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 第211章 邪神五婆仔(下) ===

“……”

兰叟听完李阎的话,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听侄侬说,天保首领,武艺不凡。”

查小刀听完瞥了侄侬一眼,心里满怀恶意地揣测:“她原话说得是这厮够“快”吧。”

“老身冒昧,想见识一下天保首领的武艺。”

李阎左右看了看:“这里施展不开吧?”

“足够。”

兰叟闭口不言。

“如此~”李阎深吸一口气,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来吧。”

兰叟浑浊的眸子一抬,她和李阎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一条长桌。

李阎话音刚落,兰叟松开手杖,干枯手掌往下一捏,看似轻描淡写,却把手下的一块空气,压得扭曲,凹陷了一大块。

李阎眉心一凉,反应极快。手掌往桌子上一推,屁股下面的圆凳发出刺耳的尖啸,连人带凳子朝后面滑去。

一抹凄厉的血痕凭空绽放在空中。又很快消失不见。

惊鸿一瞥之下,李阎看的分明,他自己原本坐的地方,有一团三尺大小的血色人形不住扭动。

【坏血咒灵】:接触肉体后,会不断吸取其血肉精华,肉眼不可见,也无法进行物理接触。可阴气很重,容易被血气旺盛,五感敏锐者察觉。

除了李阎,查小刀也看的分明,抛开丹娘不说,几名高里鬼都只看到一团空气,不明白李阎为什么忽然往后退。

倒是赵小乙,盯着那道消失的血痕,似有所感。

那血色人形扑了一个空,一溜烟儿的功夫便冲着李阎扑来,兰叟的鸡爪子似的手掌来回捏了两次,又是两团血痕在空中绽放,三道咒灵拦住了李阎的躲避方向。

赵小乙眼见又是两道血痕,心转电念:这鬼东西兵器恐怕砍不到,若是我的话,定然直取这老婆子。

果不其然,李阎抽出脚下的圆凳朝兰叟的脸扔了过去,脚步似折断一样快速腾挪,三道咒灵接连扑空,身法眼力看的兰叟也不住惊叹。

赵小乙本来以技击为傲,自认就算输给李阎,也是输给他高里鬼(赵小乙以为是)的体质和速度,若是自己也得到厌胜加持,胜负还在未可之间。

此刻见到李阎的遭遇,早把自己带入李阎的遭遇当中,他手心暗自捏了一把汗,心中暗暗呐喊,躲开!下腰!往左摆!正该如此!

他心里较劲,场上两人也勾心斗角。

兰叟歪头躲过飞来的圆凳,李阎已经摆脱三条咒灵的纠缠,两人隔着一条长桌,李阎一脚踹在长桌上头,想把桌子踹过去砸中兰叟,不料一脚下去,那桌子布满裂纹,却纹丝不动。

“咦?”

李阎也没想到这一点。

“不好意思啊。”兰叟笑呵呵的一拍桌子:“桌子腿是钉死的~”

李阎一个铁板桥下腰,又躲过咒灵的扑击,任凭它们张牙舞爪,却摸不到李阎一根头发。

赵小乙暗自摇头,换做自己的五感和身法,同样躲得开,可这样对兰叟根本造不成威胁。

“天保首领,小心了。”

兰叟话音刚落,几十道血痕在空气中绽放开来,狭窄的屋子里血色人形充斥开来!

赵小乙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这般铺天盖地的血痕架势,任谁也躲不开。必然会被那种阴冷感纠缠上。

也不知道李阎怎么想的,眼眶里几十道血色人形从四面八方扑来,他却不躲不闪。眼看最近的咒灵就要触及李阎的小腿,李阎双腿一弯,蹭地一声跳起,躲开血色人形不算,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双腿苍劲如树根,身体倒吊横梁!双眼凝视兰叟!

他手中雪亮光芒搓动,环龙剑铮鸣不断,剑尖由上斜下戳刺,距离兰叟额头前一寸。

胜负瞬间颠倒过来。

这?!

赵小乙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如何?”李阎嘴角带笑,他的视线是反的,可手中剑稳如磐石。

兰叟面色如常,忽然叹息一声,手指往上一摆。

几十道咒灵窜上半空,目的正是李阎,

一道黑甲忽地跃起。咒灵们纷纷撞在黑甲上,碰不到李阎。

“兰村长这是何意?”

李阎面色一沉,手上的剑靠前了几分。

“我本来就没想过,你能躲开我的咒灵,我要试探的,是你能在咒灵的血肉吮吸下坚持多久,以此来判断,你有没有能力,解决我们的困难,放心,不会要你手下性命的。咦?”

兰叟一低头,似乎有些失望,可没过一会儿,便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

几十团血色人形抱住了高大的骑鬼,旁人看不出端倪,只看见黑甲骑鬼身上咯咯作响。却没有一点异样。

村中男女都是一阵哗然,兰叟的咒灵,旁人看都看不见,这红旗首领能靠本能躲开,还能拿剑指中兰叟,这就让这些人极为惊讶了,可更让他们的想不到的是,这个黑甲人,竟然不怕坏血咒灵!

“他身上是什么甲胄?”

兰叟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

李阎弓起腰,双脚松开房梁,翻身落地,没看到身后的赵小乙复杂神色。

“能帮你们解决问题的甲胄。”

兰叟捂住心脏,似乎极为激动的样子,好半天,这个六十几岁的老人露出一个极为开怀的表情。

“请容许我向你们表达最高的敬意,尊贵的客人们,”

……

蔬菜,果酒,曼妙轻纱的舞动的青春女孩,不得不说,广夷岛上的村民,继承了闽人血统的野性美,无论男女,可以说都是盘亮条顺,极为养眼。

如果之前兰叟的态度是客套之中,带着几分疏远,那么此刻,她就真的是把李阎等人供起来似的,大排筵宴不说,还叫来村里漂亮的姑娘,为红旗帮的人斟酒侍奉。娇美的广夷女子眉目如画,倒弄得红旗的厮杀汉子们局促起来。

“额……”李阎悄悄看了一眼颇有兴趣品尝果酒的丹娘,错开身边侄侬弯弯的胳膊,冲桌子对面的兰叟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说正事。”

侄侬咯咯笑出了声,这几天接触下来,她也没开始那么惧怕李阎了。

“天保首领,我知道你和十夫人的关系,这只是我们广夷岛表示欢迎的方式,何况十夫人毕竟已经故去了,难道,她还要让你一辈子不近女色么?”

=== 第212章 白老头,黑骑鬼 ===

“红旗的形势不算好,他日再来拜访,我一定尽兴,还是说说正事吧。”

兰叟闻言也点点头,她一指侄侬:“天保首领是不是很奇怪,侄侬二十出头的年纪,我却已经快要七十岁,为什么以姐妹相称。”

“愿闻其详。”

“我们祖裔的辈分,是按照和五婆仔大人的血缘远近来划分的。侄侬和我都是五婆仔大人和广夷岛村民的亲生女儿,是一代祖裔,所以是姐妹。而我们的后代,血脉被稀释,是二代祖裔,能力和地位,也会下降。如果五婆仔大人再次诞下子嗣,即使是个婴儿,也是我的弟弟妹妹。”

李阎哦了一声。也就是说,这些年以来,五婆仔一直通过夺取新娘初夜的方式繁衍后代,后代结婚生子,成为新的族群,而岛上的人,也甘之如饴,甚至把五婆仔的后代,当成了更为尊贵的血统。

这是人家的风俗,李阎也不好插嘴,只得问道:“那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么?”

“请和我来。”

李阎站起了身,只叫了查小刀和自己去。当然,还有黑骑鬼。

查小刀这厮也够木,和人家姑娘干巴巴地聊什么豆皮卷的做法,李阎喊他两声,他才拍拍屁股站起来。

……

“五婆仔大人的真身,是一块从海上漂来的黑色木头,形似老翁,故而,我们岛上家家户户,都会用黑色木头雕刻成老翁形状,方便祭拜,而五婆仔大人的真身,就在这里供奉。”

兰叟带着李阎等人进了一间阴暗的四角阁楼,中间的神龛裹着红布,里头是块平淡无奇的黑色木雕,形似老翁,可和兰叟描述的不一样的是,这位老翁的背上,长出了一个白色的大瘤块。而黑色老翁的表情,也狰狞痛苦,甚至是呻吟扭动,让人不寒而栗。

“拔了它~”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李阎脑仁一疼,带有九凤神力的姑获鸟投影在他身后浮现出来,只一小会儿,李阎就恢复过来。

查小刀一般无二,不过,他身后浮现出的,是一头羊面人身的异兽,和一颗闪亮星辰,前者清晰些,后者模糊些。

【五婆仔】:原本为过海三千种之一的冥木根,在某次天母过海之时,被广夷岛上的人村民捡回加以供奉,如今受尽百年香火,神格已成。

威胁度:黑色!

