他心灵内留下的印记。
手指轻敲了下斑驳长桌边缘,克莱恩决定为自己的担忧做一点准备。
他飞快凝聚出一道包含某些话语和某种意志的光芒,将它投入了一个祈祷光点内。
做完这件事情,克莱恩下沉意识,离开源堡,让精神回归了本体。
紧接着,他开始影响乌托邦,打算通过各种安排让目前在城内的外乡人暂时“离开”。
这样一来,即使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也不至于波及无辜者。
而这也就意味着,克莱恩做好了放弃乌托邦,换个地方重建秘偶城镇的准备,毕竟仪式可以重来许多次,人死了只能再复活一次。
…………
“这两天好好休息,上庭还要等一段时间。”拜尔斯将文德尔送到了“鸢尾花”旅馆的门口。
文德尔笑着回应道:
“我现在已经有了困意。”
此时,正值半夜,他之前是因为太过焦虑和紧张,实在睡不着,才想着在军情九处总部到处转一转,舒缓下心情,结果听到了守夜同事们的交谈,情绪彻底被引爆,决定返回乌托邦,直面问题。
办好入住,没拿行李的文德尔脚步轻快地上至三楼,进入房间。
通过门口时,他隐约有种周围异常阴暗的感觉。
为了睡得更好,文德尔走向窗边,拉拢了帘布。
这个过程中,他莫名觉得窗外的景色异常熟悉。
不过,夜色笼罩下,他也没法分辨得太清楚,想着可能是自己之前在乌托邦见过的场景,抬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边脱衣物边走向睡床。
…………
莫妮卡睡到半夜,忽然尿急。
她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下去,最终还是翻身下床,走向了房间自带的盥洗室。
推动盥洗室房门时,她有种这变沉了一点的感觉。
揉了揉几乎睁不开的眼睛,莫妮卡没有在意这一点微小的变化,快速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奔出盥洗室,冲回了睡床。
钻进被窝时,她觉得里面的温度降低了很多,只好将自己一层又一层裹紧。
没用多久,她重新入睡成功。
…………
大概一刻钟后,于街上巡逻的拜尔斯搓了下手,拐向警局所在的那条街道,准备和同事交接。
忽然,他的身体僵立在了巷子口。
他身上那一条条虚黑细密的“灵体之线”同时脱落,向着上方飘起。
一张剪裁精致的纸人落下,与那些“灵体之线”连接在了一起,飞快变成了另一个拜尔斯。
与此同时,一股又一股庞杂的知识化成信息的洪流,涌了过来,重组为一位穿华丽衣物,留栗色长发的男子。
这男子蓝眼睛,高鼻梁,薄嘴唇,正是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序列1历史投影。
紧接着,这投影将手一抓,把周围所有的信息都吸聚到了掌心,凝成一团虚幻的光球。
这些信息里面就包括拜尔斯出了问题的种种细节。
下一秒,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历史投影伪造了一段一切正常的信息,让它沿着与纸人连接的“灵体之线”传向市政广场的圣阿里安娜教堂,传向教堂的地底。
这一系列操作之后,半空之中又有信息洪流涌来,在罗塞尔帮助下重组为三道人影:
一位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兜帽,脸上白须又长又密的老者;一位披着大氅,黑发蓝眼,脸型较方,气质威严的中年男子;一株浇上了石油般的巨大树木,那树木之上,延伸出了一条又一条凸起各种奇怪事物的手臂,滚动着一个又一个布满血丝的黑白眼珠。
祂们分别是:
密修会首领,查拉图!
鲁恩保护者,最初的国王,威廉·奥古斯都一世的历史孔隙影像!
“神孽”斯厄阿的历史投影!
做好相应的准备后,借助之前历史投影提供的定位,查拉图悄然潜入了乌托邦。
祂没有任何耽搁,右手一探,利用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将拜尔斯体内那条“灵之虫”吸了出去。
另外一边,“神孽”斯厄阿历史投影的其中一只手掌上,多了个巴掌大小,相当丑陋的人偶。
这人偶湿哒哒的,黏糊糊的,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鼻子,只得一个吞吐灰白雾气的孔洞式嘴巴。
随着“灵之虫”和这个人偶靠近,斯厄阿树干上滚动的那些黑白眼珠同时望向了它们。
无声无息间,“灵之虫”融入了丑陋人偶,人偶一阵扭曲,蠕动着长出了眼睛、鼻子、和耳朵,变得像是克莱恩·莫雷蒂。
到了这一步,查拉图不再掩饰,也无法掩饰,拿出一张黑乎乎的裹尸布,猛地将克莱恩人偶包了起来!
