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 第676章 赢天寿 ===
宝莲禅寺左靠莲花山,右依天坛大佛,是香港最负盛名的寺庙之一,风景秀美,佛事庄严,尤其是去年才完成圆顶仪式的天坛大佛,号称是世界最高的露天释迦牟尼青铜像,因为还没有开光,寺里一般不欢迎游客现在来烧香。
“我听人家说,这里是香港风水最好的地方。不知道真的假的。”
色空凭栏远望满山翠色,右手指着禅寺牌坊,扭着脸对旁边问:“你就是赵建忠啊?”
牟尼和雨师妾都站在两百六十八级石阶下仰望栏杆,冷风瑟瑟,解开扣子的女士西装领口和污黄的雨衣下摆交相摆动。
“我很喜欢你的味道。如果待会儿谈判破裂,我就吃了你。”
牟尼撇着雨师妾,鲜红的舌头舔过嘴唇。
雨师妾一挽头发,冲牟尼笑了笑:“总有机会的。”
……
赵剑中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足自己腰高的光头小姑娘,良久才点了点头,
“我叫色空,是思凡现在的领袖,我们以后会常打交道的。”
顿了顿,色空又说:“我是来讲和的,上次爱别离死在你们手里,我们当中不少人和他感情很深,毕竟爱别离领导八苦几十年。苦器我们不要了,只要你把尸首给我们。我可以交出关键的命煞,让你安心打开果核。”
色空说完,狡黠地笑,她只说让阎昭会安心打开果核,却没做打开果核之后的承诺,她心里早就打撕破脸皮的主意。
“谁的尸首?”
赵剑中问。
“你跟我装糊涂啊?爱别离。”色空增大音量:“爱别离载沣的尸首。”
“我听得到。”
赵剑中掏了掏耳朵:“不过我不能答应你。”
“唔,条件可以再商量。”
色空干巴巴地说。
“我拿不出载沣的尸首。”赵剑中道:“载沣是苏灵杀的。打理了小安的后事以后,我把载沣仅剩的首级从他手里拿了回来,安葬在首都郊外的公墓了。也算落叶归根。”
“哈~”
色空挠了挠头,她思来想去,赵剑中的话没有什么破绽。
她耸了耸肩膀:“那没什么好说的,开打。除了你阎昭会来的人谁也活不了!走啦,牟尼。”
她往下面喊。
“我倒有个主意。”
赵剑中慢条斯理地说。
“说说看。”
“如果你能杀了我,八苦当中不会再有人不服你。”
色空眼神动了动,露出沉思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你要站着让我杀么?思凡之力的种子我手里还是有几颗的?”
“当然不是。”
赵剑中伸出手,手心是一颗红中。
色空虽然和赵剑中从未谋面,但是从老病嘴里知道不少关于赵剑中的事,赵剑中原名赵建忠,四川人,他是何年生人,在阎昭会中已经不可考,甚至连他进入阎浮之前的经历,当今的阎昭会里也没什么人知道。
可老病二苦却是和赵剑中死磕了一辈子的死敌,对赵剑中的了解甚至超过了阎昭会现在其他的十主。
按照二苦的说法,赵老头名节字建忠,有清廷功名,也打过北伐。当初他剿灭思凡,到底拿到了多少好处不足为外人道,但据说阎浮给了他一次完全自定义唯一性道具的机会,可赵剑中居然要了一副麻将牌,其名“赢天寿”。在“赢天寿”的赌桌上,这世上的一切都能拿来当赌注,赢家也一定能拿走他赢来的东西。传承,寿命,魂魄,什么都可以。可在赢天寿的赌局上,绝对不可能作弊,无论谁输,赌注都必须兑现。哪怕赵剑中本人也一样。
可赵剑中当时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阎昭会领袖,十主之首。赢天寿对他来说完全是鸡肋,甚至鸡肋都不如,白白会惹来其他人的猜忌,许多人都说,赢天寿是赵剑中设计专门用来对付曹援朝的,他想赢的赌注,就是曹援朝阎昭会唯一四御的武力……
“今晚的拍卖会,我们来打牌,只打三圈,三圈打完输一块也算输。我输了,就把命给你,你输了很便宜,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老实回答就能偿命。怎么样?”
色空的眼珠滴溜溜乱转,赵剑中等了她半分钟,看她还在犹豫,失望地摇头:“那就算了。”
“什么算了,凭什么算了,就这么定了!”
色空生怕赵剑中反悔:“晚上见!”
色空蹦蹦跳跳地走出几步,突然回过头:“对了,既然只是赌命,那果实秘藏,我可不会让啊。”
赵剑中含笑颔首。
“臭老头,等死吧你。”
色空朝赵剑中做了个鬼脸,几跳就下了台阶,拉着牟尼走开了。
雨师妾神色有些踌躇,赵剑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走了下来。
“赵先生,您?”
雨师妾的话没说完就被赵剑中打断:“今晚的牌局,你得作陪。”
“……知道了。”
雨师妾只好如此回答。
……
“你心情很好啊。”
半山腰上,牟尼问色空。
“当然,这次我宰了赵老头,以后都不用愁啦。”
牟尼显然没那么乐观:“可赵剑中怎么会给自己提出这种苛刻的规矩?”
“他们那些老家伙活得太久,人都魔怔了,要么死要命不要脸,像那两个老家伙咯,要么就死要脸不要命,就是这个赵剑中咯,有什么难懂的?”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你才进阎浮几年,还差得远,好好学着点。”
色空心情大好,正巧见到扫山路的迎客沙弥,她跑过去一扯沙弥的衣服,白嫩的手掌在他眼前晃啊晃的,突然大喊一声:“喂,和尚,你说是你家佛大还是我大?”
那和尚先是一愣,可很快就镇静下来,宝莲禅寺在港土名噪一时,接待过许多本港的名流绅士,其中不乏热衷和人打机锋的先锋文人,长此以往,宝莲禅寺就算是个扫山路的沙弥,也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虽然色空外表只是个小姑娘,和尚却一点不敢轻慢:“大佛像有上百吨重,几层楼高,单是建筑材料就要拉几百车,可姑娘你看,如此庞大的佛像,现在抬起头,一眼也就看尽了,看全了。这么大的佛像也不过装在姑娘一双眼里,当然是姑娘你大了。”
色空满意地点点头:“算你会说话。”
说罢,她哼着小歌走远了,空气中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小和尚也没在意,低下头继续扫自己的地了。
=== 第677章 决心 ===
当色空和拎着两大口袋零食的牟尼回到烂尾楼,瘟乐正坐在地上,无聊地数蚂蚁玩。
小尼姑随手把一只香芋味的雪花杯丢给瘟乐:“晚上我带牟尼去见赵剑中,你去帮我把果核抢过来,阎昭会那些人,除非他们躲在拍卖会不出来,否则就全都杀光,有没有问题?”
瘟乐把手里的雪花杯向色空晃了晃:“你就给我这点好处,我好难为你做事啊。”
色空笑脸如靥:“你昨天还跟我说,不该怀疑你对思凡的忠诚。难道你骗我?”
瘟乐连忙举起双手:“没问题。不过凭我这点现学现卖的风水术,糊弄几个神棍还可以,果核啊,龙脉啊,我是无能为力的。”
“把那个老头子放出来,我有话对他说。”
瘟乐慵懒地打了个响指,烂尾楼下面的人工湖底突然涌出剧烈的白色气泡,紧跟着,一颗白花花的水球从人工湖升到半空,仔细看去,水球当中有道模糊的人影,正被一条琉璃色的龙种环绕。
水球飞旋落到三人中央,当中的琉璃龙种一昂首飞到瘟乐身边,环绕他的腰身,水球应声而破,露出了里面的钱五。
牟尼的眼光不自觉被琉璃龙种吸引,这龙种生得鳄头虾身,周身晶莹剔透,宛如上好的冰种翡翠,两点眼珠嫣红似宝石,须节摆动,神韵十足。
太古冰螭
类别:黄河属种
综合评价:三千五百年道行(七宫巅峰)
“咕咚~”
牟尼吞了一大口唾沫。一时间竟挪不开眼球。
“喂,老头子,你帮阎昭会杀了薛文海,现在薛文海留下的风水残局,我要你去收拾。”
钱五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这老头子脾气倔,几十岁的人了,无亲无故,唯一的干儿子也死了,你调遣不动他的,干脆叫牟尼吃掉算了,吃了他,牟尼也可以帮我找龙脉。”
瘟乐故意道。
色空一鼓腮:“老头,只要你帮我,我答应先不杀你。”
瘟乐一竖大拇指:“你好有诚意啊,换做是我一定被你打动,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老头,你认识余束对吧?”
