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 第478章 金山招婿 ===

金山老祖也是一样!

迄今为止,有多少阎浮行走,到现在还在抽取龙虎气,来强大自己?

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吃亏地绝对不止是自己。

就算他们要报复,多年来的妖祸浮沉,也不可能只算在李阎一人头上。

见李阎沉默不语,金山老祖放声大笑:“不过些许小事,武曲不必如此抑郁。”

“小事?”

李阎一挑眉毛。

金山老祖直勾勾盯着李阎:“敢问武曲,世上没了妖祸,天师道该何去何从?飞鸟尽,良弓藏,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敢问武曲,龙虎山能有今日地位,谁居功至伟?”

李阎突兀眨了眨眼。

金山老祖继而慵懒地说:“我少时也满腔报国之志,可你叫我失去如今的神通,做一名快一百岁的长寿秀才,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金山老祖意犹未尽,又问:“何况……过去可有长生的皇帝?”

“自然没有。”

李阎想通了。

金山盯着他:“未来可未必没有……这样的世道,谁舍得去终结?”

金山老祖不过三言两语,背后的意味足够叫人背脊发凉。

“道德经上早就有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有灵,非倮虫一家之天下,百年来草木精怪统统成了气候,世上万物一片鲜活,若这便是天道之意,我金山也是欣然接受的,绝不是那般食古不化的人。李武曲,我话说得这份上,是否有些门道?”

沉默一会,李阎点头道:“老祖若肯和我开诚布公,联手也未尝不可。”

他当即改口,什么忠君爱国,食君禄,担君忧。张嘴便吃书,压根不当人。

金山老祖点头道:“好!那我与武曲一桩桩地说来,我要诛杀张义初,即为我,也为国。更为武曲你着想……”

他说话间,拿出一部匣子来,推到李阎面前,李阎打开,里面是一张光滑如鸡壳的卷纸,拿鸡血石压着,居然活物似的,不停扭动。

“请看。”

李阎拿开鸡血石,那纸张猛地恢复活力,才要飞走,被李阎一把抓到手里。

金山老祖慢悠悠地说:“牛头旃檀和九翅苏都,我盯了很久。后来我发现,九翅苏都居然修炼有两在心魔符,这是太平洞极经上的法术,只有天师继承人才可以修习,我便暗自留神。后来顺藤摸瓜,找到了天门峰上,适逢青火天妖闯龙虎山被发现,双方激斗正酣,我便暗中出手,盗走了《太平洞极经》上的三张。”

顿了顿,金山老祖又道:“说起来,我收九翅苏都为义女,也是因为,她替我背了一口黑锅,有这道缘分在吧。”

“这《太平洞极经》,这是龙虎山历代祖师,记载天地奥秘的神文,这三张残页,同样不凡,第一张是天下虚实替身之术的精要,我给了卵二,她果然法术大进。一举诓走了六大灵宝道,另一张炼制不灭妖身的总纲,我给了九翅苏都,为她炼制“龙皮凤羽身”。最后一张,我给了天神客,可惜这张纸上,记载的是龙虎旗牌的炼制法门,对其没甚裨益。”

传闻这是初代张天师参悟飞升奥秘时,亲眼目睹“天地之根”后,才灵机偶动,可唯独在这张残页的边角里,我发现了一段记载,”

此时,李阎已经把残页内容浏览得七七八八,脸色不断变化起来。

“这龙虎旗牌,在炼制当初,压根不是为了什么镇压妖魔!初代张天师构想一百零八道龙虎旗牌,意图本就是长死不死,羽化飞仙!只要以海量的龙虎气做为根底,以阵法温养满一甲子,将龙虎气无物不镇的霸道特性消磨一些,再加以妖魔横死之戾气,凡人枉死之怨气。这一百零八道旗牌,便能冲开一道天堑枷锁!降下得道真丹,足以叫一人长生,飞仙得道。”

李阎这时已经全部看完,他望向金山老祖:“老祖你的意思是。张义初数十年如一日,便是为了以一百零八道龙虎旗牌,长生飞仙?”

金山语气森森:“他张义初是龙虎山天师,《太平洞极经》只有他看得!他几十年前一手缔造龙虎旗牌大阵,如今也是他请旨,要收回龙虎旗牌,其心如何,昭然若揭。李武曲,李镇抚,他把弄国器至此,难道不该杀么?”

“老祖为何不?”

李阎说到一半又收声,世事复杂,若真如金山老祖所言,他这人中大妖,也说不动官府和神皇帝。

“何其可笑,他张义初一生刚正,两任先帝,李太后,神皇帝,内阁诸老,谁不拿他当再世的圣人供养?可结果呢?他是贼!他是天下第一贼!”

金山眼中的热烈之念一放即收,他徐徐道:“天下愿意帮我的人不多,能帮上忙的就更少。李武曲若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必有重谢。”

“愿闻其详。”

李阎淡淡道。

“事成之后,龙虎山三件镇山之宝,武曲可以挑一件带走。除此之外,我乾光洞近百年的窖藏,我也双手奉上,还有我的十四位义子干儿。我能做主,叫他们奉你为乾光洞的新主人。”

李阎摇头笑道:“我来做乾光洞的主人?无名无分。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我自然有办法。你娶了我的女儿,乾光洞的宝藏就是嫁妆。”

李阎突兀想起了九翅苏都。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谁成想金山开口峰回路转。

“我的大女儿天神客,也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容貌嘛,我这个当爹的还有几分自信,她本来就是乾光洞的未来主人,只要你娶了她,一切都水到渠成。”

“……”

???

没等李阎开口,阎浮居然真的传来的提示声音。

“你触发了特殊阎浮事件:乾光洞招婿!”

阎浮事件描述:金山老祖意欲招你为婿,答应若果,你将得到伏龙山百年窖藏,以及以天神客为首的十四大妖的效忠。效忠之后,耗费龙虎气或其他道具,可以将十四大妖暂时,或者永久带离此颗果实。

李阎轻轻发笑:“老祖真是体贴。这事暂且不提,我只是想问,我就算有些本领,又何德何能,帮得上老祖的忙。”

“武曲的本领过人,我麾下义子,无人可以媲美,又得杨三井的剑术传承,未尝没有杀死张义初的可能,何况……”

金山老祖露出追忆的神色:“那青火天妖的神通,是我平生所见,量龙虎山之力,居然也奈何不了它!若是镇抚与它有旧,说和一番,营救它出来,兵合一处,定能杀死张义初。”

李阎啧啧两声:“原来如此。”

=== 第479章 峰回路转 ===

“好了,我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李镇抚考虑得如何?”

李阎不假思索回答:“天神客,我是不会娶的。”

金山老祖也沉得住气,只眯了眯眼,等待李阎的后文。

“只是老祖其他的话,的确说到了李某人的心窝子里。我是恨不能与老祖携手,做一番雄伟事业的。”

金山听了,抬手拨了拨茶碗盖:“天人最是烂漫不羁,往往直取利害,从不夸夸其谈。这一点我最欣赏。我连毕生家业都可以托付,武曲又何必兜圈子呢?又什么顾虑尽管说。”

李阎哈哈大笑:“老祖真是辩才无碍,明明是唯利是图,老祖也能夸出花来。倒没有旁的,我只是念及,那六大灵宝秉社稷国器,每一道符箓都惶惶如天威,这般惊世骇俗的手段,李某自认不是对手。何况龙虎山法器高人层出不穷,再加上那位名满天下的张义初张天师,我看咱也未必讨得了好处,想合天妖之力,一齐诛杀张义初,可总要……先把天妖救出来吧?”

李阎估计,金山老祖也拿不准青火天妖(丹娘)和自己的关系,只是因为九翅苏都的干系,才猜出几分,他也不说破,只是把难题抛给了对方。

金山老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自然胸有成竹,不会被李阎三言两语问住。

“这点,武曲大可放心,若是平常,我也没有把握,能在高手如云的龙虎山中诛杀张义初,可一桩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金山老祖敲了敲桌子:“两天前,天师道御前法官钱守仁,带着一干宫廷法师和神皇帝的旨意,星夜兼程赶奔江西,目的只有一个,向张义初逼宫,逼他交出龙虎山天师之位。”

金山话音刚落,李阎才回想起莫后光的告诫来:

“官府势必大举围剿伏龙山,此其一,天师道爆发内乱。太乙阁中有守字辈高功,要夺龙虎天师之位。此其二;再之后,日本国必然在大海屯兵,此其三。”

金山见李阎沉思半晌,低头发笑,忍不住问道:“武曲何故发笑。”

“我是感叹世间卧虎藏龙,能人辈出。老祖不必在意,不过我很好奇,这个消息老祖是从哪里得来的?”

“朝野当中有的是我的耳目。他张义初几十年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多少人恨他入骨?龙虎衙门的差官跋扈奢靡,这次护送龙虎旗牌的差事也办砸了,御史台的弹劾奏疏堆成了小山。何况张义初脾气暴烈,神皇帝文治武功又日益饱满,正所谓相见两厌。这么好的机会,神皇帝也不会错过。”

李阎的眉头逐渐纾解:“这的确是千载难逢。”

“我知道镇抚,从支祁连那里,拿到一件撼江宝戟,这宝物能勾连三江之水,龙虎山往西不远,便是卢溪河灌入信江的江口,这里发起大水,洪峰能一直淹到三省堂前,历代天师画像,届时那些龙虎门人设在山脚,封禁青火天妖的法门便不攻自破!后面的事,也就水到渠成。”

李阎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支开这个话题:“这先不提,以老祖方才所言,这些龙虎旗牌又当如何处置?”

金山老祖捻须道:“这……就不劳烦武曲你费心了。”

李阎听了冷笑:“看来老祖对我,也不尽不实啊。”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价钱我开得很足,我若不是个言出必践之人,也只需找个蹩脚借口诓骗武曲,既然不愿说,自然是有我的缘由。镇抚答应与否,我都不强求。”

金山老祖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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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没找到么?”

