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 第112章 门卫李阎 ===
旭日东升,烫红色的太阳升起一角。
向东眺望,天空和大地交接,云气消散。
“得劲儿。”
李阎从长风衣兜里掏出一根胡萝卜叼在嘴上。不清不楚地说
“我说,兄弟。”
他低头一看手里的随身听,才发现屏幕一片靛青色。
没电了?
李阎摁了几次开机,随身听都没有反应。
铝合金的卷帘门被拉开,里面带着蓝色袖套的自来卷大妈正和李阎撞个对脸。
她瞧见李阎手里头的环龙剑,乐了:“呦,小同志,穿这身这上哪儿练去?”
李阎看了看自己身上。
满肩膀的碎纸片和灰尘不翼而飞,袖子和领口的血迹也消失不见,除了发红的疲惫双眼,这时候李阎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
地上的破烂纸人,黑色油渍,破烂的面包车,连同被李阎的邮筒砸得不成模样的纹身男尸体,都不翼而飞。
或红或黑的零星汽车来往,大小十几块牌子后面的楼房人声渐响。
饭馆里端着大盆碗筷的厨娘忙里忙外,小旅馆里走出来的年轻男女手攥着手,丝毫不把眼巴巴看着的李阎放在眼里。
天刚蒙蒙亮,好像一切还没开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滚石文化”的大厅里,各色cd唱片陈列得整整齐齐,竖着单马尾的看店小妹打着哈欠,一夜未眠。
李阎把两张面额五十的蓝色纸币抽出来看了又看,随手找了几张旧报纸包环龙包裹严实,走进了店面里头。
玻璃天窗的电视上,李宗盛和林忆莲深情对唱。
“那个,这东西怎么卖?”
李阎敲了敲桌子,吸引了单马尾小妹的眼光之后,才指向桌角充门面的老式留声机。
“这个不卖吧,我做不了主。”
女孩惺忪着眼睛回答。
“小王,换班了~”
一个眉梢耷拉着的中年妇女从楼上走了下来。
“诶。”女孩答应着,又冲着李阎说道。
“这是老板娘,要不您问问?”
“买东西?”
中年妇女打量着李阎,手里头拎一长条,拿报纸裹着,胸前的口袋里露出一根咬了两口的胡萝卜,看着不伦不类。
“老板娘,这物件儿我是真喜欢,您出个价,我保证不还嘴。”
“小伙子,我这是卖唱片的,你呀,上官园,要么大钟寺,别在我这晃荡了,昂。”
老板娘看李阎语气诚恳,也没说别的。
李阎没走。
“投眼缘,别的还看不上,算我央给您了,行不行?”
老板娘也乐了。心里有点赌气。
“行吧,你要真想要,八千你拿走。”
“得嘞~”李阎露出满口白牙,“您呀,容我几天。”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老板娘和单马尾店员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
……
“三百块钱一个月,包吃住,月底有津贴,也不用你干啥,守个大门,防个贼啥的,夜班,什么时候不想干了。提前半个月跟我打招呼,提前跟你说好了,临时工。“
说话的人看上去有些文化,三十多岁,面皮发松,招风耳,发际线还算浓密。
“诶,行。”
李阎利索地戳在地上,话也不多。
这里是燕都某所三流师范学校里头,而李阎溜达一大圈,最后找到了这里。
做门卫。
能歇脚,没有杂事,不惹人眼。
“你跟着老秦到处转转,有什么事问他。”
老秦今年五十多岁,挺精瘦,个头不高,秃脑瓜顶。
“多大?”
老秦扔给李阎一根香烟。
“二十五。”
“那你可得叫声叔了。”
老秦说话带点口音。
“叔。”
李阎笑眯眯地,看上去挺老实。
“哈哈哈,行,跟我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学校的值班室里头。有两张单人床。
“以前啊,我也有个伴,叫老董的,现在回老家不干了,这被褥都是现成的,你要是不挑,晚上就睡这儿。”
“没问题。”
“年岁大了,晚上熬不住,还得是你们年轻人……”
“秦大爷。”
一名长相温婉的女人抱着书本走过,招呼着老秦,
“诶,王老师。”
老秦答应一声,眺着女人浑圆的背影,嘴角咧得很开。
忽然想到面吧前还站着人,老秦连忙收回目光,却发现李阎和自己一样,也饶有兴趣的盯着女人的背影。
老秦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又朝女老师的方向看了过去,值班室里一老一少都扒头眺望着远去女人摆动的腰肢,气氛非常和谐。
“叔。”
李阎忽然开口,“你知道燕都,哪里有夜店不。”
“啥叫夜店?”
“哦,就是酒吧……”
……
趁着白天休息的时间,李阎才有时间查看这一夜里死亡的阎浮行走人数,结果让李阎瞠目结舌。
仅仅是第一次午夜,还是在没有每夜折损一半人手的“指定对决”的情况下,一百六十四名阎浮行走就死掉了足足五十九个!
当然,前期伤亡惨重只是在过滤一些注定不适合在阎浮生存的弱者,越到后面,因为“沸腾午夜”而造成的伤亡就会越小。
真正的惨烈厮杀,还是在其后十二点的“指定对决”当中。
“和指定对手进入镇压物范围,杀死对手百分之百获得其传承。”
按照现在一百来位阎浮行走的数量,最多不超过六天,这场高强度的逃杀,就会落下帷幕。
不得不说,这次的阎浮事件,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强度高,伤亡重,还有极大的偶然性。
高风险,高回报。
这次阎浮事件的收益,是几乎五六次,甚至十来次阎浮事件才能获得的。
足以让任何阎浮行走突破第一次传承觉醒度峰值的高额觉醒度。
单单以李阎自己为例子,百分之百突破峰值需要35%的觉醒度,而加上两道9%传承和自己原本7%的溢出觉醒度,只再需要10%的觉醒度,李阎就可以完成突破!
当然,李阎也可以选择使用龙虎气,现在二十刻就刚好够用。(勾画九凤神符剩余十刻,飞骑尉两个月俸禄十刻,共二十刻)
但是龙虎气的解释说得非常明白,一道传承的三次突破峰值当中,龙虎气只能使用一次。
其中,第二次峰值突破需要65%的额外觉醒度,第三次突破则需要95%!
而如果用龙虎气进行突破,第一次突破需要二十刻,第二次需要三十刻,第三次则需要四十刻。
李阎的龙虎气上限就是三十刻,如果用来突破第二次峰值,无疑是最合算的。
这也是李阎明知凶险,但是没有着急使用龙虎气突破的原因。
运气好的话,在下次阎浮事件之后,自己就可能冲击姑获鸟第二次峰值突破!
=== 第113章 螳螂?蝉?雀? ===
除此之外,李阎一夜的收获也不少。
两道传承,以及从重明鸟女人身上得来的杂物,其中【风廉之发】价值很高。
一把没什么子弹的**枪,一盒能增加跳跃力的旧牌子香烟,能抹除镇压效果的随身听。
同时,李阎也损失了三枚小判金,两道甘露符纸。
下午五点半,李阎足足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把【小金鼠香烟】最后一根抽干净,这一类改变体质基础的消耗品,作用往往是潜移默化的,开始都不大明显。
中间去超市买了两截口香糖形状的电池安到随身听里面,不管用,李阎猜测。应该是要到午夜后的那个世界,才能找到匹配的电池。
找了一家饭馆,拿身上仅有的不到一百块钱点了三道肉菜,两瓶啤酒。找老秦说了一声,朝之前打听过的几家酒吧一处又一处的摸了过去。
……
夜明妃舞厅。
舞池里蹦跶的男男女女得有快一百人,滚动的彩球,扭动的锁骨,甩动的长发,晃动的手。澎湃的音响里,酒精和荷尔蒙交织成令人迷醉的漩涡。
李阎占着角落的桌子,身旁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女孩。
别误会,人家是正经职业。
酒托。
这姑娘估计也没见过李阎这样的冤大头。自己十八般手段连个起手式都没亮,他一个人就要了七八瓶洋酒。
数着一瓶又一瓶码着英文的酒瓶,她心里几乎乐开了花。
“那照你这么说。这里上午有人闹事?”
李阎眯着眼睛。
姑娘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您可别打听,那位凶着呢,以前在这儿看厂子的大军,是这片出了名的三青子,十几个人,一个照面全趟地上了,最后还是老板把人恭恭敬敬的请到后面,剩下的事儿,我就不清楚了,大哥你没事打听这个干嘛?”