色空突然问。
钱五的眼皮一颤,但依旧没有睁眼。
“我是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说动你教她替天改命之术的,但我可以保证,她威胁你的东西,我可以比她做得更狠,更绝。你考虑清楚哦。”
钱五不为所动。
“我向来没什么耐性的,让我想想,我做点什么你才肯帮我……”
色空焦躁地挠了挠头皮。
“给我一张纸钞。”
钱五突然开口。
“嗯?”色空看向瘟乐和牟尼,最后还是瘟乐掏出一张百元的港币递给了钱五。
钱五把纸币迭成一只千纸鹤,往东南方向拜了三拜,然后转过身,脚下涌现出金色的罗盘。
“太极化生,万物有灵,虚危上赢,纸鹤化形,起!”
言罢,他掐灵官诀把纸鹤摆在当中,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雾,淋了纸鹤满身,那纸鹤突然一抬头,似是得了灵性,腾空飞出窗外。钱五的双眼却失去了神采。
纸鹤冲天而起,刷地一下飞出窗外。
“嗯?”瘟乐眉头一皱。
纸鹤快若飞鸿,只是突然一股西来的旋风劈头盖脸,吹得纸鹤晕头转向,忽地又是一股东来的旋风托住纸鹤,那沾血的纸鹤奋力扑打翅膀,却只得原地打转,被两股风裹着不得自由。
“不对,他要跑。”
瘟乐忽然叫道,往钱五后心猛地一拍,钱五被这一巴掌拍回了魂魄,不住地咳嗽,纸鹤也失去灵性,被两股风裹着,飘飘荡荡不见踪影。
“飞这么高,你要往哪去啊?”
瘟乐笑着问,突然又变了脸色,冷哼道:“想好没有?”
“时来,运去……”
钱五苦笑一声,他看向色空:“我可以帮你的忙,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不能殃及无辜。”
色空掏了掏耳朵:“什么叫无辜。”
“如果你做不到,还是杀了我罢。”
“哎,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我得准备一些应用之物。”
色空看向瘟乐:“你跟他一起去。”
牟尼目送两人离开,才把目光重新投回色空身上。
“看我干嘛?”
色空反问牟尼
“他不可靠。”
“你说哪一个。”
“两个都是。”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除了赵剑中,我可以杀光这颗果实所有人。”
色空咀嚼着雪糕,神色与一般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般无二:“那就行了。”
“对了。”色空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她仰头问牟尼:“麻将怎么打?”
牟尼沉默了一会儿。
“啊?”
……
早上九点钟,赵剑中回到办事处,第一时间通知阎昭会的其他成员见面。地点还在上次的顶楼办公室。
人主的声名响彻阎浮。即便思凡虎视眈眈,但只要有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坐镇,所有人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屋子不大,沙发都挨在一起。看得出来,赵剑中没打算和大家摆什么架子。
桌上雨师妾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用眼神示意赵剑中,看到赵剑中点头,雨师妾才接通了电话。
“喂。”
“色空今晚会带牟尼去找中兴保德的拍卖会场,她说通了钱五联手,今晚你们去大澳村开龙脉的时候,钱五会帮我破开风水奇阵的口子,让我杀光所有敢走出拍卖会场的阎浮行走。”
“……知道了。”
雨师妾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瘟乐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嘴角一扯。
赵剑中嘴角含笑:“这位新的河伯,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听说他曾经在凛冬潜伏了大半年,都没有被苏灵发现?”
雨师妾摇摇头:“自家事自家知,鬼主苏灵是出名的难以捉摸,凛冬说到底是苏灵的私产,阎昭会查到的消息未必可靠。”
“你说的也有道理。”
赵剑中环顾了屋子一圈,才冲一旁的雨师妾说:“把人都放出来吧。”
雨师妾依言摘下耳环,只见她掌心的宝石耳环倏忽化作两条小蛇窜到地上,呼吸之间已经有一人多高。
两条大蛇张开巨口,接连呕吐出任尼,昭心等人,随后体型缓缓缩小,慢悠悠地顺着雨师妾的手指爬进了袖口。
坐在地上的任尼摸了一把眼皮上说腥不腥的黏液,还下意识放在鼻子闻了闻。
昭心和万蝶更是一脸崩溃,不过非常时期,两人也没有当面抱怨。
“自己找地方坐。”
雨师妾递了三条浴巾给他们,又面向赵剑中:“查小刀的伤很重,我认为这次阎浮事件他不再适合参与了。另外,我找不到金冶。”
赵剑中颔首表示了解,他抬起手往下轻轻一挥,
李阎旁边的沙发上突然没来由地多了一个人,头上还沾着海草和泥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正是金冶。
“噗~”
金冶晃了晃脑袋,吐出一口水,四处打量。见到赵剑中以后,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倚在墙角抱着肩膀的貘直咋舌:“好家伙。难怪连雨师妾都找不到你。你这是躲到南海去了?”
李阎则起身给金冶拿了条毛巾。
金冶没好气地瞪了貘一眼,才接过毛巾擦了把脸。
“你们先去洗一洗。回收工作的事我们待会再聊。”
昭心和万蝶如临大赦,来不及冲大伙打招呼,就直奔浴室。
等几个此席的行走都离开以后,赵剑中又看向李阎。
“小刀的意外我很抱歉,我会让阎昭会给小刀一定的补偿。让他尽快恢复元气。”
李阎点头道:“赵先生太客气了,是我们自己不小心。”
赵剑中微微一笑,眼角多了些皱纹:“你这么说,心里一定骂回收工作是亏本买卖,下次打死也不干咯?”
“赵先生说笑了,我主动参加回收工作,本来是想和刀子有个照应,毕竟他是我在阎浮最好的兄弟。我不想他有闪失,谁知道我俩差一点就……是我太骄傲,给大家拖了后腿。”
李阎满脸颓丧,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发红的眼眶。
赵剑中冲李阎招了招手,等李阎凑过来才压低嗓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主动参加回收工作。我肯放你进来,是信任你能处理好你的个人问题,我不会让查小刀吃亏。至于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
李阎别过脸干咳一声,双手过头拱了拱手:“那劳烦赵先生多费心了。”
赵剑中瞪了李阎一眼,没再说话。
雨师妾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点纳闷,李阎和赵先生的关系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要更亲近一点。
没多一会儿,任尼等人都换了衣服纷纷入座。
“我之前要求雨师妾,以保护各位的性命为第一要务。是因为诸位都是阎昭会的宝贵人才,且并非人人都擅长冲锋陷阵,如果毫无准备,贸然牺牲在思凡的袭击当中,不仅是阎昭会的损失,也是我个人的重大失职。”
赵剑中停顿了一下:“但说到底,我们不是来观光踏青,回收工作必然有风险,更可能有牺牲。即便没有思凡,也不能担保不会出现别的,比思凡更棘手的情况……”
赵剑中的讲话大概有七分多钟,但以李阎的角度审视,实在没什么营养,很容易让人打瞌睡。
“……以格杀牟尼为最高要务。我以毕生的声誉和性命起誓,成功击杀牟尼,阎昭会将在一年以内,不惜一切资源将各位的位阶提升至六司水平,或者保全所有,从此不必执行任何阎浮事件。”
李阎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貘更是睁大双眼,半天才自言自语:“这么说,干完这一票,我就能退休了?”
谁成想赵剑中认真地回答:“对,王晨阳,干完这一票,你就可以退休了。”
=== 第678章 色空的小变故 ===
弥敦道上灯火璀璨,中兴保德办事大楼的金色玻璃电梯升了又落,停车场的白线格里挤满了豪车。衣着鲜丽的男男女女迈着袅娜的步子步入会场。
李阎一个人坐在水泥砌成的天台上喝可乐,他俯瞰整座广场,目光掠过每一个进入拍卖会场的年轻女人的面貌。
嘟~
手机才响了一声就被拨通,话筒那头传来茱蒂的声音。
“喂。”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和我回大陆?”
李阎的语气听起来傲慢又粗鲁。
穿着浴袍仰望月亮的茱蒂用脖子夹住手机,一边给自己的手臂上涂抹润肤露,一边说:“哈,干嘛?我很中意和你回去么?明天你站在码头上,如果七点钟之前呢,见到一辆红色的跑车,就去接人,如果没看到,你就自己上船吧。”
“好,我等你,哦对了,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啊,什么事?”
“没事,早点睡吧。”
李阎挂断了电话。
茱蒂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手机,骂道:“现在才献殷勤,太迟了!”
丽才从浴室出来,她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偷听电话,直到茱蒂挂断后,才走到她身边:“你真的决定不去大陆看一眼?”