牵丝奴马辽的脸阴得能滴下水来。

魏洗海摇了摇头,牛头旃檀也坐在一边,还有四名灵宝道人,大堂上的气氛冰凉肃杀。

“我看,还是得等等。”

马辽话音刚落,一名脾气爆裂的灵宝道一巴掌拍裂茶几,低吼道:“大宁卫镇抚李阎奉命攻山,却拳打灵宝道,私自逃脱。放在战场上,这是叛国重罪,罪无可赦。现在又挟重宝失踪一夜,其立场之暧昧,可见一斑。等什么等,立即叫县衙先把捕书告示贴出去。有什么问题,我们天师道来负责。”

马辽低头道:“我没其他意思,只是几位毕竟只是九品的皂役,不对,几位只是以前做过皂役,如今已经是白身。红口白牙要我批捕一位五品镇抚,这未免……”

见灵宝道脸色越发阴沉,马辽急忙补充:“不如等小高功清醒一些,等他来决断?”

瘸腿老道冷冷道。

“不必,这的事我们早就飞鹤禀告天师,他老人家来决断,马掌司可满意了?”

马辽依旧沉吟不语:“这个嘛……”

说来也巧,两人说话的功夫,一团红色火焰从炭火盆里升腾而起,马辽见了大惊失色,快步走过去,徒手抓向火盆,攥住什么似的,往桌上一扔,是几行扭曲的灰烬。

“怎么了?”

瘸腿老道下意识觉得气氛不对劲。

马辽怔怔盯了一会儿桌上的灰烬,笑眯眯转过身来,冲几位灵宝道作揖:“给几位道长道喜,咱钱守仁钱高功,已经辞去御前法官的职务,奉旨回江西接任龙虎山天师之位。这是陛下的旨意。几位道长,还是先带着小高功上山观礼为好。”

“观礼?观什么礼?”

马辽满面春风:“自然是天师继任的大典呐。”

“胡说八道。”

一名灵宝道张口怒骂,被瘸腿老道拦住。

“……我相信马公公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兹事体大,小高功又身负重伤,我等是应该回山看个究竟。龙虎旗牌的下落,还有李镇抚打伤灵宝道的缘由,我便一并交给马公公调查了。”

“那是自然。”

瘸腿老道回身道:“旃檀,你背上小高功,我们即刻回山。”

牛头旃檀轰然应诺,和几名身体残缺的老皂役一齐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牵丝奴送走几名老杀星,神色数变,这时候,魏洗海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冲马辽摇了摇头:“还是没找到李镇抚,也不见龙虎旗牌的踪影,偌大的乾光洞,倒像是个空壳子。”

“众妖的尸体可还在么?”

魏洗海一愣:“厉害些的,都叫几位皂役打成了齑粉,法力稀松的,也死在山火下面,哪还有完好的尸体可找?”

“符法再厉害,残肢断骸一点不剩?山火烧过,总有焦尸留下。”牵丝奴说到这儿,双眼突地圆睁:“有还是没有?”

魏洗海眉头一紧,摇了摇头:“莫非有诈?”

“有没有诈都放到一旁去吧,差事是太乙阁交给咱的,可事到如今,龙虎山正热闹,太乙阁焦头烂额,顾不上咱这摊子事了。”

马辽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说道:“尽人事吧。”

=== 第480章 风云变幻 ===

龙虎山上,天门峰直插云霄,乌云密布,墨绿色的林海摇曳,大风声响如虎啸。

丹娘环膝而坐,周围堆着几摞半人高的刊本故事。乌云盖顶,她自山顶眺望,只见山下的道士们如同蚂蚁攒动,向八卦布局的宫殿当中汇聚而去。

呼!

山顶剧烈的气流把无数黄纸皮的话本册子卷得四处飞舞,那些个才子佳人,神怪图志乃至闺中密事,统统被撕扯开来,突兀一本画册被吹得大开,露出里头的墨笔画来:黑线勾勒出波浪和飞龙,一名身穿盔甲,佩剑端枪的威武将军在大海间与飞龙厮杀,煞是好看。

只是砰地一声,那话本画册就被风扯成碎片,落入悬崖当中。

龙虎山,玄坛大殿,

“嗣汉天师府”的直匾前铜钟声大作,各色衣袍规制的道士纷纷入得正庭当中,脸色肃然。

张天师身穿大红色御赐麒麟袍,身前朱笔令牌,木剑金铃,诸多法器陈列。

半晌,他才睁开眼皮,慢吞吞地走到法台前面,撩袍下跪。

钱守仁自北京来,这一路上心事重重,脸色也格外憔悴,他奉圣旨入龙虎山,天师道派出这样的架势来迎接,并不过分。

他咽了口唾沫,也不说话,将手中五彩圣旨呈到张义初面前。张义初本来低头请旨,见钱守仁如此举动,也不抬头,只是问:“法官为何不宣旨?”

钱守仁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兹事体大,徒儿不敢宣旨,请师尊,自己读罢。”

说罢,他别过脸去,不太敢看张义初的样子。

“……”

张义初也并不难为钱守仁,双手过头接过圣旨。也不打开看,双手一点点自卷轴往中间摸索,好一会儿,张义初才睁开眼。

“陛下要我即刻进京陪王伴驾?要你暂管天师大位?”

钱守仁颤声道:“正是。”

满庭的大小道人脸色齐齐一变。

张义初站起来,特意往易羽脸上看了一眼。易羽前几日被他鞭打的伤还不见好,脸色有些虚浮。但他却双目微闭,嘴中念念有词,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张义初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双眼红肿,说不出是怕是悲的钱守仁。

“哼哼。”

他突然笑出了声:“有你们两个在,天师道不会垮。”

钱守仁扑通跪下,也不说话,只是砰砰地扣头。

“陛下还是心疼我的,但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已骑上龙虎背,不可半途而废。”张义初和颜悦色:“陛下的好意,张老道心领了,只是前些日子我夜观星辰,算出我大限已至,不日就要飞升霞举,张老道此生,只怕再见不到陛下了。”

钱守仁脸色数变,张义初话中的意思,貌似不太对味儿。

一名久居北京城的道官上前,深深作揖:“天师乃天下道官魁首,君亲师表,世人楷模,须知皇命难违的道理。”

张义初把目光转到他身上,点点头:“长春祭酒,我知道你。”

长春脸色不改:“荣幸之至。”

“你说皇命难违,但我要说,天子天子,皇命,抵不过天命。”

长春听罢怪笑一声:“皇命在这道旨意当中,敢问天师,天命在哪?难道天命,便是天师之命么?!”

说道最后一句,长春祭酒色厉内荏。

张义初的长须被他吼得微微摆动,他搔了搔耳朵,才回答:“皇命不在旨上,陛下的心意,你也没听懂。天命不是天师之命,是上天之命。天命要我……”

张义初双手大开:“今日羽化。”

他话音刚落,只见道庭当中,站出来数十眉目森然,垂垂老矣的道士或女冠,将钱守仁和一众宫廷法师围在当中,手中符丸放出紫色毫光,没等这些宫廷法师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收进了几颗太阴罡箓当中。

“张义初,你天师道是要造反嘛!”

长春祭酒在罡丸当中尤其聒噪,非但听不出半点恐慌,反而极为兴奋热烈。

奉旨的钦差被当众封入罡箓,整个道庭当中,数千名道官不少人脸露惊容,却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个人窃窃私语,更别提站出来质问。

“呵。”

张义初从皂役手中接过几枚符丸,一把攥住,走向兀自啼哭的钱守仁。把符丸统统交到他的手里。师徒二人掌心相对。

“你图谋地,是天师的位子。长春这些人图谋地,是国教的缺儿,他们跟你不会是一条心,这次上了山,亲信从山上另挑,听到了么?”

钱守仁兀自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张义初:“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张义初双手捧着五色圣旨,后退两步,将圣旨高举过头,郎朗道:“昔日嘉靖皇帝敕封天师道为我大明国教时,我曾承诺先帝,一生不娶妻,不生子,天师之位,从守字辈门人当中,择优而录。今日有神皇帝圣旨在此,由我爱徒钱守仁,暂任天师之位,三年之后。所有守字辈门人,要一并归于龙虎山三省堂前,商定龙虎山第五十代天师的人选。凡我龙虎山门人届时不到者,一律革出龙虎山!”

钱守仁痴愣愣地,一边哭泣,一边跪倒:“弟子领法旨。”

“太乙阁首辅易守正何在?”

易羽失魂落魄地走出阵列。

“你枉自专权,搜刮民财,结党营私,我闭关这些年来,你把龙虎山弄得乌烟瘴气,以致民怨沸腾,臣工不满。自即日起,废去太乙阁首辅之位,你到嘉峪关去,做几年九品的龙虎皂役,为我大明戍边守关,以观后效。”

易羽扑通跪倒在地,萎靡道:“弟子领法旨。”

“来人!”

张义初唤来皂役:“即刻送易守正下山,我要你们日夜兼程,把他送到嘉峪关去。”

两名皂役应诺,一左一右搀起易羽朝外走。

“师尊,”

易羽这才大吼大叫起来:“弟子以后不能侍奉师尊驾前,师尊千万保重身体。”

张义初目不斜视,任由易羽被拉扯离开,才一转身:“守仁。”

钱守仁一哆嗦,急忙抬头:“师尊。”

“你到大真人殿去,那里有历代天师执掌龙虎山的笔记心得,我许你翻阅,但无有所得之前,不许你走出殿门,去吧。”

钱守仁却没有动作,而是脸色为难地望向张义初:“师,师尊……”

“嗯?”

张义初一挑眉毛。

“我在京中,听多了臣工抨击师尊的言辞,都不足信,可唯独一则,他说师尊为朝廷炼制一百零八道龙虎旗牌,是早有图谋。初代张天师为求长生,所以才留下龙虎……”

张义初的脸色逐渐起了些变化,钱守仁察觉到了,立即闭口不言。

“你信了?”

“弟子不敢。”

钱守仁语气惶恐。

“妄论尊长,是犯老子想尔戒,你去吧。”

张义初眼皮也不抬。

钱守仁手中的铜丸突兀震动起来:“钱法官!钱天师!你师尊大逆不道,抗旨不尊,你不施行家法嘛?!你天师道,难道是张义初的一言堂不成?”