姑娘手掌撑着下巴,两人紧挨着,李阎出手阔绰,手脚也规矩,属于她们就喜欢的那类客人。自然知无不言。
“那现在这人呢?”
“后面包厢。”
说着,她压低声音。
“我估计,以后这场子就是他看了。”
“那个包厢在哪,指给我看看。”
“就那个。”
姑娘一歪身子,给李阎指着,发丝间薄荷洗发水的味道冲到李阎的鼻子里。
“你往边上去去,我瞅瞅。”
女孩乖巧的一挪身子,李阎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奔着包厢的玻璃扔了过去。
就李阎现在这手劲儿,玻璃茬子碎得那叫一个均匀,保证你连颗指甲盖儿大小都寻摸不着。
整个舞池一下子安静下来,李阎身边的那姑娘都蒙了,没一会儿,包厢的门被人一脚踢开,男人留着寸头,白衬衫敞怀,露出六块腹肌,脖子上还有唇印,他阴冷的三角眼往池子里一扫。
“谁他妈扔的?”
角落的李阎招了招手。
“往这看。”
寸头男人眼神猎豹一般,盯在了李阎身上。
你发现了猎食者(被猎食者)!
惊鸿一瞥获得如下信息。
姓名:李阎
评价:十都
传承:姑获鸟
状态:钩星(增加爆发力和出手速度)
凶(百鬼退避)
巫语(技能栏封印)
专精:古武术??(高于你的近战专精)
热武器38%,军技50%。
“十,十都?”
寸头有几秒钟是懵的。
“可算是逮着一个……”
李阎揉着眉头,嘴里阴森森地嘀咕:“我还奇怪,哪有这么多藏心眼的老油条?骤然间有了足以摆脱秩序的能力,原本的世界都未必压得住你们,到了阎浮果实,还不找点刺激?”
寸头男人想也不想,巴掌一扬冲李阎掀翻一张茶几。
李阎右脚踹在面前的茶几上,两张茶几在中途撞上,每瓶两千八百八十八的酒水撞撒一地。
场面一时间混乱起来,寸头男人肩膀撞进人群,夺门而逃。
几只不起眼的苏都鸟从李阎的袖口飞了出去。
李阎站起身往外走,见识过寸头身手的酒吧保安愣是没敢拦。
“你还没给钱呢。”
姑娘一张嘴就后悔了,没想到快走出门口的李阎还回了她一句。
“等我回来给,如果这小子身上有的话。”
半小时后。
李阎走出一条阴暗的巷子,双手带血。
“很遗憾,你并没有获得其传承。”
空掉的塑料瓶子被扔到一边,李阎甩干净手上的水珠,神色阴郁。
“阎浮……”
他喃喃自语。
“太岁是脱落者,都可以干涉你的运行,那我怎么才可以做到,至少不让别人,干扰我的阎浮事件呢?”
饥寒起盗心,温饱思淫欲。
现在的李阎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九龙拳台上为病搏杀的拳手“阎王”。
凭着一枪一剑,这两次半的阎浮事件当中,除却“貘”,“太岁”这样,实力宛如深海浮冰的资深者。李阎几乎没有碰到一个,真正意义上能压制自己的对手。
“瘦虎”两字,名副其实。
但是不代表李阎为此洋洋得意。
有些东西不露头,不代表李阎看不见。
李阎几乎可以认定,未来几次指定对决中的镇压物,会对自己极为不友好。
这次阎浮事件,自己应该是被人搞了。
高得怕人的伤亡率,以及,在看似“随机”的指定镇压物范围内进行对决。
“成为代行者。高阶段的代行者拥有挑选,甚至自拟阎浮事件内容的权利。”
“提升五仙类的传承觉醒度,可获得一部分阎浮运行权限。”
耳边的声音让李阎一个激灵。
“阎浮?”
“我是阎浮果树上,八百万忍土,负责行走大人本次事件的虹膜文字信息接触,与其他行走会话,行走降临之前身份准备,以及脱离后的扫尾工作。”
李阎回想起之前两次阎浮事件,深沉干哑的男声,和悦耳的女声。
八百万忍土。
”行走大人的权限已经是十都级别,原则上,我们会在权限以内,为你提供必要的信息。”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我不想把自己的传承替换成五仙类,在成为代行者之前,我是没什么机会接触,阎浮运行权限这些东西了?”
“完成传承的第一次峰值突破,可以拥有第二项阎浮传承。”
说到底,还是要提升觉醒度。
李阎攥了攥拳头,他瞥了一眼巷子里,插着口袋默默离开。
……
燕都,阳朝区派出所
审讯室。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来给你做笔录。叫什么?”
男人推门进来,也没仔细看屋里头,先把帽子挂上,背对着椅子上拷手铐的男人,
“我说你小子这么大个子,干点什么不好,你偷自行车,霍,这酒味,”
他转过身来。
“我告你你丫认便宜吧,搁前阵子严打,你罪过大了你知……”
他的嗓子忽然一停,桌上放着一双淡黄色的手铐,歪歪扭扭的像是麻花。
对面男人面无表情。
“别紧张,同志。”
他抬起脸来。
“我只是想问问,今天白天有没有什么生面孔犯的恶性罪案。”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瓶廉价的二锅头,一边抿一边说道。
“大概就是,没有户口的外地人被杀人抛尸这种……你跟我说说,咱们……警民合作。”
=== 第114章 毕方与菜市口 ===
“跑哪儿去了?”
值班室里,老秦拿痒痒挠抓着后背,舒服地呲牙咧嘴。
“把以前房子退了。”
李阎推门进来。弯腰拿起暖壶,倒满桌上的大茶缸子,然后大口吞咽。
老头子歪着头看李阎的侧脸。
“心情不好啊~”
李阎一凛,他动手杀人,至少几个小时里,身上都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气,普通人很难察觉,没想着这老头这么敏感。
李阎装腔作势摸了摸眼角:“想家了。”
“想甚?吃饱就不想了。”
老秦站了起来,“那行,今天晚上你就在这盯着。明早我来接你的班。”
“没问题。”
李阎答应着。
老秦从铺上拿起军大衣披在了身上走了出去,屋里的李阎踩着门槛,静静看着老秦蹬着自行车离开,他一仰头,把手里头的大茶缸喝干净。
灯光下,茶缸上的天安门图案分外鲜艳,上面一行拱形的红字。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墙上的指针指到十一点三十分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李阎正好一册色彩古旧的连环画看完,内容是“公孙胜斗法破高廉”,水浒传里的一段。
“请在十二点之前,赶往广安门菜市口。”
“你的对手传承为:毕方。”
李阎把连环画扔到一边,翻身而起。
他不死心地拿出随身听,又按了几下,随身听没有反应,这才拿起推门走了出去。不过,他去的方向不是菜市口,而是之前自己抛尸的冷清巷子。
……
燕都菜市口,位于南城宣武门外大街和广安门内大街交汇,明清两代处决要犯的法场。
不知道为什么,李阎背上多了一个宽大的麻布袋,当他到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了鳞次栉比的传统民居,四下没有人迹。
苏都鸟早早就到了这里,在天空盘旋了二十多分钟,也没有看到一个人。
眼看着十二点就要到了,李阎试图通过苏都鸟侦查来占取先机的计划宣告破产。
最终,他还在最后的一分钟出现在广安门青石板路面上。走进了菜市口法场的范围里。
红色数字跳动,十二点。
深沉的夜色变得粘稠起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菜市口法场】
你的判金类物品无法使用
对一切血肉生物进行判定斩杀。(依照次序)
李阎四顾,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法场的镇压效果也没有任何异状。
“咚!咚!”
有手指敲动木窗的声音。
李阎循着声音往上看,惹眼的百货商场二层,一个瓜子脸的俏丽佳人倚着窗户,睫毛细密,笑盈盈地盯着自己,
她穿一身牡丹花高叉旗袍,颈子细长,欺霜赛雪。
“姑获鸟?”
“毕方?”
两人四目相对。
“你背上的是什么?”
女子问了一句。
李阎把麻布袋子丢到地上,没有系紧的麻袋里露出一只人手。
女子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
“天亮的时候,死在午夜世界的人,尸体也会留在那里,进入午夜的时候,只有自己身上的东西能跟着带进来。所以,尸体抛在这里,最干净。没有麻烦。”
李阎耸了耸肩膀。
“虽然普通人不太可能在七八天里,就逮捕到拥有各种特殊能力,体能过人的阎浮行走,碰上心思缜密一些的,单是找到线索,都存在很大的困难。不过,也不费什么手脚,做了比不做好。”
顿了顿,李阎接着说:“万一有什么无所顾忌的好手,闯到公安局里找卷宗,那我岂不是被人摆了一道?”
