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 第201章 雷霆 ===

李阎眉毛舒展,他看到灵堂前活生生的十夫人,心里一点也不意外。

十夫人把目光放到李阎胸前捧着的山木棉上,淡红的唇瓣一抿:“你倒有心。”

李阎挤过人堆,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把山木棉放到桌上。

郭婆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可他看李阎连看也不看自己,就恨恨闭了嘴。

“虎门的事办完了。”李阎抬起头,“我不在,你劳神了。剩下的事让我的人来处理。”

十夫人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这些人是夷岛五婆仔的遗种,不好对付。还是我来吧。”

李阎笑容充满勃勃生气。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十夫人。

“……”

十夫人眼神触到李阎,胸口突地一阵发烫。

这是一种莫能名状的感觉。

红旗天保仔,是十夫人一手栽培出来的。

无论“天保哥”的名头有多响,无论把他看做干儿子还是情夫,十夫人总觉得,天保仔干得不错,但还差了几分火候。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再经历一些沉浮,天保仔才能补上这一点火候。

可眼前这个男人,眼里却有之前十夫人从未见过的的神采。

一种凝练而张扬的侵略性,像一口入喉的烈酒。

十夫人吸了一口气。鬼使神差地松开黑纱女人的手腕。

李阎随意一瞥,把堂间几人的信息尽收眼底。

几位旗帮帮主一眼带过,反倒是几名后脖颈纹着黑色火焰的纹路的人,在惊鸿一瞥之下,散发着深沉的红光。尤其是那个烟视媚行的黑纱女人,身上的红光之浓烈,几乎可以说是李阎在这次事件当中遭遇之最。

姓名:侄侬。

状态:神血(天生具备五婆仔赐予的神力)

技能:五婆仔之手(三十步以内,凭空攥取破坏对象的肝脏骨肉,)

稻草人身(极大削弱刀枪,内力,厌胜咒杀等术的伤害,可同时也惧怕雷电,火焰等。同时能具备轻盈的体重,在速度方面获得极大加成。)

威胁度:深红色

备注:南海遗种,流淌邪神五婆仔之血的女人。

在湛江周围的岛屿上,流传着一位名为“五婆仔”的邪神,本相是一块黑色木雕,岛屿村民在新婚之际,晚上要把五婆仔的雕像放在床头和妻子睡上一晚,第二天新郎才可洞房。也因为这样的习俗,岛上会出现一些人,号称五婆仔的儿女。生来具备各种邪术和咒魇。其中,和五婆仔的血脉越近,法力就越强。

显然,这侄侬等人,便是其中之一。

五婆仔的人,向来与世无争,虽然在外人看来恐怖邪异,却基本不会主动招惹别人,也不知道郭婆是用了什么手段,能把这些人收为己用。

我和她的距离是十步,李阎默数,暗暗打起了精神。

那女人眼见十夫人松手,雪白腰肢一扭,单手屈指,抓向十夫人的小腹。

十夫人松了手,居然真的就不管不顾,转身朝太师椅子走去。

侄侬的眼中有兴奋之色一闪而逝,她手上传来湿蠕的触感,显然是抓到了。

五婆仔之手十分阴毒,刚才侄侬已经折断了安老鬼的手臂,可这道邪术更可怕的,是它可以凭空破坏人的内脏。比如此刻,侄侬自信已经捏住了十夫人的肠子。

她眼里满是恶毒,手里往外一扯,能清楚感觉到,有条状物被扯动出来。可她定睛一瞧,自己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着一团扭曲的黑色毒蛇。

“呀!”

侄侬吓得连忙丢开。

李阎蹬步前冲,他和侄侬之间,还隔着其余七个弱一点的遗众,这些人没有五婆仔之手这样的诡异法术,但也各自具备邪术。

侄侬眉心一阵发疼,她一直留心李阎的位置,看他就这么冲过来,两颗手指动作,要捏李阎的脊柱,可没等她有所动作,自己的手指已经被骨节宽大的手掌整个裹住,李阎的鼻尖几乎要撞在侄侬的额头上。带着一股采花归来的土腥味道。

咔吧!

李阎眼也不眨,掰断了侄侬的三根纤细的手指。

“唔~”

没等侄侬痛呼出声,眼眶就是一阵热辣扑来,沙包大小的拳头已经轰在了她的太阳穴上。骨节错位的声音分外清晰。

拦在李阎途中的那几名遗种,才眨个眼睛的功夫,身后已经传来侄侬骨头断开的声音。

回身的十夫人眼中有同样的震惊之色。

这样的身手,已经不是超过了轻功的概念,十夫人再清楚不过那些所谓“武功”的上限在哪,无论是什么气功轻功,都绝对做不到李阎这样的地步,高里鬼也不行。

别说是人,海中的虎鲨,天上的鹰隼,也未必有这个速度。

姑获鸟近六倍爆发速度加成,外加风泽的速度爆发。十步的距离。对于李阎来说,和动动手指差不了太多。

李阎两只手裹住侄侬的两只拳头,捏得死死的,侄侬的脑袋已经从脖子上脱节,可她并没有死,颈椎咯咯作响,看得人头皮发麻。

半天,具备稻草人身的她才把脑袋正了过来,脸和李阎贴在一起,眼神恐惧又恶毒。

“想死还是想活?”

余下几名遗种又惊又怒,眼见李阎背对他们抽不开神,正要动作,眼前却有鸱吻刀纹闪过。

崩爆米!

食技·蓑衣花刀

凌厉刀光砍过,大概七八个呼吸的时间,遗种们倒了一地。

查小刀收回双刀,皱着眉毛一拍后脖子,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趴着一只红色蝎子。

“倒霉!”

查小刀骂了一句,两颗手指磋出一个雪白面团来,嘀咕着塞进嘴里,若无其事。倒下的遗种满脸的期待最终化为绝望,断了最后一口气,

郭婆四下环顾,灵堂门口挤满红旗的人,十夫人高坐太师椅,丹凤眼偶尔撇过自己,他心知没半点可能逃走的可能,丧气地叹了一口气。

“嗯?”

见侄侬久久不语,李阎眉头一挑,杀气浓郁起来。

侄侬肩膀一抖,她是真被李阎下死手的一记右直拳吓住了,此刻神色惊恐,连忙求饶:“要活。”

=== 第202章 收拾残局 ===

李阎望向十夫人,眼里有探寻之意。

这帮人法术邪门,李阎能杀,却不知道关起来怎么保证她们不闹事。

十夫人略一思索:“用黑狗血,给他们灌进去,五婆仔的法门就不灵了,不过……”

她一指侄侬:“这人不是五婆仔的女儿,就是孙女,血脉太浓,她那双手,我也没法子制住。”

角落里没人注意到的丹娘轻轻摇头:“说谎。”

“好办。”

李阎盯着满脸冷汗的侄侬,两只手发力折扭,把侄侬的十颗手指连同手腕一齐折断,冷酷地不像人。

侄侬惨叫一声两眼一翻,剧痛让她直接昏厥了过去。身子整个瘫倒。

“不保险~”

十夫人语气幽幽,话里的未尽之意毕露。

“这些人我有用。”

李阎不动声色。

十夫人把脸错开去看桌上的山木棉。

“听你的。”

李阎一转身,这才笑盈盈望向郭婆:“郭帮主,好久没见了,长个了啊。”

郭婆脸色难看,沉着脸没有说话。

“让几位旗帮帮主笑话了。”李阎一拱手:“这次来,怎么不得在我大屿山,住个一年半载的?”