整个乌托邦内,所有秘偶的“灵体之线”同时断掉,无法再连接本体。
这不是它们出了问题,而是本体与它们隔绝了。
刹那之间,警察局内的值守者,旅馆内的住客,关押室的翠西和小偷们,不同房屋中的安德森、阿勒苏等市民同时中断了呼吸,变得僵硬。
不管他们是在睡觉,还是在做其他事情,这一刻,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圣阿里安娜教堂底部的克莱恩一下醒了过来,知道意外确确实实来临了。
他没有犹豫,念头一转,就要回归“源堡”,以天使之王的位格和实力对抗已露出水面和还未露出水面的敌人们。
这是当前情景下的最优选择。
——哪怕没能守护住本体,克莱恩也还有一次复活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他上浮的意识碰到了无形的,深暗的屏障,难以穿透过去,进入“源堡”。
这……克莱恩精神一紧,认为敌人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麻烦。
他能不用仪式,一念回到“源堡”的事情,知道的高位存在并不多!
下一秒,那浇上了粘稠石油般的巨大树木已来到圣阿里安娜教堂上空。
另外,一道低沉威严的嗓音层层回荡了开来:
“此地禁止漫游!
“此地禁止传送!
“……”
克莱恩没被情绪主导,见一时无法回归“源堡”,当即改变了策略,纵身跃向历史迷雾。
那片灰白的雾气刚映入他的眼帘,就变成了一个由无数透明蠕虫构成的漩涡,漩涡则延伸出了一条条滑腻的,布满奇异花纹的触手。
与过往那次不同,此时的漩涡散发出了强大的吸力,让克莱恩的身影加速投了过去,被数不清的触手层层缠绕。
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天使之间的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一道微妙的幽光闪过,被查拉图神话生物形态牢牢控制住的克莱恩变成了一个纸人。
这既是“纸人替身”的天使级应用,也有“嫁接”的帮助。
克莱恩虽然无法回归“源堡”,但能够影响值守灰雾之上的“灵之虫”们,让它们摄来“幕布”,提供帮助。
躲过查拉图的致命一击后,克莱恩狂奔于历史迷雾内,一直向着第一纪之前的旧日都市逃去。
这个时候,乌托邦内不少死亡很久的秘偶在失去“灵体之线”维持的情况下,或血肉急速腐烂,或残肢纷纷掉落,或被本身的非凡特性影响,出现了种种异变,化身为不同形态的,超越想象的恐怖怪物。
它们有的吞掉了自己的脑袋,有的只剩一团蠕动的血肉,有的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很快,克莱恩狂奔到了历史迷雾内的旧日都市中。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安全屋,因为必须“古代学者”加史前人类才有资格进入。
克莱恩没有犹豫,习惯性环顾一圈后,就在层层叠叠的都市废墟上,开始向“黑夜女神”祈祷。
噗!
一道轻微的响声传出,一个古老的,残留血迹的十字木桩从背后穿透了克莱恩的心脏。
一道人影随之勾勒于他的身后,是位戴半高丝绸礼帽,穿黑色风衣的冷峻男子。
格尔曼·斯帕罗。
克莱恩的瞳孔一下放大,而那位疯狂的冒险家低沉开口道:
“亚当给了我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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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又见面了 ===
克莱恩一下转过身体,看向了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他预想过乌托邦遭遇袭击的种种情况,但绝对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如果是阿蒙“寄生”格尔曼·斯帕罗这个秘偶,以克莱恩现在的位格和“源堡”之上“灵之虫”们的全天候监控,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而若是查拉图将“灵体之线”转接,也只能短暂瞒住他,且必须有“知识皇帝”或“隐秘之仆”这种天使辅助,达不到这样突然袭击的效果,唯有“观众”给予的人性能慢慢发酵,外表没有一丝一毫异常。
要想防备这种情况,只能定期断掉“灵体之线”,让秘偶进入死亡状态,那样一来,不管原本有没有人性,最终都将不复存在。
可惜,克莱恩之前根本没有听说过这种手段,只是单纯防备着“虚拟人格”对秘偶们的入侵。
这或许就是“空想家”的威能,可以给每一个虚构出来的,不够真实的生命独特的人性。
那张线条刚硬,外表冷峻的脸孔映入克莱恩的眼帘时,他感觉有股力量推了自己一把。
他顿时向后栽倒,从层层叠叠的旧日都市废墟上落往下方,落往历史迷雾之外。
这个过程中,他想控制自己,可却无能为力,因为那钉在他心脏处的十字木桩封印了他的种种非凡能力。
克莱恩念头一转,看着格尔曼·斯帕罗,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
“源堡”内的“灵之虫”们接收到了他的意志,放弃了这个秘偶的“灵体之线”,并拿起“星之杖”,准备给克莱恩致命一击,自己杀死自己。
等到本体彻底死去,克莱恩就能于灰雾之上复活,摆脱困境。
知道亚当是幕后操纵者后,他已不抱任何侥幸。
就在这个时候,克莱恩脚下出现了一个漂浮于虚空中的石制广场。
一根根漆黑的石柱随之耸立了起来,撑起了一座恢弘神圣的教堂,将克莱恩包容在内。
尸骨教堂,亚当的尸骨教堂,“空想家”的神国!