女人点了点头:“有道理,不亏是十都级别的行走。不过,你跟别人交手的时候,似乎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呢?”
女子把目光放在了李阎状态栏的“巫语”上。
李阎没理会女人的试探,直接了当:“我上去,还是你下来?”
女人露出一口秀气的牙齿。巴掌握住窗沿,从十余米的楼上翻身一跃。
红艳的牡丹花下,修长白嫩的大腿若隐若现。
李阎仰着脸,貌似在欣赏。
一,二。
他心中默数两声,在女子快要落地的时候,小腿绷紧前冲气扬剑上撩。
环龙剑出如泓水,狠辣刺向女子的头颅!
气氛陡然一变。
女子的面孔不收控制的膨胀起来,躁动的火苗从她的七窍里狂涌而出,然后,澎湃炸开。
“嘭”
滚烫的火浪掀出去一米有余,李阎就地翻滚出去,手背被撩出几个大火泡,倒是没有多大的伤。
“对女人也这么狠,你真是没人性。”
阴暗的巷子里,旗袍女子迈步走了出来,她摘下头上的簪子。长发抖落,从发梢燃烧起来。顷刻间化做熊熊烈焰。
火发张扬煊烈,女子婉约的水粉气一扫而空。
《西山经》云: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
……
李阎挑破火泡,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更加清醒了几分。
李阎前冲扬手,环龙剑光激散而出。
女子四根指头微翘,深红色火焰从掌根蔓延到指尖,勾勒出一柄不到一米的火焰刀子,造型简约。
刀剑相撞,环龙磕在火焰上,却不得寸进。
女子有些吃不住力的眯了眯眼睛,李阎往下一撮剑刃,脚掌磕在女子的膝盖上。
女子吃痛跪倒,火发一甩,两道火舌冲着李阎面门扑来。
李阎手臂抬起,反握环龙砍断火舌!没半点犹豫,拧腰一脚踢向女人的太阳穴。
……
女人狼狈地滚出去七八米,高叉旗袍的上布满尘土,嘴角肿起一大片,藕白色的手臂上印着李阎的小块鞋印,颤抖着不能自持。
李阎汉剑剑尖往下虚点。
”打架嘛,白衬衫,黑夹克,单马尾多爽利?你说是不是?”
女子用力抹干净嘴角,忽然冷冷一笑。
“姑获鸟,是恶鸟吧?”
“所以呢?”
李阎问。
“那你可真是不走运。”
女人纤细的手指往十字路口一指。
李阎的眼光顺着路面往前看去,绑着黄带子的西洋路灯下面,
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草台……
草台上站着两只软底高腰黑皮靴,李阎往上看,束腰皂衣,涂满鸡血的恶性面孔,红缨漏斗毡帽,手上是遮红布的的鬼头大刀。刃口不见天,冷森森寒气直冒。
刑典,刽子手。
“看来,是你先上刑场了。”
=== 第115章 风貌与际遇 ===
两名阴森森的白面小厮从草台后面走出来。胳膊架着一个高瘦汉子,
那人赤裸着上半身,拿红布裹着眼睛。
“爷们!爷们!刀磨快点,给咱一个痛快,到了阴曹地府,咱也谢了你的大恩大德。”
那人豆子大小的汗珠子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嘴里叫着。
刽子手扯开他脸上的红布,但见这人脸色青紫,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竟然和李阎一模一样!
“开斩!”
李阎脖子后面直冒凉气,没等他有所动作,皂衣刽子手一口银亮酒水喷在刀刃上,鬼头大刀劈下,顷刻间红光崩溅。
人头落地。
“噗!”
李阎眼前一黑,似乎真有一道钢刀迎面劈来,眼口鼻竟一齐喷出血来,那形容凄厉可怖。
他的状态栏中清晰地多了一项:“臭肺(斩)”
臭肺,三魂七魄之一。
一盆子黄土盖在横溢的鲜血上,刽子手拿起脸盆里的毛巾,把鬼头刀随意一抹,扬了扬下巴,两名白衣小厮从草台后面又架出一道人影来,扯开红布一看,竟然还是李阎!
“行走大人请注意!”
“三魂七魄被斩尽,你将强制死亡。”
“请尽快离镇压物范围。”
兔崽子……
李阎咳出两大口血,眼前金星直冒。
女子看准机会,两个纵越矮着身子冲到李阎面前,燃烧着深红色火焰的刀子刺向李阎的双眼。
热浪逼人而来。李阎看不清楚,抓住风声环龙剑劈出。女人腰身一扭,轻巧躲过环龙,橘红色的拳头轰在李阎的胸口上。
李阎硬生生受了这一记,环龙剑往前虚抹,逼退女人以后,脚下蹬地往草棚冲去。
“想得美!”
女人腰后两道焰浪翻涌,身子朝李阎冲了过去!
“开斩!”
祸不单行,草棚里那皂衣刽子手虎吼一声,刀光再落!
斩吞贼。
“扑通”
朝草棚冲去的李阎一个趔趄,脱力似的跪倒在地。
女人心中狂喜,脸上的表情几乎失态。
先受“斩臭肺”,又受了自己夹杂火焰劲道的拳头,最后再受“斩吞贼”,一个羽类传承,顶得住才有鬼。
浓烈的红色火焰滚动成球,女人距离李阎的后背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心中暗喜:“赢了!”
可惜李阎一路走来,无论是当初的张明远,徐天赐,还是后来的立花宗茂,本多忠胜,都印证了一个道理。
李阎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示敌以弱,生死翻盘。
李阎眼中辣色显露,腰身后仰,弯成一个夸张的铁板桥,双臂上扬,右手摸过胸口,虚握的双手之间,白金色的光芒激耀而出。
虎头大枪。
女人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白金色吞刃朝自己扎来,身体却径直撞了上去。
大枪穿破心口,贯穿后背半米有余,一击毙命。
生与死的颠倒,就是如此儿戏。
正如余束所说,就以术论,李阎的一身业艺。
可谓“精彩绝伦”。
上半身后仰的李阎视线倒错,女人的血液顺着枪杆滑到自己手掌上,烫得像开水,袅袅的烟气从她的伤口里冒了出来。
真的很险。
“你获得了传承:毕方之血·磷炎。”
“行走大人请注意!”
“三魂七魄被斩尽,你将强制死亡。”
“请尽快脱离镇压物范围。”
白脸小厮把第三个人架了出来。刽子手挥动手里鲜血淋漓的鬼头大刀。
李阎抽杆转身蹬地甩出虎头大枪,夜下一抹白金锋芒快若惊鸿奔草台而去。
足长三米,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弧线的虎头大枪直扑草台,然后……
毫无阻碍地穿过去了。
李阎眼白里都是红丝,贲张的青筋凸起。手中环龙剑下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那道血腥野蛮的草台!
“开斩!”