……

大屿山码头。

入夜了,海上的船队泾渭分明。

四旗,哦,不,如今只能是三旗了,毕竟黑旗的人,让李阎抓的抓,杀的杀,已经没有声音了。

几位帮主去了灵堂,入夜还没消息,派了几波兄弟进山查看,泥牛入海,半点信也没有,只是派人送来信物,说是没事。

红旗早早有人送来酒水,三旗的人也不是傻子,红旗送来的酒肉一口也不肯吃。宁肯自己啃干粮。

只有几个粗狂不经事的马大哈,看见酒就走不动道,不料喝了没几口,就捂着肚子要去厕所,一个还没人在意,两个三个,立马引起了管事警觉。

比起下蒙汗药,泻药这东西非但好找,而且不好察觉,码头上留守的三旗人手有千余,领着一帮人手去闹,更派了人准备回去报信,可惜这时候为时已晚。

大炮喧天,【重炮再生机】这两天改造的炮弹打出去多半,一片狼藉当中,红旗帮数千青壮冲上来,见人就砍,压根没想过留手。

这场数千人的械斗持续了三十分钟左右,三旗海盗崩溃下来,大多旗帮海盗架船逃出了大屿山,两成左右的海盗饮恨当场。

而黑旗的人则几乎全都被扣下。

“那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丹娘环抱膝盖,和躺倒的李阎一齐在一片碧绿斜坡上仰望月亮。

“什么意思?你说十夫人。”

“她要是早早肯闭眼,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现在,只能等着魂飞魄散了。”

李阎哑然,虽然以十夫人的性格,这次诈死的事件,连同放消息给四旗在一网打尽的谋划。只怕是一早就做好的,可毕竟,当初是自己让她多吊两天。

“我当初怕露出破绽,这才找了个由头出去打虎门,现在一看,倒是有些对不住十夫人的痴心一片了,可惜,我是李阎,不是天保仔。”

“我倒觉得,天保仔跟你一定有什么联系。那类修命数神通的人,最能辨识,十夫人看不出你的破绽,绝不是因为长相,而是你的气息和烙印,都和那天保仔一般无二。”

李阎揪着草皮,也在思考丹娘的话。

“天保!”

潮义远远地喊李阎。

“十夫人找你。”

李阎坐了起来:“这就来!”

他低头问丹娘:“对了,你的事估计十夫人也会问,想来她不会死缠烂打,不如你和我去见见她?”

“她这人阴险毒辣,且是个嫉妇。我可不去招这个嫌。他要是想见我,替我回绝。”

“咳~也行。”

李阎也没在意。

丹娘斜了李阎一眼:“不要为我搪塞,她问理由,我怎么说得,你怎么告诉她。”

“这,不好吧。”

“这才好。”

李阎答应过后,和潮义并肩往十夫人休息的藤楼走。

十夫人诈死,瞒了红旗上下大多数人,直到现在,也只有参与灵堂事件的部分头领知道,这件事的始末是十夫人一手策划。

帮里大多数人,听得都是天保仔潮义两人定好计策,里外夹击这个版本。连郑秀儿都被瞒过,一连几天追问娘去哪了,哭闹不止,十夫人心也狠,丧事办了,当自己真死,连秀儿的面也不见了,只当自己两天前已经死了,早断秀儿的念想。

藤楼还是那个藤楼,四下寂静。

十夫人独自坐在红木小桌边上,手里端着一本书,却是《虬髯客传》。

不知道是不是烛火映照,十夫人的气色好了很多,桃枝一般的眉眼妍丽动人。

“十娘。”

李阎开口。

……

潮义关好房门,看了一眼窗户纸上两道人影,转头沿着羊肠小道回到自家的院落里。

他在大屿山早已成家,女儿也有八岁。

“当家的。“

回来之后,潮义的妻子杨氏凑上来:“那人在书房等了你很久了。”

“孩子呢。”“睡了。”“你也去睡,我不叫你,不许靠近。”

杨氏是个恭顺的妇人,连连点头,悄声进了卧室,哄着睡眼惺忪的女儿入睡。

潮义看卧室熄了灯,这才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有个面相憨厚,手指却又细又白的男人等着潮义。这人是泉州的手艺人,名叫白盏棠。

他平时卖些假画,刻些金石印章,还有一门手艺,就是能破信封上的火漆,取出信来,读完再放回原处,火漆还能补上,任谁也看不出差错。

“我早听说白先生有这门手艺,这次还要麻烦先生,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白盏棠连连作揖:“能为双枪潮义做活,是在下的荣幸。不知道信件在哪儿?”

潮义恭敬递上。

……

“你再见我时就没想过,这老太婆怎么还不死?”

十夫人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语气不仅俏皮,脸上还带着弯弯的笑。

“你说这话,一点也不好笑。”

李阎语气低沉。

十夫人浅笑了笑,有些疲惫地问:“你白天说,天母过海的时候你有奇遇,吃了一颗长生种子功力才突飞猛进。”

李阎心中一突,这确实是他拿来诓骗的十夫人的话,因为华盛顿吃了不成熟的长生种子,获得了无穷的精力,也失去正常人的一部分情绪。他这才有次一说。十夫人此刻问起,可能是有怀疑。

只是十夫人再一开口,却让李阎心中一暖。

“桌上是我替你查的海经县志,里头有不少,关于古人服食过海长生种子的记录,你且看看,这虽是机缘,但也可能是祸根,要是吃了没熟透的,有天大麻烦在身。”

李阎按着桌子坐下,把那些县志都拨开。

“今天晚上我们不聊这个。”

=== 第203章 四十年难言 ===

十夫人侧着脸打量李阎:“过海三千种奥妙无穷,够你一生受用,红旗如今是非不断,你有此奇遇当真是上苍保佑,”

李阎笑了笑,低头拿走十夫人手中抓着的《虬髯客传》,瞳孔忽地一动。

十夫人拿书的右手。已经腐烂发黑,紫色的筋络贴在指骨上,触目惊心。

只是惊鸿一瞥间,十夫人已经把手掌收回袖子。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十夫人另一只手掌还是雪白细嫩的模样,她挽了挽发帘,不经意间避开李阎的眼睛。

李阎笑了笑,权当没看见:“你说。”

“我也不清楚,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我当时交给潮义一封信。我对他说,里头是红旗帮口口相传的辛秘,其实哪有那种东西。我是有句话要嘱托你。”

……

“好了。”

白盏棠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成功破开信封上的火漆。巧妙地抽出其中的信件。

潮义走过来,这信封摸起来就很薄,白盏棠捏出来的,却是一张巴掌见方的纸张,上面只有两行共六个字。

“扣郭婆,杀潮义”

……

“我觉得你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李阎皱着眉头,一口把桌上的酒盅饮尽。

“徐潮义对你,忠心耿耿。”

十夫人枕着脑袋,没来由透出几分慵懒。语气没半点波动。

“对,他是对我忠心耿耿,我了解他,明白他敬我,服我。可我更了解,他不服你,也不敬你。高里鬼是五旗联盟压制章何妖兵,蔡牵金人的底蕴,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李阎摇头:“这不是你杀他的理由。”

十夫人眼珠一瞥:“你不高兴?我记得你和他关系不太好。”

李阎斟满酒盅,直视十夫人的眼睛。

“我不高兴。是因为你之所以这么做,骨子里的意思,是认为我压不住潮义。”

十夫人吃吃地笑,她的肩膀靠在李阎身上,李阎眨了眨眼睛,没动。

“有时候我真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似的。宝剑出锋,莫不如是。”

李阎心跳如故,故意岔开话题:“可你把信交给他,我却怕他私自看了,那时撕破脸皮,我想不杀他都不行了。”

十夫人笑容如故,眼里的意味难平:“我那信,是给你看的,也是给他看的。”

……

“这……”

白盏棠抽出纸来放到桌上,自觉后退几步。

潮义两手拿起这张薄薄的纸片,放到油灯前头仔细端详。

半天,身子扑通一声瘫软在椅子上。

常年出海饱经风霜,潮义的脸上长满皲裂皱纹,虽然四十多了,可耳根已经长了白发,看上去像是五六十岁。他平日不苟言笑,蜜糖和刀子都藏在心里,老来得了一个女儿,十夫人还来问过,给自己女儿起了一个沅沅的乳名,潮义的印象里,自己当时笑过一次,是发自真心。此外,便没有了。

白盏棠不知道这信是哪里来的,可杀潮义三个字却看得清清楚楚,整个红旗帮,够资格这么说话的,本来也没有几个。

他知道潮义这时候心情不好,只退到角落,不去打扰他。不料潮义没一会儿站了起来。

“这一趟麻烦先生了,还请先生把这封信的火漆修补好。一百吊钱,随后我便送到府上,”

“小事小事。”

白先生拿起那纸张,顺着缝隙塞进信封,随后拿起工具材料施为起来。

整个过程,潮义静静地在一旁,点起一只水烟袋,吞云吐雾。

大概两杯茶的功夫,那信封已经完好如初。

“潮义哥,既然事情办完了,那我也不打扰了。”

白盏棠说。

不料潮义当即拒绝:“先生不能走。”

白盏棠一抬头,咽了一口唾沫才强声问道:“潮义哥这话何意。难道是要过海拆桥么?”