茱蒂气呼呼地把手机一摔:“他以为他是谁啊?张国荣么?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围着他转?”她揉了揉丽的脸蛋,笑嘻嘻地说:“再说我怎么舍得你啊。”
丽任她施为,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茱蒂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没做好准备。”
丽把茱蒂的手从自己脸上扯下来:“我有预感,如果这次你不去码头,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茱蒂苦笑一声:“那也不见得是坏事吧。”
她收拾心情,恶狠狠地说道:“明天我叫安迪开车去码头,好好耍耍他,到时候安迪就跟他说,李先生,我老板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你,祝你幸福。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
丽歪了歪头:“嗯,我的确很难想象那个画面。”
李阎挂断电话,来回拨弄了几下手机翻盖,突然捏瘪了手里的可乐罐。
轰隆~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闪过树杈状的惨白闪电。
站在中兴保德大楼前的色空转过头,遥遥地对上了李阎那双锐利的眸子。
十二个小时以前。
“赵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改弦更张,而且,我和牟尼打过交道,坦率地说……”
雨师妾说着,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这件事实在超出了这些人的能力范围。”
“牟尼必须死在这里,不能让这颗瘤子再继续成长了。至于,能力范围……”
赵剑中语气平静:“于师,你有这样的认识,是因为你太小看这里的环境了。”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这次带了很多朋友来,他们能帮上忙。”
赵剑中话锋一转:“但是我需要一个人做诱饵。这个人的实力必须在六司以下,否则会让色空疑心,他将在第一线和牟尼交锋,如果他不能顶住牟尼的压力,所有人都会非常被动。可我丑话说在前面,因为我自己的组织习惯,就算最后成功杀掉牟尼,这个人也并不会比别人多得到任何奖励。有人毛遂自荐么?”
“我来吧。”
杨狰和李阎几乎异口同声。说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杨狰,说说你的理由。”
杨狰不假思索:“我没和牟尼交过手,但除去雨师妾,这个人只能是我了。”
赵剑中又看向李阎:“你呢?”
李阎沉吟了一会儿,“我和牟尼交过手,他,应该对我更有兴趣,我当诱饵成功的概率更大。如果牟尼见到我,很有可能像上次一样一个人来追我。色空应该也会默许。毕竟他不会认为我能对牟尼造成威胁。”
杨狰侧了侧身子,冲李阎说悄悄话:“我听雨师妾说了,你和刀子当时连半分钟都没撑住。你行不行?”
“换了你也未必撑得过半分钟。”
赵剑中敲了敲桌子,打断两人的斗嘴。
“李阎,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因为查小刀被牟尼打成重伤,出于复仇的情绪,所以才想当这个诱饵?”
李阎很坦然地点了点头:“多少有一点吧。”
——————
李阎屏住呼吸。这个眉眼清丽,气质出尘的小尼姑并不像牟尼那样,看似慈厚的牛眼里带着一股糨糊般的浓厚杀气。她看上去普通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区别。但总会给人一种奇怪的疏离感,就像一张绝美的画,没有一点人味。
可李阎在意的不是她,而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这个兔崽子!”
李阎骂了一句。
“切~”
色空不屑地收回目光,还没进门就冲里面叫嚷:“赵剑中呢?我来啦!我来啦!他不会反悔了吧?”
“当然不会。”雨师妾走出旋转门:“赵先生在三楼等你。”
“等你们。”
轰隆~
闪电过后暴雨倾盆,色空身后的男人打开雨伞,遮住自己和小尼姑,碎碎念道:“幸亏带了伞,不然就算淋不到,站在雨里也太傻了吧。”
瘟乐。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牟尼呢。”
雨师妾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瘟乐打了个哈哈,不敢看雨师妾的眼睛。
——
“材料都准备好了,晚上阎昭会的人去大澳村找龙脉,我会跟在后面的。”
“啊,我改主意了,算了。晚上你和我去中兴保德大厦,叫牟尼带老头去找龙脉。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有么?”瘟乐反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色空皱起眉头:“怎么了?我还以为我和牟尼分开,你会很高兴呢。”
“行行行,你说了算。”瘟乐故作轻松。
“我想过了,还是牟尼适合干这种粗活,至于你嘛……”
色空看着瘟乐:“你会打麻将么?”
“会一点。”
瘟乐说完,悄悄咽了口唾沫。
十二个小时以前。
“谁和你说,色空会带牟尼来?”
“可是冯夷他说?”雨师妾忍不住说。
“色空和牟尼来阎浮才两三年,她们两个都不会打麻将。”
赵剑中笑着说:“所以色空应该会带冯夷来。”
=== 第679章 水君交锋 ===
“跟我来吧。”
雨师妾招呼了色空一声,转身走进了旋转梯门。
色空蹦蹦跳跳地踩上台阶,身后打伞的瘟乐却一动也没动。
雨滴涔涔而落,在色空的肩头绽放出一朵朵湿痕。
“喂!”
小尼姑不耐烦地扭头。
“你先进去吧,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会儿去找你。”
瘟乐往前两步,笑嘻嘻地把雨伞塞进色空手里。
色空仰起脸:“那你快一点啊。”
瘟乐转身摆了摆手,走入雨中。
色空和雨师妾乘坐电梯到达顶楼,一直走到偏厅。赵剑中负手而立,四方的红木桌子上摆着一个打开金属扣的皮箱子,里面是牛骨制的麻将。
色空大大咧咧坐到位子上,拿起一颗麻将摆弄着:“我还有一个帮手,一会儿就到。”
轰隆~
阴云相互挤压,发出刺耳的雷鸣。
瘟乐拉开天台的铁栅栏,发出撕拉的脆响。
“我之前听辫子老爹说,两名水君相遇,如果彼此怀有杀心。各自的心宫躁动,就可能勾动雷火雨云,居然是真的。”
他走到李阎面前。
“你不是说,和色空一起来的是牟尼么?”
李阎皱着眉头反问道。
“色空临时改变了主意,我也没办法。”
瘟乐摊开手。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牟尼和钱五去了大澳村,我看钱五那个老头子不会真心实意帮我们,到时候你们应该有机会。”瘟乐顶着李阎的目光坐到他的身边,掰着手指头:“雨师妾居然真的只陪在赵剑中身边,我还以为她准备关键时刻给牟尼致命一击呢,你们原本怎么打算的?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合计合计。”
“你很闲么?色空还在等你。”
李阎皱着眉头。
天上雷声渐密。
瘟乐收敛笑意:“我只想从你这儿得到赵剑中一句话。他会让牟尼死在这颗果实。只要你告诉我,赵剑中对你们说过这句话,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否则,我是不会入局的。”
李阎一语不发,只是斜眼盯着瘟乐。
瘟乐耸了耸肩:“不说话?那就耗着吧,看谁更有耐心。”
“我没空理你。”
李阎说完,仰头向下栽倒,从天台边缘坠落!
颠倒的夜景在李阎眼前飞速划过,瘟乐的脸却突然自下而上,占据李阎全部的视野,两个人的鼻尖相对,不超过两厘米。
“驾九州不见得每次都好用的。”
瘟乐冷冷地说。
李阎倏忽消失不见,瘟乐也化作水泡噗嗤一声破灭。
一名泊车的计程车司机正在读马报,冷不丁瞧见两道人影从天而降,吓得紧按喇叭,但预料中人体落地的血案却并没有发生。他把头探出车外,前后四顾,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难道我眼花了?”
李阎在乌云中急速坠落,他抬起头,发现瘟乐同样急速坠落,他脸朝下,狞笑着伸手指了指李阎的肩膀。
李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才发现一点昏黄色的水珠黏着在自己的衣服上。水滴和在刚才的雨声里,自己完全没有发觉。
砰~
李阎再次消失,天空只剩下冲击四散的云气,瘟乐也紧随其后,整个人像水泡一样破灭不见。
轰隆~
两人所过之处,天空中纷纷聚拢阴云,雷声轰鸣。
几个回合以后,李阎和瘟乐停在一片竖起大片私接天线的天台顶上对峙。
“还要继续么?”
瘟乐脸上挂着病态的笑:“你还要保存体力对付牟尼,好给查小刀报仇吧?”
李阎借一个深呼吸把自己的气息调整回来,然后才开口:“赵剑中想活捉牟尼,我们当中有个叫任尼的人你应该知道吧?他可以暂时开启一次根茎通道。我们给牟尼挖好了坑等他跳,我下次驾九州的落点就在任尼身边,我们约好了,任尼到时候会打开通道,放鬼主苏灵来,活捉牟尼,有本事你继续跟。”
瘟乐的笑容凝涩了一瞬间。
砰!