备注:唔~至少这位你知道惹不起,有些人连威胁度都看不出来,那才可怕,你也经历过几次,我也不必多说。

而那块白色肿瘤,却有单独的信息。

【白老头】:五婆仔斩断的执念化身,多年以来,五婆仔一直深受其苦,只能通过自己族裔的供奉,暂且帮自己解除痛苦。

备注:类似于,额,五婆仔的脚气,牛皮癣,白癜风一类的疑难杂症吧。

“这块从五婆仔大人后背长出来的白东西,必须要我们日夜供奉,才能减轻它对五婆仔大人折磨,五婆仔大人降下口谕,叫我们拔出这块白东西,可是,普通人沾上那白色瘤块,瞬间就会被吸干血肉,练过武的人血气旺盛,要好些,可也多撑不了几个呼吸。”

说着,兰叟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黑骑鬼:“我们希望这位壮士,能为五婆仔大人拔出这块厌物。”

李阎没看骑鬼,而是先看向查小刀。

“要不你先试试~”(“甭想!”)

两人同时说道。

“血气旺盛啊,你这皮糙肉厚的~”

“甭废话,要上你上,要么就让他上,我才不干。”

查小刀没好气地回答

李阎也是开玩笑,可他心里还真是有点担忧。

黑骑鬼是什么水平?“十都”都不是,除了一身黑甲神异,能免疫动能冲击,攻击手段乏善可陈。

这块五婆仔的牛皮癣,怎么听也不是好惹的东西。黑骑鬼这个召唤仆从,李阎用得非常顺手,也有成长性,要是莫名其妙折在这儿,那才不划算。说真的,有一瞬间李阎是想打退堂鼓的,毕竟,广夷岛的祖裔对他来说,也不是志在必得。

没有想到,黑骑鬼眼中红芒闪烁,自己竟然往前走了两步。

李阎大为惊讶,实际上,黑骑鬼的自我意识极为单薄,除了与人厮杀的经验意外,基本没有渴望,愤怒,欢喜这类的情绪,可现在,黑骑鬼明显是想去拔那块白瘤块的。

正在此时,李阎的耳边传来忍土的声音,

【你触发了特殊阎浮事件:白老头的觉醒!】

【内容:拔出白老头。】

判定标准:唤醒白老头的独立意识。

完成本次阎浮事件,将提升购买额度权限,并附带一次抽取奖励。

李阎心中一热,算上勒索官府和献祭湘君,这已经是这颗果实的第三个阎浮事件了。

再一权衡,李阎也没有了拒绝的道理,干脆指挥黑骑鬼,去拔出白老头。

黑色手甲接触到【白老头】的一瞬间,黑骑鬼的身上的甲胄就传来阵阵摩擦声音。

传自殿月山大光院,集合四国九州,所有大德僧侣打造的符咒黑甲,此刻不堪重负地逐渐扭曲,崩坏。

“啊~”

五婆仔的表情很奇怪,痛苦中带着几分舒畅。

“拔,拔了它!”

让李阎眉头紧皱的是,随着白色瘤块的拔出,黑骑鬼的肩膀上,竟然鼓起了一个白色的肿块!

“啧~”

更让李阎头疼的是,忍土随即传来消息。

“你的从属召唤物正在发生不可知异变!请花费阎浮点数稳定该次异变。”

“异变不稳定后果如下,召唤从属关系抹灭!召唤物崩灭或畸形!白老头拔出失败。”

李阎心中暗骂,钱嘛不就是,我给。

“刀子,你身上还有多少点数?”

“三百多点,我先转给你。”

一直注意信息的查小刀说道,他买了魁之天权的传承以后,穷得就要当裤子,还借了李阎一千点,现在这点点数,还是前些日子海上遭遇的分红。

李阎手里有三千出头的点数,加上查小刀的三百多点,一共三千四百多阎浮点数。

在黑骑鬼拔【白老头】的过程当中,李阎的阎浮点数疯狂下降!

两千五!一千五!五百!

黑骑鬼肩膀上的白色凸状物越发明显。

李阎却心疼的够呛,三千阎浮点数,差不多是一次中等水平的事件收获,黑骑鬼本身值不值三千点都要打个问号,结果这下子全赔了进去。

=== 第213章 黑骑鬼的随身老爷爷 ===

骑鬼眼中两点红芒大为炙热,黑色手甲越捏越紧,在淅淅索索的木屑摩擦声当中,成功把足球大小的【白老头】拔了出来!

终于摆脱白色瘤块的黑色木雕老翁嘴巴不断张合,尖锐下巴呈现出一种癫狂的笑意,看上去有些恐怖。

兰叟神色激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祷辞不断。

黑骑鬼垂着头颅,凝视手中的【白老头】

质地有些软,雪白色,像是有生命一样律动收缩。而且……在不断枯萎。

不,是融化进黑骑鬼的身体里。

随着他手中【白老头】的缩小,黑色骑鬼的肩膀上,凸起的白色丝状物越结越厚、最终结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茧。

在这个过程当中,李阎的阎浮点数一直在下降,并最终停留在一百五十点上。

随着最后一点白色消失在黑骑鬼的手里,他肩膀的茧终于破开。从中伸出来的,是一缕白色的……胡子?

【你完成了额外阎浮事件:白老头的觉醒】

【你解锁了五婆仔血脉的购买权限,详情请回归后查看】

评价:100%(承蒙惠顾,一共3258阎浮点数)

本次阎浮事件评价获得提升。

李阎打量起从刚才到现在一动不动的黑色骑鬼。

身上的黑色甲胄破旧了很多,好像经过多年岁月摧残。星兜中两点猩红依旧,身子笔直挺在屋里头,煞气十足。肩膀上趴一个惫懒老头。

这老头白衣白帽白裤子。一尺多高,胖乎乎,圆滚滚,胡子眉毛连在一起,一直耷拉到胸口。

此刻正扯着自己的长胡子,龇牙咧嘴叫个不停。他看李阎盯着自己,忽然大呼小叫起来,从骑鬼的左肩膀跳到右肩膀,叽里咕噜半天,李阎听不懂,他望向兰叟,发现这老婆子也是一脸茫然。

【骑鬼】

召唤物(李阎)

共生:白老头

专精:枪术83%

被动技:咒魇(动能伤害无效)

成长极限:九曜

李阎吸了一口气,和扯自己的胡子的白老头大眼瞪小眼。

除了多了一行共生字样,没有任何变化。李阎还得认便宜,要是把骑鬼的黑甲弄坏了,连【咒魇】这个被动技都没了,那才是没处说理去。

还好,又多了一次抽取传承的机会……个屁嘞!

三千多阎浮点数,李阎的全部身家,就换了一个没事扯自己胡子玩的胖老头?

李阎确认几遍,发现这白老头的确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可言,一时间陷入沉默。

他伸手抓住那白老头的后脖领子,这老头还算灵活,可哪里躲得开李阎的手。

李阎眼色不善,他把白老头提到了自己眼前。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那是赌徒赌输身家时候才有的迁怒表情。

骑鬼眼里红芒闪动,甲胄传来低闷的吼声。

凭借从属之间的微妙联系,李阎惊奇发现,这骑鬼是在替白老头求饶。

这老头一开始还张牙舞爪,使劲扑腾。后来似乎注意骑鬼在为自己撑腰,也注意到李阎眼神里的犹豫,神色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类似王尼玛暴漫的“坏笑”来。

这老头眉毛一耷拉,单手托腮,冲李阎勾了勾手指。

丫挺弄我啊!

啪!

李阎单手抓住白老头的脚脖子,圆抡一圈把白老头砸在墙上。

手臂上传来的,是皮冻一样的质感,李阎扯了两把白老头的脸和胡子,发现这小玩意的确皮实,一点事儿没有。

趁李阎一个手滑,白老头捂着腮帮子跳回骑鬼的肩膀上,手指一戳李阎,叽里咕噜地叫出声来。

“哇啦啦呜啦~”

上吧,皮卡丘!