潮义站起啦满身煞气,却是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我刚才说的清楚,钱,我会一分不少地送到府上,可人,我不能活着放回去。”

“你!”白盏棠怒指潮义:“你得知道,我来这儿的消息,我的妻子儿女全都知晓,我若平安回去,自当守口如瓶。可我要是死在这儿,你破信这事儿,没几天就尽人皆知了。”

他后脑全是冷汗,话里条理清晰:“想来潮义哥未来几天忙得很,不想打草惊蛇吧?”

潮义一愣,想了半天,头低了下来。

白盏棠刚松了一口气,潮义猛地抬头拔枪扣动扳机,黑沉沉的子弹带着充斥整间书房的海腥味,贯穿了白盏棠的胸口。

“砰~”

潮义推开椅子,走到倒在血泊里的白盏棠面前。

“白先生,对不住了。”

白盏棠的嘴里不停吐出血沫子,半天才勉声说:

“我,我实在不明白~我替十三牙行仿造过账本,替府台戳穿过小妾私通的来信,这些人有理由灭我口,却没一个动手,我替你拆出有人要杀你的信,你却要杀我,这是何道理?”

潮义面无表情:“夫人要杀我的信,流传到我手下兄弟的耳朵里,有损夫人的声名。”

“你,你失心疯么,她要杀你。”

“是啊,是夫人要杀我,换作天保仔要杀我,我是不服的。”

白盏棠满脸的不可置信,那表情最终定格在潺潺流动的黑血当中。

潮义探了探白盏棠的鼻息,转身去拿桌上的信,挥手散去上面的油墨味道,一双灰暗的眸子里烛火的倒影。

“夫人,有心了。”

……

卧室里头,潮义的妻子杨氏搂着熟睡的女儿,外头一声枪响,她身子一抖,搂紧了怀里的女儿。

半天,外头有人声闹了一阵,还有擦地和拖动重物的声音,没一会儿,潮义推门走了进来。坐在床边不发一语。

半天,潮义摸上了自己妻子的手。

杨氏一睁眼,轻声道:“怎么了,当家的。”

“吵醒你了?”

潮义的声音比平常要低很多。

“没有,”她一撑床要坐起来:“我去给你打洗脚水。”

潮义按住了她:“不用,躺着你的,咱俩说会子话。”

潮义攥着杨氏的手:“你打十六就跟了我,我连身绸缎衣服也没让你穿过,这些年,我对不住你。”

“当家的,怎么了你,说什么呢?”

“……”

潮义哦了一声:“没事,睡觉。”

他脱了鞋,轻轻钻进被窝,手臂揽住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慢慢闭上眼睛,不多时,就传来轻微的酣声。

=== 第204章 大屿山的新章 ===

“无论如何,潮义的事,还是我来处理吧。”

李阎喝空了一壶酒,满脸通红。他心里忽然想到,从茱蒂到十夫人,自己好像滑落进某条深渊一去不复返了。

十夫人闻听,不置可否:“随你,对了,你在海上遭遇的那位天母使者,我倒是很想见一见。”

“额,这女人来历奇特,说话也不好听,不要见了。”

“哦?她说起过我,她都说我些什么。”

“疯言乱语,你真要听?”

“一定要听。”

“……”

“他说你,心肠狠毒。”李阎把毛巾扔进脸盆:“而且是个妒妇。”

十夫人听完,埋头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

“南洋海域上下几百年,无论天上圣母,保生大帝,还是扣冰辟支古佛。沿海神迹早已泯灭,这女人来历不明,你要小心她。”

李阎看的分明,最早她提起丹娘的时候,脸上和颜悦色,语气也平稳,可却透着一股凉飕飕的杀气,可等自己的话说完,十夫人语气中的那股子凉气,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放心,我会的。”

李阎点点头,十夫人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袖子掩着下巴大口咳出黏糊糊的血片。

李阎急忙站起来倒上一壶热水,用毛巾擦拭她的领口。

“天保,我啊……”十夫人惨笑道:“恐怕会死得很难看。”

李阎不禁默然,他对十夫人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和茱蒂不同,李阎对她没什么感情基础,十夫人对自己的依恋,只是来自天保仔,加上这个女人手段凉薄,李阎提防得紧。

可另一方面,这个女人的确是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着想,人非草木,李阎不能不动容。

“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李阎停顿着说。

十娘笑得欢快,可左手的手指却陷进李阎的肉里。

“以后,你找女人,我拦不住你,你这个年岁,日后儿女不会少,可你,一定要好好对待秀儿。”

“我答应你。”李阎正色道。

“那便好,那便好。”

或许是虚弱的缘故,李阎从十夫人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小女儿态的脆弱。

“天保,陪我呆一宿。”

“好,好。”

李阎宽慰着。

……

半个月以来,南洋本就诡异混乱的局势,像是爆裂的旋涡,局势越发紧张起来。

嘉庆十四年五月四日,为应付新任总督,做出一副强军姿态,广州水师袭击大屿山。

以虎门水师提督卓虎兴为指挥,香山,顺德,新会,大鹏,赤溪,清远,广海,永靖,南澳镇等协同,近万人的官军船队打了红旗帮一个措手不及,虽无斩获,却毁了红旗帮不少船只。

另,红旗帮首领十夫人小腹中枪。

五月六日凌晨,十夫人的义子兼情人,红旗帮二把交椅天保仔,丧心病狂偷袭两广,用计诈开水闸,避开大股水军,以少量精锐破开虎门,杀死水师提督卓虎兴,带回其头颅挂在大屿山哨塔之上,气焰之嚣张骇人听闻。朝野震动。

五月七日,天母过海。同日,被葡萄牙人租赁的妈阁岛(澳门)上空,一张女人面孔覆盖全岛足足二十四个小时,伴随阵阵笙簧和七彩霞光。

五月八日,东印度公司十二艘炮船压入安南沿海,圣乔治十字旗飘扬,安南与不列颠之间大战一触即发。

五月九日,广州将军福临宣称,新任两广总督林元抚患上重病,不见外人。同日,红旗帮首领十夫人病故,三旗帮主吊唁被天保仔当场扣押的消息不胫而走。

除却黄旗帮徐龙司一方默不作声,三旗组成临时同盟,声称讨伐大屿山,口信传出去第二天,言之凿凿的蓝旗帮二把交椅遇刺,三旗相互指责,临时联盟不攻自破。

五月十日,十夫人发丧之日。

尽管比外界以为的晚死了两天,可十夫人的确还是死了,她是死在李阎怀里的,死状极惨,李阎严令禁止有人接近十夫人遗体,并亲自为其整理妆容,并入殓棺椁。

大屿山上白幡挂了九天。起灵之时,红旗帮上下悲声一片,潮义率全体高里鬼在十夫人墓前磕头一百。李阎牵着哭哑嗓子的小秀儿,站在一旁。

十夫人生前曾说,抽出其尸体脊骨泡血饮下,能拿她一半厌胜术。李阎恍若不知,将十夫人尸骨棺椁埋在大屿山西面,红木棉树林之间。

厌后,南洋最大海盗势力五旗联盟的的盟主,也是唯一一个女人。

无论是少年得太平文疏奇遇,如今安南的大都护,妖贼章何,还是背后操纵广东十三牙行,白银成山,富可敌国的大老板蔡牵,以及林阿金,郭婆,这些南洋豪杰,都被十夫人稳稳压制了一头。

可今天,十夫人的死讯传遍南洋。

……

“除了这个,如今也到了开海的时候,打上个月底,堂口兄弟就嚷嚷着该做局了,一直耽搁。以前这事是潮义管,可是现在。”