他话没说完,钱守仁当即多贴了一道符纸在太阴罡箓上头,把罡箓收进袖子,低头走开了。

=== 第481章 狂风骤雨之前 ===

送走了易羽和钱守仁,张义初面向上清宫方向下跪。

“我还有一道法旨,凡是龙虎山天师道义字,守字,正字,知字辈的门人,都仔细听好。”

天师道门人,上至太乙高功,下至烧水的童子,霎时间跪倒一片。

“天师道第四十九代门人张义初,昏聩无能,以致一百零八龙虎旗牌凋零离落,天下大乱。又抗旨不尊,大逆不道,自即日起,将不肖门人张义初,开革出天师家庙,与龙虎山再无半点干系。”

他的声音落下良久,没有一个人应声。

张义初扫视众人,眉头一皱:“为何不领旨?!”

良久,才有一个头发花白,道袍华贵繁琐的义字辈高功站了起来,他跌跌撞撞走到张义初面前,深深作揖:“谨遵天师法旨。”

才从伏龙山回来,几名灵宝道皂役老泪纵横,也从陈列中走出,向张义初扣足九个头,语气愤懑悲戚:“谨遵天师法旨。”

随后或是单独,或是三两成群,各辈分的门人以作揖,三叩,六叩,九叩的礼节向张义初行礼,居然在张义初脚下,叩出几个血迹斑斑的小坑。

天师道门人零散的声音汇聚成一片。

“谨遵天师法旨。”

“好,这一旨后,我便不再是天师,你们再也不必听我的法旨,叫禁制天门峰的门人都散了,各自修行去吧。”

六大灵宝道之一的瘸腿老道闻言脸色大变:“天师,那青火天妖非同小可,若是发起狂来,只怕难以压制。”

“放心吧,那天妖身上的禁制,干系在我身上。有我在龙虎山上,她就不能胡来。”

张义初口口声声不再是天师道的人,天师道上下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忤逆张义初的意思。

不多时,天门峰上的法器,幡旗,蒲团,法台,统统撤下。数以万计的黑色纸鹤自天门峰上飞旋落下,如同大片灰烬自天门峰上剥落。

张义初胡须飞扬,他面向天门峰顶,与山顶上的青衣丹娘遥遥相望,良久,他低声吟唱:“值岁天人下仙山,因救生灵到世间。龟鹤计年承甲子,冰霜为质驻童颜。韬藏休咎传真箓,变化荣枯,试小还。”

月平县城北,大幻窟

“咳咳,镇抚大人……”

九翅苏都对着妆镜比了个兰花指,只是盯了一会镜子,就把双手捂在脸上。

“不对不对,换作那摄山女,她就不会这么说话,她笑就够了。”

噗嗤~

九翅苏都一扭头:“谁在哪里?”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这才传来:“妹子啊,这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难找,两条腿的大活人更是遍地都是,你干嘛非在一颗树上吊死?那人我今天也见了,他眉重颊瘦,眼带血气,一看便是个心狠手辣的杀胚子,你跟了他,命就苦咯。”

三昧金凤从外头飞来,火焰流动之际,化作一只身披金色轻纱,衣着暴露的女子,冲九翅苏都轻轻摇头。

“嗨,姐姐来就来呗,还故意吓我。”

九翅苏都回过头,又对着镜子唉声叹气。

三妹金凤嘴里啧啧有声,她挑起九翅苏都的脸蛋,轻声道:“我是不屑懂甚男欢女爱,平时倒有不少惹人厌的火精找上门来。我天生就瞧那姓李的不舒坦。可有一样,我想必是了解他的,你连脸蛋都摘了人家的模样,那就是自比不如人家,又怎么能讨男人的欢心?就算他一时一地爱你的皮囊,正主只要勾勾手指,也就把他诳走了。你要记得,你得有旁的女人没有的气焰滋味,那男人才食髓知味,你这般的,哼哼。”

“那,我从哪里去弄哪旁人没有的气焰滋味呢?”

“首当其冲,你可不要再用旁的女人的面目在他身边晃悠,要用你的真身。”

九翅苏都眼神飘忽了一会:“这管用么?”

“这是水磨功夫,我还奉劝你一句,这阵子别去招惹那个姓李的,你也说,他肯为你的假死和官府撕破脸皮,这就是对你的情分,贸然贴上去招人厌恶,这点情分可就未必还在了。”

九翅苏都期期艾艾地问:“那,那我应该……”

“等就是咯~”

正说话的功夫,洞窟当中陡然一身巨响,一道浑黄云团冲天而起,上头坐的,正是金山老祖。

李阎自洞口钻出来,仰视云彩上的金山老祖,说道:“只有老祖同我去么?”

“我那些儿女虽然有些本领,但面对张义初,未必能全身而退,武曲只需依计行事,也用不着小的敲锣打鼓,我在便足够了。”

金山老祖目光闪烁:“那位火屠?”

“我把我的十七道旗牌,都交给他保管了。他自然也就不必跟去,老祖你那九十一道旗牌又如何?”

金山目光闪烁:“我也将之托付给旁人了,武曲请上云。”

李阎摇头道:“不必。”

他吹了声口哨,不多时,飞雷不知道从哪片林子里蹿了出来,李阎翻身上马,与金山老祖一天一地,自大幻窟向龙虎山去了。

————————————————

轰隆!

屋外传来一声惊雷,紧跟着是绵绵细雨。

床榻边的蜡烛光焰摆动,张义初望着锦褥上昏睡不醒的朏胐,面沉如水。

“唔。”

朏胐闻到熟悉的鸡结香味道,缓缓睁眼。张天师的脸庞映入眼帘。

“师傅,弟子无能,不是那金山的对手。”

张义初呼了口气:“乾光洞已平,输赢并不重要。”

朏胐睁大眼睛:“可我明明是打输了呀。”

“那金山早就厌倦了人中大妖的狷介名头,这本是他少时激愤聊狂的话,谁知道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如今大好的机会的摆在眼前,正合假死脱身。但他太好面子,伏龙山上他遇到修成《太平洞极经》的你,像极了少年时的我。金山想起当初在大内输给我,一时心思浮动,才下了重手。但不伤你的性命,以此来敲打我。”

“哦。”

张义初见朏胐神色失落,哈哈笑道:“金山此人,格局太小。只有把弄世道的野心手段,没有叩荡人心的气魄心肠,你天生赤子,是道法的奇才,早晚能超越他,这点小小挫折,不用放在心上。”

=== 第482章 谁不是知易行难 ===

朏胐眼里光波流转,不知想到什么,居然真的就不再懊恼,还笑出声来:“弟子知道了。”

“这次你下山,见到那位李镇抚,你觉得他如何?”

张义初轻声问。

朏胐不假思索地说:“李镇抚骨子里,是个阴沉凶悍的人。只是生来便有个道义柔情的套子框着,他心里……想必也很矛盾吧。”

张义初笑了笑:“我本想请他上山来谈谈,但我想,他不会来了。”

“咦?那李镇抚他人呢?”

“他要同金山老祖一齐破我龙虎山门,好营救他的美娇娘。他这种人,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认定我有图谋,又见龙虎山势力庞大,便要拿他平素以力破巧的法子来对付我,是那种赤着拳头就要去打虎的粗浅武夫,可就算他是武二郎转世,难道还能斗得过蛟龙么?”

朏胐眉头不自居皱了起来:“师傅您准备怎么做?”

“我?”

张义初说道一半,天上突然轰隆声大作。金山老祖的长笑声传遍连绵山脉。

“张老儿,我听说皇帝召你进京呐!你可收拾了细软,把天师道腾出来啊?嗯?”

众多戍守天门峰大阵的道士大惊失色,龙虎山威名赫赫,多少年来也无人敢冒犯,怎地这半年不到的功夫,就来了两个?

张义初摆袖子推开满窗风雨,这才慢吞吞地回答朏胐刚才的问题:“我要叫这位李镇抚知道,各以其所长者,反自为祸的道理!瞧好了,当师傅的给你出气。”

他推门出去,拿手往天门峰顶一指。

丹娘的天灵盖上突兀喷出一道赤碧交缠的光彩来,飞下山到了张义初手里,却是两把造型奇古的宝剑。

张义初轻轻抚摸剑身,脸上英武锐气渐浓。

龙虎山有四样镇门的至宝,一为《正一盟威九品符箓》,龙虎师门传承全在其中。二为《太平洞极经》,前半部为老君所授鬼神之术,后半部为张天师晚年笔记,包罗万象。三是阳平治都功印,如今和丹娘一起被封在天门峰上。

其四,便是张天师手中这口三五斩邪雌雄宝剑,上有星斗日月之纹。诛制鬼神,降剪凶丑,龙虎山降妖伏魔的本领,有八成在这口宝剑上。

金山老祖坐在不下数百顷大小的黄色云团上头,浑厚云气不时变化成各种异兽模样,端地神奇无比。

他眼见张义初拔剑而出,本来含笑要打趣几句,比如龙虎旗牌的下落,想必张义初是关心的。

不料张义初二话不说,双眼一瞪:“忤逆妖人,上前受死!”

“你!”

金山老祖脸色陡然一沉,身下云气化作兵戈虎豹龙蛇雷电,齐齐朝天门峰而去。

张义初须发飞扬,手中一红一绿两把宝剑犹如天降神光,居然片刻就把金山老祖的法术抹个干净。

那神光不依不饶,掠过金山老祖的云头,把小半块金云硬生生削断。

金山脸色慎重地望向三五斩邪雌雄剑,却又扬声道:“张义初,你这法剑的确了不得,可我问你一句,你这剑可斩天下妖魔,也可斩洪峰大水么?”

张义初不闻不顾,再次杀向金山老祖。

————————————————

信江江口

雨点越来越大,李阎坐在飞雷马上,他面对江口,双手持撼江三叉戟,神色越发冰冷。

他的撼江三叉戟当中,还有两江之力,适逢大雨,李阎有把握掀起滔天洪峰,把水淹到太乙阁,淹到三省堂,淹到天师殿去!这仰仗地利成就的天威,便是张义初也难以阻挡!