骑鬼没动。

“叽咕叽里噜~”

卡布达巨人,启动超级变换形态。

骑鬼打了个响鼻,还是没动。

白老头一下子就认清了形式,臊眉耷眼地躲在了骑鬼脖子后面。

五婆仔后背的白色瘤块无影无踪,兰叟神色激动:“天保首领,我代表五婆仔大人向你表示谢意,从今天开始,广夷岛将是红旗帮永远的朋友。”

李阎整理心情,冲兰叟作揖致意。

……

回来之后,红旗帮的人收拾一番,立马准备再次启航,这让很多燥热萌动的海盗们大失所望。

临走之前,兰叟送给李阎一颗仿制的五婆仔黑色木雕,这可不是样子货。

【五婆仔之壳】

品质:稀有

类别:异物

特性一:定海(平定一定规模以下的的暴风雨)

特性二:怒风(制造一场持续十五分钟的海风,风向可自由控制。)

特性三:冥佑3/3(抵抗火炮攻击,只能使用三次。)

供奉在船上即可生效,每月消耗猪羊各十头。

这东西,被李阎暂时安置在了鸭灵号上,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重炮再生机】,思考着,要不要自己打造一艘战船,集合了【五婆仔之壳】和【重炮再生机】的话,想来不会比暴怒号差上哪里,只是以红旗帮现在的船厂水平,恐怕还造不出像暴怒那样的庞大船只。

船队出发,去找泉州遗落的十一样海图,说实话,对于这趟行程,李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这只是忍土一句似是而非的提示,如果泉州之行落空,那么铸造通道的所需要的高难度阎浮事件,李阎就只能另想他法。不通过道具,单凭触发去做的高难度阎浮事件,李阎能想到的,恐怕只有真的攻占广州,或者消灭东印度公司了。

这二者的难度和风险,自然不必多说。

“泉州抢佛子,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吧。”

甲板上,骑鬼盘膝而坐,两杆短戟别在腰上,任凭海风吹拂。

白老头倚着黑旗鬼的脖子,气哼哼地啃着水嫩的荔枝,忽然眼珠一转,跳了下来,叽哩哇啦吸引了骑鬼的注意之后,鬼鬼祟祟地作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然后在骑鬼的注视下,先指了指李阎,作了一个凶恶的表情,又指了指自己,巴掌啪啪地在甩在脸上,接着倒在地上装死。

好一会儿,白老头才站了起来,呜呜地哭泣出声。

骑鬼呼出森森白气,缓缓摇头。

白老头的额头上挤出三条黑线,抱着肩膀跺着脚丫子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从黑骑鬼的腰上摘下短戟,在甲板上吃力地写写画画,鬼画符似的谁也认不出来。

而如果李阎路过看到,忍土就会给出提示。

【五婆仔邪术入门篇】(需求五婆仔血脉)

……

“奴才,办事不力。”

蔡牵一拱手,满脸的惭愧。

四处张灯结彩,戏台上,蔡牵从京城请来的玉成班赫赫有名的旦角杨九喜,给广州将军福临唱戏。

台上咿咿呀呀,婉转动人。上首坐着福临,下首是蔡牵。

福临吐出一口茶叶沫子,脸色阴晴不定:“让官府给他送赎金,把林元抚赎回来,哼哼,他可真敢说啊~”

他俯下身子,狠狠问道:“我要征调广州水师,一举歼灭大屿山,有几成可能?”

蔡牵面露难色,一时默然。

“大胆说!我要听实话。”

蔡牵犹豫一会,才开口道:

“且不提五旗联盟守望相助,单说红旗帮。大屿山易守难攻,大船有三百余,小船有千余,炮数百门,青壮几万,且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一旦大屿山沦陷,举家都要问斩,故而红旗海盗抵抗意志极为顽强,此其一。”

“兴师动众,劳者甚多,民生羁糜。五旗耳目遍及两广,若是天保仔胆子大些,借着他们船快,在诸海口游击作战,断了官府粮路,只怕沿海处处都要起火。此其二。”

“另外,咳咳,官府水师常年缺乏操练,船只方面也……据守还有可能,想出海灭盗,难,此其三。”

福临带着红色扳指的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这意思,是让我乖乖地交赎金了?!”

蔡牵苦笑,压低声音:“爷,此事起因,全是当初广东水师偷袭大屿山,那时节也算是兴师动众了吧,可结果也只是毁了人家几艘船,反倒是我们的水师损兵折将,这事,您也是清楚的。”

蔡牵在心里默默道,不过阴差阳错,让厌姑旧伤复发而死,简直是天上掉下馅饼的好事。

福临眼珠一转,不阴不阳地说道:“我可听说,你蔡牵在海上有个大老板的名头,商队护卫船只,比起五旗海盗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蔡牵立马站了起来,拍打袖子跪倒在地:“这点虚名,全是爷您的赏赐,我是个做生意的,哪能跟红旗帮那伙子反贼比拳头,大人明鉴。”

福临烦躁地锤着桌子,不料蔡牵又叹了一句:“这红旗帮的大炮大船,都是红毛子造的,质量水平,的确拉了咱的人一大节子。攻打大屿山的事,大人还是再考虑考虑。”

福临听完这话,眼前突然一亮:“顺官啊(蔡牵表字),你的难处我也清楚。我记得去年,你花五十万两银子,买了一个广西候补道,正三品啊。”

蔡牵谦卑笑道:“奴才虽是商贾,可也有拳拳报国之心……”

“好一个拳拳报国之心!”

福临春风满面:“我呀,想出笔银子,请英国和葡萄牙的海军,和咱们一起,剿灭大屿山,前阵子英国人不是还打了那妖贼一趟子嘛,葡萄牙人租咱们的地,不得帮咱们出力么?让他们国王派海军来南洋!”

蔡牵眼睛一眯,嘴里却支支吾吾:“大人,这红毛子不可信啊!真任由他们集结军队到了南洋,这传到京城他好说不好听啊。”

福临觉得蔡牵是不想出银子,语气顿时不悦起来:“我已经决定了,出了事,我担着。”

顿了顿,他又说:“这钱啊,府里出一部分,你也帮着分担点,就给……三十,额,五十万两好了!”

蔡牵一抖袖子:“遮!听爷您的。”

福临心里高兴,正盘算着,这五十万两银子的花俏,戏台上一曲唱罢,杨九喜施施然下台。临走前,那眉黛清眸,往福临这边一捎,烧得人心痒痒。

要说这杨九喜的嗓子,正八经是勾人儿,真是枕边谣,销魂曲。听得福临骨头都酥了半截。

蔡牵凑了过来,低声说:“爷,都给您安排好了,黄字一号,今晚你就住下,我让德全他们自己回将军府。”

福临瞧了蔡牵一眼,越瞧他越顺眼,换了二儿一个,也没有这份眼力见,十三行交给他办,的确体贴周到。

“那,好吧。来人呐,搀我起来、”

福临眼睛半睁半闭。

蔡牵笑容和蔼,看着还没喝酒就醉了一半的宗室将军,眸底深沉……

阎阿九悄然走到蔡牵身后:“老板,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了,这次张嘴就敢要五十万两。不如趁着这件事作了他。”

“唔……糊涂“主子”不好找,何况还是个姓爱新觉罗的。”蔡牵盯着福临的背影:“要多少我都给他。”

……

竖日,不列颠商馆。

“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失踪的【重炮再生机】,那可是……”

艾伯脸色迟疑。

“海洋是无比神奇的,永远有未解之谜存在。我们不是也没找到船员的尸体么?那可是几百人,何况到了这一步,无论是朱贲还是章何,都不应该成为我们的阻碍。”

“原定的两艘七大船,计划还没开始,就折了一艘。就算这样,也要执行?”

“有【嫉妒】就够了,本来只是为了保险才派出两艘,立即行动,这也是董事会的意思。”

艾伯不甘心地抿了抿嘴,虽然来人没有明说,可很显然,等这次行动结束,广州分商馆这些人,包括自己,都要为【暴怒】的事故担负责任。

下次再碰到那个巫师(章何),一定要杀了他!

艾伯如是想到。

“可是,官府不会这么轻易让不列颠的士兵进入南洋的,何况还有葡萄牙人。”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很快……”

来人笑容诡异。

嘉庆十四年五月十五日,广州将军福灵以十五万两军饷邀请英,葡两国海军,共同剿灭南洋海盗,两国欣然应允,战船士兵,从印度曼度海峡长驱直入,进入南洋海域……

=== 第214章 入泉州 ===

大屿山。

水车轮转,扁峰苍翠。山峰各处错落竹楼,妍丽秀美。

“善恶有名,智者不拘也。天理有常,明者不弃也。”

郑秀儿脸蛋杵在桌子上,神色专注。手腕和脚裸上套着银环,伶俐可爱。林元抚拿着一卷书,给女孩讲解。

“潮义哥,这合适么?”