堂口里管钱粮的钟瘸子把大屿山这几个月的事一桩桩地朝李阎说。

潮义在外面喊了一句,迈步进来,钟瘸子立马闭嘴。

“老钟,我有要紧的事和天保哥说。要不你回避一下。”

钟瘸子没理会,而是看向李阎。

李阎抬了下头:“以前是潮义管,以后也给他管,正好他在,一会你把东西给他看。先回避一下吧。”

钟瘸子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天保哥。我不知道夫人生前和你说了没有,她留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潮义把完好的火漆信封递给李阎。

李阎一把接过,随手就把信扔进了火盆里。呼的一下,那信封就燃烧起来。

“天保哥,你~”

潮义脸上有惊色。

“我跟十娘的关系你也清楚,上面是些私密情话,没什么用。”李阎的脸色火红:“潮义哥比我年长,以前我也说过,你叫我天保就行。”

潮义脑子有些乱,下意识不想露出太多情绪:“那,天保,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潮义哥,”

李阎一边研究海图,一边说道:“十娘是以前亏欠你,叫你以后,活得痛快一点。”

潮义低头咬着舌头,半天才咧开嘴:“这话,可不像夫人的风格,倒像是天保你编出来宽慰我的。”

“像么?哈哈~”

李阎抬头,潮义也在笑。两个人眼光一碰即收,脸上的笑容酣畅淋漓。

=== 第205章 讨婆娘 ===

大屿山这些日子还算平稳,李阎也在适应如何运作红旗帮。另一方面,利用【重炮再生机】,日夜不停加工大炮,炮弹。

红旗帮有自己的船匠和炮工,索黑尔趾高气昂带着【重炮制造机】来到船厂操作的时候,简直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号称暴怒心脏的魔动科技,完全刷新了这些人对火炮的认识。李阎也专门派脑子灵活的年轻人,去学习索黑尔的技术。

李阎如今要考虑的问题。还是红旗帮的运作经营,以及南洋群盗的局势

因为李阎如今做了红旗龙头,名义上能抽调的红旗帮总资金达到了二十万两。

理论上,他完全可以把这二十万两白银,都换成阎浮点数!

这里十两白银能换一点,也就是两万阎浮点数。

不过,忍土给出了相应提示。

这颗果实中以团队为单位,白银等贵重物品,兑换阎浮点数最高额度为两万点。冷却时间是现实世界的一个月。

加上献祭湘君所需的十万两白银,李查已经有一万点阎浮点数入账。

可李阎不可能抽干红旗帮的所有的流动资金,一半都不可能。

李阎要是做一锤子买卖,那就无所谓,可李阎是要把大屿山打造成自己的后花园,就不能这么粗暴。

这次出海,算上天母过海的收益,大概是三万两,其中大部分要走红旗帮吃穿用度,抚恤军备的公账。减去出动人手的分红,李阎能动用的,只有五千两左右。

按照这个世界,阎浮的折算方式,大概能兑换五百点阎浮点数。

换句话说,还是缺钱。

其二,十夫人留下了炼制高里鬼所需的药浴配方,这本应该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宝物,甚至李阎自己也可以考虑使用,折寿三十年什么的,姑获鸟不是能延长寿命么,阎浮行走的未来可能性无限,狠狠心也没什么。

可炼制这药浴,需要极为精深的厌胜术修为,同为宝岛将领后代的郭婆手上,同样有配方。这些年却没炼成一个新的高里鬼,就是因为厌胜修为不够。

掘骨泡尸而食这样的事,远远超出的李阎的接受范围,拿不到十夫人的厌胜术修为,这配方就是鸡肋。

第三,自己手上还扣着四旗的帮主,得时刻盯着四旗的乱局。另外,五婆仔那帮人,以及郭婆手下的赵小乙,李阎不准备平白放了。甚至有收为己用的想法。

李阎已经拷问清楚,广夷岛五婆仔的村落,今年欠收,村子里的人吃不上饭,这才答应为郭婆所用,如今黑旗内乱,谁也顾不上广夷岛了。

李阎听说以后,老早让人去收粮食,正好自己收集十二异兽图,要去泉州,路过广夷岛,这等邀买人心的好事,决不能放过。

此外,便是赵小乙了。

这人的枪术专精足有93%,有不少枪术技能让李阎也为之惊叹。要不是肉身素质稀松,李阎未必压得住他,不用多,让他拥有高里鬼的体质和能力,对李阎来说,便是不亚于武山的劲敌。

换个角度,能收入麾下,便是常山子龙这样的猛将。

可是,这人自幼便跟了郭婆,对他忠心耿耿,想让他为己所用,也得费工夫。

最后,便是林元抚了……

“我说小查啊,你这牛肉啊,筋砸得太碎了。这没嚼头啊。”

老头子拿一根牙签剔牙,张洞呆久了,也没了一开始苦大仇深的样子,埋头吃着海鲜面。

两人安之若素的模样,恨得查小刀直咬牙。

“我说,老人家,你可有点厕所蹦高,过分了啊。我这天天给你做饭,那是看你身子骨脆,怕你在岛上熬不住,你这怎么还充上大爷了。不爱吃别吃啊。有的是人吃。”

“得了,得了,不说啦,现在的后生,啧啧啧啧……”

老头子安分了没一小会儿,拍着大腿,嘴里哼唱:“一不叫你忧来啊,二不叫你愁。三不叫你穿错了,奴的那个兜兜~”

查小刀也不理他,抱着肩膀去看院子里对峙的李阎和薛霸。

李阎手提环龙剑,掏着耳朵朝对面的薛霸招了招手。

“那个,那个~攻过来吧。”

薛霸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还是那副小萝卜头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柄钢刀。

李阎话音刚落,他昂头踏步,钢刀直扑李阎面门。

李阎后跳,抬臂上撩,环龙剑打在薛霸的刀根上,直接把薛霸打得兵器脱手。接着脚跟站稳,剑刃去势不减,停在薛霸的喉头,动静跳脱之间富有奇特的韵律感。

重伤初愈的薛霸挠了挠后脑:“怎么越打越打不过呢,开始还能打一会儿的。”

“因为你每次的路数都一样,根本不过脑子,凭本能和蛮力人家打。一力降十会很多时候是句废话,和人动手,还是要拼反应和算计。这方面,刀不太适合你,过两天,我叫人给你打的锤子就到了。”

泉郎斗之后,李阎有心培养薛霸。

这趟出海李阎才发现,红旗帮火炮船只都是顶尖,兵力也充足。但缺少能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这方面薛霸的性格和能力都比较合适。

李阎是技击家出身,教徒弟也是手把手一个一个教,至于能调教出多少,就看薛霸的悟性了。

薛霸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天保哥,有件事我想求你。上次泉郎斗的赏钱,我不要,我想要个婆娘。”

李阎把环龙放下,唔了一声。

薛霸十四五,这个时代也未尝没有成亲的。

“好,你说吧,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薛霸罕见地一低头,有点害羞:“我想要个,年纪比我大的,心疼人的,会照顾我的。”

李阎也挺认同,薛霸心性乖离,找一个能操持家的也能管住他。

“说罢,你看上谁了,我给你保媒拉纤。”

“我觉得……”薛霸期期艾艾的,“我觉得,丹娘姐姐就挺好。”

一边听着的查小刀一听这话,嘴都笑歪了。

“林老头,张秀才,别吃了,走走走,到厨房我给你你俩现做,扑哈哈哈……”

查小刀嘴歪眼斜地拉着两人往里走。

“……”

李阎中气十足地大笑几声。

“来!小霸!咱俩再来练练!”

“天保哥,你还没答应我呢。”

“咱练完了,我再回复你。”

李阎在练字上语气咬得很重。

=== 第206章 蔡牵 ===

“天保哥,有人拜窑。说要拜会五旗盟主、”

有红旗手下过来报信。

李阎收回环龙,让过捂着脑袋,被环龙剑背敲得眼泪汪汪的薛霸,问道:“来的是谁?”