可是,洪水天威,凶悍若斯,他李阎也控制不住……

天门峰那头已经龙争虎斗到白热化,可他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神色阴沉。

“……”

他一咬牙,要把三叉戟伸向江水当中。

“镇抚且慢!”

李阎循声望去,居然那持锡杖的瞎眼怪僧耳健连!却不知怎么来到了这里。

“大和尚,你应当被金山送走了才是,来找我作甚?”

耳健连脸色沉重地摇头:“镇抚可还记得,我曾传达过那位女菩萨的话,勿造杀孽啊。”

“我只引水冲龙虎山去,不会波及百姓,天师道的道士如何,那便是我和他们的事了。”

“此言差矣,镇抚!你可知道这大水一起,将淹没龙虎山下数千亩良田,这些人都是租种天师道田地的普通农户,洪水一起,收成被毁,便是饥荒啊!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和那生食人肉的覆海大圣有何区别?”

李阎顺当回答:“眼下已是九月,粮食已经打了两次,田中无甚作物。”

“那百姓居无定所又如何?损耗财物有几何?难免淹死人命怎么算?镇抚,你身怀洪峰神通,更当谨慎啊。”

良久,李阎又开口:“我是受人逼迫而来!是天师道要找我的麻烦!难道还不能叫我还手么?”

耳健连低头:“世人贪嗔痴恶,纵然得我佛法,谁又不是知易行难?镇抚一路走来,冷眼见过多少狂悖之徒?他们的取死之道,难道与今日的镇抚不像么?”

“……”

终于,李阎面色似有松动,手中的三叉戟轻轻落下。

耳健连眼露喜色,以为李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哈!”李阎突然冷笑起来:“知易行难,狂悖取死,世人莫过如此。你是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难道扫平几个恶霸妖魔,大和尚便要我做圣人么?”

说罢,他抬手扔出手里的三叉戟。

噗!

天门峰顶,丹娘倏忽站起,神色庄严,浑身上下流露难以言表的可怕气势来,身前孕育出一团团山包似的青色火团,向四面八方蔓延。

这是张义初摘了斩邪剑,天门峰上的禁制又被撤出,终于叫她成功脱困!

李阎见到天门峰的青火,一时间大为激动,自然把发起洪水的事放到脑后,他也不再理会耳健连,召回三叉戟挂到马上,翻身上了飞雷,朝天门峰方向去了。

耳健连脸色复杂,一时不知道作何表情。

没补上,再欠一章。这一卷就要完了,我还是慢慢写,差的放到新卷去补,不是偷懒的问题,是真的卡文严重,笔者不想烂尾,只能慢慢来,但最后能写成什么样子,我尽力而为,希望大家理解。

=== 第483章 交锋 ===

大雨滂沱,四只马蹄翻动趟过泥水,李阎骑着飞雷冲向前方神光缭绕的天门峰。

蓦地,天上赤碧神光闪烁,飞雷铜铃大小的眼睛被晃了一下,惊得长嘶出声,突然收住马蹄,不肯再往前走。

李阎也不惊恼,夹了两下马腹无果,干脆下马,一拍飞雷马背:“逃命去吧。”

说罢,李阎便自己向天门峰方向去了。

希律律~

飞雷在原地转了两圈,它既不肯离开,可也没有上前的勇气,只望着李阎已经远去的背影扬天嘶吼,鼻孔喷出团状的白气……

天门峰前,张义初身上赤碧二色交缠,神光明灭之际,把金色云团切割地七零八落,

这些金色云团,也是金山老祖赖以成名的法术,其名为“如意金斗”,能布雨吞山,是金山压箱底的杀招。

但是碰上龙虎山传承千年的三五斩邪雌雄宝剑,金山老祖一时间,也只有灰头土脸的份儿。

恼火之余,金山老祖把视线投到泸溪河畔。依照他和李阎事先讲好的,此刻就应当发起大水才是,可盯了半天,也没看到陆地上掀起哪怕一个浪头。

“还敢分神!”

张义初一声暴喝,赤碧神光卷向金山胸口,被金山老祖险而又险地躲开。熟料张义初剑指一扬,那赤碧二色神光猛地爆散开来,把金山老祖的如意金斗炸得千疮百孔!

金山吞了一口气,猛然吐出,舌绽春雷道:“武曲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待何时何时时~

回音缭绕,金山的声音传出去好远,秋雨连绵下,好半天的功夫,李阎的回答才透过云团,传到了金山和张义初的耳朵里:“天妖已然脱困,老祖且看!”

他话音刚落,天门峰上骤然爆发出璀璨的青色光焰,方圆百里也清晰可见!

一团深邃无比的黑色月轮升至半空,张义初的赤碧神光,金山老祖的如意金斗,呼吸之间,居然统统被月轮慑住,不得寸进。

张义初的脸色被山火照的一片翠绿,他凝视着眼前赤足凌空,发丝飘扬的女人,神色丝毫不见慌乱:“你骤然脱困,能发挥出一成本领已经不易,切莫自误。”

咔嚓!

果不其然,天空中的黑色月轮突然一阵痛苦地颤抖,月轮边缘出现了细小的裂痕。丹娘脸色煞白一片,却依旧不为所动:“我知道你的宝剑厉害,但是没了龙虎山的门人助力,你自己又能发挥几分本领呢?”

张义初还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突觉脑后生风,他眉头一皱,宽大袍袖往后一甩!

突袭的李阎一击落空,只得从空中坠落!

天空中的张义初扬天长啸:“李镇抚,你枉顾皇恩,监守自盗!该当何罪?”

半悬空的李阎一个跟头平稳落地,冷笑一声,并不作答。

张天师见状摇头:“冥顽不灵。”

说罢,他从腰间掏出一只贴着符纸的八角螭纹铜盒,往山脚一抛。

那铜盒子砰地裂开,黑色烟雾升腾,一只牛犊大小的双尾毒蝎飞了出来,紧跟着是花纹斑斓的大蟒蛇,再之后。是一只通体赤色,肚皮透明,四丈多高的毒蛤蟆,以及一条白色百足蜈蚣,每条腿都有人腿粗细,最后,是一只小土丘大小的八脚蜘蛛。五只妖兽周身毒气缭绕,争先恐后杀向李阎。

此物名曰“五毒混元盒”,是昔日张义初收服京城五毒的宝物,符盒只是温养的效果,杀招都在五毒妖物身上,所以不算做被龙虎旗牌克制的符宝。

这五毒身上妖气腾腾,每一只都有两千年的道行!尤其攻守之间颇具章法,五只毒兽联手,比起昔日渤海黄九牙的九幻妖身来,还要强盛三分。

谁能想到张义初随手丢出一只盒子,便有如此威力!

尤其这些毒兽分明道行高超,放眼天下也是有数的大妖,偏偏悍不畏死,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李阎就是铜头铁臂,一时半会也不得寸进。

更叫李阎意想不到的是,是张义初以一敌二,居然稳稳占据了上风。

原来张义初丢下五毒混元盒,便不再注意李阎,他五指张开,天空一赤一碧两道神光落在他的手里,化作两把镶嵌宝石的法剑,居然是还没出过鞘的。

“破!“

张义初怒吼一声,斩邪法剑赫然出鞘,只见一道比刚才要浓郁凌冽不知道多少倍的赤碧神光迎向月轮,声势惊人。

黑色月轮经受不住,裂痕迅速蔓延,终于伴随一声轰然巨响,整只黑色月轮从中间裂开!

那股貌似要吞噬一切的力道荡然无存,崩坏的黑色月轮里,反倒吐出大片的灰烬残渣,夹杂着零星火焰,如同一只绽放的黑色玫瑰。

咕咚~

摄山女强自吞下大口的血,依旧不管不顾,抬手漫卷起山火杀向张义初。

从头到尾,龙虎山绵延道宫,统统大门紧闭,除了张义初,再没见第二个道士,那日不可一世的六大灵宝道也不见踪影,似乎坐实了内乱的传闻。

可谁成想,只是一个张义初,自己便吃不下来了!

一念至此,李阎心中发狠,他先是让过一口百足蜈蚣喷涂的淡红毒雾,攥住枪杆的手咯咯作响。

他凝视枪身,回忆起那个叫满江水为之倒流的枯竭身躯……

蓦地,周遭的一切都变成黑白色的简笔画,山水,暴雨,光焰,统统成了抽象的线条,五只毒兽也成了没有上色的年画似的,跳脱之间,只有构成身躯的线条摆动。

与此同时,周遭也没了声音,自己进入阎浮以来的本领神通,也统统不听使唤了,茫然的画线天地,自己只是一个有些光彩的普通人而已。

五只年画似的毒妖围拢过来,李阎下意识地拿虎头大枪往前一扫,把五毒统统打散成杂乱的线条,随后双眼一闭一睁,从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中恢复归来,再看眼前的五毒,已经血肉模糊,像寻常毒兽一般,惨死当场。

枪剑七大行!

祁连剑术!

五毒混元盒开裂破碎,自开战以来,便以目中无人的态度面对一切的张义初突然一阵发怔,被逮住机会的金山老祖击中,倒飞出去老远,才缓过神来。

他眨了眨眼睛:“杨三井?”

李阎却无暇回应,他感到一股子让人人战栗的衰弱感袭来,好比什么东西掀开自己的头盖骨,然后灌了一盆辣椒水下来,那种感觉差点叫他跪在地上打滚。

他急忙取出几颗查小刀准备的干枣柿饼一类的食物塞进嘴里,却完全没有效果。战栗的痛苦依旧一波一波的袭来,李阎的意志力何其惊人,但面对这种痛苦,一时间也生出了,“以后绝不要再用【枪剑七大行】”的恐怖感觉。

你发动了【枪剑七大行】,效果持续时间:五秒

耗费姑获鸟觉醒度5%

当前“姑获鸟之灵:钩星”觉醒度为94%

请注意,觉醒度一旦跌破峰值,将重新面临觉醒度瓶颈!且在原本突破瓶颈所需的觉醒度份额的基础上增加30%。

“哈哈哈哈哈~”

张义初又笑了出来:“杨三井的虽然剑术高超,不过三尺杀人之术,李镇抚,你近得了我身前三尺么?”