“这是秀儿的要求,没什么不合适的,何况这姓林的也乐意教。”

潮义往屋里头看了一眼,带着人转身离开。

“君子不党,其祸无援也。小人利交,其利人助也。”

“停停停~”

郑秀儿连忙叫住,她攥着一只毛笔,勾勾画画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林元抚捻着胡子,徐徐摇头:“女娃娃,你给我拿的这书,不适合你。”

林元抚拍了拍手里的线装书,上面写《荣枯鉴》三个大字。这书是五代人冯道所作。

冯道其人,历五朝、八姓,任凭朝堂大王旗变换,他却一直身居高位。为历代士大夫所不齿。

郑秀儿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嘴里嘀咕:“先生只管教我就好。”

“你一个女孩家启蒙,不愿意学圣人之言,学些算经也是极好的,这些东西看得太早,坏人心智、”

郑秀儿一皱鼻子:“你这老先生真是啰嗦,又不是我求你要教我读书,你要不愿就算了,也少各处溜达,省得我替你挨,潮义叔还要骂我。”

林元抚嗟叹两句:“罢了罢了,莫说是你,官府立国百余年,七朝顶戴……只怕还没人比得上一个小人冯道。”

林元抚话刚出口,自知不妥,又想到自己身在贼窝,也没什么顾忌的,干脆笑呵呵地问道:“我刚才讲到哪儿?”

“节仪卷二,第六行,下一句是佯惧实忍,外恭内忌,奸人亦惑也。”

郑秀儿张口就来。

林元抚深深看了这小姑娘一眼,面向经卷,久久不语。

一下午课罢。

郑秀儿一颗一颗剥开荔枝。

“老先生,有时候我看你面向西北低头不说话,是想家么?”

“呵呵,也算吧。”

“想谁啊?”

“我少年时穷,全靠妻子替邻里浣洗补贴家用,她落了风湿的毛病,算算,正是这些月份发作。”

“你作大官,家里肯定不缺仆人照顾的。”

“终究是外人。”

“你这把年纪,没有儿子儿媳么?”

郑秀儿这话,似乎触及到林元抚的痛处。

“我膝下无子,早年生养过一个女儿,那时节我是个穷秀才,无钱买药,病死了。”

林元抚拿手比划着,胡子被风吹乱,语气听不出情绪:“那时候,她大概也有你这么大。”

郑秀儿腮帮子一鼓,连连呸了几口:“呸呸呸,我听出来了,你这老头咒我死。”

林元抚笑了笑。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远方停着长舟,鲜红夕阳染红碧水。

……

“你使用莲娃杆网,打捞上来海蟹十五斤。”

“快到了吧。”

查小刀提着满满一网兜的螃蟹。对李阎说道。

这莲娃杆网是红旗帮攻破虎门之后,两人的收获之一,说是可以进行高质量的海上捕捞,可当时正碰上天目过海,杆网用不了,李阎和查小刀打赌,还晦气地捞上一颗死人头。

但是天母过海结束,这东西的神奇之处便显露出来。

简单地说,即使是一个从来没有出过海的旱鸭子,用这东西往海里一捞,也是妥妥的丰收!

海螃蟹,凤鲚,石斑,海鳗,文鳐,马哈,各色鲜美鱼类,一打就是一大把。出海几天,查小刀一有闲暇,就会用杆网打捞,除了鱼类,还打捞上来一些杂物,珍珠,皮革,首饰箱子,西洋玻璃瓶子啥的。其中最珍贵的,还属一大块龙涎香。可以直接向阎浮兑换一百多阎浮点数。

不过,查小刀念念不忘的珍惜食材,还是没有影子。

“还够你再捞几回的。”

李阎把海虾丢进锅里,烫红之后撒上食盐,丢进嘴里,冲查小刀说道。

查小刀把杆网递给李阎:“你要不是试试?”

“吃着呢,没工夫。”

李阎一翻白眼,上次那颗人头也把他恶心够呛。

“天保哥,我们快到了。”

老古喊了一声。李阎答应着,和一众人准备靠岸。

泉州,别名鲤城,闽八府之一。

李阎的船没有入官府的港口,而是找了个水草密布的荒港停靠,岸上早有人等待。

这老汉披着蓑衣,站在渔船上,看上去得有六十了,腰背挺直:“来人是红旗的弟兄?”

“黑老斧!老屁股!哈哈哈~”

老汉走近一看,说话的人脖子上纹着蝎子,五官凶恶,是自己的旧相识老古。

他旁边是个年轻人,暗红皮甲,高个儿,短发茬儿,双颊消瘦,眼若大星。

还有几个人瞧着眼生。

一个穿黑甲,眉眼都被遮住,肩膀上蹲着个扯自己胡子的侏儒老头,形象醒目。一个叼着白纸手卷洋烟的,流里流气。更让他犯嘀咕的是,这里头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披着黑纱,容貌妖冶。一个眉枝柔婉,生的极美,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古鸠,这几位看着眼生啊!”

老汉又是一嗓子,船上又冒出不少脑袋,得有几十人,后面还跟着一条船。

这老汉绰号黑老斧,是红旗早年的老人,不过这几年金盆洗手,有时候帮衬大屿山的弟兄照看船只。

“红旗帮天保仔,给老前辈见礼。”

李阎也不摆架子,不等老古介绍自己便直接开口,这老头资历很高,就算郑一拐在世,也要叫他一声叔公,

黑老斧先是一愣,一把抓住李阎的手腕:“你便是天保仔?红旗帮如今的龙头?”

“不错。”

李阎点头。

黑老斧神色一沉,后退两步扑通跪倒。

“原红旗刑堂,泉州黑老斧,见过龙头。”

“老前辈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李阎一把要搀他起来,不料黑老斧语气生硬。

“老头子有句话要问龙头,十夫人新死,秀儿丫头如何安置?如今你已是红旗的龙头,可还要争五旗的盟主么?”

他这话一出,红旗帮的人都神色尴尬。

=== 第215章 行走 ===

李阎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出来:“老前辈这话直爽,我没那心思,当着这么多人,您也别绝我了,起来吧。”

李阎这话轻巧,话里的意味却值得琢磨,黑老斧这番做派,他自己也有点怵头,看李阎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更没底了,他被李阎一搀,轻飘飘站了起来。

红旗如今的兵员,平均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这些人对李阎是最为拥戴的。可那些五十往上,不能打拼,人望却重的前辈们,生怕李阎苛待郑氏后人,又野心勃勃,得陇望蜀,想把五旗全把在手里。黑老斧是个直肠子,但是他的态度,却也是五旗老人对李阎态度的缩影。

李阎只当这是个插曲,没放心上,却也隐隐觉得,这个时代,把秀儿严实保护起来,不让她做事。恐怕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虽然,她只是个和自己侄女差不多大,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黑老斧的儿子女婿,也有十来人,不分家,老人家的话一言九鼎。有地方收容了船只,大部分的船员都留守在这儿,李阎带着薛霸,老古这些人,按照之前打听的内容,直奔泉州祥岩寺。

泉州抢佛子,泉州容易理解。抢佛子,指的是泉州每年,家家户户有争抢佛像的风俗。

风俗起因是北宋年间,此地的祥岩寺,有一位云义禅师,佛法精深,死后被世人称之尊称为佛。

俗传,每年其金身佛像所到乡里,必获丰年,所以每年五月神诞,各处会有人慕名而来,争抢佛像。

既然忍土提到了“抢佛子”,那异兽图志的落处也就八九不离十,李阎说不得,要往祥岩寺走上一趟了。

闽地名刹,祥岩寺,一联上写“陶然世外天湖光山色里”。

灵芝山、石柱潭、芝水岩、绿筠屏、飞石坑、芝水桥、剪月亭、石菌亭、聚石堂。古木参天,一派清净。

几人换了身衣服,李阎也包上头巾,他不想多生事端,以拜佛为名,千多两银子香火钱打赏下去,如愿见到了这寺庙的住持慈济和尚。

寒暄了没几句,李阎开门见山,拿出了那张“冻尾雕图”。

“慈济大师,你可认得此物?”

慈济拿过来仔细端详,这图线条简单,制图粗糙,更像是小孩子的玩物,可慈济和尚却看得极为认真。

他面向李阎,问道“不知道这张图,李先生是从何处得来?”

“朋友转赠。”

李阎面不改色。

“这图,的确出自我祥岩寺。”慈济点头承认,又话锋一转:“不过,我记得这冻尾雕,是我师弟慈航送出寺去,挂在了虎门镇迟圆寺里,前些日子虎门遭了红旗海盗洗劫,这图也不知所踪。你说朋友转赠,莫非你那朋友,是南洋大盗天保仔不成?”

这话说的老古薛霸脸色不善,李阎倒是神色轻松:“大师说笑了,我可是本分人,再说了,我要是真认识那天保仔,就这么径直闯上门来,让大师认出来,免不了翻脸一场,惹得一身血,多晦气啊。”

慈济眉毛抖了又抖:“那,李先生这趟来,是要做什么呢?”

“这图一共十二张,剩下的十一张在哪?”