报信的人满脸慎重:“大老板,蔡牵。”

随着十夫人的死,加上三旗彼此内斗,虽然没有明说,可如今的五旗联盟,的确称不上是南洋最大的势力了。

取而代之的,是暗中操控广东十三牙行,富可敌国,人送绰号“大老板”的蔡牵。

他的到来,对大屿山来说显然是一件要慎重对待的大事。

“拜会五旗盟主?不亏是做生意的,看问题一针见血。”

李阎伸了个懒腰,半天才开口:“秀儿呢?”

“在十夫人生前的阁楼里。”

“知道了。叫蔡先生稍等,我和秀儿随后就到。”

其实谁都知道,如今的红旗帮,是天保仔说了算,可历来的红旗帮龙头,还兼着一个五旗联盟盟主的头衔,但是这个头衔,是怎么也算不到李阎头上的。

五旗帮之所以能组成联盟,就是因为他们祖上都是宝岛郑氏将领的后人,红旗帮帮主郑一拐,论血脉,是宝岛国姓爷的旁系子孙,也因为这个,他才有组建五旗联盟的能力和名义。

可天保仔是外人,他做盟主,五旗其他人是绝对不服的,连那些心念宝岛郑氏的沿海百姓和外围五旗联盟成员,也不会认下天保仔这一支。

所以,五旗盟主,应该,也必须由郑秀儿出面担任,拉出这面虎旗,李阎才能利用五旗联盟在沿海根深蒂固的影响力,否则,红旗帮就不具备做大的可能性。

当然,五旗,是有些多的,少几个更好做事……

蔡牵一句拜见五旗盟主,既是试探,也是提醒,一句话的功夫,已经见出城府。

“吱哟~”

秀儿把头埋在十夫人生前的被褥里,房门打开,阳光洒在她的脖颈上。

“秀儿~”

李阎走了进来。

小秀儿的眼眶通红,看上去这几天休息地也不太好,她头发蓬乱,嗓子里哑哑地喊了一句:“天保哥。”

李阎一眼就看见她胳膊压着一角羊皮纸似的东西,见小秀儿神色紧张,李阎装作没看见。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洗脸梳头?”

女孩头一低,没说话。

李阎摸了摸她的头:“我叫婆子进来帮你梳头。”

秀儿顶着李阎的手抬起脸来:“天保哥,我要你帮我梳。”

李阎愣了一会:“那,你可别嫌难看啊。”

“嗯~“

……

“这样行么?”

“丑丑的。”

……

“这样?”

“疼~”

……

“诶,这样肯定没问题。”

李阎看着铜镜里的秀儿,自己觉得很满意。

“天保哥。”

小秀儿抬着头,气息吹在李阎的下巴上。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

“哪个?哦。”

李阎反应过来。

“那我不跟她玩,好不好。”

“好,天保哥拉钩。”

……

“啊恘~”

山野之间,鸟兽作鸣,丹娘打了个喷嚏,一头牝鹿正用湿漉漉的舌头舔着她的手心。

……

“广州蔡牵,见过郑小姐。”

眼前这人着白色长衫,风姿飒爽,飘逸绝伦,对着秀儿一躬到底。

这便是蔡牵,看上去既没有商人的市侩,也没有海盗的凶残,富可敌国,却半点富贵不露,像是得道的雅士。

李阎站在一边面无表情,他本来以为郑秀儿会茫然失措一番,向自己求助,没想到,小秀儿举止得体,不仅恰当回礼,几句懵懂的“蔡叔叔”就把蔡牵逗得哈哈大笑。随即又引出娘亲去世之前,言称一切由李阎做主。

除了过程当中,一直死死地攥着李阎的手掌,怎么也不肯松开,李阎试了几次,还被小秀儿掐了手心之外,她的表现堪称完美。

“红旗天保仔,久闻大名了。两日破虎门,翻手扣三旗,真是少年英豪,蔡某佩服。“

李阎四顾,这蔡牵竟然是一个人来的,哈哈笑道:“蔡先生,我这人呢,见惯了刀子火药,跟人聊天,一句话就得见血,你别怪我莽撞,你明明知道我扣下三旗帮主的事迹,怎么还敢一个人来?要知道,他们三个,没多少油水,你蔡老板可是富可敌国,广东十三行的老板个个身家都有几千万两白银,可其实,那可都是你的钱,我算算啊,我要是绑了您这一票……”

“呦~”李阎一拍大腿,“我发家致富了。”

蔡牵闻言一低头,若有所思地模样:“这可是蔡某冒失了。”

他话头一转:“不过我这人,见惯了黄金白银,跟人聊天,一句话就得见财,天保哥要是想发家,何须绑架勒索,你只要一句话,我保证明天就有成船成船的白银,送到大屿山来。”

“哦。愿闻其详。”

李阎心转电念,林元抚三个字在他心里一闪而逝。

不料蔡牵一开口,却提起别的事。

“天保哥可知道,你我今日畅谈之际,安南沿海,正炮火连天?”

“哦?”

“章何犯了英国人的大忌讳,这次,妖贼不死也残。”

……

安南,芽港。

数百条大型木质战船陈列,船上白色衣裤的精壮汉子大声呐喊,滚滚黑云笼罩海港。另一边,银白色船身的瓦斯科战列舰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十字弓和大炮炮口直指岛上。

山坡上,阮氏西山政权的名义持有者,如今的安南国王,阮精南脸色苍白,被酒色掏空的身体被冷冽海风吹得瑟瑟发抖。一个面色英俊黝黑,眉毛斜飞入鬓的青年站在他身旁,轻轻说道:“殿下,该下令了。”

那半天说不出话,青年也不在意,他摆摆手,旗手挥动大旗,打响了这场海战的第一炮。

滚滚黑雾和炮火在近海沸腾起来。

“十夫人死了……”

纠错的金流和炮火当中,这长眉青年捏着一张训报,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说过,我还年轻,熬也能熬死你。”

他一扔信纸,脚下铺满蟠鸱纹香炉,颗颗青色香头疯狂燃烧。白色烟雾当中不住扭动,化成了一片厮杀燃烧的海上景象,三桅帆船横冲直撞,你来我往的弓箭子弹,彼此厮杀的士兵面孔,竟然和此刻海上的景象一般无二。

长眉将手伸进烟雾当中,捏碎了一艘烟雾汇成的战列舰。看似等闲的动作,长眉却作的极慢,随着他拳头合拢,长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

“吼!”

他的喉咙发出一声不死人的嘶吼,踉踉跄跄,要靠身后的海盗搀扶才没有摔倒。

“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章何嗓音嘶哑,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只见被火焰燃烧至沸腾的海上,一艘东印度公司的瓦斯科战船凭空出现触目惊心的凹陷和碎裂,像是被孩子捏碎的玩具一般,沉入海底。

“fire!”

东印度公司的银白色战船上士兵在船上拉动船舵,长炮管齐齐指向山坡。

法术诡异的长眉青年脸色一沉,炮弹铺天盖地轰来,将他所处的山坡彻底笼罩。玫红色的火海将一切席卷一空。

=== 第207章 精心试探 ===

“蔡先生比我年长,若是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天保兄弟即可。”

蔡牵一拱手,也没推辞:“天保兄弟如此爽快,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呢,蔡先生这称呼也生分,便叫我一声蔡大哥如何?”