李阎消失不见。
“龟儿子~”
瘟乐攥紧了拳头。
李阎再次睁开眼,脚下是一片草地,他顺势落地,砸出一个两米多宽的陷坑。
突然,李阎皱起眉头,他眼前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子,瘟乐浑身上下包裹着一只九色气泡,他紧张地四下环顾,发现空无一人,脸色才逐渐放松。
他吹破了气泡,冲李阎做了一个亮相的动作:“你不是说苏灵在埋伏么?人呢?”
“下次就是了,不如你再跟一次看?”
李阎随意回应。
“我是真心实意和阎昭会合作!”
瘟乐收紧脸色。
“我能看出你巴不得牟尼死,但我也看得出。你更巴不得阎昭会和牟尼色空同归于尽。你说色空会带牟尼来,结果她带了你。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怎么信你?”
“好吧。”
瘟乐高举双手:“我再透露给你两个消息,第一,牟尼怕狗。他还没化形之前,日日被恶狗撕咬,但这是两年以前的事了,现在不好说。第二,你们阎昭会那个张孟敖,他已经变节了,是色空安插进阎昭会的钉子。”
李阎心情大坏,瘟乐突然提出张孟敖是内奸,无论真假都包藏祸心。
“你真他妈是个臭虫。”
李阎骂了一句。
瘟乐却丝毫不介意:“我的诚意只有这么多了,你实在不肯告诉我,我一定跟死你的。不过你跑我追太累了,不如换个游戏?”
他伸出手,掌心蓦然出现一只水泡,里面是一只黑鳞游鱼。
“水君之间,有种玩乐的方式叫斗种,各自拿出赌注,派出得意的属种列阵厮杀。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试试?我还挺喜欢你那头猪婆龙的。”
李阎叹了口气:“赵先生说过,必杀牟尼。你可以滚了么?”
他话音刚落,水泡中的鱼身上鳞片就突然由黑转白。
瘟乐打了个响指,他站了起来:“这种鱼叫言笃,听到真话就会变成白色,听到假话就会变成黑色。哦,我忘了你有忍土在身上对吧?不用我来废话,真是方便。”
他突然话锋一转:“你和我都想走楚地神庭这条路,下次再见面,可就是你死我活了。”
李阎无动于衷。
言笃鱼又从白转黑。
瘟乐见到手上的言笃鱼的变化,只得干笑起来,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变成水泡,噗嗤一声破灭不见了。
=== 第680章 牟尼的盛宴(上) ===
钱五自山顶俯瞰,河道将整个渔村分隔开,许多蓝白铁皮搭建的棚屋和舢舨勾连水岸,到处停泊着破旧的汽艇。远处有林立的白色风电塔,海风迎面吹来,说不出的腥苦味。
“这应该就是龙头所在了。”
钱五指着眼前的码头:“新闻报道今晚有台风,渔民们都提前撤离了。这里不会有闲人来。”
牟尼仰脸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我什么都没闻到。”
钱五箕坐在地上,指着眼前的河道:“龙之变化,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吞云吐雾,小则隐芥藏形;隐则藏于波涛之中,升则飞腾于九天之外,何况龙脉干系神州亿兆生灵,寻常的风水术,根本起不到作用,除非找到昔日太虚僧的罗经仪,并以异能洗涤干净上面积郁的地煞之气,不然的话,想点出龙脉所在只能是痴心妄想。我之前一直不明白,蒋四海为什么要收集四柱神煞,今天亲眼目睹才想通,他是想借助人命来瞒天命,炼出一对颠倒的日月,好蒙蔽龙脉。”
他一指山麓的风电塔群:“我白天已经向村民打听过,承建这些风电塔的项目资金出自薛文海和他背后那位容先生的银行。五十四座风电塔,每一座都该有对应的凶煞坐镇,塔上装有高射灯,每个月最后一天,也就是历法中的朔日,风电塔的高射灯会开上一整天,如同一个巨大的月亮。最初有很多村民投诉,后来薛文海使了一大笔钱,威逼利诱才压下去。这便是倒明为夜,我去看过了,除了当中最大的一座风塔的灯还没装好,这座风塔月亮已经成了气候。我如果猜得不错,差得那一道凶煞,就是十恶大败。”
若是瘟乐,此刻一定要问一句,既然是一对颠倒的日月,月亮有了,太阳在哪儿?可牟尼却不会。他只是道:“总之,想打开龙脉,一定要到这儿来对吧?”
“方圆十里,必有龙头,如果真有人想点开龙脉,应该就在附近。”
牟尼听了,干脆盘腿坐下,天空下起蒙蒙的细雨,雨点沿着他的兜帽帽檐滴落,不时响起几道闷雷,牟尼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如果不相干的人看了,只会觉得他长耳宽额,颇有佛相。
钱五阴云天会犯风湿病,他背起手,一边锤自己的腰,一边走到树下避雨。然后从口袋掏出一只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反复打量着牟尼:“你们真的和余束是一起的么?”
牟尼收回看向阴云的目光:“我也不知道,我加入的时候,她已经背叛了我们。”
钱五露出了然的神色,又问:“经国先生去世以后,你们归谁领导?”
牟尼一愣:“你说什……”
他突然收声,目光变得锐利而嗜血,向群山环视。
钱五也察觉到什么,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别动。”
牟尼轻声地说,钱五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骤然一攥,身体也顿时僵硬下来。
牟尼舔了舔舌头,眼神越过幽深的夜色,投到舢舨边的一只小汽艇上,没有意外,上面坐着的,就是今晚第一道开胃菜……
可当牟尼看到汽艇上的人时,他的表情有一点点的凝固。
尽管牟尼的胃口是来者不拒,大千阎浮对他来说,就是一座无边无垠的糖果屋,可是人对食物就有偏好,酸甜辣咸不一而足。
牟尼更是有看上食物一眼,就能断定味道好坏的本领。好比嗜辣的老饕见到满锅的朝天椒就会食指大动,嗜甜的人见到造型精美的甜点蛋糕会不自觉地心花怒放。
可如今映入牟尼眼帘的,是个左顾右盼,神色不安的胖子,居然让牟尼兴不起半点食欲。
长久以来,阎浮行走在牟尼看来就是美味佳肴的便签,且千滋百味,世上绝没有一样味道的阎浮行走,像充满惊喜的巧克力盒子。。
比如之前那个高瘦个子,虽然血肉本身的滋味远不够紧致,可蕴含的充沛生命力还是让牟尼十分着迷,那个雨师妾的味道也不错,只是过辣了些……
这两者牟尼即便看一眼,闻一口,都要压抑不住猎食的欲望。这是他的天性,无法克服。
可眼前这个胖子却……
不要紧,还有别的,
牟尼一扭头,目光锁定在群山之中,那里有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复古汽车,正沿着颠簸的山路奔风电塔驶去。
坐在驾驶位上的万蝶在一瞬间血液凝固了,一种天然的恐惧瞬间摧毁了她的作战意志。可牟尼随即失去兴趣一样,移开了眼睛。
“这个也一般。”
换做平常,万蝶此刻已经身首异处,此刻牟尼却心心念念,只想找到李阎,或者雨师妾,来弥补自己刚才自己开胃菜是貘的巨大失落感。
牟尼的目光求索着什么,很快,他就在风电塔的对岸又发现了一名行走的踪迹。
任尼。
“只是这种货色么?”
牟尼有些失望,这时候,又一艘汽艇驶入他的视野,汽艇上是个系着蓝色围脖的男人。
杨狰翻身跳下汽艇,他察觉到不知道在何处的的目光,手背上汗毛乍立。
这次牟尼终于兴奋起来,看杨狰的目光似乎在看什么珍馐美味。
……
轰鸣的汽艇声中,杨狰看了一眼的自己手背上乍立的汗毛,知道自己被牟尼盯上,于是默默地扳开击锤。
“牟尼的实力,应该可以在阎昭会二席中稳居前三,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考虑到一席的实际情况,整个阎昭会里,能独立杀死牟尼的人不超过十个。”
杨狰回想起雨师妾的话:“我知道理论上你的十万射赤心吼有击杀普通六司的威力,不过我替你试探过了,牟尼比你快,根本来不及。正面交锋,你只有开一枪的机会。祝你好运。”
上次裸主葬礼上他输给了李阎,也输掉了六司以下第一人的名声,没人在乎他先是和介主爱徒庞春浩打了个两败俱伤,又被纸杯限制在封闭环境,赤心吼发挥不出最大威力。
不过杨狰也不在乎这些,他讨厌葬礼上的氛围,更反感白委员的安排,硬要说有什么意难平。他还是想和李阎换个条件再较量一次。
“半分钟是吧?”
杨狰握紧扳机,抬起手,枪口才和视线齐平,牟尼的脸已经顶在了枪口上。
轰!
瘟乐笑嘻嘻地推开门,房间里赵剑中,色空和雨师妾都在等他。
“受宠若惊啊。”
瘟乐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色空不耐烦地瞪了瘟乐一眼:“你去了这么久,身上一点血腥味都没有?你不是去杀那个行走了么?”