慈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干脆说道:“冻尾雕、画虎兰、靠妖、肖查貊、妖貅、欢夕、巴肚妖、水渣貊、林狈、麻龟、山枭、京蜥。这十二异兽,本是寺中一位叫米力的禅师所画,至于画中的异兽,没人见过,也没有人在任何典籍中找到过相关记录,本是涂鸦之作,只是米力禅师,实在是我寺除去云义禅师之外,风采最为傲人的一位,在闽地赫赫有名,这些画作流传下来,也只是纪念。”

“剩下的画,有六副在其他寺庙,有两幅被人买走,还有三幅无人问津,施主想要,拿去便是。“

李阎哈哈一笑:“劳烦大师了。”

慈济冲屋子里的沙弥一招手:“圆满,去把米力祖师的……”

“不如我们和慈济大师走一趟,连同这位圆满师傅一起。”

李阎打断慈济的话。

“……也好。”

……

知道方向,剩下的事就好办,李阎坐拥红旗帮的人脉,派出人手在浙闽各地奔波打探,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无论是巧取,还是豪夺,总算拿到了九副异兽图。

可剩下两张图,一张被英国商人买走,下落不明,一张被带去了日本佛寺,李阎派了人手,还没传来消息。

可这时,已经有眼线汇报,广州将军花费足足十五万两银子的巨款,雇佣英,葡两国联军,要剿灭大屿山。

李阎不敢耽误,只得先放下这边的事。要赶回大屿山拒敌。

出发之前,拿到十副图,李阎一张张摆好,上面色彩艳丽,各色形象憨态可掬。

李阎曾经见过古小说钩沉的上的烫金纹画,不说栩栩如生,却极具神韵,和这些画的风格完全不同。

这几张图,根本不像是什么高僧大德的作品。更像是……

漫画?

李阎灵机一动,把十副画的背面朝上,放到油灯地下拼凑起来,竟然有缺了一小半的字样显露!

【你在阎浮残余物当中,发现了阎浮行走的留言!】

“本留言只有阎浮行走可见。”

李阎大致扫过,虽然却失了一小部分,可大致的意思,依旧清晰。

“我叫米力,内蒙古人,是来自天·甲子九的八极行走,传承苍龙。哦对了,虽然不排除以后出现类似果实的可能,但是至少现在为止,甲子·九是唯一产出阎浮行走的果实。”

“阎浮事件不会抹杀行走,但是面对关键性任务,有完不成任务,无法回归的风险,对,就是我了,呵呵。这次世界杯决赛,应该是德国赢了吧。”

“想想也是后悔,不该贪的,明明八极行走是可以自由选择阎浮事件的。不过,也的确上了詹跃进的恶当,那个王八蛋,看起来是个面团,实际上软刀子割肉。”

“我面临的阎浮事件,奖励极高,关乎到一样只有这颗果实,才会出产的阎浮秘藏:妈阁具。”

=== 第216章 妈阁具 ===

“事件内容,是找到近千年来,天母过海的源头所在。并且完成天母的愿望。”

“来之前,我信心满满。因为探索记录里的内容显示,这颗果实虽然体积庞大,但整体水准不过中等偏下。果实当中微末的武道水平,恐怕连十都也欠奉。法术道统虽然完整,却没几个人能修炼到高深处,那些傲啸一方的海盗,海中出没的水妖,能有“九曜行走”的实力,就算是不错。”

“可来到这以后,我才发现,中等偏下的前提是,不涉及到沿海信仰的神祇!”

“那些传说中神灵的部属手下,或者兴风作乱。被神灵收服的海妖,至少也有接近六司的实力!而诸如大道公,妈祖,扣冰辟支古佛这些沿海信仰的神灵,至少是五方老,甚至更高!”

“考虑到这些见首不见尾的神祇,这颗果实的水平,足以在各天支轴列到前二十!詹跃进,他是故意的!”

“不过,阎浮不可能发布行走绝对无法完成的任务,我做足准备,迎接天母过海,在海龙王“晏公”手下死里逃生,终于找到了天母过海的源头。”

“澳门!天母过海的源头,就是澳门,阎浮秘藏的所在地,也是这里!”

“……天母妈祖的心愿是,把葡萄牙人彻底赶出澳门。”

“他妈的,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需要借助果实土著的力量,官府,海盗,或者东印度公司都可以,可这必然需要长期的经营……”

“序列越靠前的果实,时间流速就越慢。这里和甲子·九的时间流速对比,已经是近乎二比一了!要是真在这耽误个十年八年,回去也物是人非。我决定赌一把。”

【缺失】

【缺失】

“原来的世界里,无牵无挂,死就死了,按照阎浮的尿性,应该会留下阎浮残余物,让其他行走捡便宜吧。”

“我特意留言,是希望你能帮我个忙,在阎浮中,找到一个叫安菁的行走。把水渣貊图带回去交给她。不胜感激。”

留言戛然而止。

李阎先整理了一会儿头绪。

假设天··甲子九,指的就是自己的世界。也是唯一一个,产生阎浮行走的世界。

自己进入这颗果实的时间,是2013年末。(本书故事发生时间,李阎87年生人,刚过二十六岁生日。)

上一次世界杯德国进入决赛的时间,是02年,李阎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是中国足球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踢进世界杯!

米力话里所指的意思可以看出,他就是在02年,也就是十一年前,进入这颗果实里的。

李阎之前打探过,祥岩寺米力禅师在二十多年前无故失踪,这也大概对得上时间流速一比二的规则。

上次燕都一战,爱别离透露,詹跃进是最近两年才当上“十主”的,也就是说,十一年前,还没有成为“介主”的詹跃进算计了米力,导致米力身陷这颗果实,最终铤而走险,失败身死。

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抛开。李阎更看重的,是他进入阎浮以来,又一次得知了关于阎浮秘藏的消息!

阎浮秘藏,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比传承更加珍贵的东西。

龙虎气化成的【九凤神符】不仅提高了李阎的觉醒度,更为姑获鸟添加了【九凤强化】的属性,尸狗钱的【尸狗强化】,包括武山的五行强化,都是阎浮秘藏的作用。

李阎隐隐觉得,想往上提高,觉醒度只是基础,这些阎浮秘藏,才是区别行走强弱的根本。

更重要的是,比起一个十多年前一个单打独斗的八极行走,如今手下几万青壮,兵强马壮的李阎,无疑更有可能完成这个阎浮事件。拿到阎浮秘藏!

把红毛鬼,彻底赶出澳门。

“还有两张异兽图,找到了么?”

李阎有点心焦。

“画虎兰,已经有弟兄在日本的一家古刹里寻见了,可是那个据说被英国商人买走的妖貅,没有下落。我们的人,也接触不到这些洋鬼子商人。”

老古回答。

“等不了了,先回大屿山。”

……

五月末,赫仑七大船之一,通体漆黑的【嫉妒】驶入澳门码头。金蓝色圆盾风帆撑得很开。百十艘黑色三桅战船,挤满海面。

船楫沸腾,桅绳交错,铁炮林立,

军装笔挺,颧骨高耸,眯缝眼的葡萄牙士兵们队列整齐,一丝不苟,身穿黑红色军装,嘴角抿得很死。

清香山县丞赵光义、澳门同知郑达,与葡萄牙驻澳门总督亚利加,澳门主教唐若拉,检察长巴罗斯,在澳门码头检阅军队。

澳门同知郑达眼看葡人军容之盛,暗自心惊肉跳:“唐若拉主教,我想,我们可以出发了。”

唐若拉点点头,笑容含蓄,汉话还算标准:“当然。这次出船围剿天保仔,一定马到成功。”

郑达语气和顺:“上峰有令,贵国军队,不必入广州港口点兵,请先赶赴大屿山,英国舰长巴斯特,和官府水师随后就到,我等在大屿山汇合。”

唐若拉苍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郑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官兵帮助贵国剿匪,却连贵国的码头都不让进吗?”

郑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赵光义虽位卑言轻,但在这穷山恶水做官,却自有一番骨头,当着上官也不怯场:“学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主教。”

“请讲。”

“将军大人的协战要求,是十五天前发出来的,短短十五天时间,贵国就能集结一只如此巨大的船队,我倒想问,官府的协战文书下来之前,这些船只水兵,是不是已经逼近南洋了呢?”

“光义!放肆。”

郑达轻声斥责一句。

“无妨,赵大人快人快语。我们听了将军大人的要求,自然不敢怠慢,这些船只水兵,都是临时从海上抽调,日夜兼程赶来的。”

“哦?”赵光义冷笑两声:“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贵国国内还在打仗吧?听说情形焦灼。有如此军威的水师,为何不去对付法兰西的军队,却来帮我们剿匪呢?”