“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阎笑了笑,先是扫过堂下,红旗帮几位大头领。又看了一眼孑然一身,护卫都在码头上等候的蔡牵,随即说道:

“不过,蔡大哥刚才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

李阎一顿:“英国人在南洋只有几十条大船,数千人手,虽然船坚炮利,可想剿灭在安南盘踞已久的章何,恐怕没这么容易。”

“数千人还不够么?当初克莱武率军登陆恒河,一鼓作气打下孟加拉国,可只有区区的九百人啊。”

蔡牵不咸不淡地说。

【暴怒】炮火蒸腾海面的场景在李阎眼前一闪而过。

李阎一举茶杯,不置可否:“蔡大哥的确有见识。”

蔡牵微微一笑:“英国人为什么大动干戈,我还不太清楚,可妖贼这次元气大伤,却是板上钉钉。”

李阎摊了摊手:“妖贼和英国狗咬狗,这和你我有什么关系?还请蔡大哥明示。”

“实不相瞒,我这趟来是有一件大礼,要送给天保哥。”

“什么大礼。”

“妖贼章何的太平文疏。”

蔡牵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太平文疏,章何赖以成名的法术经典,当初只有八岁的章何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机缘巧合拿到了一张水火不侵的烫金纸笺,便是《太平文疏》。

十余年的功夫,章何便从一个渔家子成了威震一方的巨枭。连十夫人都对这太平文疏十分眼热,几次三番针对妖贼,目的就是得到太平文疏。

像天保仔,潮义这样的近人,更是知道,十夫人生前之所以这么渴望拿到太平文疏,就是因为,四万八千道太平文疏当中,可能有抹除厌胜术副作用的法门存在,如果十夫人能早点拿到太平文疏,也许就不会死。

“太平文疏现在在哪?”

李阎的声音故意高了几度。

“自然还在妖贼章何的身上。”

李阎满脸的不快:“蔡大哥这是消遣于我么?”

“自然不是。”蔡牵哎了一声,言辞直爽:“在安南境内,我有十二座矿山,自从章何做了安南都护,矿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我在安南的码头生意。来往的船队,也没少受章何的掣肘和刁难。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我要出兵,剿灭妖贼章何的势力,事成之后,这太平文疏,自然就拿到手了。”

“那你有凭什么把这等宝物让给我呢?”

“自然是因为,红旗和我一同出兵,我为了报答天保兄弟了。”

李阎心里一紧。

“贵帮是出了名的只劫洋船,洋货。对我十三牙行的船只,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投桃报李,红旗的货物出手,粮食买办,一向是由我十三行负责,互惠互利,关系密切。有这层关系在,便有合作的基础。”

他靠近李阎,唠家常似的,显得随和又质朴:“趁着英国人出手,咱们两家掺乎一手,平了妖贼。除了太平文疏之外的东西,我们五五分账。”

李阎眉毛一抖:“蔡大哥这么大方?”

蔡牵叹口气一拍大腿:“为了疏通关节,我每年在安南花的银子,怎么也要几十万两,如今有一劳永逸的法子,还苛求什么呢?”

他话头一转:“红旗帮和妖贼的宿怨,由来已久。十夫人生前,可是对章何的太平文疏,念念不忘啊。”

李阎闻言一低头,装作沉吟的样子:“如今,五旗内乱未平,我刚刚当上红旗龙头,不能妄动刀兵,先不说抚恤。我也得为手下兄弟的性命负责啊。”

蔡牵瞄了李阎一眼,“天保兄弟,你恕我冒犯,十夫人一身厌胜修为惊天动地,不知道贵帮如今,谁还有这个能耐?“

李阎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再冒犯一句,五旗尖刀,个个有一以当百之勇的高里鬼,如今,可还炼得出么?”

李阎脸色一沉:“蔡大哥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他这般沉不住气的架势,让蔡牵心中微微一哂。慢条斯理地说:“天保兄弟能拿到太平文疏,不用多久,一身法术绝不在昔日的十夫人之下,传下几道文疏给红旗兄弟,高里鬼也如虎添翼。把红旗帮发扬光大,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李阎冷哼一声:“我就怕东西拿不到,却被人当了刀使。”

“兄弟啊。这天下间哪有不冒风险,便能成就大功业的好事情呢?妖贼和红旗本就势不两立,即使没有我牵头,难道红旗帮就不动心。”

他面向堂上,一直闭口不言,以潮义为首的几名头领。

“难道诸位,就不动心?”

有不少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蔡牵所言未尝没有诱惑力,堂上一时间沉默下来。可潮义却眉头紧皱,显然不想答应,他张了几次嘴,又顾及什么,没敢说话。

李阎把这一切都收在眼底,心里叹息这潮义还真杀不得,大屿山没几个有他这般头脑了。可面子上却是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咳咳,天保。”

潮义终究还是没忍住,不料李阎一伸手打断了潮义,对着蔡牵满脸正色道:“太平文疏,的确是宝物,妖贼的身家,我也眼馋。可恕我不能答应蔡大哥的要求。”

“我并非信不过蔡大哥,只是红毛鬼为什么打安南,我还不清楚。五旗联盟和红毛鬼是天生不对付,见面就打是天经地义。到时候可能乱成一团。平白树敌。”

李阎扫过自己手下诸位头领:“眼下,我手里扣着三旗的人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要打过来,前几日为了给十娘报仇,我又破了虎门,官府视我红旗是眼中钉,肉中刺。蔡大哥,恕我坦白,我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和胆气,这个时候再去招惹英国人和妖贼了。”

=== 第208章 不给,送客 ===

他这一番话说完,众位头领的脸色也平复下来,李阎说得没错,妖贼和红旗帮有仇,几个头领在妖贼章何手里都吃过亏,此刻痛打落水狗,自然一个个都是蠢蠢欲动。

可现在红旗帮自己也是一身虱子的话,又另当别论。

红旗帮靠劫掠过往红毛鬼的商船生活,和东印度公司水火不容,贸然参与安南之战,容易被当成靶子。

更何况,有不少头目想起了前几日,天保哥带回来的西洋机器,那可是宝物,比起太平文疏都不一定差的,当时看的众人眼都直了。有了这东西,即使没有十夫人镇压,红旗帮依旧有笑傲南洋群盗的资本。

结合起前几日天母过海的经历,红毛鬼这次大动干戈,不会是为了……

如果是,就更不能趟这次浑水了。

“唉,那可真是可惜了。”

蔡牵叹气,诸位头领都是一脸惋惜。

因为十夫人的关系,太平文疏对红旗帮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此刻的确是剿灭妖贼的大好机会。别人不说,连处事冷静的潮义自己,何尝不想拿到太平文疏,来祭奠十夫人的在天之灵呢?

“我蔡家世代供奉火鼎公婆,太平文疏对我来说是外道,没什么用。天保兄弟不要,我也只好自己收着。”

蔡牵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天保兄弟,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前几日你破虎门的时候,可曾杀过什么官兵之外的百姓,或者,带回来什么人呢?”

“哦?有啊!”

李阎一瞪眼,把一个粗豪的模样演出了个十成十。

“实不相瞒,蔡大哥,我破虎门的时候,意外绑了一个大肉票,乃是当今数得着的几位大官,堂堂的两广总督,林元抚。”

“哦?”蔡牵大为振奋,面色潮红,拿出一张画像来:“可是此人。”

李阎瞥了一眼:“不错,正是他。”

“诶呀!”蔡牵激动得站了起来,好像真的刚知道林元抚被李阎绑走似的。

“天保兄弟,哥哥直说了,你要是愿意把这老头子交给我,太平文疏,我必双手奉上。”

“此话当真?”李阎表现的也十分惊喜,头领们兴奋四顾,没想到那个蹭吃蹭喝的老头子还能换到这等好处。

“绝无虚假!”

蔡牵拉着李阎的袖子。两人都是神色激动。

“哈哈哈~”

笑了半响,李阎把脸色一敛:“不给,送客。”

……

月冷星稀,大船停在岸边,海上波光粼粼。

“这次没能帮上蔡大哥的忙,兄弟我心里难受啊~”

李阎唉声叹气的,他拉着面无表情的蔡牵,一边把蔡牵送到码头,一边如是说道,郑秀儿和一众头领跟在后面。脸色怪异地看着长吁短叹的李阎。

人活于世,骨头可以硬,脸皮还是要多备几张。李阎的性子够冷峻,当初还不是嬉皮笑脸地追茱蒂,信口开河地骗太子乐。

蔡牵一开始就打算用太平文疏换林元抚,故意扯一通发兵打章何。这是谈判场上的手段。

至于李阎的想法,你玩我陪你玩,你扯我陪你扯,可放人不行。毕竟让官府掏钱,成就自己绑架封疆大吏的悍匪名声,这关系到一次额外阎浮事件。

要是真把太平文疏拿到李阎眼前,兴许李阎还考虑考虑,蔡牵再掏二十万银子,大概率李阎就答应了。你这空手套白狼的,真当人虎啊?