声咤如雷。
李阎连剑带人穿过草台和刽子手,像是穿过水波一般,却连半点涟漪都泛不起来。
而第三颗人头已然落地。
李阎如遭雷击,大头栽在地上,朝前滚了两滚,一手拔起虎头大枪,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身后,那催魂夺魄一般的“开斩”二字如影随行。
李阎几乎是强拖着身子跑动,一个拐角脱离菜市口,立马栽在路边上的木头栏杆上,手指紧捏着扶手,大滴大滴地的血点滴答在木头上,地面上。
他强自翻了个身,一屁股坐在地上,肺腔全是火辣辣的血腥味,脑子里好像被一颗榔头连续砸中,山呼海啸一般的痛感一波又一波袭来。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手指,撕破一道符纸。
甘露符的清凉之意在五脏六腑之间缓缓流转,李阎的“吞贼”“臭肺”“除秽”三魄被斩,即使离开菜市口法场的范围,这三个状态还在。
需要结束阎浮事件之后才能花费点数消除。
可李阎眼中却有隐隐的兴奋之色。
“你发现了阎浮秘藏。”
……
王府井,东来顺。
东来顺始建于光绪二十九年,清真老字号,刀工精湛,食客可以透过片下来的羊肉看到盘子的纹理。
查小刀箕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翻手,手中菜刀就魔术一般消失不见。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良久才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他叼着一枚香烟,嘀咕着:
“把地点设在这里,也省了我麻烦。”
说着,他往饭店不算高大的黄檐门往里走。
“大概还有六天,燕都八大楼,八大居,四大顺,南宛北季,活不轻四啊~”
饭庄看上去黑咕隆咚一片,里头却是灯火通明,查小刀没等进去,就被一个红光满面的小厮拦在了门外。
“这位爷,咱们客满,你多担待。”
查小刀瞥了一眼空着大半的桌椅,没说话。
再看上桌的列位,尽是泥塑木雕,甚至一位还有少了半截手掌,金漆掉了大半,背上有彩色的粉笔涂鸦,上面好像是写着“王小明是小狗”这一类的话。
“掌柜的。”
查小刀往里一鞠躬。
“咱不吃饭,咱学艺。”
……
崇文门外东打磨厂路北。
老二酉堂。
这是几百年的老书店,最早刻印四书五经,唱本小说。也刻印一些爱国刊物。
白石牌坊外面立着几张桌子,青瓷茶壶盖碗,下面压着一张黑白报纸。
“外争主权,内除国贼,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男人抽了抽鼻子,嬉皮笑脸地对满清遗老打扮的老板说道。
“老人家,你行行好,讨碗酒给我呗。”
老人白了他一眼,之乎者也了半天,男人也听不懂,他知道这家酉堂有些门道,但是也不在意。转过头看向桌对面满脸绝望的胖子。
一枚黑色棋子立在桌面上。
男人掏出一瓶印着“双合盛五星啤酒”字样的玻璃瓶子,盯着胖子问:“想好了?投子认负,还是死。”
=== 第116章 阴市 ===
廊坊头条胡同。
李阎掂量着手里两枚黄金小判,一枚黄金大判,往胡同里面走。
阴市里的货币活人肉,其实重点不在人肉,而在于一个活字。
能在午夜中自由活动的,到现在李阎也只见过阎浮行走,如果没有把握活捉,活人肉这个要求,无疑是要让阎浮行走割自己的肉。
嘿,想想看毛类还真是占便宜,只要狠得下心。
“呦,稀客啊~”
一新一旧两盏红灯笼挂着,宅门往里沸反盈天。
这些人好像还认得出李阎,他迈步往里。多数人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就不再搭理。
没等李阎四下看看,就觉得风衣被人轻轻一扯。
“大爷,听曲么?”
李阎一低头,丫头扯着他的衣角,杏黄的裙摆,小脸尖尖,两颊煞白,圆溜溜的眼睛漆黑一片,没有一丁点眼白。
李阎轻巧地抽出风衣。
“不用了,谢谢。”
丫头把头一低,两只小脚丫挪动,看着有点让人心疼。
“怎么着,爷们,要点什么,这片我门清啊。”
这声音听着熟悉,正是卖香烟的帽子张。
帽子张这次带着一顶圆顶草帽,边沿还露着草叉,他朝李阎吹了声口哨。
帽子张是卖香烟的,盒子里的烟草能增强行走的各项素质,非常实用,可这并不是李阎现在迫切需求的。
李阎抽出只剩一张的都功甘露符,朝帽子张眼前晃了晃。
用去两张都功甘露符,三魄被斩的李阎伤势平复,如果硬说有什么后遗症,那就是李阎的痛感削弱了很多,是好是坏,李阎也说不好。
“我要跟这东西差不多的,有没有?”
帽子张眨巴眨巴眼睛,笑呵呵地说。
“有~”
他一转身。李阎跟在后头。
两道柴门往后,不知道几出几进,兜兜转转,帽子张把李阎领到几根竹子后头。
这里坐着一个戴草帽的老头子,屁股下面垫两块红砖头,正啪嗒啪嗒地抽着烟袋,正眼也不瞧李阎和帽子张一眼。
帽子张鞋尖戳了戳老头满是泥点子的小腿。
“王蛤蟆,来生意了。”
老头搭眼一瞧,屁股往里一挪。声音好似老树皮。
“我这可不要人肉,要活生生的眼珠子。”
“甭废话,拿东西。”
帽子张不耐烦地催促一句。
老头把帽子一摘,放到李阎面前。
“瞅瞅吧。”
李阎往帽兜里头一瞧。
半兜子的青枣。
【元谋大枣】
填髓,生肉,止血,续肢(需简单固定,伤口截面不大于二十平方厘米)
一颗眼珠/十颗。
老头把一把汤勺递到李阎眼前。
“左眼还是右眼。”
李阎没说话,他把手心摊开,里头躺着一枚黄金小判。
老头一愣,朝帽子张的方向看了一眼,帽子张两眼一翻,没说话。
“二十颗。”
“三十颗。”
老头摇了摇头:“最多二十五。”
“行吧。”
李阎也就随意一砍,没多纠缠。
老头子手边也没个塑料袋,抓起一把放进李阎手心。接过判金,又挑出两颗小的青枣扔给帽子张。不再搭理两个人。
把二十五颗元谋大枣放进印记空间,李阎长出一口气。
“怎么样,随便看看?”
帽子张把两颗青枣吞进肚子,一脸满足地朝李阎说道。
李阎把最后一枚黄金小判翻到手背上,眼神闪烁:“兄弟,菜市口法场,你熟不熟?”
帽子眼神落在判金上,嘴角上扬,听到李阎的问题,瞳孔却是一缩。
……
戒台寺东南峡谷,摩崖山。
山体呈铁红色,内浮雕佛像二十二座,衣纹流畅,表情肃穆。
女孩一手持龙纹关刀,一手绕尺余玄蛇,个头不高,眼中满是灵气。
对面的石龛里头,男人两米多高,光头,脸上有一道刀疤,浓眉阔口,杀气腾腾。
他右手只有三根手指,伤口还新。
两人对视良久,女孩一步一步走到刀疤男人面前,仰视着比自己高出三四个头的男人。抓起他蒲团大小的手掌,语气不满:
“怎么搞成这样……”
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抽回右手,瓮声瓮气地说:“碰到一个硬手,一个照面就砍断我两根手指。”
女孩个头不高,吹了吹额头的头发,语气堪称彪悍:“哪个王八蛋敢砍我哥哥?”
刀疤男人扯了扯嘴角,支吾了一会儿才说:“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指定对决的对象是你。那我们两个,岂不是要在摩崖山白白待上一夜?”
“也不算吧……”
女孩随手一抹,把龙纹关刀收进印记空间,双手叉腰眺望摩崖漫山铁红色佛像。
“这四九城里除了镇压物,也有不少好东西呢。”
……
“您要是问我,这刑场里头的几位“婆姨”怎么对付,您恕我缄口。”
李阎没言语,知道帽子张必有后话。
“不过,这几位平常最爱六必居的酱菜,你要是想打听点什么,可以去看看。”
“婆姨是什么意思?”
李阎旁敲侧击。
“捞阴门的行话,这主刑的叫“姥姥”,两位帮衬的,就是“大姨”,“二姨”。”
“姥姥……婆姨……”
李阎面上不漏,心里头暗暗发狠,那皂衣砍自己那三刀,自己可是铭记于心。
李阎雷厉风行,何况还有梁野的随身听电池要找,也没耽误,刚要离开,帽子张叫住了李阎。
“还有什么事?”
帽子张作了个揖。
“兄弟,还是那句话,阴市有阴市的规矩,,半斤买,八两卖。谁都拖欠不着。六必居这口信不值钱,阴金我拿着压手,不过,半两生人肉还是有的。人情不抵买卖。您见谅。”
李阎鼻腔出了口大气,也没纠缠,刚要伸手拿环龙剑,不料帽子张一个大喘气。
“不过啊,兄弟,我有一件响当当的好宝贝,您到里屋上眼,买卖要是做成了,这条口信,我就当添头。”
李阎注意到帽子张的目光,想了一会儿,帽子张一个眨眼的功夫,他撩开袖子,手起剑落,一长条血肉挂在剑尖。
李阎面不改色,指尖朝剑身一弹,帽子张下意识接住。
“我赶时间,改天。”
说完,李阎转头就走,帽子张脸色阴晴不定,目送李阎远去。
要说阴市的人有歹心,那也不至于,帽子张多半是看上了李阎脖子上挂着的六纹金钱,可这件东西,李阎是无论如何不想卖掉的,所以,无论帽子张嘴里头的宝贝是啥,李阎都没有兴趣再去打听了。
“哦,对了,兄弟。”
李阎好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一回头,拿出一枚大判来。
”我这个来路的人,晚上不会少,你帮忙盯着点,有消息,按规矩来。”
帽子张把草帽一摘。
“您瞧好。”
=== 第117章 酱菜厂 ===
墙上《还珠格格》的海报被一道飙溅的血箭染红,李阎脚下踩着一具周身腐烂的尸身,嘴里哼着《对花枪》,仰着脸在超市的橱柜上翻找着……
“啊,找到了。”
李阎撕开纸盒子,里头都是索尼型号的电池。鼓捣了几下,收容梁野的随身听终于又亮了起来。
“你真的觉得我唱得不错?”