=== 第217章 传奇海盗女王的初生 ===

“赵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唐若拉主教不动声色。

“无他,贵国若真心帮官府剿匪,便应该听从我们的调配安排,这么多军舰入港,风险实在太大,请理解我们的苦衷。”

赵光义不卑不亢。

唐若拉主教眯了眯眼睛,自从十七世纪,葡萄牙国王宣称,主教地位尊于总督,以及任何地方王侯和高官之后,官府和葡人的矛盾,向来是他来调和。

“我与赵大人,也是老相识了。”

“这些年,官府的海关,和我们的海关一直有摩擦,我总能从几位下属的嘴里,听到你的名字。”

唐若拉掰着手指。

“零四年,我逮捕耶稣会教士二十四名,你带人上门,没等我回来,就直接带走了其中四名华人。”

“零六年五月,在你治下,一名澳门土生士兵用火枪打死了三名中国人,我们请求官府宽容三天时间处理。你不允许,并立即处死了他。”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赵光义眼皮一垂。

“没错,没错。我只是想说……“

唐若拉语气阴沉:“我一直觉得你,好碍事啊……”

砰~

一个带血枪眼洞穿蓝色官服。赵光义颓然而倒,血洒一地,满场哗然!

郑达张口欲呼,被一枚铅弹射穿喉管,鲜血染红胸前鹌鹑图案。

惊呼,怒骂,呐喊,刀光和枪声乱作一团。码头上顿时开了锅。

……

“臣闻沿海水师,率皆老弱。军械残缺,又战船薄板旧钉,遇击即破,远不及夷器之凶利坚固,作何抵御?似次废弛,何以肃边威远?”

———嘉庆十四年,林元抚任两广总督前,于夜向皇帝上折中书。

……

六月,英国舰长巴斯特率领的十二艘瓦斯科战舰,在驶入广州新风当天,炮轰新风码头,击沉官府船只近百,仅仅一天便夺取周边所有炮台。三天时间炸毁广州官听,冲破城墙。五天不到,广州沦陷。

镇抚叶山仁殉国,广州将军福灵流亡,不知所踪。

奉天,江浙,福建绿营兵驰援,被葡人水兵各处死死拦截,损兵折将,整个华南沿海处处烽火。

官府号称巡海战舰九百艘,可适逢急战,早年蒙冲大舰已经拆解,剩余战船长期搁浅沙滩,风吹雨淋,腐朽不堪。

红毛凶猛,又事发突然,官府竟毫无还手余地……

……

李阎风风火火回到大屿山,他听到这样的消息,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开门揖盗,不过如此。

也在李阎回归大屿山的当天,他无暇顾及哭闹想要回法术典籍的郑秀儿,也顾不得骤然病倒,两天也没吃一口饭的林元抚,全因为蔡牵派人送来的书信。

把客套话去掉,修辞去掉,用福灵这位宗室将军最气急败坏地语气翻译。

“赎金,我给!多给!”

“海盗我不剿了!招安!俸禄,官爵,名声,你要,我都放!”

“不只是红旗,是南洋所有海盗,只要把红毛鬼赶出广州,你们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发兵救我!不,发兵救国!”

……

嘉庆十四年六月初,海上巨寇,大老板蔡牵广发请帖。

他凭借其多年为南洋群盗提供销赃渠道,钱粮兵器的强大影响力,召请红旗帮天保仔,安南都护妖贼章何,宝船王林阿金,义豕朱贲,黄旗帮徐龙司,三旗抗红联军,凤尾,矮牛,红头,白底群盗,齐聚海上蔡氏天舶司,商讨大事。

什么事?

一个是,红毛鬼要占广东,大伙管不管?

再一个是,都要管,哪一家做头领?

“皮将不存,毛将附焉?”

一向温和的蔡牵这次也把狠话摆在明面上:“来了就是朋友,谈不拢,好聚好散。不来!不给我这个脸!那就是翻脸!我保证整片南洋,没人再敢卖你一粒粮食,一颗子弹。姓蔡的是生意人,说过的话没有不算的,这句也一样!”

……

“蔡牵这厮,官府的狗腿子!没好事!”

“凭什么非得去,他姓蔡的算那根葱?”

“不去?凭什么不去?五旗里头,大屿山说了算,这次举事,也得是咱说了算啊。”

“现在的问题是,不是咱去不去,是带多少人去!”

“没说的,把这些年家伙什亮一亮!火炮摆上,大船开出去,”

“你他妈没心眼,是商量,不是打仗,你都船炮带去。当出头鸟啊?”

“章何跟咱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三旗的头领现在还扣在咱们手里,他们的人能带少了?!”

厅上大伙吵成了一锅粥,基本上,去是共识,可问题是,带多少人手船只去?谁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南洋百年未有之变局。

广东沦陷,南洋群盗聚集,要找一个能说了算的。

谁在这个风口浪尖,做了诸大盗的一把手,在某种意义上,是统一南洋,做真正南洋海盗之王的基础!

几个堂口头领吵得欢,李阎却一语不发,潮义开始表态说,得去,之后就没说过话。

“潮义哥。”

李阎开口,大伙顿时安静下来。

“你说去,那你说,我带谁去?”

潮义沉默半响,两个人都是在同一件事上,犹豫不决。

“无论带谁……”潮义下定决心。

这也是夫人希望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秀儿得去。”

李阎点了点头:“接着说。”

潮义小心翼翼地看了李阎一眼:“秀儿是郑氏血脉,整片南洋,没有任何一家敢对国姓爷的后代说个不字。咱带着他,也算招牌……”

“不是招牌。”

李阎打断了潮义,他终于下定决心。

“咱去!”李阎站了起来:“人不用多,我点!这次去,目的就一个。”

他神色坚定:“把秀儿,扶上大盟的头领。”

潮义看家,李阎点了二十艘航行最快的闸船,两百门火炮,一百整高里鬼,近千青壮,侄侬等五十几个五婆仔祖裔,

至于查小刀,丹娘,黑骑鬼,薛霸,秀儿,不必多说。

除此之外,李阎还带了一个人。

林元抚。

【你触发了额外阎浮事件:传奇海盗女王的初生】

【内容:辅佐郑秀儿成为大海盗联盟的首领,并成功驱赶红毛子。】

【评价标准:视联盟规模,以及驱赶红毛子成果而定。】

=== 第218章 天舶司 ===

蔡氏天舶司,是南洋海上最大的贸易市场,号称无物不拥之居,四海奇珍之壳。

法兰西32磅重型火炮,最新的雷汞击发枪机“香水瓶”,葡萄牙人的七桅大船,高纯鸦片,武夷山大红袍,明代斗彩瓷器,圣米格尔堡运来的健壮黑奴……

白银,胡椒,象牙,玉器,绸缎。而且,只要你说的出的,几大洲找得着的,天舶司都能找到。

占地不过三四公顷的天舶司,来往的船只吞吐量却有整个广东的三分之一!

这里时常爆发有让人瞠目咋舌的大额度交易,去年一部手绘古兰经残本,卖出了足足一百八十万两白银的价格。更让蔡氏天舶司,拥有了享誉中外的浩大名声。

天舶司位于琉球群岛以东,由整整八十艘“中国船”{马尼拉大帆船}构成,船与船之间用铁链连结,有八百蔡家金人日夜巡逻。

天舶司是火鼎公蔡家一门四代操持,自前朝由检皇帝至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到今上年间,本来已有颓势,传到当时仅十五岁的蔡牵手里,此人一手推动官府创立广东十三牙行,负责对外国的茶瓷,生丝,羊毛贸易,二十余年间蓬勃发展,不仅创下偌大基业,更让蔡氏天舶司,重焕生机。

这次广东沦陷,事态之急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而蔡牵的反应却是最快的,南洋诸盗,大概在事发三天左右,就陆陆续续出发,赶往了这四海奇珍之壳,天舶司。

……

鸭灵号飘荡在海上,船舱里,老古如数家珍,给李阎介绍这次聚事,红旗帮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宝船王林阿金,西江巨寇,祖上几代都是船匠,手里有不少,从汉末就流传下来的船图构造,姓林的祖宗在前朝工部,任过要职,三宝太监的福船,据说就是林家祖先的设计的。林阿金是个动脑子的,这两年从红毛子手里买了不少稀罕玩意,用来改造自己手下的船。”

“义豕朱贲,这人倒没什么好说的,手下人的规模比红旗小一号,不过人员挺杂,印度,安南,沿海岛屿的生番,甚至连美洲人都有。”

“最头疼的是章何,咱的老对头,手下人不比咱少,前阵子英国人打安南,可让他出了一阵风头,听说火炮轰死了安南国王,他却一点事都没有。更邪门的,他开坛摆香,当着几千人的面,单手捏碎了英国人的一艘战舰,说实话,夫人生前都没有这个本事。”

“如今,南洋都盛传,不谈势力大小,人数寡重,论单打独斗,神通法术,这妖贼是南洋第一人嘞、”

李阎权没当回事,而是翻看着这两年蔡氏天舶司的交易记录账簿,当然,是明面上,别人看得到的。

“这个蔡牵,也很不简单啊。”

李阎多方查探了这位“大老板”的生平。不禁慨叹。

老古也龇牙咧嘴的:“没错,对官府,他是对南洋海盗的代理人,对海盗,他是各方都不想撕破脸的金主,对红毛子,这人能弄来的船械枪支,全是正八经的军备。听说巴斯特占了广州城,城里的王爵大臣还要靠他手下的管事说和,才能保住性命。好家伙!三面他通吃。”

查小刀修着指甲,也插了句嘴:“按照你这么说,蔡牵在红毛子那儿这么有面子,就算广东沦陷,他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干嘛非牵头,把南洋海盗都召过来,难不成,他还真是个义商不成?”