“天保兄弟,真不再考虑考虑?金银珍馐,美人军械,你尽管开口。”

“要啊,都要啊,可有一件儿。”李阎竖起一根拇指。

“我不要蔡大哥你给,我要给官府送信,让那广州将军福临,以官府的名义,来掏这笔钱。”

“天保兄弟,你这个要求太过分了,你这是打人家的脸啊。”

李阎一撇嘴:“不过分啊,我没要蔡大哥你的钱,您怎么能说我过分呢?”

蔡牵丰神如玉的脸上,也看不出多少恼怒神色,反倒有几分笑意。

他往前几步,看了看自己停在码头上的船,已经有人下来接自己。

来接蔡牵的,是个辫子梳到腰臀,容貌秀丽,眼边有泪痣的漂亮女人。

“老板。”

蔡牵点头答应,转身拱手。

“天保兄弟,说句心里话,我本来以为,红旗天保仔,不过是个靠着“厌姑”气焰,狐假虎威的小白脸,要么,就是个只知道逞勇斗狠的莽夫,今日一见,是当哥哥的错了。哥哥给你赔礼。”

李阎眉毛一挑,心里暗骂老兔崽子便宜占挺死啊。

他话头一转:“今天上岛,认了一个兄弟,一个侄女,不能白认。阿九,给我兄弟和侄女,拿临别礼。”

那女人低头称是,提了两个礼盒,送到李阎和郑秀儿面前。

李阎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把匕首,镶嵌红色宝石,造价不菲,足有50的锋利度。也可以兑换一百点阎浮点数。

而郑秀儿的锦盒里,则是一部蓝皮线装书。

“厌胜术有两支,一支传自楚服,一支传自鲁班,这本便是鲁班厌胜,本来是给十夫人的见面礼,如今便送给我秀儿侄女了。”

郑秀儿呀了一声,脸色惊喜,李阎的脸色却陡然而沉。

十夫人因为滥用厌胜术导致的凄惨死状,腐烂的皮肉,森森的白骨,血肉模糊的躯干在他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

“天保兄弟,我们日后再见。”

蔡牵说罢,施施然离开。身后那名叫“阿九”女人亦步亦趋。

李阎脑中闪念,这蔡牵身边,似乎就只有“阿九”一个人保护。

惊鸿一瞥。

不料,那女人猛地回头,眼神凶狠如雌豹。正和李阎眼中的黑色涟漪撞在一起。

【阎阿九】:对方拥有反制类技能,你的惊鸿一瞥无法查看具体细节。

“阿九。”

蔡牵喊了一句。

阎阿九眯了眯眼睛,转身跟在蔡牵后面,不再看李阎。

“……”

查小刀蹲在沙滩上抽烟,蔡牵和阎阿九从他身边路过,眼神交互了一阵,有火药味。

李阎盯着蔡牵的背影,拳头紧了又松。

这位两广首富,乃至天下首富,还真是不简单啊。

……

“刀子~”

眼见蔡牵的船开走了,李阎喊了一嗓子查小刀。

“泉洲找异兽图的事得抓紧了,蔡牵这一走,再来的,恐怕就是官军的水师了。”

李阎正要和查小刀商量,码头上有个光着脊背的人,浑身血淋淋的,朝这边走过来。李阎认得他,叫黑仔,当初,是自己叫他和张巍去探查,刺杀自己那帮人的底细的。

“找大夫!”李阎几步就窜了过去,扶住快要站不住的黑仔。

“谁干的?张巍呢?”

黑仔见到李阎似乎终于放松下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 第209章 起航 ===

“伤很重,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丹娘摇了摇头。床榻上,黑仔的脸色安宁。

坐在桌子上的薛霸拿香油擦着额头,小声嘀咕:“反正不是章何就是朱贲,弄他们就对了。”

“养着吧,收拾收拾,咱们下午去泉州。”

李阎转头看着潮义:“潮义哥,帮里的事靠你照看了。”

“你放心,啊,对了。”

潮义开口:“那个姓林的大官,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讲?”

“你说别亏待他,他就说要散步。我一想也没所谓,就答应了。”

“可后来我发现,他们俩有事没事总往咱们的船厂和库房跑,而且这两天,他故意找咱们的人搭话,包括石坨子,安老鬼,钟瘸,旗仔他们,别说,他们和这林元抚还挺聊的来。”

“哼哼,这老头官虽然大,但是装疯卖傻,是个折得下身段的人,你觉得如何?”

潮义想了想:“他高高在上老大人的一张嘴,能敲得了红旗兄弟的墙角,我是不信的。”

“总之,你多留心。”

李阎笑了笑,也认同潮义的看法:“郭婆那帮人关哪了?”

……

阴暗潮湿的水牢边上,侄侬睁开了双眼。

拐角有人影晃动,还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咀嚼声音。

李阎把萝卜缨子扔到水里,抬头去看铁栅栏后面,坐在墙角的黑纱女人。

“你,你给我们粮食,我们帮你杀人。”

侄侬咽了一口唾沫,说话的时候下巴不住往后缩。

“唔。爽快。”

侄侬刚刚跟随郭婆的时候,也是尽露妖冶风采,一手凭空摘人心肺的诡异手段,也让她无往而不利。心中萌生出一种南洋群盗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可惜一路太过顺风顺水的人,往往经不住太大打击。

被李阎一番折打摧残,废掉双手之后,侄侬直接丧失了斗志。

李阎手里提着食盒,一碟一碟的糕点顺着底部缝隙给侄侬递了进去,嘴里问道

“你给郭婆做事,他给你多少好处?”

“他答应每年给我们岛上送足够的粮食,支撑到开海。”

“没了?”

侄侬摇摇头。

李阎上下打量了侄侬几眼:“你们广夷岛一共多少人?有五婆仔血脉的,又有多少?”

“村子里有三千多人,祖裔,有六十二人。”

“你的那双手,最远能在多少步内施法。”

侄侬低眉顺眼的:“三十步。”

“哦。你跟我说三十步,那就是五十步咯。”

李阎诈她一诈,不料侄侬反应激烈,她惊慌抬头:“真的只有三十步。我没有说谎。”

愣了一小会儿,李阎点点头。

“你们八个人的血脉浓度,在六十来个祖裔里,算多高?”

“除了兰叟和她身边几位姑姑,应该就是我们了。”

李阎点了点头,还算满意,三十步的范围摘人心肺,中者必死,侄侬的能力其实并不算弱。李阎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幸亏当初是自己去对付侄侬,让查小刀去对付其他人。

侄侬施法需要两秒不到,且必须用手。三十步的距离对李阎来说足够杀她,可查小刀的崩爆米速度就不一定够得上。

同时,自己没有查小刀毛类传承的毒抗和恢复能力,中了红蝎子的毒,也得手忙脚乱。

“你们村子里的事,你能做主么?”

“要,要问兰叟。”

她怕李阎不满意,又跟了一句:“兰叟是个开明的人。不碍事的。”

“兰叟是谁?”

“我的姐姐。”

“多大啊?”

李阎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六十九岁。”

“哦~”李阎语气听不出情绪:“活了这么久,应该很有两把刷子的吧。”

侄侬轻声说:“祖裔的能力是天生的,和年纪没有关系。”

侄侬说着,低头看身前的几碟糕点,用裹成粽子的两只手腕,笨拙地去夹,哆哆嗦嗦的,一不小心糕点就掉在了地上。她咬着下唇,看上去十分凄惨。

李阎看在眼里,开口说道:“我可以找人治好你的手,但是你必须时刻在我十步之内,不能离开。”

“没,没问题。”

侄侬听完,激动地点点头。

……

短刀和枪头撞在一起,当啷作响。

甲板上,查小刀连连后退,双刀架在胸前,身上的红色百衲衣被戳破几处。

赵小乙枪杆淋漓抖动,逼得查小刀险象环生。

“官府想动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论咱们放不放林元抚,官府方面都一定会动手,他们从浙闽调集人手和粮食,怎么也要半个月。十天之内,我们一定回来,你放出信去,把兄弟们都撤回来,码头上多派人手巡逻。啃下这块硬骨头,我们红旗帮才有好日子过。”

上船之前,李阎冲着潮义嘱咐。

“潮义哥,我走了。”

“一路小心。”

潮义瞥了一眼船上和查小刀缠斗的赵小乙。低声问:“你真想拉他入伙?”