=== 第484章 虎头大枪·龙吐雾 ===

天空中的张义初一字一顿,声若雷霆,身上环绕的赤碧二色神光叫人不敢逼视。

滚滚金云汹涌澎湃,将张义初的身影淹没,但随即,那赤碧神光便破开金色云海,以势不可挡的威势杀向金山。

这三五斩邪双剑的炽烈威力,超乎想象。

李阎深陷在施展“祁连剑术”的副作用当中,还没缓和过来,一道青光转瞬到了李阎身前

丹娘把住李阎手腕,渡了一股温润的暖流过去,这才问道:“好些了么?这剑术太过霸道,你又没有先手必中的把握,还是谨慎些施展。”

李阎甩了甩头冷静下来,盯着丹娘的脸看了一会儿,反过来攥住她的柔滑手掌:“我知道了。”

丹娘唇角一抿,她抽出手掌。错过脸不说话。

李阎咳嗽一声,兀地惊疑起来:“这张义初果真如此厉害?金山老祖居然毫无还手余地。”

说罢,他眼睛往丹娘这里一瞟,丹娘沉默了一小会儿,才低声说道:“三五斩邪雌雄剑。是一切妖灵克星,我根基不稳,道行全仰仗一道能吞噬香火传承的“太岁”,才膨胀起来。一碰到斩邪剑,便如同火炭碰积雪,钢刀切牛油,一身法力叫那两把剑吸去了七七八八。张义初本就是龙虎山不世出的天才,有三千年的高深道行,加上斩邪双剑,已经直逼四千年道行的陆地神仙,此消彼长,才有今日局面。“

李阎眉头紧皱:“就没有一点机会么?”

“倒也不是。”

丹娘眼神闪烁一小会儿,突然拉住李阎的手:“我记得你的血蘸,有破魔坏神的功效?”

“的确。”

丹娘压低声音:“为今之计,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这两把宝剑年深日久,血蘸多少有些克制它,如果能让斩邪双剑失去灵性,不再受张义初调遣,此战可期。”

“坏法器的灵性么?”

李阎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时,狼狈不堪的金山老祖借一个空隙抽出身来,突然怪笑道:

“张老儿,你手中的宝剑这般厉害,若是再拉来六大灵宝道,还有你那几个义字辈分的师兄弟,不早就把我们收拾了?这一路上,我看满山道宫紧锁大门,天师道冷冷清清的,怎么,偌大的龙虎山,只有你一个人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金山老祖可不想气势汹汹地来,灰头土脸地走,没有些压箱底的后手,金山老祖不会硬闯龙虎山,只是李阎没有依照约定发起洪水,天妖脱困后的法力道行,也远没有那日所见的惊世骇俗,这样的变故,多少让金山心生忌惮。

张义初不以为然:“你不就是看中今日的良机,才张罗人手打上门来么?不错,我已不是天师道的门人,今日在这天门峰上,张某人便是战死,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天师道人来打搅。你有手段,尽管使来。嗯?”

他身上赤碧神光熠熠生辉,最后一句话音刚落,只见张义初猛地回头,他手指弹飞一颗诡异的血滴,手中的斩邪宝剑,更是在帝女姑获的手臂上划出一尺来长的口子。

帝女姑获悲鸣一声,缩回李阎体内,紧跟着李阎的手臂上崩出一道血线,和帝女姑获的伤口一模一样。

“一体双魂,皮灵相动?镇抚的花样不少,但你可别以为多出来一道可以灵肉相移的生魂,便能为所欲为了。”

“……”

李阎默然以对,方才,他的确是要叫帝女姑获绕到张义初身后,自己再猛地出现,用祁连剑术将其斩杀,可没想到张义初的斩邪宝剑,连姑获鸟的投影都可以伤害。他本体没有帝女姑获的灵动,刚才若是他,只怕就被斩邪剑开膛破肚了。

“张老儿,昔日你我在皇宫大内,以元神争斗,我输给了你,你没杀我,我也没杀你的宝贝徒弟,你我争斗数十年,今日做个了断,你可敢与我再斗一次元神?”

张义初放声大笑,话中有豪杰气:“老夫我此生扶龙虎,斗朝纲,平淫祀,定府衙,三朝元老,两代帝师,哪有那些闲工夫与你争斗几十年?你以为你多两个帮手,就吃定我了?”

他笑容一敛:“依你又如何!”

说罢,他把手中的斩邪双剑往空中一抛,只见一赤一碧两道神光急速收缩,从当中走出一名赤色道袍的年轻道士,一名碧绿道袍的盘髻女冠,两人左右护住张义初,脸上一派出尘仙气。

“金山老儿,今日我叫你心服口服。”

说罢,张义初双眼一闭,也不借助符箓,一道滔天巨人的身影拔地而起。

金山老祖不甘示弱,也沉沉入定,身后升起巨大人影,两道元神一齐升入天空当中。

丹娘一拉李阎的袖子:“我来缠住他俩,你从旁策应。”

不料李阎反倒拉住丹娘:“你说斩邪双剑是法器,坏其灵性,便能让张义初大伤元气,这话是真的?”

“自然不假。”

丹娘没弄明白李阎的意思。

“那我倒是有件宝贝能派上用场!”

说罢,李阎再次开启枪剑七大行,尽管他不再敢轻易动用“祁连剑术”,但双眼中尽化成黑白二色后,李阎的枪术剑法,乃至对阎浮传承的应用,俨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李阎旋动虎头大枪,枪身上,开始有白蒙蒙的水雾萦绕盘旋,如同几道雾龙,将虎头大枪紧紧缠绕,最后汇聚再吞刃处。

【虎头大枪龙吐雾】:将“龙吐雾”与兵器结合,使兵器的斩击带有龙吐雾特有的功效,对一切法器灵宝,具备额外的杀伤力!只能在开启七大行后,才能施展。

李阎举起虎头大枪,冲向两名道人,丹娘扬手涌起山火,披在李阎身上,像是一层火焰铠甲。

这一男一女两名道士不仅剑术超群,更能口吐神光,剑倒是无所谓,但那神光实在恐怖,李阎若是挨上一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正难解难分之时,丹娘抽冷子一记山火打出去,将碧衣女冠打得飞退,李阎看出破绽,虎吼一声,进步上前,手中大枪飞速戳刺,数以百计的龙吐雾气团顷刻间将赤衣道士包裹其中。

燕穿帘!

雾气迅速凝结,成了一块白色冰块,冰块当中,是一把镶嵌赤色宝石的法剑!

那碧衣女冠神色激动起来,又杀向李阎,却又被丹娘一记轻飘飘的青光击中后背,李阎猛扑过去,虎头吞刃当头砸下,只听当啷一声,镶嵌绿色宝石的法剑落在地上,声若环佩。

=== 第485章 扶龙蹈虎张义初(上) ===

北京城,会同馆前,这里是官府设立,款待朝贡的藩国使臣的机构,平时很有些兵丁森严把守。

黑瓦蔓白皮的墙上,突然摊开一张白纸,一个黄袍书生从当中钻了出来。

把守的将领是个梳金钱辫子的裘装大汉,身高九尺,狮鼻阔目,单是站着,便是一团的杀气,一看便知,是个上山擒虎,入海拿龙的好汉。

“三先生果然是信人,那宝贝可拿来了?”

胡三点了点头:“我要单独面见贝勒。”

“好说,好说。先生请进,我给先生把风。”

说罢,那大汉领着胡三进了一间大屋……

————————————————

眼见两把斩邪法剑被打落原型,李阎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抬起大枪砸向张义初的脑袋!

不料天空中金光大作,原本失去呼吸的张义初蓦然睁开一只眼睛,抬手一张符箓迎向虎头吞刃,李阎这记大枪,便怎么也抡不下去了。

“嘟,嘛,杀,嘛,吧,噜,啼!”

张义初舌绽春雷,两把失去神采的斩邪法剑兀自颤抖,一把震碎冰块,一把扬锋而起,化作两道神光又卷向李阎。

李阎抽不动大枪,只得放弃虎头錾金枪,抽身飞退。

两道神光劈了个空,喝醉酒似的,在半空中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坠落。

张义初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神色却一如既往地凌厉:“支祁连?龙吐雾?怕是还不到家吧?”

金山老祖也元神归位,脸上只是添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看上去比张义初受的伤要轻很多。

“哈哈哈哈!张老儿!你方才的威风哪里去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叫我心服口服么?”

金山老祖大声嘲弄,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挖苦张义初的机会。

张义初一语不发,他抬手将虎头錾金枪飞掷出去,插在青色巨石上。随后摊开手掌,三五斩邪剑再次化作流转的神光,随后交缠成了一口赤碧色交杂,足有六米多长的古朴大剑,剑锋所指,正是金山老祖,透着沉沉的威势。

“天雷殷殷,地雷昏昏,魔星恶鬼,古洞精灵,骚扰为厉,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大剑徜徉而去!

狂笑中的金山老祖识得厉害,急忙一个猛子扎进金色云团当中。只见这口大剑宛如绽裂的神雷。山脉贲张开裂。占地近百里的如意金斗,被这一剑斩得烟消云散,原本昏沉大雨,更是硬生生被一剑犁了个干净,云破雨收,露出朦胧的月色!

李阎在狂风中微微眯眼,这样的威势他也见过一次,那次是丹娘降章何,这次又见到,却是自己来承受这样的威势了。

啊哇哇!

金山狼狈地自天空坠落,血人一般凄惨,一只右手臂更是只剩森森皮骨。

李阎跃到半空中,接住金山老祖夹在胳肢窝下头,金山老祖肉枯神竭,双眼暗淡无光,却强撑着道:“他自绝于天师道,不再有无尽的国器龙虎气加持,只是全凭根基在撑,此剑一出,他已无余力!不必听他那三尺剑的谬论,张老儿曾经败在杨三井的剑术之下,武曲若尽得祁连剑精髓,必可诛杀此獠!”