“出了点意外。”
瘟乐糊弄过去,他笑嘻嘻地坐下:“打什么牌啊?赵先生?”
“都可以,你们定吧。”
赵剑中笑了笑。
瘟乐看了一眼色空,之后才说:“那就入乡随俗,广东牌吧。”
“好。”赵剑中点点头。
瘟乐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边摆着两块黑色筹牌,上面画着一个命字,旁边是八个繁体数字:壹拾壹万叁仟捌佰,另一块画寿字,上面是捌佰陆拾柒
他眼光快速划过其他三个人的筹牌,对家的雨师妾是命上的数字是壹拾叁万,寿是七佰。
色空的命上是玖佰玖拾玖万玖仟玖佰玖拾玖,寿是玖佰玖拾玖,两个数字都是筹牌都显示的极限,这说明色空的真实数字,可能还在这之上。
至于赵剑中,他的数字筹牌上压着水杯,只能看到末尾数字玖,想来和色空一样,都是极限数字显示。
瘟乐见到这些数字,心里思忖:“寿字应该是阳寿,六司代行一般都是八百年的寿命,但是因为各种损耗,这个数字会更低。我的阳寿还剩下六百多年,这一点应该没错,至于命数……”
瘟乐还在思考,赵剑中已经开口解释:“寿字筹是指阳寿,命字筹是赢天寿对你整个人一切价值的估计,也是赢天寿的通用赌注。”
“另外,命字筹里也有很大一部分的价值是寿命,所以,如果输到只剩下阳寿,那命字筹和寿字筹会同时扣除。赢来的命字筹,最后一起折算。到时候,你从谁那儿赢了命字筹,就可以向他索要他拥有的一切对应等同数量命筹的东西,寿命,传承,记忆,什么都行。只要牌局开始,任你是思凡主也没办法抵赖。”
瘟乐的脑子飞快转动。
“底注两百命筹,每多赢一番底注翻倍。一共打三圈。之前说了,三圈打完,输一点也算输。”
赵剑中言罢,顿了一会才问:“有别的问题么?”
瘟乐算了一会儿,心中陡然一寒,这种打法,一把牌就能把色空和赵剑中近千万的命筹赌空,更何况是自己这十多万的命筹?但箭在弦上,由不得自己拒绝。
=== 第681章 牟尼的盛宴(中) ===
铮!
金色子弹掺杂着刺鼻的硝烟味道从枪管里喷薄而出,无色的波动宛如水面涟漪扩散开来。
急速前扑的牟尼只微不可查地一偏头让过子弹。
鲜红的血花洒起老高。
因为剧痛,杨狰的眼神有片刻的涣散,他倒抽一口冷气,肩膀处断裂的肌腱和血管下意识闭合,抑住了喷涌的鲜血。
钱五眼前一花,牟尼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嘴里衔着一只持枪的手臂,更可怖的是,他正连皮带骨地大口咀嚼着这只人手臂,只五六秒钟,整条手臂连同血迹和衣服纤维都一齐消失在牟尼的嘴里。
这情景看呆了钱五,他竟一时没有反应。
牟尼舔干净嘴边的鲜血,他把玩了一下杨狰的手枪,那只是一把普通的警用92式,全靠【不义弹匣】的加持才有莫大的威力。
牟尼退出弹匣,一颗又一颗子弹扔进自己嘴里,像吃糖豆子一样。一连吃了十几颗,牟尼发觉弹匣还是满的,不由得眼前一亮,然后视若珍宝地把它揣进了裤兜里,
“咕咚~”
躲在一片棚户房后面的貘咽了口唾沫。似乎这些连脾气大点的风雨都抗不住的铁皮能够带给他一点安全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汇合在一起的任尼反倒镇静一些,他躲在一边眼珠乱转,似乎在犹豫什么。
貘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说:“只凭一把不义弹匣,杨狰可坐不了两年的六司之下第一人。”
……
杨狰脸色苍白地抬起头,他能清楚地看到山头上那个正狼吞虎咽自己手臂的黄色雨衣男人,李阎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牟尼不追求干净利落地杀死对手,这个人脑子有问题。他很享受把活生生的对手分而食之的感觉。还有,他的进攻方式非常原始,每次都是狗一样飞扑过来咬中要害,你见过一次就知道。”
面对牟尼的注视,杨狰一边估算着彼此的距离,一边来回活动着唯一一只完好的左手,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失去右臂和武器的影响。
牟尼笑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然后倏忽消失在原地。
铮!
杨狰的拳头狠狠撞在牟尼的脸上,码头周遭的汽艇无声地褶皱成一团,海面上凭空凹陷出一个百米左右的深坑,汹涌的海水顷刻间淹没了杨狰的裤脚。天上乌黑的云团被一扫而空!露出满天繁星。
牟尼受了一击,整个人飞退回钱五身边。本就不太合身的雨衣烂成一条黄色破皮革,在半山腰无力跌落。
“呼!”
落地的牟尼摸了摸自己的眼眶,上面看不出什么伤痕。随即对杨狰露出了极其狂热的眼神!
只见杨狰的黑色皮夹克和蓝围脖宛如包裹了一团人形的赤色云团,隐约能见到五官,在夜色中宛如一团赤霄。
本法身大成,六司!
貘看了暗自咋舌。
“传言果然是真的。”
难怪赵剑中说对付牟尼,杨狰说自己当仁不让。
其实杨狰的资历并不浅,他在阎昭会草创之际就成为骄虫的核心班底,更受到赵剑中的青睐。这两年时间,阎昭会的实力急速膨胀,十主出了介倮两位,六司更是有几十个之多。尽管杨狰和这些人比起来,还只是个后生晚辈,但凭借多年来的熬炼,杨狰只要想,早该踏入六司行走的位置了。
只是坊间传闻,杨狰不想抛弃本名,一定要走本法身的路子。所以才迟迟没有踏入六司。
阎浮传承的地位有高低之分,有些低位传承,根本就没有踏入六司的潜力,即便通过阎浮试炼,再怎么用服用秘藏,也最多只有七宫巅峰。而潜力深厚的的高位传承,想踏入六司,也有本法身和本法尊两条路。
本法身难而本法尊易。
本法尊一词出自密宗的本尊相应法,有交融之意,代行者只要在大千阎浮世界中,当中找到对应传承之生灵,并融合它的意识和真身,此后尔即传承,传承即尔。
可如果稍有差错,本法尊也有被对方夺舍的可能,一旦被夺舍,那就失去了阎浮行走的身份,成了果实中的无翼虫,完整的阎浮传承也将四分五裂,失落在一方果实。
除非传承之生灵愿意磨灭一切神智,任代行者吞噬,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曹援朝就曾经为姒文姬找来一道神智完全磨灭的九尾狐真身。这样成就的本法尊几乎没有副作用,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全自身的意识和记忆不被侵蚀。
换言之,也确实存在本法尊大成时,传承意识搅乱自我的可能性,就连当今几位十主中的卓九,也因为曾经本法尊大成时,传承意识过于强大,至今落下了头疼的病根。
当今阎昭会中十之八九,都是本法尊的六司,愿意,或者有能力走本法身的路子的,少之又少。
至于本法身一词则出自《成唯识论十卷》,则此牟尼尊所得二果,永离二障,亦名法身。是说释迦牟尼顿悟时的种种神通,故而本法身也有顿悟之意。
这条路怎么走,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要用海量的觉醒度和阎浮秘藏夯实自身,并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破自我。把阎浮传承与自身不合的杂质统统熬炼干净,是一条风险大,回报低的路子。
阎昭会里,最早只有本法身的代行者才能保持自己的本名,尤其以十主为例,本法身的羽主,鬼主,人主往往以真名称呼,本法尊的地主后土,鳞主烛九阴则以传承名相称呼。
只是新老更替,有些过去的规矩已经变得模糊,现在很多本法尊,乃至七宫的代行也往往以本名相称。
阎昭会的存在让更多人更容易晋升高位,据说阎昭会之前的时代,本法身和本法尊的数量比大概十中有一,可阎昭会两年后的今天,杨狰已经是极少数愿意磨炼本法身的后进行走,更是后阎昭会时诞生的唯一一个本法身六司。
但也可能死的最快的一个……
铮!铮!