“这么俊的枪法,我可看的眼馋。”

“赵小乙这人我听说过,悍勇是没得说,他没有亲戚朋友,十岁就跟了郭婆。对黑旗帮感情很深,说实话,很难拉拢。”

李阎挑了挑眉毛。

“想拉拢他,不一定非让他叛出黑旗。”

李阎嘴角一勾:“我可是要让秀儿,做五旗联盟的盟主的。”

说着,他在潮义耳边耳语了两句……

“开船!”

鸭灵号扬起风帆,这次李阎不是去打仗,带的人手不多,两条闸船,一百来人,二十几门炮。

当然,这样的配置,在南洋已经可以足够豪华。

查小刀一收双刀,抹了抹脸上的汗。身上带着或深或浅的伤痕,不过很快就痊愈了。

“够了,不打了。”

赵小乙面无表情收了枪,他瞥见李阎上船,开口问道:

“你答应我只要我这一趟出力,你就放了我们黑旗弟兄,是不是真的。”

“我说话算数。”

李阎点头,

“包括我老大郭婆?”

“这可不行。”

赵小乙有点失望,可能把兄弟们放回去,也不算没有收获。

李阎应付着,转头去看另一边。

侄侬的手被丹娘治好没多久,此刻伸着手臂,对着太阳喜不自胜地观赏着什么。

她手腕上带着一串价值不菲的红玛瑙手串。正烨烨生辉。

那几名五婆仔的子孙,被李阎放了,此刻围坐在桌上喝酒,对抛弃黑旗转投他人,显然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比起郭婆,李阎显然要大方很多。

=== 第210章 邪神五婆仔(上) ===

“天保哥!”

船队已经逐渐离开海岸,码头上传来女孩稚嫩的嗓子。

郑秀儿套着银环的脚丫子踩在冰凉的鹅卵石上,溅起满腿的水点子,她拼命往船队方向奔跑,小脸气急败坏。

“你还我的书!”

“你说啥?”

李阎扯着嗓子。

郑秀儿踩在水里,巴掌放在嘴边呼喊:“我娘留给我的羊皮纸,还有那本蓝皮书,那是我的,你不能拿走。”

“我没拿啊,你回去再找找。”

李阎不认账。

“你,你骗人,你进过我的房间,肯定是你拿的,你别走。”

“你说啥我听不见

李阎喊了两句,看郑秀儿的面目已经模糊,转身进了船舱。

他翻开床底下的包裹,里面是一本蓝皮书,还有一张黑漆漆的羊皮纸……

【鲁班厌胜录本】

品质:精良

类别:技能观想物

鲁班厌胜的文字录本,记录了基础的木工机关,风水厌胜之术。修习者折运,折寿。

花费阎浮点数研读,可进行技能观想,观想有一定可能获得相关技能,观想技能不占据技能栏。观想成功几率与行走相关专精强度有关。

每次观想花费50阎浮点数。

基本需求为:古文50%

类似于当初壬辰之后,鬼神八十打的观想权限。

李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看向了秀儿偷偷留下的羊皮纸。

这羊皮纸黑兮兮的,其貌不扬。可内容却让李阎大为惊讶。

这东西,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类型。

【真·厌胜皮纸】

类别:法典!

上限:六司!

疍家秘文编写而成的楚服厌胜术,上书七十三道厌胜法门,恶毒凶残,威力巨大。修习之人必遭横死之劫。

基本需求为:疍家秘文65%,状态纳灵(阴物亲和)

请注意!

你获得了完整的法典,修习完整法典内容,必须放弃阎浮传承!

请注意!

你获得了完整的法典,修习完整法典内容,将永远滞留在该颗果实!

你也可以选择在回到阎浮空间之后,献祭该物品,解锁完整的“楚服厌胜术”技能列表,购买技能只需一阎浮点数,且不需要满足需求即可学习,但是占据技能栏。

前者,用处不大,可学习起来也简单。后者,听上去很厉害,可是代价之大,让李阎望而却步。献祭给阎浮,又显得非常浪费。

不过,这东西让李阎对阎浮有了更深的理解,特别是滞留果实这句话,更让他对阎浮行走的定义有了一些轮廓。

李阎把这两样的东西收好,准备日后再做计较,这两样东西的风格,和李阎格格不入。他一开始也没有捞好处的想法,

他从郑秀儿房间拿这两样东西,不让她练习,也只是不想她最后落得和十娘一样,惨死的下场……

……

这次去泉州,除了侄侬等人和赵小乙,李阎把薛霸等几个大屿山根红苗正的高里鬼都带在身边。一行无话,很快就到了侄侬等人的家乡,

龙海天,柔软的金色沙滩,椰子树下,有几个蓝巾蓝褂的小娃娃嬉戏,扑捉着沙坑里带的肥蚌,海螺,寄居蟹。偶尔也能捡到海星和乌龟。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密林。

侄侬率先下了船,笑意盈盈。

娃娃们眼睛一亮,朝侄侬跑了过来,他们的家乡话接近闽语,又有细微的差别。孩子们抱着侄侬嘀咕了一阵,有孩子回头看了一眼红帆鸭灵号,蹦蹦跳跳地朝林子里去了。

李阎等人在旁边静静等待,没一会儿,大批村民朝这边涌了过来,众人簇拥着的,是个黑巾围着头发的老婆子,毫无疑问,这便是侄侬嘴里的兰叟了。

佝偻身子,皮肤惨白,脸上密布皱纹。这便是兰叟了。

兰叟打量着众人,很快把目光聚集到了李阎身上。

“五婆仔的信众欢迎你,红旗帮的首领。”

……

“黑旗答应给我们粮食,我们为他做事,红旗答应给我们粮食,我们也可以为红旗做事,这天经地义。但是……”

兰叟顿了顿:“我们不能帮着红旗去打黑旗,这是道义问题。当然,以后黑旗对红旗的事端,我们也不会再参与。”

侄侬张了张嘴,好像是想说什么的,可犹豫了一会儿,没敢说话。

李阎四下打量着,这是明显具有闽浙民居风格的木质竹楼,通体白色,值得留意的是,家家户户的门后,都供奉着一块人形的黑色木雕。

木雕看不清眉目,佝偻身子,像是个老头。

他听完兰叟的话,挥了挥手:“没问题,我也没想过让你们调转枪头对付黑旗的人,以后关于黑旗的争端,你们的人都可以不参与,除了粮食,我可以向你们提供更多,绸缎衣服,美酒,首饰,渔具,火枪都可以,但是我不希望,广夷岛的人再接受其他人的馈赠,以及指使。”

“这是当然。”

兰叟比李阎想象的通情达理,李阎也乐得轻松。两边人就细节聊了一会,一边需要,一边又大方,进展自然迅速。

“最后,我想再向贵岛,借一些人手。”

“侄侬他们,还不够么?”

“至少,我还需要五十名祖裔。”

“呵呵,看来首领对我们的了解不少嘛。”

兰叟看了一边低头不说话的侄侬一眼。

“首领大人,我听侄侬的说法,你手下的人,有人武艺高强,甚至不畏惧五婆仔的蛊毒,还有人具有神力,能快速治愈严重伤势,首领大人你,更是具备不可抗拒的强大实力,即便如此,你也依然要求的我的姐妹和子侄们加入,这说明,你想要对付的人,非常强大,我们的人,可能会有严重的伤亡。”

“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单纯地仰慕五婆仔大人的力量,没有哪一支海盗不希望自己的势力更加强大,我敢说,我这个要求,郭婆同样提过,我想,你的姐妹子侄。也很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而不是每天对着贝壳和海草。”

兰叟放下茶杯:“郭婆首领的确提过和你差不多的要求,可我们遇到的障碍,而郭首领却解决不了。”

“我愿意尝试尝试。”

李阎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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