“话不是这么说。”老古反驳:“他手下的十三牙行生意再红火,也得看官府的脸色,官府一句话让你关门大吉,你一点办法也都没有,我估计,是福临给了蔡牵很大的压力,让他来主持吧。”

查小刀摇摇头,不太认同老古的看法。

李阎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儿才开口:“老古,那招你这么说,这次聚事,咱们想争这个头领,什么妖贼,什么义豕,宝船王,都靠边儿,这蔡牵才是最大的一道坎儿啊?”

“我觉得够不上。”

老古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当诸盗头领,拳头才是第一位。蔡牵的声势的确很大,他手下雇佣的船员,也不比咱们人少,可有一样,他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良民,跑船混饭吃,跟咱们这帮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人,没法比。”

“再者说,蔡牵是商人,手里都是货船,炮也少,这些年过来,摊子铺得太大,自保绰绰有余,想争头领,实力怕是不够。”

李阎笑眯眯地:“你真这么觉得?”

老古点点头:“早几十年,官府就明文规定了不许私造双桅大船,咱把这话当个屁,蔡牵是做生意的,他可不敢。天保哥你想啊,那蔡牵见天跟在官府屁股后头,官府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一个牙行商人做大?就我知道的,官府盯着蔡牵在江浙的牙行,船厂,盯得可死了。”

“官府能盯十三牙行,那你说……”李阎还在笑:“官府的人,盯得了人家飘在琉球群岛边上,世代经营百年的天舶司么?”

老古一愣。

“换个说法,这左右逢源的生意人,谁都用得上,谁都没当回事,所以五旗争盟主,蔡牵在做生意。十娘和章何死掐,蔡牵在做生意。官府剿匪,蔡牵还在做生意……”

李阎叹了口气,心中基本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指着这次和自己来的几名红旗老头领:

“你们啊……”

“当局者迷了。”

长眉青年叹息着说。

这是一艘黑帆广船,长六十多米,各处船员巡逻,竟然穿着安南军队的装备。

长眉黑肤青年的嘴唇干裂,神色憔悴,唯独一双眼睛深邃明亮。

安南大都护,曾只手捏碎一艘瓦斯科战舰,身陷炮火安然无恙,厌后死后,南洋公认的神通第一人。

妖贼章何。

“不说蔡牵了,我让你去查红旗帮最近的动向,你查了么?”

章何问道。

手下点头说:“一点不差。”

=== 第219章 火鼎公属,镇海蝾螈! ===

“说说。”

“我听说那天保仔,这一阵子没少各处跑,先是破了虎门,间接导致红毛子打广州,又扣了三旗的头领,现在五旗联盟阵脚大乱,前几天还去了广夷岛,再后来,红旗帮的人大动干戈,把江浙,福建一带翻了个遍,甚至还有人闹到了日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广夷岛?这天保仔还挺聪明的嘛,知道十娘死后,红旗挑不出我的对手,想联合五婆仔的祖裔。至于后面大动干戈,可能是五婆仔的条件吧,倒也无妨。摆明车马,我也不惧他。”

章何又想到一件事:“你说他前阵子打虎门,我记得,安明他们,也是那个时候出海的吧。”

“对,那时正碰上天母过海。”

手下回应。

章何面上沉静,心里却有些烦躁。

前一阵子,自己的亲信阮安明前在天母过海里失踪,转过天来,英国人就打上门,朝自己要什么“暴怒心脏”。听说义豕也遭了难。天可怜见,两帮人可是连一块船板都没飘回来,谁知道替谁背了黑锅。

天母过海,万帆相竞,什么人都有可能,甚至你说,英国人,自己,义豕三边就是被过海异种给折腾得全军覆没,也是完全合理的。

但是讲道理,天母过海,万物不沉,没理由少了东西打捞不到,所以当时一定是有别人打扫战场。

与英国人糊里糊涂打了一场,妖贼的名头确确实实更响亮了吗,可折损的船只是补不回来的。

天保仔打虎门归来,和阮安明的人全军覆没,是前脚后脚。

“虽然没什么根据,可我老觉得……”章何皱眉:“我这口黑锅,是替天保仔背的。对了,红旗帮的船到哪了?他的人现在到哪了?”

手下心算了一阵:“应该还没过水尾峡。”

章何把一块槟榔嚼在嘴里,含糊不清:

“没过水尾峡,那就是说,还没吃到蔡牵的下马威咯?”

……

此刻红旗帮的船队已经到了琉球群岛的范围里,距离天舶司,也没多远了。

一干人等,也抖擞起精神。

林元抚独自呆在一个船舱里,丹娘虽然也跟了过来,可对南洋的事基本不感兴趣,天母过海那两天,她显得有些兴奋,到后来在大屿山,基本李阎不叫她,她是不在众人面前晃荡的。

“天保哥,前面海上堵着黑压压一片的船,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报信的进来。

“走,出去看看。”李阎一拍大腿。

李阎,查小刀,薛霸,老古几个人走出船舱,才发现报信的说得不假,这里正巧是一片海峡,可却被黑压压的大小帆船堵住,这些船千奇百怪,样式很杂,船之间的人手彼此对着切口暗号,不必多说,都是海盗。

黑骑鬼站在船头,肩膀上站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白胖长胡子老头,正侧耳倾听周围海盗的议论。

“这是什么功夫,水上漂?”

“张帮主一双拳头,三十多年的功力,纹丝不动啊!”

李阎听着奇怪,鸭灵号船高,行将过来也有船只退让。

“是红旗帮的人吧?“

“正主来了~”

在这些闲散海盗帮派的注视下,鸭灵号径直往峡口驶去。

出乎李阎的意料,拦在海峡,把这么多海盗拒之门外的,是一个干巴黑瘦老头,蒜头鼻子,三角眼。

要说这人有什么特异之处的话,这老头在海上,不架船,也不撑筏,就一屁股往海上一坐,海水没过脚面,浮而不沉。脚趾前头,飘着一根竹竿。

他看到红帆大船驶来,这才站了起来。

“可是红旗帮,天保龙头么?”

“我是,还未请教。”

李阳朗声说道。

这黑瘦老头笑呵呵地:“在下是天舶司的伙计,天保龙头,你叫我阎老四就行。”

李阎一眯眼,又想起了那双识破自己惊鸿一瞥的凶狠眼神。

那个女人,好像叫阎阿九。

“你是等我?”

“不错,不错。”

阎老四把手揣进袖子,老神在在:“是这样,啊,我家老板呢,请各位龙头来,是想商量着,大伙一块使劲,把红毛子赶出广东,可是平时呢,几位龙头早有宿怨,这趟来,人也肯定不少带,这人一多,就容易起摩擦,万一要是打起来,那还商量什么啊。”

“所以呢?蔡牵是想让我把船留这儿,自己一个人进去?你觉得我们可能答应么?”

李阎皮笑肉不笑。

“是啊,我也是这么跟老板说的啊。”

阎老四说话满嘴的山东口音,把脸皱得跟橘子皮似的:“我跟老板说,老板啊!人家是一方的龙头,有头有脸,你把人请来就不错了,你不让人带人马进天舶司,人家肯定不答应啊。到时候两个耳光子啪啪地打过来,你这不诚心让伙计们挨揍么?!”