张义初立于山头上,金色袍角张扬,居高临下俯视着李阎。听了金山老祖说自己败给过杨三井,他神色却十分坦然:“天道唯艰,我一生的得意,从来不在小小的拼杀之道上,谋国何必忌鬼神?醒世不辞飞剑仙!可世上便是有一万个杨三井,也不过是一万个老乞儿罢了。”

金山听了,貌似被触到痛处,不顾伤势,指着张义初破口大骂:“事到临头,你还是这副冠冕堂皇的嘴脸!当初世宗是错信了你!你有何面皮大放厥词?我来问你,神皇帝为何授意革你的天师位子?朝中的风雨,是旁人嫉贤妒能,还是你城府阴沉,朝蠹国贼?你当真无愧于国,便赌咒发誓,叫你的闭门祷念的徒子徒孙们听一听,你为何急吼吼地调龙虎旗牌回来?你可敢么?”

张天师面无表情:“你又知道什么?”

他话说完,又是一个拧腰转身,手中捻符的手掌埋在袖子里,拍在一只偷袭过来的朱红猪婆龙身上。

猪婆龙王被轰飞出去,身子在空中打着滚变大,最终一座小山似的砸在地上,惹得大地一颤。

张义初这一击看似威力巨大,落在李阎眼中,动作已经晦涩不少。他与金山老祖和丹娘先后厮杀过,受了一些伤,加上得不到龙虎气滋补。劈出叫金山重伤垂死的那一剑后,貌似衰弱了不少。

等张义初再回过头来,身披青色火焰铠甲的李阎已经近至眼前!

为求一击必杀,李阎咬着牙再次开启了祁连剑术!

噗。

只听得一声闷响,两片半截的人形符纸轻飘飘地擦过剑背。这一剑居然又落空了。

李阎心下一沉,正在此时,李阎耳边传来呼啸风声,他来不及多想,把金母大剑横起一格,随即是炸裂的气流在他胸前爆开!

嘭!

李阎眼前一片漆黑,他费力的攥紧手指,才叫金母大剑不至于脱手而去。

张义初咳嗽了两声,随即甩了甩袖子,两把斩邪飞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他的身前盘旋不定。

“镇抚勇则勇矣,可惜贸然生事,抵挡不住我数十年的升仙大计。”

说罢,张义初往前走了一步,想斩草除根,却被青色的光晕拦住。

丹娘掌心平放着一本古朴的线装古籍,上头摆着一个海青色的玉质印章,透出几分血丝,煞是好看。

这是龙虎山另外两样镇门重宝,《太平洞极经》以及阳平治都功玉印,可惜一残一坏,当初混战时都落在丹娘手里,被当成了对峙的筹码。

“天师所求,无不应验,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丹娘轻声道。

张义初深呼吸了一口气,两把斩邪飞剑的光芒时而炽烈,时而微弱。

李阎吞下些食补的消耗品,才朗声说道:“天师当真了得,我不是对手。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事到如今,那一百零八龙虎旗牌尽落我和金山老祖的手里,你到哪里去找?”

不料他这话却提醒了张义初,他收起斩邪飞剑,仰望天空,呢喃道:“九月初一,时辰快到了。”

李阎一抬头,但见天上星宿闪烁,却是个难得的群星闪耀的晴朗夜空。

松软草地上,不断咳血的金山老祖听到这话,也冷冷一笑。

————————————————

三省堂中,万法宗坛,众多高功法师围坐诵经,外面风卷残云的厮杀也充耳不闻。

大殿上设立万法挂着两幅画像,第一代天师张道陵、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这两代天师,都是龙虎山历代中,惊才艳艳,且对天师道有不世之功的,至于张义初,一手把龙虎山提拔到国教位置的他,毫无疑问,百年之后画像也会像这两位天师一样,被张挂起来,受人跪拜。

一片经声当中,朏胐突然扯了一下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衣角:“义海师伯,我师父是不是快要死了?”

老道默然一会,摇摇头:“天师乃得道之人,只是升仙有劫罢了。哪里会死?”

“可师傅和我说过,咱修道之人讳死,才叫飞仙,世上从没升仙之人,只有死人。”

老道双眼紧闭,念念有词,不再理会朏胐。

朏胐歪了歪头,目光透过围子望向窗外,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张义初高居山顶,眼见明月高升,子时已至,突地狂风大作,风声呜咽之际,天上群星闪耀,绵延数千里的高山,也辉耀起阵阵辉芒,自半空俯瞰,以天门峰为始,江川环绕高山崇岭,嶙峋危崖道道突出,有龙虎门人篆刻的龙章凤篆天符,山头贴着朱砂咒纹。与天上群星遥遥呼应!

张义初的双眼倒映满夜星空,低声诵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包罗天地,养育群生,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洞慧交彻,五炁腾腾,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但见一抹巨响自天边而来,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多时,百十道金光争先恐后,齐齐冲张义初而来。半空汇成一道钩天环地的金色龙卷,把张义初包裹在其中。

北京城会同馆中,突地发生一场大火,有几十间大屋一起遭灾,驿丁们争先恐后地救火,鸿胪寺少卿卢正正大声责问事态。

“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朝贡的建州酋长房中,突然爆发出一道金色火焰来,直直掀塌了房顶。在半空散作大几十道光焰,朝西南方向去了,余下的火焰波及开,才酿成大火!”

把守的驿站兵丁结结巴巴地,也是一脸惶恐。

“伤亡如何?”

鸿胪寺少卿质问。

兵丁结结巴巴地:“还,还不清楚。”

火场中一片骚乱,兵丁奔忙,却无人瞧见角落里,一身黄袍钻进纸面消失不见,那张纸也很快被焚烧干净……

天门峰。

不时有金光没入龙卷当中。李阎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感觉,好像是什么不可撼动的东西正在他面前被一点点撕扯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查小刀的会话也适时传来,他语气低沉:“你交给我的龙虎旗牌生了变故,冲破剑匣统统飞走了,我只追回了两块,而且快撑不住了。”

查小刀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捏着一只滚烫炽热的血色旗牌,那旗牌早就不是过去模样,周身笼罩着火焰,生出人一样的五官,甚至冲着查小刀高声叫骂,十分可怖。

“……”李阎听了,没犹豫太久:“龙虎旗牌都飞到龙虎山来了,撑不住就放手吧。”

李阎还没说完,这两道旗牌已经一口咬在查小刀的大拇指上,查小刀无奈之下,只得松手,叫两道旗牌远走高飞。

龙卷当中的张义初双脚浮空,朝天上群星飞去,尤其是满头白发,居然飞速生出乌黑发丝,脸上的皱纹也统统不见!竟然当真要飞仙而去似的!

然而随着更多旗牌的涌入,龙卷突地带起几丝黑色雷电,原本随龙卷舞动的几十道龙虎旗牌,居然相互碰撞起来,有几道旗牌,当场就被击成粉碎。

有的旗牌粉碎,露出其中金红色的晶莹流质来,可有的旗牌粉碎,从中却露出深邃的黑色流质。

“水德龙虎气?”

张义初双眼圆睁,却发觉身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袭来,形容枯槁的金山老祖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身过来,两人撞在一起,诡异地交错而过,如同卡屏的电影画面。

“我收拢旗牌,自然不是为了埋个洞藏起来,我早就秘密受封建州部落的大巫师之职,叫他们的人取走了大部分龙虎旗牌,抽走其中的火德龙虎气,换上了水德龙虎气!你天师之位属火德,如何能借水德的龙虎旗牌飞仙长生?”

张义初眯了眯眼:“若是你联合天妖扑杀了我,紧接着便是要出尔反尔,抢夺了不在你手里的十七块,一并换上水德龙虎气,介时能飞仙长生的,便是你这授水德封的大巫师了。”

金山哈哈大笑:“我何必抢夺?天人利欲熏心,目光短浅,我只需给他些许好处,还怕他不怕龙虎旗牌双手奉上么?要紧是结果了你!”

“可如今你不是我的对手,旗牌水火相并,只会两败俱伤。我若飞仙长生而去,此间只剩下你金山老祖,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求功名,反手卖掉建州部落,便是朝廷忍辱负重的大功臣,若求权倾朝野,搅动风雨,他日是从龙之臣,开国元老,也未可知。何必与我同归于尽呢?”

金山突然收敛笑意,神色平静以至冷漠:“人中妖魔,建州部落大巫师。毁誉与我都不相干,风雨我不要,我只要叫世人知道,飞元真君,不过欺名盗世之徒。要叫世人知道,与无二的张天师争斗一生,是我金山赢了一筹。”

张义初歪了歪头,突然嗤笑一声:“意气匹夫。”

他那副清冷高傲的样子,惹得金山老祖怒火三千丈,昔日大内张义初斗败了他,便是这副惹人生厌的嘴脸,貌似天下只有他一人是匡扶天下的贤良。

“李武曲!”

金山老祖高声呼喊:“这贼首已经动弹不得!快一剑结果了他!”

李阎手掌一紧,他本是果断之人,此刻扬起金母大剑,双眼中山川形成统统化作黑白线条,他高高跃起,斩向风暴中的张义初。

杀意临头,张义初凝视刺来的金母大剑,嘴里念念有词:“值岁天人下仙山,因救生灵到世间。龟鹤计年承甲子,冰霜为质驻童颜。韬藏休咎传真箓,变化荣枯试小还。”

带有祁连剑解的金母大剑将金山老祖和张义初一齐扎了个对穿,张义初也一巴掌拍在李阎脑袋上,李阎只感觉什么东西从耳朵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不禁闷哼一声。

金山和张义初两具尸身摔落到地上,祁连剑术平实无华,却罕有能存活之人,正面命中,更是百死无生。

风暴中的李阎没觉出异样,但却动弹不得。

金色风暴却更加汹涌起来,旗牌纷纷碰撞破碎,一道亡魂从中冒了起来,李阎瞧着眼熟,居然是被他因故杀死的郭姓都监,此刻化成索命厉鬼,一口咬在李阎的腿脖子上。

这还不算,只见渤海上与李阎厮杀落败身死的关外仙家们,此刻也化作冤魂,张嘴咬住李阎,死也不肯松嘴,再之后,大大小小的冤魂,凡是这一路上与李阎有瓜葛的厉鬼魂魄,统统从破碎的旗牌当中飞出来撕咬李阎。

只见通身白羽,九翅血眸的姑获鸟,和青头白毛的凶恶无支祁从李阎背后涌出,和众多冤魂斗在一起,这些冤魂受了龙虎旗牌的滋养,着实厉害,这通厮杀未多时,居然是姑获鸟和无支祁落入下风!