轰隆隆!
无数银白的闪电从“源堡”落下,穿透历史迷雾,劈在了这座教堂上,却无法撼动它分毫。
与此同时,古老宫殿内,坐在“愚者”位置上的那道身影突然往旁边倒下,崩溃成了一团透明蠕虫组成的漩涡。
这漩涡延伸出一条条滑腻奇异的触手,疯狂地拍打着周围,掀翻了杂物堆,毁灭了斑驳长桌。
克莱恩的分身与本体断掉了联系,而本体又未真正死去,所以,它们失控了,疯狂了,就像当初的查拉图一样。
第一纪之前的旧日都市中,戴着半高丝绸礼帽,穿着黑色风衣的格尔曼·斯帕罗抬头望向“源堡”,表情变得颇为复杂。
他的本质是一具尸体,在“灵体之线”被放弃后,自然没法再维持自身的存在。
亚当给予的只有人性,没有空想出来的生命,因为后者会被发现。
格尔曼·斯帕罗缓缓倒了下去,目光投向了旧日都市中的一个个房间。
他死在了这片废墟中。
…………
克莱恩双脚落地,站在了教堂中央,只见这里每一根柱子每一处拱券每一块穹顶都镶嵌着不同种族的头骨,它们大部分都偏苍白色,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外来者。
教堂的墙壁、窗户和大门上,一张张透明的,扭曲的,痛苦的脸孔凸显了出来,将内部与外界完全分隔。
而教堂的最前方,耸立着一个上百米高的十字架。
十字架前,摆放着一排排黑色有靠背的座椅。
穿着简朴白袍,留着淡金胡须,挂着银制十字架吊坠的亚当立在十字架下,面对那一排排座椅,仿佛一位准备向信徒布道的牧师。
祂神情和煦,眼眸清澈,似乎只是邀请克莱恩来听一听经。
克莱恩低头看了眼插在胸口的十字木桩,缓步走向了第一排座椅,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最中间那个位置。
对一个由诸多“灵之虫”组成的,真正的神话生物而言,胸口的伤势根本谈不上致命,那古老染血的十字木桩主要作用是封印非凡能力。
如果不是一位真神就站在前方,克莱恩完全可以凭借肉体的力量,自行将十字木桩拔出,解除封印。
此时,他没做尝试是害怕从“不敢做”变成“不想做”。
“我没想到你会直接插手这件事情,你想对付我,完全不需要等到今天。”克莱恩看了看被胸口鲜血染红的衬衣,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一点也没惶恐,好像很笃定亚当不会杀他。
亚当单手握住那个银制十字架吊坠,嗓音平缓地说道:
“在此之前,你能在很多地方发挥不小的作用。”
祂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澄澈地继续说道:
“阿蒙来偷尸骨教堂时,我和祂达成了一项交易,祂帮我拿到第一块‘亵渎石板’,我帮祂抓住你。”
这样啊……克莱恩顿时有所恍然。
亚当一方面不想在成神时被“真实造物主”等存在阻挠,另一方面又想得到第一块“亵渎石板”,于是,一边用给予“无暗十字”等办法推动克莱恩去巨人王庭,打开萨斯利尔沉睡处的大门,将“真实造物主”等部分存在的目光吸引过去,一边通过祂的兄弟阿蒙,在关键时刻,窃走第一块“亵渎石板”。
而想抓住即将初步掌控“源堡”的克莱恩,肯定由“空想家”安排最为妥当。
别看阿蒙和亚当平时很疏远,亲兄弟再怎么样都比别人容易合作……克莱恩轻轻颔首,侧头望了眼凸显出扭曲脸孔的彩绘玻璃道:
“我同样没想到查拉图会和你合作,祂不怕变成阿蒙的食物吗?”