一个又一个巨大陷坑凭空在海面上出现,这是杨狰控制不住力道外泄的表现。牟尼几次朴实无华的咬击,却让步入六司不久的杨狰疲于奔命。如果不是牟尼坚持每次只咬一口,被杨狰拳头击中就立刻回到钱五身边,杨狰可能已经死在牟尼的嘴下。
只是久攻不下,牟尼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牟尼,你要记住。不能让钱五离开你的视线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色空冲牟尼摇着白嫩的手指:“如果你觉得应付不来,就立刻把这个老头子吃掉,到时候不管赵剑中耍什么手段,你都不用怕。千万记住。”
=== 第682章 牟尼的盛宴(下) ===
一直胡乱猛攻的牟尼突然立住不动,继而把森然的目光投到了钱五身上。
杨狰难得有喘息的机会,他瞥了一眼自己散发着赤红色氤氲光芒的左手臂,上面已经遍布裂痕,像一只龟裂的脆弱瓷瓶,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
杨狰不由得苦笑一声:“你们动作再不快点,我这条命真要交代了。”
好半天,牟尼才压抑住内心的狂躁,他走到钱五身边,背对他俯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钱五还在犹豫,却发现牟尼正回过头盯着自己,眼中的冰冷残暴的味道喷薄欲出。只得照做。
牟尼个头高壮,他站直身子,身上没来由地镀了一层五彩,连他和钱五一起包裹住,让牟尼的长耳厚唇看上去多了几分庄严的宝相。
“闭眼,抓紧。”
牟尼言罢整个人腾空而起,这次出手,他发誓要把杨狰连皮带骨吃进肚子才甘心!
仍旧是飞扑,仍旧是撕咬,连下嘴处都分毫未变,杨狰屏住呼吸,赤红色的拳头狠狠轰向牟尼的脸,只听见一声金铁发出的铮响,杨狰的左手臂再也承受不住,先从接触牟尼身上五彩的拳背处开始裂开,赤红色的碎片到处迸溅,紧跟着是小臂,再到肩膀,最后杨狰左半边身子一齐炸开,内里空空如也,而金铁交击的余韵久久不绝。
铮~~~~~~~
牟尼不管不顾,张嘴在杨狰的脑袋上咬出拳头大的黑窟窿,他大口咀嚼,上下鼓动的腮帮子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三口并作两口,杨狰大半个身子就消失在他嘴里,只剩下一双脚还伫立着。
牟尼显然吃得兴起,脸上散发出兴奋的潮红色,舌齿外翻,口水飞溅,和他披上五彩的庄严法相全不相衬,有一种错乱的魔性张力。
良久,金铁交击的铮声迟迟不散,不但没有低沉,反而越发昂扬,仿佛要直直扎进人的脑仁一般,牟尼才发觉到不对。
他低下头,杨狰的双脚大半淹没在海水下,内里是空的,漆黑一片,海风一起,吹起大片黑色的尘埃,在月晕下熠熠生辉。
牟尼捂住嘴巴,强压住呕吐的欲望,可还是有些许黑色尘埃顺着他的指缝逸散出来,晶晶点点,煞是好看。他死死盯着自己呕吐出的黑色尘埃,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自己难以消化的东西。
烛龙之息:大千阎浮至浊之物,一粒息尘可浊世间三万六千神。
备注: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狰出于钟山,阴烛之鼻息。
呕
牟尼弯下腰,一连干呕了几次,黄豆大小的汗珠挂满了他的额头,连背上的钱五都能感受到牟尼的身体正颤抖不已。
就是现在!
貘和任尼几乎同一时间冲了上去。一人抓住一只杨狰仅存的脚掌,转身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逃窜!
可貘才刚转身,眼前就蓦地一黑,身体跌进涨潮的海水当中,脖颈喷涌的鲜血顷刻间污没了海水。
盛怒的牟尼嘴角还粘连着涎水,他一只手攥住任尼的脖子,任他怎么反抗也岿然不动,另一只手提着貘的脑袋,不住地喘息。
海水冲刷着貘的尸体,尽管失去头颅,尸体仍旧抽搐着试图站起来,可随即被牟尼踩住了后背动弹不得。
牟尼冷冷盯着任尼,把貘的脑袋上送到嘴边撕咬下一大块。随着牟尼的进食,貘的身体也不再动了。
吃尽了貘,牟尼的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似乎从烛龙之息的影响当中恢复。
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不知何时再次被乌云占据,黑压压的一片,似乎随时都要塌陷下来。
“剩下的人在哪?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任尼的手脚冰凉,因为有特殊的天赋,他进入阎浮短短半年就收到了三眼环球的邀请,这种血肉磨场一般的氛围,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牟尼看他沉默不语,于是舔了舔嘴角,把手搭在了任尼的肩膀上,只轻轻一扭。任尼肩膀的骨头血肉就整个绞断了。他背上钱五一直死死咬着牙关,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刚要开口,山坳处一点毫光晃了他的眼睛,他心下一动,把到嘴的话吞进了肚子。
任尼骤然失去手臂,承受不住剧痛哀嚎起来,牟尼眯着眼嫌弃他的聒噪,正犹豫要不要从脑袋吃起,一股寒意从头顶森森地袭来,他想也不想抬手拿任尼去搪挡,可这道突如其来的斩击居然不管不顾,连任尼的右半个肩膀和牟尼的半条左臂一齐斜斜斩下!
啊啊啊啊啊啊~
牟尼连痛带怒,透过飞溅的鲜血看清了李阎怒眼圆睁的脸。
与此同时,风塔月亮对面的山坳间骤然升起了一座白石方台,台上能看到无数奋力赶工的长耳小人,不多时,方台一面铺了红色琉璃,上面搭盖圆形的祭坛,叶诗茹站在祭坛中间,身前是黄布法台,布上绣有金乌,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等人物画。叶诗茹的脚下蔓延出一道紫色的罗盘,冲宵的华盖紫气贵不可言。
另一边风电塔的高射灯更是统统打开,昭心手持太虚罗经仪,炽烈的灯光在她掌心的罗盘汇聚成一点。
日月齐辉。
牟尼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顾李阎纠缠,遥遥伸手向昭心的方向,五指虚握。
李阎想也不想,冲牟尼扔出了一道黑影。那是一条黑毛细犬,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扑向牟尼。正是李阎在二入大明之前买下,本来打算寻找丹娘踪迹,可最后没有排上用场,只能压箱底的都灵细犬。
牟尼只瞥了那细犬一眼,本该是微不足道的畜生,他却脸色大变,甚至下意识双手交叉挡在眼前,那虚握的五指力道也因此走形,只见昭心站立的山头似乎是沙堆被人用力攥了一把似的无声粉碎,灼热的气浪划过昭心的脸,昭心手腕一转,手中的太虚罗经仪把牟尼等人一齐罩在其中。
……
方台盖成,长耳小人们叽叽喳喳地排成方队,依次顺序步入一只打开的黑色化妆盒里,直到最后一只小人跳进化妆盒,万蝶才跑过去把盒子盖住。她伸着脖子向海边码头眺望,可码头上除了几只报废的汽艇,什么也没有,连貘的尸体也消失不见,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声音。
=== 第683章 牟尼的盛宴(完) ===
十二个小时以前。
“就算牟尼和色空分开行动好了,赵先生您刚才说要诱饵,可鱼钩是谁?您和色空周旋,谁又甩得动牟尼这条巨鲨呢?”
雨师妾问道。
“我这次带来了不少朋友,他们能帮上忙。至于鱼钩……”
赵剑中看向了昭心。
“我?”
昭心一指自己。
“还有天乙贵人。”
顿了顿,赵剑中补充道:“在阳世你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可在风水界就另当别论。只要你们把牟尼拖入风水界里,就有杀死他的可能。”
雨师妾颦了颦眉毛,她的确没做过这方面的设想。
“这倒简单了,一道须弥幻境不就行了?”
赵剑中摇摇头:“所谓须弥幻境,最初是一席的无畏三藏创造,给代行者们提供一个在现世里解决争端,也不会殃及太广的地方,后来和阎浮结合,涌现出不少新奇玩意儿。但说到底还是这回事。只不过凑巧能沟通这颗果实的阳世和风水界而已。这种承自佛门的阎浮神通,对牟尼不起作用。天乙贵人不同,叶诗茹受果实钟爱,天生可以沟通阳世和风水界,我请教了一些在风水术上颇有建树的朋友,最终敲定了这个方案。”
雨师妾眯了眯眼:“我会想办法让她听话。”
“你打算怎么做?”
赵剑中问。
雨师妾一愣,斟酌了一会儿字句才回答说:“蒋四海临死前企图杀她陪葬,她虽然昏迷,但以天乙的聪明才智,也能猜得七七八八。叶诗茹在大澳村出生。她四岁的时候,蒋四海为了收养她,作法害死了叶诗茹的母亲,他父亲是个瘾君子,做人也没什么底线,叶诗茹跟他父亲吃了很多苦,再之后,蒋四海设计了几码苦情戏,拿到了叶诗茹的抚养权。叶诗茹当然很崇拜蒋四海这位养父。我估计这次对她心智打击不轻。现在她唯一有挂念的亲人,就是她在大澳村祖屋住的外婆。即便为她着想,叶诗茹也应该会帮我们这个忙。”
赵剑中默然一会儿:“能这样,最好不过。”
雨师妾颔首表示会意。
——
十二个小时以后
大澳村
昭心抿了抿嘴,低头望向自己手里的太虚罗经仪,正中的镜子里恍然出现了牟尼的脸!