危急关头,只听到一声清冽凤鸣,一个身影又从李阎身后涌出,此人身无片缕,一身精悍肌肉白瓷一般,身上有蓝色水流环绕,双眼是非人的金色竖瞳,模样五官,与李阎一模一样!

两妖一人和众多冤魂在风暴当中杀了足足多半柱香,等最后一只冤魂散尽,姑获鸟,无支祁,连同神武的李阎魂魄统统残破不堪,随时可能消散似的!那金色风暴,才逐渐停歇。

李阎自半空跌落,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如同千疮百孔的玩偶,仿佛刚从血池子里捞出来一样。

他被一道青光托住,丹娘接连度了好几股温润的青光给李阎,但李阎的脸色也毫无起色。

“将军?李阎?大阎?”

李阎豁然睁开双眼,脸上的牙痕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这是,算结束了么?”

李阎有些不太真切的感觉,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可一时又说不上来。只得冲丹娘虚弱地笑笑。

“我没事,我还纳闷,你为何要我少造杀孽,原来应在这里。”

李阎笑道。

丹娘听了一愣:“你说什么,什么少造杀孽?”

李阎笑容一敛,皱眉道:“不是你托耳健连劝我少造杀孽的么?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丹娘反应了一会儿:“后面我懂,可耳健连是谁?”

没等李阎再问,他眼前又文字疯狂跳跃,每个字都是深邃的金色,那样浓烈的气息,是李阎前所未见的!

“你和张守一建立了永久的同行者关系!”

“你开启了终极阎浮事件:摘取鳞·丁酉二十四果实!”

阎浮事件开启者:李阎(未代行,传承:姑获鸟,无支祁),张守一(未代行,传承:朏胐)。

果实权属:张守一(未代行,传承:朏胐)

本次阎浮事件要求如下!

要求一:以四千八百万刻龙虎气,击破阎浮蓓蕾!

此条件完成难度极高!

【此条件已经达成!】

要求二:造成至少五位秉承果实意志的原住民死亡,或者剥夺其身上的果实意志。(完成难度极高!)

秉承果实意志的原住民如下:龙虎山天师张义初;万历神皇帝;内阁首辅沈一贯;祁连剑客杨三井;人中大妖金山老祖;建州龙虎将军努尔哈赤;隐世三妖黄九牙;隐世三妖白二太奶!

请注意!“龙虎山天师张义初”与“万历神皇帝”为二选一项,必须从中选择一名,成为目标。

此条件完成难度极高!

【此条件已经达成!】

要求三:开启阎浮事件的行走,本次果实事件的评价必须达到“大吉”。并且将在开启终极阎浮事件之后,所有参与阎浮事件的行走,将永远失去爽灵魂,尸狗魄!

【此条件已经达成!】

你完成了终极阎浮事件:摘取鳞·丁酉二十四果实!

所有滞留在鳞·丁酉二十四果实的阎浮行走已经全部强制脱出果实!

所有滞留在鳞·丁酉二十四果实的忍土众已经全部脱出果实!

所有阎浮行走曾和鳞·丁酉二十四果实建立的临时(永久)通道已经全部关闭!

所有阎浮行走在鳞·丁酉二十四果实获得的持续收益已经全部中止发放!

作为本次事件的开启者,李阎(未代行,传承:姑获鸟,无支祁)将获得一万点阎浮点数。

唯一性物品三五斩邪雌雄双剑。

作为本次事件的收益者,张守一(未代行,传承:朏胐)将获得:

鳞·丁酉二十四果实的意志加持。

所有阎浮传承无条件提升一个位阶(封顶为六司。)

这两天家里出了点变故,唔,很严重,所以更新慢了,不是什么被人喷写的差,心态崩了。等过几天这事完了,全力更新。

=== 第486章 扶龙蹈虎张义初(中) ===

“你完成了本次阎浮事件所有要求。”

“你必须在半个小时内结算并回归。”

李阎躺在丹娘的大腿上,把眼前大串的金色文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顾不得起身,率先查看起自己的状态栏来。

除了“泉浪海鬼”和“天命雅克”以外,果真多了一行字。

【丧魂】:失去了三魂七魄当中的“爽灵”和“尸狗”,形若痴呆,终日苦闷。

李阎猛地坐起身来,和丹娘交面对视,那直勾勾地眼神叫丹娘吓了一跳。

李阎先是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笑的表情,确认自己没有受到“丧魂”的影响后,把一切的困惑和恼火统统压到心里,冲丹娘说道:

“跟我回去吧。”

丹娘听了一愣,方才李阎的眼睛张如铜铃,分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可她没想到李阎坐起身,第一句居然是这个。

“跟我回去,好么?”

李阎重复了一次。

“……”

丹娘没有拒绝,可也没答应,而是盯着李阎目光流转了一会儿:“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李阎听了一笑,只是脸上多少有些苦涩:“我估计,我是被别人卖了,还要背一口大大的黑锅啊。”

说着,他又看向丹娘:“只要你没有欺骗我,别的我都无所谓。”

丹娘听了皱了皱眉毛,突然低下头不说话。

李阎唔了一声,轻声道:“你还生我气?”

丹娘耸了耸肩,冲李阎勾了勾手指,李阎皱把脸伸过去,没成想丹娘一脑袋撞了过来,李阎平素就是硬挨一记铁榔头,也不会受太重的的伤,却被这一记头槌砸得眼冒金星。叫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小惩大诫。”

丹娘盯着李阎,腮帮鼓了鼓,看李阎拿手腕捂着脑袋的样子,又勾了勾手指。

“还来啊?”

李阎下意识把脸伸过去。紧跟着,他额头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柔滑和冰凉,这温柔的触感叫他似曾相识。

丹娘直起身子,翠色的袖子掩着半张脸:“小惩大诫。”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悠扬的钟声响彻山际。

半山腰上,一个扎木簪,穿黑白道袍的道士砰地推开朱门,冲大真人殿嚎啕大哭,情难自已。其余的山峰上,也或多或少传来哭声。

咚~

包着红布的钟杵一记又一记地撞击在铜钟上,错落山腰的宫观传来嘈杂的诵经声,夹杂着一些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漫山遍野的哭声和诵经声越来越大,出奇地是,没有一个人在意李阎和丹娘,尽管张义初确确实实是死在了李阎手里。

“先离开这吧。”

李阎走到张义初和金山老祖的尸体面前,刚一弯腰,半空中的怒斥声已经到了。

“恶贼安敢亵渎天师遗蜕!”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唯有一道赤色符火凌厉地当头劈下,却被一旁的丹娘甩袖子拍散。

李阎抱起金山老祖的枯槁尸身,冲丹娘道:“我们走。”

丹娘轻轻点头,法磬声,锣鼓声,哭声中,两人并肩下山,居然没有一个龙虎门人加以阻拦。

眼看两人快出了龙虎山的山门地界,六名穿着红色威严法袍,身上带着残疾的灵宝道却早早在天门峰下等候。

“两位请留步。”

瘸腿老道诵一声道号,踏前一步。

“还要再打么?”

李阎冷笑道,如果他想,随时可以回归,虽然他不太想现在离开这颗可能以后再也没机会来的果实,但这几个老道一定拦不住自己。

“朝廷的事,自有朝廷做主,只是请山灵和镇抚,归还我龙虎山几样镇山重宝。”

李阎扬了扬脖子:“我没听懂,你指的是什么?”

“《太平洞极经》,三五斩邪雌雄双剑,还有阳平治都功玉印。”

丹娘闻言颔首:“书印两样的确在我手里,至于两把斩邪飞剑,应当还在天师的法蜕身上才对。”

李阎眼睛一眯,没有说话。

“那就请山灵归还书印,今日天师羽化,龙虎山不欲再做纠缠,旁的恩怨,我们他日再做清算。”

“当然可以。”丹娘点头:“只是请贵府天师亲自上门,向我索要书印。”

“山灵,你莫要欺人太甚!”

丹娘摇头,不再说话。

李阎却开口了:“山灵上山之初,大可以在龙虎山上掀起一场血腥来,可足足两个多月,直到斩邪双剑破去她大半法力,她可曾伤害过龙虎山一条性命?她几时欺人太甚?你也说书印二物,是天师道镇山重宝,你们既然不是龙虎山天师,又有什么资格持有这两样宝物?若是今天给了你们,明天又跳出几个龙虎门人,向她索要书印,我难道能把责任往你们几个身上推诿么?”

“李镇抚,你已经叫野魅迷了心智,你!”

瘸腿老道说到一半,大真人殿的钟声突兀急切起来,几名灵宝道的神色顿时激愤起来。

“师兄,这钟声……”

带白眼罩的老妪有些迟疑,这钟声一起,是太乙阁在召集山中门人,这时候响钟,太乙阁和几位义字辈名宿的意思,分明是要放他们两个离开!

瘸腿老道深吸了一口气,刀刻似的斑驳面庞上涌上一股血色:“年纪大了,难免耳背。师妹说什么钟声,我怎么半点听不见?几位师弟,你们可听到了么?”

另一名脸上遍布刀疤的矮个子老道往前一步:“师兄问的是,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老妪见状,当即闭嘴。和其他几名灵宝道站在一起。场上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地上开始有青色的山火涌动,李阎的手也摸到了金母大剑上、

瘸腿老道双眼圆睁,猛地一扬袖子,李阎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单论符箓威力,这些灵宝道的水平未必在张义初之下,没成想一张符纸从瘸腿老道的袖子里软趴趴地滑落到地上,什么光焰也没有。

瘸腿老道下意识一怔,其余几名同时出手的灵宝道也发觉,自己的符箓完全不灵了。

瘸腿老道咬破中指,鲜血在半空划出痕迹,他念起十几年未曾念过的咒语:“天道清明,地道安宁,人道虚静,三才一所,混合乾坤,百神归命,万将随行,永退魔星!”