梁野的声音从随身听后头的喇叭里传了出来。
时隔快一天,梁野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李阎想了想:“确实不错,如果没这档子事,没也许你就成了。”
说着,李阎又问道:“你能出来么?”
“能,但是不能太久。”
“那也行。”
李阎把盒子里的电池一收:“走,我请你吃酱菜……”
“七年没往外走动,吃什么都香。你见我父母了么?哦,对你不知道我父母住哪儿。你为什么帮我?你跟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路?我说哥们你哪的人?口音听不出来……”
李阎:“……”
等李阎走出这间“佳佳乐超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距离“沸腾的午夜”的结束大概还有五个多小时。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李阎看上去孑然一身,实际上,却还要算上骑鬼,丹娘,还有这个话痨,梁野。
这里头,骑鬼是相当直接的召唤物,李阎可以通过心念直接指挥,骑鬼有基本的神智,但仅限战斗,做不了太多的事。
丹娘和李阎的关系就相对复杂,这尊来自龙虎气朝鲜的野山神,本身的实力绝对不在“十都”以下,连李阎的惊鸿一瞥也什么都看不出。
不过,自从她莫名其妙出现在余束的葫芦里,被李阎带出了原本的世界,就一直处于修养的状态。
因为丹娘从来没有对李阎显露任何恶意,李阎也无法从丹娘的威胁度里去衡量她现在恢复到哪个地步了。
最后是梁野,这只拘束在随身听里的爻并没有战斗力可言,也带不出这颗果实,但对于现在的李阎来说,实用性还在骑鬼之上。
李阎现在就忍不住再想,自己要是叼着胡萝卜,放着梁野的bgm再去一次法场,那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不过,菜市口法场的镇压效果怎么看也比那个天主教堂遗址要强上太多,在李阎想来,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李阎想做的不是自保,而是能够接触到那座虚幻如同泡影的草台,找到里头的【阎浮秘藏】,最少,也要报一箭之仇。
……
一水儿的的红瓦绿檐,雕梁画栋,可是李阎抱着肩膀盯着牌匾看了好久,愣是没进去。
红旗酱菜厂
李阎转了好几圈,也没找着六必居三个字。
如果不是花点数购买的地图明明白白地指着,这里就是百多年的酱菜老字号,李阎还真有点心虚。
“呦~,爷们,不好意思啊,不招待。”
有个披白毛巾的伙计愣是把李阎顶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小厮满面红光,看上去和活人无二。
李阎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问道:“我说兄弟,咱六必居这牌子,咋没了?”
他一指头上红旗酱菜厂五个大字。
“哦~”
李阎点了点头,左右看了好久,一个人影也没有,又问道:“那,什么时候能做生意?”
伙计摇了摇头:“爷们,我就实话说了,我们做不了你的生意。”
李阎还要说什么,身边却是一阵清凉,李阎左脚跟一挪,蹬蹬退了两步,门口前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一身水袖长裙,笑容甜美。
她冲着那伙计一欠身,两根手指提起裙角,迈步往里走。那伙计没拦,反而脸上堆笑。
李阎长出一口气,心里正在计较,脖颈上的铜钱方孔涌出一阵翠流,丹娘迈步而出。
她和李阎对视一眼。
“让我试试。”
她看了看已经消失在门里头的姑娘,语气里似有深意:“如果她可以进去的话,我想我也行。”
李阎点点头,丹娘和门口的伙计打了一个照面,那人看丹娘一身打扮,本来心存纠结,不过丹娘轻声说了些什么,他也就如释重负地让开了。
丹娘回眸一笑,巴掌一扬,示意李阎跟进来。
红旗酱菜厂里灯火通明,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咸香味,柜台后面的掌柜昏昏欲睡,青花瓷的坛子里头摆着各色酱菜,拿玻璃压着。
色泽浓郁的酱油,黄豆酱,豆油米面。
白糖蒜,甜酱黄瓜,黑菜,八宝荣,仓瓜,甘露,顶上是六珍坊的招牌。
桌子大多空着,前头进来的那小姑娘,提着小包裹往外走,正和丹娘走了一个面对面。
两人擦肩而过,那姑娘一扭头,盯着丹娘圆润的肩头看了一会儿,转身出门。
“这姑娘什么来头。”李阎问。
丹娘捻着茶杯:“不好说。”
李阎笑着说:“我有种预感,以后还能碰到她。”
两人正四目相对。
“搭把手嘿!卡住了。”
梁野从一点点从比指甲盖也大不了的随身听屏幕往外爬,特别是他一只大腿卡在外面,脸憋得通红,那场面除了诡异,还有点滑稽。
丹娘收回目光,李阎搓着牙花子直挠头。
……
李阎拿胡萝卜蘸酱,大口往嘴里送。
满脸胡茬的梁野双掌交叉,撑在下巴上,还有点深沉的意思。
李阎看着梁野,心头不乏恶意地想,这要是配上蛤蟆镜,白手套,啧啧……
“你的意思是,我帮你的忙,你帮我找父母。”
“对,我帮你找到你父母,代价是,这几天,你得帮我的忙,我在这待不了多久,等我走了,你想干什么我就管不着了。”
梁野拳头一锤桌面。
“好,你想我帮什么忙。”
一旁小口吃着八宝菜的丹娘一抬头,引得李阎一顿。
来了。
门口洞开,一股子腥风冲了进来。
软底黑色皮靴踩在地板上,直直挺进来一张煞白的脸。
=== 第118章 希夷 ===
那白脸小厮走路轻飘飘的,敷着白色粉底的脸上嘴巴微张,舌头片鲜红。一身青色皂衣,扎着黑红色腰带,戴着红缨毡帽。
李阎面无表情,他背对着柜台,一口又一口把嘴里的酱黄瓜咬得稀碎。
白脸小厮抬头看了一眼眯眼的掌柜,又指了指坛子里头黄瓜,藕片,银苗菜伴在一起的八宝荣,作了个揖,软声细语:“我家邓姥姥那老三样,掌柜的,有劳了。”
那掌柜笑了一声,“我说贾二,你家刀把子没跟来,我就是给你包上,你也带不走啊。怎么着,要不你把你那鬼玩意脱了?”
这话听得李阎眼睛一眯。
“瞧您这话说的,刀把子跟来了,跟来了。”
贾二陪笑着,门坎后头,一条黄皮老狗摇着尾巴跑了进来,看,这就是两人所说的刀把子了。
好大一条黄狗,站起来怕不是快一人高,皮毛斑驳,两只眼睛是瞎的,脖子上有一道长久的勒痕。
刀把子嗅了嗅,两只爪子一扒柜台,舌头一吐,银声清脆,两枚大钱落在桌上。
贾二连连作揖,掌柜的瞥了瞥嘴:“等着。”
那掌柜进到里屋,大概几分钟,提着一个黄色酱包走了出来,挂在大黄狗的脖子上,把桌上的大钱擦了擦,收进袖子。
“刀把子,这儿!”