没等她喘口气,万蝶就焦急地发来了会话。
“你怎么把任尼李阎他们都扯进去了?这下可怎么办?”
万蝶忧心忡忡,以赵剑中说的,只教牟尼一个人遁入风水界,众人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可眼下李阎,任尼,还有垂死的杨狰一并被扯入风水界,这就出乎了最初预计。
“你当思凡是什么?刚才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再犹豫下去,我们一个都活不了!阎昭会追问,我负全责。”
昭心的语气斩钉截铁。
万蝶一愣,她结识昭心的时间不短,却头一次看到她这样的一面。
她想了想,还是反驳道:“那也属于突发情况,我们应该立刻通知赵先生。”
昭心也认可道:“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发财!”
瘟乐朝牌堆里扔了一张,赵剑中不慌不忙地摸牌,桌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色空一眯眼,做出了一副倾听的表情。
“喂?”
“赵先生,鱼咬钩了,可饵没逃出来,又搭进去三个。现在怎么办?是不是立即叫章甫先生他们动手?”
赵剑中一瞥,自己摸到的还是一张发财,他把牌在手里攥在手里,好半天也不肯打。
“赵先生?”
昭心催促。
“喂,赵老头,你打不打?”
色空也不满地嚷嚷。
赵剑中不理会,抓着发财不放,眼前是一副缺坎四六万独胡五万的听牌手牌。
“别这么急,体谅下老人家嘛。”
赵剑中一边说,手里发财和六万两张牌不断倒换位置。
“赵先生。打牌嘛,有舍才有得。”
瘟乐也笑嘻嘻地说。
赵剑中看了他一眼,笑着回应:“年轻人眼光要长远。”
他拆了一坎,留下发财,把六万打了出去,同时对电话里头说:“二十分钟,叫仲山他们先捞饵。”
说完,他把电话挂断了。
牌过了一圈,赵剑中又摸到一张发财,于是打了四万。
“杠。”
瘟乐忽然喊道,随即打出一张五万。
“赵先生,这张你要不要?”
赵剑中不语,兀自摸了一张。
“这都不要啊,我看赵先生您一直打筒子和条子,还以为您独胡五万。”
赵剑中手里摸牌,冲瘟乐微笑不语,瘟乐脸上的笑意突然一僵:“赵先生不会自摸吧?”
良久,赵剑中才摇摇头:“那倒不是。”
说着,他打出一张白板。
瘟乐松了口气,笑道:“我早就说,要舍得嘛。”
“发财。”
色空突然打出一张。
瘟乐转过头看他,那表情难以形容。
“你看我干嘛,你能打发财我不能打发财?”
色空回瞪他一眼。
“胡,混一色。三番。”
赵剑中把牌一放。
桌角专门有计算命筹的数字牌,上面的数字飞速滑动,以两百命筹为底注,滚三番,最终的结果是一千六。
瘟乐无语地揉着脸。
色空瞪大眼睛,好半天才扯着瘟乐的衣角问:“诶,你怎么知道他要胡发财呢?”
瘟乐只能憋着脸强笑:“这种事看经验的,你这么聪明,多打几把就懂了。”
“喔。”
赵剑中盯着牌桌上那张发财,眼神深不见底。
——
大厦下的拍卖会场非常热闹,西装革履的忍土捧着一匣古书。
“这本《青乌序》手抄本由芍爵士三百六十万圆拍得,以今天下午三点的国际流通黄金价格折算。恭喜芍爵士。”
大厅二楼坐着十几个身穿黑斗篷的老人,坐在最前面的是和李阎有过一面之缘的章甫。
“哎,这部书陪了我十几年,昔日恩师仙去,只传下这一卷《青乌序》给我。如今物是人非,真是不胜唏嘘。”
章甫捻须慨叹。
他身后一位年逾四十,面净无须的中年文士一拱手:“想不到这部书对仲山兄有重大的意义。我……”
“文俊,莫听他扯皮,这部手抄本他卖了至少六次。你那本《青乌序》明初就被白猿摘走,自此不知所踪。他师父蒋大鸿号称地仙,为人心高气傲,向来讲究口传心授,收徒的第一个标准就是默念一遍《撼龙经》就能背诵。临死要传功,也不会留下书本的。”
中年文士身后一位火爆脾气的老者忍不住开口拆台。
“各位先生。”忍一轻飘飘地走了过来。“时间差不多了。”
=== 第684章 一线生机 ===
任尼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条奔流的山涧边,断臂已经结痂。
他勉强坐起身来,看到李阎蹲在涧水旁边洗脸,开口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哭腔:“阎哥,貘死了。”
李阎白了他一眼,下巴上还往下淌着水珠:“你死了他都未必死,放宽心吧。”他说完,拿出一只有些瓷器质感的赤红色断脚塞进任尼的怀里:“看好他。”
任尼拿起杨狰的断脚,放到耳边倾听了一会儿,还能当中听到轻微的铮鸣,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能从杨狰的残壳中听到铮鸣声,他的命就还有救。
“我被瘟乐缠住了,比计划来得要晚,抱歉。”
任尼摇摇头:“我们现在在哪儿?”
“应该连同牟尼一起,被昭心扯入风水界了吧。那丫头还挺长进的。”
李阎伸手一指,任尼顺他的手指看去,山涧源头,趴卧着一只货车大小的碧绿蛤蟆,清亮的涧水从它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源源不断。俨然是一副奇景。
这还不算,软绵绵的五彩云朵遮蔽日月,河岸两边金银沙积堆,上面长满香甜的花朵,葱郁的林子上挂满玉如意,珍珠,玛瑙宝石。清冽的河底划过几尾火焰状鲤鱼,宛如仙境。
凭空鸟瞰,港岛西南边陲的山势宛如是浮在海面上的小半颗龙头,层迭的沟壑做龙皮,列张的宝林做龙鳞,起伏的山峦做龙眉,从海水中长出两条伸到天上的紫色珊瑚巨树,正是龙角。
阳世间种种奇特山形,塔龛,河床,都化作种种风水异像,盘踞一方。
“对了阎哥,牟尼呢?”
没等李阎说话,西海岸边响起野兽的哀嚎,一阵灿烂无比的五彩霞光涌上天际,好半天才沉寂下去。
一道金身菩萨盖过漫山野林,升起大半截头颅出来,戴宝冠,披璎珞,长耳宽额,唇边伴着鲜红色的血浆,一手持撕开的大蟒残躯。恐怖的吃相,直晃晃的映入任尼的眼帘。
“这是?”
“牟尼咯。”
——
“原来天底下还真有扮做菩萨的魔物。”
章甫透过太虚罗经仪见到牟尼的金身菩萨像,一时也瞠目结舌。赵剑中才请他们看过《人间道》,他自然印象深刻。
把牟尼扯入风水界以后,昭心几人立即回到中兴保德大厦,把太虚罗经仪交到了章仲山手上。
“仲山先生,我们有几个同伴也在风水界当中,能不能先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忍一问道。
章甫和其他人对视几眼才说道:“这个倒是不难,叫那个天乙贵人下到风水界中,一个一个把人接回来即可。不过风险也有,那魔物若是跟着天乙逃出风水界,只怕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多谢先生指点。”
忍一听了章甫的话,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鱼已入瓮,以诸老之见,该如何除魔啊?”
章仲山问。
“以我之见!”
那位火爆脾气的老者站了出来:“除魔当以雷法为先,四柱命数当中,以元辰煞入局,以金舆,流霞,魁罡相辅,作风暴雷煞之局。那龙脉左眼中正有元辰煞命,当借龙威雷法,做五雷正天之局。合该诛灭此獠。”
章仲山皱了皱眉头,但也没反驳,只是拱手道:“申老不妨一试。”
那位叫文俊的中年文士也若有所思,似乎不太认同。
他退后几步,向旁边一位佝偻的老者问:“用汲兄,若是你出手,你该当如何啊?”
老者回答:“佛相魔心,神通无边,雷法未必可行,若是我,便以八专九丑,阴差阳错入命,做下无间之局。叫这魔物经受七情六欲,百世轮回,沸其骨血,焦其五脏,致其心火自焚,神形皆付之一炬。”
文俊听了,也点头认同。
“若是仲山兄,又该如何呢?”