“老哥你山东哪的啊~”

查小刀被阎老四一番做派逗乐了。

“胶州湾,胶州湾。”

阎老四赔笑着回答,李阎的脸色却越发不善。

“后来呀,老板给我只一招,他说了,人家不乐意,无非两点,要么呢,不相信我蔡牵,能保证他的安全,怕自己人带少了,被仇家捅刀子。要么呢,是怕我蔡牵坑了他,总而言之,是觉得带上这些人,自己就安全。”

“老人家,你别绕弯子了。有话直说。”

“诶,诶。”阎老四直起腰,抬起一只胳膊来:“天保龙头,您要是信得过我家老板,一条船,五十个人,我放你过去,您要是信不过,想多带人,也没问题。”

他指了指脚下漂浮的鱼竿:“我就站在水上,以这根鱼竿为界限,甭管你使什么招,让我往后退几步,离这鱼竿有一步,你多带一条船,五十个人过去,两米,两条船,一百人,以此类推。“

李阎恍然,原来刚才那些海盗说的,什么纹丝不动,是指这个。

阎老四话音刚落,薛霸甩出去十来米的飞索,勾住的目标不是阎老四,而是他脚下的鱼竿。

“老头,你说的!一步一条船是不是?”

薛霸嘴角一咧,往回一拉飞索,船绳绷直,却纹丝不动。

“不错,一步一条船。”

阎老四的脚面踩住鱼竿,任凭薛霸使尽力气,他也纹丝不动。

李阎拍了拍薛霸的肩膀,往前一摆手:“别理他,开船轧过去。”

红旗的人为李阎马首是瞻,哪管那么多,长几十米,两层甲板,几百吨重的大型双桅杆闸船就这么奔着阎老四碾了过去。

在场的海盗啧啧称奇,要不说红旗帮天宝仔霸道,人家不吃你这套,硬要过,你怎么拦?

黑影逐渐覆盖了阎老四的脸。鸭灵号就这么冲了过来!

阎老四脸色平淡,他抬起胳膊,拳头往后一缩,然后猛地朝前!

“砰!”

甲板上的人左右歪斜,舱室里的丹娘睁开眼睛。

黑瘦老头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条条青筋扭动,五根手指压在船上,竟然分毫不退,硬生生撼下了鸭灵号!

“天保龙头~要不,您把船调个头,远点再来一次?”

李阎低头,俯视着下面这个笑眯眯的,三角眼却露出刀锋般锐利的老头。

惊鸿一瞥给出信息。

【火鼎属种·镇海蝾螈】

类别:妖种

综合评价:十都巅峰!

=== 第220章 过海峡 ===

阎老四轻轻吐了一口气,巴掌往前一送。

鸭灵号慢慢朝后荡去。周围景物倒退,李阎的眼里再次浮现出这老汉来。

“这!”

“这人谁啊?蔡牵哪儿找的伙计?”

“这得多大力气?他还站在水上嘞~”

满场哗然,众人嗡嗡地议论着。

鸭灵号上,查小刀抖落烟灰:“我说,你能不能单凭肉掌就把鸭灵号拦下。”

李阎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能把船砸出一个大窟窿。但是不担保它能停。”

查小刀脸色慎重:“我应该勉强能做到,但是没他这么轻描淡写。”

因为肌肉皮肤组织更加密实,毛类传承的力气普遍比羽类大,当然,羽类的肌肉弹性更好,爆发力更高。

“嘿嘿,阎浮行走的长处不在于此,没什么。”

李阎笑道。

评价同为十都巅峰,惊鸿一瞥能给出的信息就已经很少了……

李阎大概能查探出阎老四不是正常人类,而是什么“镇海蝾螈”,并且和蔡家时代供奉的火鼎公有从属关系,可他的弱点,能力,乃至来历,自己都一无所知。

“天保哥,这人力气再大,还能挨过刀砍斧剁不成?大伙一轮弓箭下去,他也得成筛子。”

老古冲李阎低语道。

“你试试吧。”

李阎做了个请的动作。

老古点点头,走到船角提起一把牛角大弓,这弓力有八石。除去高里鬼,红旗帮里能拉动的不多。

“朋友,是你要拦我们的路,要是有个好歹的,生死不怨旁人。”

阎老四眼皮也不抬:“不必多说,来吧。”

老古抓起两只包铁长箭,一只叼在嘴里,一只搭在弓上,手臂肌肉绞动,弓若满月,噔地一声飞射而出!

啪~~

在快要触及到阎老四的眼皮,那颗包铁长箭从中间崩开,箭头,箭羽,箭杆分崩离析,碎片落入海面。

“你获取了一些信息、”

【镇海】:镇海蝾螈独具妖力,对一定范围的物体施加力场。需求:海上,非活物。

备注:镇海蝾螈是南洋海域的独有妖物,经常利用【镇海】拦截船只,索要食物酒水。不过自从火药炮弹发明之后,普通的镇海蝾螈也大多销声匿迹。

老古本来还要再射,被李阎拦下了:“不管用。”

“天保哥,不如动炮?”

老古面有不甘。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咱的炮好,他应该挡不住。”

李阎语气听不出什么,嘴角却往下一瞥:“人家就一个人在海上拦咱,还动大炮,颜面上过得去么?”

老古一急:“咱带了千十来人,被他都挡在这儿,颜面上更过不去啊。”

李阎活动了一下指头,胳膊靠在船栏杆上,似笑非笑:“阎老四,你刚才说你退一步,让进一条船对吧?”

“不错。”

阎老四笑眯眯的。

“可我就就带了二十条船,你多退了怎么算?”

李阎双眼盯住阎老四,语气平淡。

“……”

阎老四把手臂垂下来,眉毛越挑越高,嘴角往上咧露出一口驳黑牙齿,刚开始渔村老汉的憨厚气质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似人的凶悍恶意。

“龙头尽管施为,差多少我赔给你。”

老汉话音未落,天空蓦地一暗。

大枪凶辣,呼啸而来!

李阎身子如翻天鹞子,手中大枪抡成半月,向下劈砸。

阎老四爆吼出声,抬起两条小臂拦在在虎头大枪的白金色吞刃上。上面每一块筋骨脉络都反射着古铜色的冷硬金属光泽。

铛~

嗡鸣清脆,水花四溅。

阎老四脚下,有一丈多高的水花跳起来,淋了他一头一脸。

这老汉双臂交叉护住天灵盖,露出一只独眼,浑浊瞳孔瞥着李阎,果真是一步不退!

李阎双臂握紧枪杆,一枪砸过,身子堪堪落下。

脚尖点在水面上,先是溅起几点水珠,海面上涟漪四散。

空中飞舞的饱满水珠颤巍巍的,先是凝结成冰碴,然后坠落海面,啪得一声砸成了漫天齑粉。煞是好看。

龟裂的霜白色从李阎脚尖扩散开来,呈现出霜蓝色的蜘蛛网花纹。

李阎直起上半身,两只脚稳稳站在一块深蓝色的浮冰上,和老汉遥遥相望。

九凤之力!

李阎周身,不知何时环绕八朵紫色莲骨朵,还有一朵凋零莲座。

一道柔美的身影从李阎后背慢慢直起身子,双臂环抱,黑发曼舞,肤若牛乳,羽发摆荡,

隐飞!

虎头大枪突出如同疾电,黑缨款款而动,枪头如同猛虎高跃,扑击深涧。

虎挑!

枪头打在阎老四的手背上,惹得老汉整条胳膊都是一阵酸麻。顷刻间竟然动弹不得!

一道白色羽毛嗤地一声,扎在阎老四胸口。

“唔~”

阎老四脸色一变,忍不住后退半步,瞳孔之中,黑缨枪头迅速放大。

左手托枪身,右手大拇指下压枪杆,虎头大枪瞬间融化成漫天白金流光,夹杂着暴风雨一般,带着森森寒意的白色羽片,将伸手臂护住头脸的阎老四整个淹没!

燕穿帘!

森森寒意蔓延开来,看热闹的海盗们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两人脚下都结了厚厚的冰层,咯咯地冻声不绝入耳。接连的音爆和水花迸溅,在半空中中凝结成瑰丽的冰挂。一眼望过去,蔓延了好远。

枪头抵在阎老四的手肘上,皮肉粘连着冰层。

李阎往上一抬枪头,拔出一股血来。

阎老四握紧双拳,身上的冰层簌簌而落,浑身上下遍布细密伤口和冰渣子。

查小刀目睹了全过程,暗暗道这厮对力度把控又有精进。

“呼哧呼哧

老汉穿着粗气,两只胳膊不住发抖。

“多谢天保龙头手下留情。”

李阎回头,大拇指朝上,嘴里念叨着什么,过来一会儿才转头。

“四十二步,人我就不要了,这件事完了,叫你家老板把二十二条闸船送到大屿山,知道你们财大气粗,我就不跟你们客套了。”

李阎顺着冰层往回走。

一俯冲跳上鸭灵号。

“开船!”

阎老四垂下头颅,默默退到一边,红旗舰队浩浩荡荡穿过海峡,朝天舶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