贾二一拍巴掌,嘴里叫着黄狗的名字。那瞎眼黄狗一个激灵,摇着尾巴往外走,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贾二的身体,一前一后出了门口。
掌柜眼瞅着一人一狗离开,嘴里不清不楚地嘀咕着什么。
丹娘眼珠一转看向李阎,李阎把嘴一抹,手掌一搭梁野的脖子。
“别吃了,走。”
黑漆漆的夜路下,名叫贾二的白脸小厮脚步没有一点声息,老黄狗昂着头,脖子上挂着黄油纸的酱包。
蓦地,老黄狗鼻头耸动,两只前腿一住,耷拉着的耳朵立了起来。
小厮开始没有察觉,自己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刀把子没有跟上。
拐角的阴影里头,一只白色绒毛爪子轻轻探了出来。
但见此兽额头王字黑色长斑,两只铃铛大小的眼睛烁烁发光,是一头白色幼虎。
大明官制五品官服图案为熊罴,李阎身具飞骑尉的武勋,又担卫所镇抚,两者都是从五品的官职,可是总不能带给李阎两只熊罴之相。而四品的金钱豹,李阎又够不上。
现实是,李阎的龙虎气所凝结的走兽。是一只周身洁白的幼虎。
幼年的虎,明代称为彪,本来是六品武将的官服图案,可六品的彪是是普通的黄色,而李阎的龙虎气凝结出的彪,则洁白无比。
老黄狗凸起的脊背抖着,满身狗毛炸起,龇着满口的尖牙,对着阴影狂吠不止,尖利的牙齿咬合在一起,涎水滴落,看着怕人。
贾二满头汗水,哑着嗓子叫了好几声,名叫刀把子的老黄狗却无动于衷。白虎是别颗果实龙虎气幻化,燕都午夜下的怪异们看不见,与之相对应的,大明官身的龙虎气,也管不到这四九城里的刽子手。
所以贾二只看见自己家的老狗停下,却注意不到阴影中凝视着自己的白色幼虎。
白虎从阴影中冒了出来,算上尾巴也够不上一米,它歪了歪头,朝刀把子打了个哈欠,奶声奶气的,露出两颗幼小的尖牙。
刀把子脑袋一晃,把油纸包甩在地上,两只强健的前肢撑地,后腿一蹬,猛地朝白虎冲了过去!
微不可查的摩擦声音响起,两只手掌扯住了刀把子的尾巴,是贾二。
他喘着粗气,脚底下是红黑色的腰带,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整个人鲜活了很多。
”你这发泼的畜生,我看你是皮痒了!”
他不干不净地骂着,一脚踹在黄狗的背上。刀把子被主人拉住,也就不再往前窜,身子弓起与阴影对峙,贾二一脚踹上去也纹丝不动。
贾二有些紧张地左右看了两眼,索性自己拿起油纸包,又去捡那条腰带,不料刀把子嗷呜一声,张嘴咬向自己。
贾二一屁股坐在地上,叱骂已经到了嘴边,眼角却发现自己的腰带不翼而飞,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坏~”
雪亮的剑影在黑夜中一闪而逝,人头抛飞到空中,大犬凶猛地撕咬过来,被李阎一脚踹飞。
尸身落地,血泊浸透开来。
贾二人头落地,却口吐人言:“你!”
李阎手里拿着一束黑色的腰带,低头盯着怒目圆睁的贾二人头,一剑劈了过去。
刀把子撞了上来,张嘴去咬李阎的小腿,环龙弧线一变,刺进黄狗的后背。
“好狗。”
李阎进腕一划,环龙深了一尺还多,老黄狗哀鸣一声,就此气绝。
“是你?是你!”
人头落地的贾二不住怒吼,那张苍白的人脸面容扭曲。
李阎去看手里的腰带。
【慎刑司皂带(夜)】
品质:???
杀猪下三滥,杀人上九流。
阴司刑典的标志,系上这条腰带,将成为“希夷”。
不可带出本次阎浮事件。
【希夷】:只能接触同为“希夷”状态的事物,也只能被“希夷”状态的事物接触。
阎浮行走保留衣物,但是无法使用任何兵器,无法使用印记空间。
人死作鬼,鬼死作聻,聻死作希,希死作夷。
——《幽明录》
李阎把这条腰带收了起来,环龙点着贾二的眼睛,语气阴冷:“你是拿砍头当饭碗的,你来告诉我,我这一剑水准如何?”
贾二面容扭曲。几乎说不出话来。
顿了顿,李阎又说道:“我做事公道,你们婆姨砍了我三颗人头,我如数奉还,你砍了头能不死,是你的造化。我不会再动手。”
说完李阎不再理会他,转头往菜市口的方向去。
倒地的无头尸身伸手抓住李阎的脚脖子,李阎下意识低头。
贾二白森森的牙齿一露,脸色由白转黑,怒张的紫黑色血管扭曲如同小蛇,人头弹射如离弦之箭,甩着长辫子往李阎脖颈咬了过去。
环龙铮鸣飞挑,剑光如同乍破银瓶,顷刻间将人头绞成漫天骨肉。
零落血肉落下,李阎的脸上饱蘸戾气。
“当了几天兵,真拿老子不当匪了!”
先跟大伙说声抱歉,昨天喝断片了,让哥们扶回宿舍的,老丢人了,今天难受了一天,码不出字,出了身汗好多了,昨天欠的会补,这几天,心无旁骛,全力更新。望读者老爷们海涵。
=== 第119章 暗流与明流 ===
长夜无尽,好似万古不生仲尼。
感化胡同。
云虎孤零零地站在街上,四周是高低错落的红砖瓦房。
弹壳和零件散落一地,残留的血肉嵌在沥青凹凸的颗粒之间,已经干涸。
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手指拿起一顶血迹斑斑的鸭舌帽子,转身离去。
……
薄暮过西市,踽踽涕泪归。
市人竟言笑,谁知我心悲!
——《过菜市口》许承尧
天空罩上一层牛奶色,阳光氤氲。却迟迟不能撕破乌云。
杀猪下三滥,杀人上九流!
六子,早知道应当叫你牵着刀把子去,贾二这混小子是真他娘的磨叽,一包酱菜,带到他姥姥家去了?
哦,不对,咱就是他姥姥。
六子,你得明白,咱大清国刑部押狱司,手艺最老道,活儿最利索,才能称上一句“姥姥”。
吃阴饭的大三门,缝尸的仵作,扎纸人的彩匠,都靠边站!
头一个是谁?是咱,是砍人头的刽子手。
同治三年,咱那时候的大姨剐了太平天国的女将周秀英,咱帮的手。
那女人苗条,一身骨架片下来,你姥姥咱眼都不眨。
打那年开始,这碗饭咱端了五十几年,白天拿冬瓜画根白线,当人头练,晚上用香头,得正个好把火炭头子切下来才作数。
从帮工的“外甥,到“二姨”,再到“大姨”,四十三岁那年独挡一面,人家称呼咱一声“邓姥姥”。
六子,咸丰年的八大臣你知道不?多大能耐!都砍了!谁主得刀?我!
光绪二十四年的秋天,就在这宣武门外菜市口,六颗人头。刀口下头有个四川人叫刘光第,人头落地,尸身不倒,当真是好汉。
那南门内外,围一个水泄不通,
那人是干嘛来的?看咱砍头!
给谁叫好,给咱!
六子,那真是咱这辈子最威风的一场。
六子,你莫看轻了咱这行当。咱是国法,是荣典!
咱就问你一句,哪朝哪代,这当皇上的不得用人砍头?砍头,他就离不了咱!离不了咱这口刀!
我万万是想不到,到了咱一辈,是他娘的土地爷掏耳朵,崴了泥了!
这当官的不兴儿砍头了,改吃枪子,这他娘的。
诶?小二咋还不回来?
唔~可咱忘不了啊,六子。
别人说这行当损阴德?胡说八道!
那洋鬼子都说,人死升天,咱这是给人升天垫了一步道啊,六~
等会,有生人。
“……”
小二折了。
别他娘废话,你姥姥我眼没瞎!我知道他系着咱的腰带。
慌什么?怂蛋包!
咱砍刘光第那年,是光绪二十四年,六儿,你给算算,那应该是阳历几年?
哦,一八九八年,到今天,整一百年了?
一百年了,就等来一个小崽子……
“还能跑了你!?”
……
油纸包抛在空中,藕片,萝卜丝,豆皮,木耳,大头菜淋了一地。
李阎走进菜市口,腰上绑着黑红色腰带,高瘦身子在街上晃荡,原本红润的脸色异常苍白,宛如鬼魅。
途中遇到胡同的小石狮子,李阎不躲不避,竟然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李阎眼前,坐着一个精瘦的小个子老人,脑后还盘着发辫,眼巴前有白发晃荡,脸上的鸡血没有干,正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袋。
老头身旁,站着一白脸小厮,神色又悲又怒。
小个子老头把手上的烟袋杆子放下,一双眼皮上翻,恶气森森。脚下一踹,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到李阎脚下,李阎一看,正是自己的人头。
李阎浑不在意,把人头踢开,一步一步走近二人,嘴里说着:
“我听人说。这古人斩首的时候,刽子手趁犯人不备,从人群走出,刀起头落,人头不闭眼,落地之时能眨眼三下,嘴角上翘,有含笑九泉之意。”
“今天,我送您二位含笑九泉。”
回应他的,是小个子老头迎面的刀光。
邓姥姥张舌怒吼,脸上鸡血宛有神性。
……
这是一家雾气蒸腾的苍蝇馆子,灯光昏暗,污水横流,蒸屉里一颗颗人头嘴巴张合,气氛阴森。
围裙上满是血迹的无头厨师瑟瑟发抖,在酒水柜子后面不敢冒头。桌上的两个男人,似乎比它更值得恐惧。
桌上摆满了啤酒,两人对面而坐。
“可以了么?”