佝偻老头反问。
“赵先生何等手段,连他都对这魔头忌惮。我倒觉得,与其杀之,不如流之。自古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若是有十恶大败的第一煞在,以空亡,丧神相辅,给风水界下开一个洞,把这魔物沉入希和夷之间,也就是,赵先生口中的所谓叶海当中,应该能。”
“哈哈哈,十恶大败不在,你这不是说空话,说大话么?”
几人闲聊之际,那位申老已经做起法来。
……
“要我下阴府?”
叶诗茹似笑非笑。
“是风水界。”
忍一纠正。
“我没理由再帮你们。”
叶诗茹断然拒绝。
忍一目光闪烁,天乙贵人命格大贵,忍土未必真能夺舍。否则她是绝不吝啬出手的。
“叶小姐有什么条件可以开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也算和牟尼打过交道,把它放出来,大澳村也会遭殃,叶小姐考虑清楚。”
“我也不是不可以帮忙,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叶诗茹目光一冷:“那个姓李的我不救。”
万蝶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可不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
“你不愿意的话,干脆自己想办法。”
万蝶听了气极反笑:“要不是天生命好,你觉得你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么?”
叶诗茹倒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我的命又不是我选的,你们这么厉害,干脆拿去呀。”
万蝶一时气结,倒是昭心无动于衷,只是劝了万蝶一句:“她摆明不想活了,你威胁她也没用。”
忍一也轻声提醒:“赵先生只给了我们二十分钟,时间不多了。”
万蝶不悦地反问:“那你的意思是?”
忍一轻躬身:“我只是觉得,能救一位是一位。”
万蝶听了,一时纠结不已,昭心也抱着肩膀不说话。
一直旁观的金冶终于开口:“不如叫李阎自己做决定。”
昭心横着眼反呛了他一句:“你这样问人家,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他还能拒绝么?”
金冶一摊手,也不再说话。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有人插话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众人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称作文俊的中年文士站在大家身后,揣着手聆听了半晌,终于开了腔。
……
“叶诗茹不肯救我?”
李阎通过会话反问。
“是这么回事,事态太紧,我们想不到别的办法。”
昭心通过会话,告知了李阎来龙去脉。
李阎语气镇静:“那你的意思,我要和牟尼同归于尽了?”
“赵先生带来的朋友,那位叫赖文俊的人出了一个主意,也许能死中求活。”
“什么办法?”
“你得先想办法,到牟尼的肚子里去。”
=== 第685章 雷部 ===
牟尼的眼皮豁然张开,充血的眼球咕噜噜打了个转儿:周遭是年画般的富贵光景,可李阎几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波粼粼,水面倒映出他的脸。
戴宝冠,披璎珞,长耳宽额,金灿灿的面皮,深黑色的双眼中透出一点星白。他四肢跪趴在海边,几乎和海岸线上的密林齐高。
“……”
倏地,他伸出手,抓住一只有卡车头大小的巨龟,放在自己面前。
那巨龟挣扎了一会儿,发现牟尼的大手纹丝未动,才喟叹一声,开口居然是钱五的声音:“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传说中的魔王波旬,可谓死而无憾了。天髓一脉传承千年,也没人有我这样的福气罢。”
波旬,梵文名“婆罗维摩婆奢跋提”,《杂宝藏经》曾记载魔波旬携八十亿众阻挠如来成佛的故事,《杂阿含经》中说,有譬如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足见波旬神通广大。
思凡有八苦,生苦瘟乐的传承是黄河之主冯夷,而死苦牟尼的传承,正是魔王波旬。
面对钱五的话,牟尼不为所动,只是轻声问:“这里是哪,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钱五回答:“你们心心念念,不正是谋求龙脉?如今入了风水界,地煞龙脉就在你眼前。至于你的模样,风水界中万物具无遮拦,吉神凶煞各有本相,只有三奇贵人能维持人身,如今的样子,不正是你的本相?何必来问我。”
牟尼面无表情,又问:“我为什么闻不到他们的气味?”
巨龟又答:“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风水唯讲形气二字,众生一视同仁,当然没有气味和颜色的区别。你想抓到他们,只能凭一双肉眼。”
牟尼眼里星点大小的白色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会儿,他实打实跪坐在海滩上,把钱五别在胸口,右手深入海水,不多时就抓住一只正剧烈挣扎,有十几丈长的赤红色巨蟒,然后一口咬下蛇头,不顾鲜血喷溅大肆咀嚼,继而怒吼出声:“味道呢?为什么没有味道!”
钱五不为所动,只是轻声道:“我方才已经说了,风水唯讲形气二字,无色无味。”
吼!!!!
牟尼不信邪,他把赤蟒撕成两段,咬火腿一样啃下一截,可依然感受不到任何滋味,
他实打实地跪趴在地上,痛饮起海水,魔饮之姿引得惊涛骇浪,良久他才仰起头。
“没味道啊!”
牟尼站直了身体,万象为之震动,他一把攥住飞跃的大金鲤鱼,两口就塞进嘴里吃光:“这个也没味道!”又抬手逮住天上的彩禽,狼吞虎咽地吃下。
“这个也没有!”
他躁动不止,所过之处,无论地上的金沙银沙,珠宝玉石,山岳丛林,都要啃食一番,更遑论各种丛生异像,无不遭其毒手,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只是狂躁的牟尼并没发觉,海水下有两团光晕,是龙眼的光芒反射所致,他肆虐之时,接连几道金色罗盘从龙眼中飞射而出,直冲天际。正是元辰,金舆,流霞,魁罡四道煞神。
天空中黑云滚滚,白色雷浆氤氲其中,散发出一股森然的气息。
“跑远点。待会儿会有人来救我们。”
李阎招呼了一声任尼,两人飞速逃遁,不想被牟尼波及。
轰!
一道水缸粗细的白色雷柱劈在牟尼脑门,叫陷入狂躁中的他一顿,只是那雷柱和波旬的法身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对他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倒叫他扬起脸,安静地仰视着乌云。
轰!
这一次的雷柱足有十人合抱,能把牟尼的头颅都笼罩进去,牟尼只下意识伸手护住胸口的钱五,便被这耸人听闻的雷光正面击中,足足半分钟,那雷柱才消散开,牟尼头脸散发出团团白色的蒸汽,金色的法身也黯淡了不少。
“大胆魔物,安敢在此撒野!”
乌云中透出数十位高大的正神,个个高逾五米,连排列成仙阵,穿配红礼冠绫带,黑皂鞋,青色丝绦,或发髻高盘,束以七色明珠,器宇轩昂,或火发红颜,不怒自威,或面若黑炭,相似恶鬼,或盘发红妆,其中有男有女,各持刀斧剑戟。正是雷部三十六神将。
牟尼一动不动,只是怔怔发呆。
那太虚罗经仪外,火爆老者沉吟片刻,心中也有些许不安。
他招来一道黄符贴在罗盘上,那符纸无火自燃,雷部诸神齐齐怒叱出声,乌云中万雷齐鸣,白色的雷浆宛如雨点般冲刷着牟尼的身体。
另一边李阎和任尼奔逃之际,也被这雷符波及,一团脸盆大小的雷浆砸落,任尼眼看躲闪不及,幸亏李阎拉了一把,那雷浆砸在地上,就是一个深色的窟窿。
“谢谢。”
任尼惊魂未定,连忙向李阎道谢。
李阎摇摇头表示不必,两人逃开乌云,李阎眺望沐浴在雷浆中却依旧毫发无伤的牟尼,回想起那位文俊先生的话,心中沉郁之色更浓。
正在此时,更叫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四下突然梵音大作,风雷劲声也遮挡不住。牟尼迎着电浆飞升而上,雷部诸将眼睁睁看见眼前的乌云中升起一颗山岳般的菩萨头颅,宝冠,璎珞,长耳,黑眼白仁的佛目圆睁,张开的黑色佛口咬在众将当中。
牟尼好大一口,那雷部三十六将众,那底排的纪仙姑、连圣者、五龙官、锁大将首当其冲,直接进了牟尼的肚子;李仙姑、马龙官,刘圣者;柳大将、唐舍人、移山大将分落两边,被后槽牙碾成齑粉,当中的江仙官、虎加罗、食鬼大将,马加罗、吞/精大将等人被环切成一个弧形,散落碎肢残躯不提。
雷浆无力溃散,牟尼缓缓而落,天上绵布的乌云被咬出一大片缺口,铅块般厚重的乌云边缘,一副完整的巨大牙印清晰可见……
牟尼来回咀嚼着,直到嘴中的神将,乌云,雷光一齐吞进肚子,他才喃喃地道:“没味道。”
“……”
李阎缄默不语,任尼瞧得直咋舌:“这尼玛还打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