克莱恩创建乌托邦时,预想过阿蒙会袭击,查拉图会破坏,但没料到祂们会在某种意义上合作。
在他看来,查拉图完全投靠“欲望母树”的概率都比这个要大,除非,亚当也不知不觉安排了祂。
亚当清澈的目光多出了几分怜悯:
“于祂而言,你成为旧日,就意味着祂必然陨落,可如果是阿蒙成为旧日,祂只要表现出自己的忠诚,依旧可以保留现在的位格和层次,‘诡秘之主’总是需要‘诡秘侍者’的。
“所以,祂选择了和我合作,这个过程中,如果祂能抓住机会,抢在我之前,将你变成秘偶,借助你进入‘源堡’,成为那份源质的主人,那祂就有资格去黑夜那里索取一个面对安提哥努斯的机会,与阿蒙做最后的竞争,反之,祂就彻底认输,效忠阿蒙。
“在这点上,祂很有决断。”
“解释这么多不像你的风格。”克莱恩先是随口回应了一句,接着才皱眉问道,“成为旧日不需要相应途径所有的序列1非凡特性?”
他从远古太阳神和八大天使之王的关系里有推测出这一点,只是认为必须先成旧日或准旧日,后分割特性。
亚当表情温和地回答道:
“对于相邻途径,只需要‘唯一性’和一份序列1非凡特性,强行占据更多反而容易导致失控,所以,查拉图效忠阿蒙之后,是有机会成为天使之王的,而祂没法效忠你,因为祂没办法像‘偷盗者’途径那样分割一个序列2分身出来,利用祂将本体的灵体、意识、精神全部窃取过去,由辅变主。”
“占卜家”的秘偶分身和“偷盗者”的“时之虫”分身在这方面有本质的区别,前者涉及“灵体之线”,后者只靠自己。
并且,“偷盗者”的天使能办到这件事情,是因为祂们的序列2是“命运木马”。
克莱恩刚点了下头,忽然看见亚当侧过身体,让十字架下方的一件事物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块灰扑扑的石板,表面多有斑驳痕迹残留,显得颇为沧桑。
这和第一块“亵渎石板”很像,但没有那种异常古老的感觉。
它的上面同样有那种仿佛所有语言源头的文字,书写着一个又一个序列名称,一份又一份魔药配方。
“第二块‘亵渎石板’?”克莱恩略显诧异地开口问道。
他目光快速划过石板,没去解读前面部分的文字,直接望向最后几行。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里有非常重要的信息。
“不用着急,阿蒙要等到完成仪式,成为序列0,才会来窃取走你的命运,否则,祂没办法承受住‘源堡’主人的身份,而在此之前,让你继续待在我的神国,是最好的选择。”亚当就像在宽慰一位忏悔的信徒。
杀了我吧……克莱恩在心里咕哝了一句。
这个时候,他已解读出最后几行的部分内容:
上帝、创造者、造物主、全知全能者、星界之主:
“混沌海”+“空想家”唯一性+“太阳”唯一性+“暴君”唯一性+“白塔”唯一性+“倒吊人”唯一性+1份“作家”非凡特性+1份“纯白天使”非凡特性+1份“雷神”非凡特性+1份“全知之眼”非凡特性+1份“暗天使”非凡特性。
诡秘之主、时空之王、命运道标、源堡化身、灵界支配者:
“源堡”+“愚者”唯一性+“错误”唯一性+“门”唯一性+1份“诡秘侍者”非凡特性+1份“时之虫”非凡特性+1份“星之匙”非凡特性。
看到这里,克莱恩侧头望向“空想家”亚当,颇为疑惑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直接催眠我,让我睡到阿蒙成神不是更稳妥吗?
亚当眼神清澈,表情温和地说道:
“坦白地讲,如果另外一边不是阿蒙,我更愿意帮你成为‘灵界支配者’。
“我们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见过一面的老朋友。”
说到这里,祂微微一笑道:
“我们又见面了,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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