男人戳着桌子,身上浓郁的酒气几乎成了标志。
他对面坐着一个穿西服的男人,正全身贯注地盯着手里的红白机手柄,大拇指快速摁动。
蓦地,西装男人手指一停,神色阴郁。
“切,挂掉了。”
酒鬼男人眼里带着刀子,打在西装男人的脸上。
“咳咳~”
西装男人咳嗽两声,连忙把手柄收回口袋,朝酒鬼男人伸出自己的手掌。
“自我介绍一下,任尼。”
“武山。”
“这是你要的,本次阎浮事件所有行走的记录在案的资料,包括传承,专精强度,购买记录等等。一应俱全。”
武山接过任尼递过来的黄色文件袋子。
“我不是第一次跟羽主的人交易,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新人。”
任尼言简意赅。
“是么?”
任尼看武山撕破纸袋子,笑眯眯地补充:“毕竟是不符合章程的灰色交易,即使“后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主里的其他人也在盯着,所以不能让忍土出面,贸然动用不属于这颗果实的特殊物品也容易落人话柄,所以,是图文版,请见谅。”
武山打开纸袋,迅速浏览:
“毕方,玄冥,唐猊,姑获鸟,饕餮,呵,居然还有一个没有成长起来的五仙类传承,魁?见识过几次,算是少数作战能力强横的五仙类了。”
武山眼神一眯,盯在了纸上的两个字上。
白泽。
终于找到了……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像这种偏向回收资源的逃杀类事件属于很稀有的情况,大基数下,滥竽充数的渣滓很多,强手也不少,哦,对了。”
任尼指了指纸上的某个名字。
“这个男人,羽主不太喜欢,方便的话,可以顺手杀掉他么?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
武山随意一瞟。
“姑获鸟?传承太弱了,没兴趣。也不打算拍那个马屁。”
“这样啊。”
任尼耸了耸肩膀:“那真是可惜。”
武山放下手里的文件,眼睛盯在了任尼身上。
“资料有什么问题么?武先生?”
“不,没什么。”
武山耸了耸肩膀,又低下头研究起文件上,那个【白泽】传承的拥有者来,叫昭心的。
一个初中生模样的清秀女孩。
今天还有,但是别等了,该睡睡
=== 第120章 尸狗钱 ===
刀身如血红火炬,即便是擦身而过,也火辣辣的疼。
“希夷”要是死了,只怕就连个灰都剩不下了。
李阎脚尖点地,身子晃过老头手中的鬼头刀,他自诩心志冷硬,可直面老头那张涂着鸡血的老脸,依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恐惧感。
是活人对死亡与生俱来的恐惧。
是千年王朝变迁,依旧不改,野蛮又血腥的斩首酷刑。
邓姥姥刀术精湛?也不见得,可这老头子身上那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压得李阎抬不起拳头。
这是一种远远超过【杀气波动】的体会,这老头子一生,杀了何止百人?
祸不单行,那名叫六子的小厮一溜儿烟的功夫,从草棚后头,扯出一个眼裹红布的人来。
六子一脚把人踢跪下,抄起一口寒光四射的刀片来,一口凉水喷在刀身上。
邓姥姥眼中放光,提一口气,双臂猛挥,为六子争取时间,呼吸之间出刀的力道和角度,也因此有细微缝隙。
机会!
李阎强忍心中惊悸,连退两步让过刀势,脚后跟蹬地前冲,趁鬼头刀势头已老,双手齐齐探出。
邓姥姥暴喝一声,刀身横起往左边一抹,砍在李阎的腰肋上,而李阎的右手,也险而又险地拿住了老头手腕,当下毫无迟疑,捏着老头手腕往自己膝盖一磕!
长刀脱手,抢步前顶,手肘撞在邓姥姥的下巴,左手抓住刀柄拧腰朝六子掷了出去。
“开斩!”
邓姥姥嘶哑呼喊。
“斩你麻来个痹!”
鬼头刀呼啸翻转,六子双目圆睁,一个扭腰让过刀锋。再一回头,形如鬼魅一般的李阎面容顶在了他的眼前!
李阎伸左手四指死死捏住六子脖颈,腰侧那道刀伤鲜血淋漓。
六子的挣扎毫无作用,李阎不管不顾,压着六子的脖子往前冲,朝着草台柱子上撞过去。
两张同样苍白的面容脸贴着脸,四目紧对,脚步杂乱踩在草台木板上面。六子咯咯的干吼和粗重的喘息声碰撞在一起,三人脚步蹬蹬蹬蹬暴如密雨。
“嘭!”
六子后脑袋撞在柱子上,眼前金星直冒,双眼突出,舌头吐出小半,
他眼角瞥见身侧插进草台里的鬼头刀,死命伸出左手去够,胳膊几次撞在柱子上,手指哆嗦着,却差一点才能够到。
李阎眼一斜,右手捏住六子的手腕一拧。嘎巴一声将六子的左手硬生生拧断。
六子白眼一翻,他也心狠,干瘦有力的巴掌往李阎肋骨上的刀伤上玩命一掐。
李阎脸上青筋直冒,捏着六子喉咙的手反而更紧了几分。发白的手指几乎陷进六子的喉咙里。
邓姥姥的身子晃了又晃,手里拎着一口牛耳尖刀,悄无声息地往李阎腰后走去。
仨步,两步,邓姥姥眼珠发红,朝前进步,双手按着刀柄往李阎腰眼里一扎。
李阎伸手拔刀拧腰甩臂!
“……”
六子的身体顺着杆子无力滑落,邓姥姥脖颈鲜血迸溅,像是漏水的龙头。
李阎脸上满是血点,他以刀杵地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到邓姥姥身后,松了一口气,右脚踢在邓姥姥的腿肚子上,邓姥姥身子跪倒,李阎手起刀落,顷刻间血光冲天!
“含笑九泉。”
……
脱了腰带的李阎掏出一颗青枣含在嘴里。脚印带血地走到五花大绑,脸上蒙着红布的自己面前。
“老子的三魂七魄就怂成这个德行?真是……”
他去拿那人的肩膀,不料手上一硬,那尸体消失的无影无踪,李阎的手里,多了一枚黑色的方孔铜钱。
【尸狗钱】
阎浮秘藏,可能通过任意果实获得。
消耗品
可强化一次传承技能,要求传承为以下四十二项中任一。
例:……
你的姑获鸟满足传承强化条件。
你可选择强化技能为血蘸。
强化之后,血蘸将附带一次对七魄中“尸狗”的固定值伤害,并削弱对方五感。
尸狗伤害爆发在血蘸伤害之前,即血蘸总伤害为(尸狗伤害+血蘸结算伤害)*130%九凤冰属性伤害。
强化之后,血蘸副作用将进一步削弱
备注:三魂七魄钱,可能出现在任何阎浮果实的秘藏,可使传承技能附带高额的魂魄伤害。
李阎抛出铜钱,任由其化作流光融入自身,浑身上下一阵阴冷。
状态栏里,血蘸的字样后面缀着(九凤强化)(尸狗强化)的字样,
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名字就可以写一行了。
李阎耸了耸肩膀。阎浮秘藏到手,自己也杀够六人,自己应该可以回归了。
可是,没有提示。
感化胡同四个,毕方女人,酒吧的收保护费的,李阎的确已经杀足六人。
而李阎看向自己的阎浮事件内容栏,那里明晃晃地写着,自己只杀了五人。
没等李阎发问,忍土已经给出了回答。
“行走大人,你所入手的鹦鹉传承的原主人,燃烧了最后的生命力,在对你造成封印的同时死亡,在一定程度上,可视为自杀。
阎浮最后判定结果为,原主人按照自杀处理,但是传承必定掉落。”
李阎忽然想到纹身骷髅男死之前说的。
“她不是,她男人是。”
“……”
对他这么有自信么,自杀也要拖我一步?等他来给你报仇?
可是,把实力抛开。
燕都城这么大,他找到我都需要运气,你拼了命想阻止我回归,也最多拖延一晚的时间罢了。
这点时间,他能做什么?
当然啦,我也没打算走。
天空已经破晓,那座草台连同台上两具尸体都消失不见。这一夜的沸腾已经结束。
李阎挠了挠头发,没着急回学校看门,而是掏出随身听来,趁着百货大楼的门还没看,低声问道。
“你父母住在哪里?现在告诉我。”
……
“哦,不好意思。”
“你他妈没长眼啊?”
体格壮硕的胖子戳着云虎的胸口,唾沫横飞,他耳朵扎着耳钉,一脸蛮横。
云虎带着皮胶手套,神情疲惫。
“没注意,没注意。”
胖子一揪云虎的脖领子,把他提得脚尖点地。
车间里十多个工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劝。
“孙大志,差不多得了,小裴是新来的,厂子的机器不熟悉,不就轧你脚面了么,至于那么不依不饶的?”
说话得是个二十多的姑娘,两道麻花辫子,皮肤细嫩。
胖子一撇嘴。
“行啊,小子(贼),你才来咱厂子两天,就勾搭上咱厂厂花了啊?有手段啊。”
“孙大志,你要是吃饱了撑得,趁早找个地方多喝点凉水,别在这儿放屁。”
这姑娘把眼睛一瞪,有几分泼辣劲。
“呵,行~谁叫你是咱张主任家千金呢。不过可别说我打小报告,这小子一宿没在厂子里,指不定上哪浪荡去了,你张大小姐一片痴心,可别付错了人家。”
胖子痞里痞气地怪笑一声,瞪了云虎一眼,不再理会。
这姑娘走到正在抻衣领的云虎面前,低声说道:“别搭理他~”
看着眼前如玉的俏脸,云虎脸色柔和的笑笑,口袋里两枚指虎上,血迹未干。
=== 第121章 冬日白昼 ===
李阎坐在这地方有名,卢沟桥。
阳光猛烈地挥洒下来,绿皮火车头上突突直冒黑烟。
李阎坐在铁轨边上,眼瞅着远方的巨大烟囱,手心拿着一瓶北冰洋汽水,喝得很有滋味。
这玩意他小时候爱喝,后来没了,怪可惜的。
梁野就在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空瓶子。
他站的笔直,脚下杂草丛生。
梁野的父母的下落,找到了。
还不算坏,二老健在,但也说不上好。
梁野家里头还有个妹妹,大学没考上,上的中专,在当时算不错。
梁母有血栓,下不了床,梁父快六十的人,下岗以后在火车站锅炉房填煤,一个月拿八十二块钱。
李阎去看的时候,说是梁野的朋友,还帮着干了半个上午的活。
挺真实,真实的如此狼狈。
梁野搓着巴掌:”我们家以前住炮局。那地方当时是公安局,那帮三青子一个个人五人六,真到了炮局前头,都他妈怂了。”
“兄弟。”他看着李阎,“你小时候浑么?”
李阎面不改色:“不浑,规矩着呢。”
梁野去看远方的烟囱,开口说:“我小时候浑,有时候惹祸让我妈逮着,抄鸡毛掸子砍我,大半夜的我就往烟囱上爬。”
“我爸在酒厂,常年瞧不见他。就那时候,我老跟人茬架,骑着自行车,拿着铁片,木棍,砖头,蹬着脚蹬子就往前冲。”
“后来组乐队。折腾了两年才有收入,因为这事儿跟家里闹过不少回。”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开心园演出,挣的钱给我妈买了一条挺贵的围脖。我知道我那不是孝顺,是跟家里赌气。我想告诉他们我过得好着呢,其实买完那条围脖,我连着两个月没饭辙,好悬没饿死。”
他嘿嘿地笑了一会儿,眼里有泪光,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嗓子。
“其实,我不后悔玩乐队,真的。”
火车驶过,李阎数着车节,没言语。
梁野抬起了头,情绪平复下来:“兄弟,我看得出,你不是一般人,我就一个请求,你走之前,给二老留笔生活费。你就是要我这条不人不鬼的命,我也给你。”
李阎攥紧了胸口的铜钱,抬脸和梁野四目相对。似乎在倾听者什么,开口说道:“哥们儿,想活么?”
……
“真行么?”
“丹娘说行,那就差不多。不过要是不成,你也别埋怨。”
“兄弟,啥也别说了,啥也别说了。”
随身听里的梁野的语气激动。
“行了,省点电吧。”
李阎按下关闭键,才问桌子对面的丹娘:“要怎么做?”
这是一家叫不出名字的小吃店,位于南锣鼓巷。
厨子早年是南来顺的师傅,手艺地道。
李阎和丹娘一人要了一盘蜜麻花。
这玩意又叫糖耳朵,枣浆色,炸得剔透,松软可口。
丹娘以手托腮,笑靥如花,店门口几个挎着书包的半大小子眼睛发直。
“小兔崽子,看什么呢。”
嗓子比腰还粗的老板娘一声吼,男孩们嘻嘻哈哈地散去。
丹娘咯咯笑着,也不在意。
她听到李阎问她,才收敛笑意:“和我当初解脱菜菜子的手段类似,不过,现在的我,是做不到当初那个地步的。”
“所以,我得先帮你恢复当初的实力。”
李阎随即接口:“那我需要怎么做?”
丹娘手掌抚着胸口,脸色并不好看。
“我需要,很多像昨天晚上那个老刽子手那样的魂魄,至少,还要四五个吧。”
李阎点头答应:“行,我争取。”
“我能问个问题么,李阎。”
“我为什么不留笔钱敷衍一下?”
“那倒不是,我觉得这的确是你会做的选择。”说着,丹娘眨了眨眼:“将军。”
李阎心中畅然,咧嘴说道:“这点上,你可比余束有女人味多了。”
李阎刚说完,就看见丹娘的眼皮一沉,连忙改口。
“哦,不好意思。”
丹娘没说话,小口小口把剩下多半块的蜜麻花吃完,这才回答:“没关系。”
说完,用筷子把盘子上的蜜糖渣子抹到一块,夹到嘴里。
李阎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的没有动过的那份推到了丹娘的面前。
丹娘一抬头。
“谢谢。”
“不客气。”
……
秦大爷是一个门房……
老伴死的早,儿子在外地……
老爷子岁数虽然大了,但是身子骨相当结实……
所以他觉得新来的小李,这人的态度很成问题!
我一个几十岁老头子,土都埋到嗓子眼了,还不是勤勤恳恳干好本职工作,为实现国家四个现代化舔砖加瓦?
你小子二十多岁,第一天值夜班,就给我溜号?
“我说,小李啊,你这样不行啊,这要是刘主任来检查,那是要出事情的呀,我也得跟着挨批。”
秦大爷端着茶缸子,话里话外敲打着李阎。
李阎刚睡醒,这时候嬉皮笑脸地答应着:
“瞧你这话说的,您老在这干了多少年了,那刘主任才来几年,他还敢批您?下次我注意。”
老秦噗嗤一笑,手指头晃了晃李阎。
“净瞎扯,我有那么大能耐,我还在这儿看门?”
其实在老秦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小李这人嘴甜,也会来事,来这两天,打水打饭这些事更不用人说,虽然值班是滑头了些。
这年月治安不太好,学校里头人多眼杂,师范学校女生又多,
争风吃醋的打架的,勾搭社会小流氓的,
李阎大小伙子往这一戳,当然比老秦一个糟老头子要敞亮。
何况今天下午校门口,人家一膀子就把个骑摩托抢包的小流氓给摁倒了,校领导点名表扬。女生宿舍都传着,新来个年轻保安手底下有功夫,他也算不大不小露了个脸。
所以李阎溜号这事,除非抓现行,不然谁打小报告也不好使。
再者说,老秦自己这么大岁数熬不了夜,你把人家挤兑跑了,两人谁也不痛快。
一老一少扯呼二十多分钟,话题也就歪了。
“我说大阎,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不回家看看?”
李阎守着电视,大口吞咽着嘴里的方便面。
“不了,我妈一个劲催我结婚。烦她那个。”
李阎抱怨着,脸上的表情绝了,任谁看上去,这都是一个挺精神的农村小伙而已。
“在这搞一个嘛,就找个大学生,我跟你说,你别看……”
值班室逐渐拉远,一老一少的絮叨声音不绝如缕。
恍然间,夜幕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