剑指戳向丹娘,却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这!”

瘸腿老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阵轻灵的笛声自大真人殿流传出来。

大真人殿门前的道庭上汇聚众多龙虎门人,都跪倒不语,朏胐骑在一只大白鹤的背上,双手持竹笛。笛声婉转中,朏胐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到地上。

“小高功……”

瘸腿老道双目赤红,他干涩苍凉地笑了一声,扬起手抽了自己一个巴掌,清脆地巴掌声声入耳,直到自己的一边脸腮开裂出血,他才吐出一口淤血,转身离开。

其余灵宝道默然无语,也跟在瘸腿老道的后面,背影十分落寞。

“我们走吧。”

李阎冲丹娘说道。蓦地,他似乎听到什么,仰起头眺望远方。

山坡对面的林子里,突然有飞鸟惊起。一道黑影越出树林,正是飞雷。

它远远看见李阎,四蹄翻飞,跑的更欢实了些,还扬起前蹄,发出长长的嘶鸣。

————————————————

赣州,大幻窟旁野林。

查小刀透过林子仰望漫天星光,丢掉手里的烟头把它踩灭,仔细一数,少说,地上也有二十来个抽干净的烟嘴。

“这次的事,其实我没帮上你太多。”

“你能陪我来这一趟,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回去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只管说实话就行,本来也没你的相干。”

“到底怎么回事?”

“我估计,我是叫姓张的天师老头给拿捏了……至于具体的事,我估计我得等回去才能弄清楚。”

“你信不信,这次以后,你就彻底扬名阎浮了,十主都得对你竖大拇指。”

“你这么一说,我还挺高兴的。”

“你高兴个屁!你知道你这次得罪多少人?你捞到什么好处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跟小曹打个招呼再走吧。”

“再说,你准备怎么办?”

“我赶不回来了,必须半个小时以内回归。所以我托丹娘,先把金山老祖的尸骨送回大幻窟,再回家。也算终人之事了。”

“你俩和好了?”

“嗯。”

“那这儿的事怎么办?不能就这么结了吧?果实鳞·丁酉二十四,现在已经被摘取掉了,咱们这次出去,恐怕就进不来了。”

“呵……”

会话这边,李阎重重叹了口气,半天才道:“小曹总念叨什么来这?大丈夫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我不可能每次都通吃,输一次就输一次。”

他抬起头,不远处的山坡,丹娘骑在飞雷马上,正抚摸它油亮的毛皮。

“不过老婆本还在,总没有输得当裤子。这次吃了亏,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查小刀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你心宽,那就这样,回去咱们再说。”

“回去再说。”

查小刀切断了会话,回头看了一眼大幻窟的方向。

“回归。”

说罢,查小刀一点点碎成蓝色的碎片,消失不见。

=== 第487章 扶龙蹈虎张义初(下) ===

这里是一座剧场式的礼堂,色调金红,三条红色地毯顺着台阶铺下,巨大的会场摆着数百张椅子,空着三分之一还多,这些人交头接耳,貌似彼此谈论什么,但整个会场却安静无比,没有半点声音。

三楼中央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气势雄浑,用矿物颜料涂制的青黑色挂画,画中山雾隐没,万里长城绵延起伏。

挂画下面,同样是几列坐席,约莫二三十人,座的满满当当,只有几个空缺,且桌上的人年龄跨度极大,有十八九岁的青葱少女,三四十岁,举止干练的中年人,甚至有小孩,和直不起腰的老头子。这其中,赵剑中,苏灵,詹跃进等人赫然在列。

“我还是想不通。”

姒文姬枕在礼堂第一排的皮椅上,红色小礼服的裙摆下,露出两条光滑的大腿。她披着白色的绒毛大衣,纤细的下巴往上一扬:“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赵剑中捧起桌上的白色茶碗,抿了一口,才回答姒文姬的话。“用他们不准确,严格地说,是他。无论是张守一,还是李阎,都不是关键。鳞·丁酉二十四被摘取,诸位损失惨重。龙虎山第四十九代天师张义初,才是始作俑者。”

他的话说完,会场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

“十主有责任维护全体阎浮行走在果实当中的利益吧?”

“出了事就把责任推到原住民身上?摘取果实的前置条件,连大部分代行者都不清楚,他从哪里知道的?”

“后土怎么说?这是她的活儿。”

礼堂群情激奋,坐在中央大厅的二十多人当中,一个穿着西服,扎一个简单马尾的小姑娘却无聊地打起了哈欠。

好一会儿,声音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赵剑中一抖眉毛,他抬头环顾,整个礼堂才慢慢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没人再开口,赵剑中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你们的问题,我一个个回答。”

赵剑中敲了敲桌子:“果实摘取任务的开启,流程,乃至完成,都需要极为繁琐的前置条件,具体内容,恕我无可奉告,但除了阎浮行走,果实原住民一样有可能掌握,乃至利用阎浮的规则,不是只有树上的爬虫才会思考大树。

说着,礼堂突然立起一本颜色斑驳的线装古本的投影。

“《太平洞极经》,是龙虎山上,四样镇山重宝之一。是一件残缺的五方老级别法典。上面有龙虎山历代天师下的符封,如果不是龙虎山的人,即使拿到手,也翻不开这本法典。可除此之外,他还记载了龙虎山祖师,张道陵早年的一些见闻。”

顿了顿,赵剑中又道:“关于,阎浮的见闻……我们花费近百年,才探索出的,一些阎浮的奥秘,其他果实的原住民,可能早就有记载。”

姒文姬再次举起了手:“我可以理解为,赵老师刚才的话,是在保证,十主当中没有人泄露阎浮的机密给原住民,也没有从这次的事儿中牟取任何利益,对吧。”

赵剑中回过身,打量起自己身后,苏灵,詹跃进等人的表情,然后才正坐回来:“是的,我保证。”

姒文姬摊开手:“我个人相信赵老师的保证。那,我还是那个问题,他是怎么做到的。”

赵剑中又敲了敲桌子,

一张稚嫩的脸蛋到众人眼前。

“这是张守一。果实权属者,但他不是阎浮行走,他身上的传承,来自大概十年前,一位不能完成阎浮事件,永久滞留,客死他乡的十都级行走。大家应该知道,回收失落的传承卷轴,本来就是低位阎浮行走惯有的事件内容,因为绝大多数的果实,是不存在原住民利用传承力量的可能性的。只有我们,才有调动阎浮传承力量的可能。”

“绝大多数?”

礼堂当中一名古铜色肌肤的男子皱紧眉头。

“我的猜测是,张守一是阎浮行走的后代,他的双亲之一,甚至两个人都是阎浮行走。但他从小修习了《太平洞极经》,无法成为自由穿行果实的行走。可他同样得到阎浮的承认,拥有获得果实权属的资格。不过张守一毕竟不是我们的人,如果不借一个壳子来瞒天过海,很容易被后土发觉。所以他利用了李阎来摘取果实。这样整个果实被封闭,我们所有人都捞不到好处,对那片土地来说,张义初也算做到了……千古一人吧。”

说到最后,赵剑中眼里居然流露一些惺惺相惜的色彩来。

“同一队伍的阎浮行走可以共同开启阎浮事件,但果实权属只能是一个人,张守一钻了空子,这个我能理解。”

姒文姬再次开口,但她紧跟着话锋一转:“但级别再高的阎浮事件,后土都有权利审查内容,联名三位以上的完整十主。她可以截停任何阎浮事件。李阎张守一两个人连代行者都不是,凭什么开启这样高难度的阎浮事件?后土她没有察觉不对劲么?何况很久之前,鳞·丁酉二十四就被默认,是全体阎浮行走雨露均沾的宝贵矿藏,低位行走靠它突破峰值,也是高位行走的补给。不允许任何一名代行者打它的主意。我知道,以我们的级别,没资格询问摘取果实的流程和前置条件,我也没兴趣,可后土的失职推诿不了。”

他才说完,中央大厅的角落,一个八九岁,穿黑白格裙的小女孩慵懒地用下巴撑着桌面,举起手软软地说:“我失职,是我的问题。我愿意接受处罚。”

“……”

姒文姬翻了个白眼,即便是十主,一旦自己职责出了什么差错,也会受到一些类似任免的处罚,可唯独后土,她的能力独一无二,基本不存在被处罚的余地。

所以姒文姬干脆自己揭过了这一节,转而向别处发难:“还有那个李阎,他在其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只是被人利用么?他不是代行者,失去一魂一魄,和死亡没什么两样。他是怎么成功完成事件回归的?”

赵剑中摇头道。

“这就不关十主的事了,我们只负责我们疏忽,或者疑似我们疏忽的部分,李阎不是代行者,原则上,也不用遵守代行者约定成俗的规矩。至于私人恩怨,不在这次阎昭会的讨论范围以内,只要合我的规矩即可。不过我还是奉劝各位,这些年大家捞到手的好处已经不少,眼下的损失也无可挽回,还是不节外生枝,见好就收吧。”

他这话说完,会场再次无可避免地爆发出一阵质疑的声音。

“詹跃进!仙五主独断专行,你们虫五主就一句话都不说?”

“要紧的事我们没资格过问,不要紧的事你们不负责,那还开什么阎昭会!”

“仙五主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到此为止,这颗果实我们抛弃掉,不再管了?”

詹跃进充耳不闻,神游物外,可他背后,一只白色袖子的手掌却伸了起来。

举手这人穿着医用的白色大褂,带金丝眼镜,看上去二三十岁,非常斯文。

鬼主苏灵。

赵剑中瞥了他一眼。

“我先声明,这件事,你们本来就没有资格过问,十主承诺维护全体行走的利益,但没理由给你们做保姆。失去鳞·丁酉二十四果实,损失最大的,不是你们这些零零散散,谋取官身龙虎气的代行者,而是我们,是十主。”

“其次,你们当中有人以为这是十主的一次疏忽,或者干脆是我们当中有人以权谋私。吞了你们那份。我真想知道是谁坚定这个想法。有人么,举个手让我看一看?”

礼堂一片沉默。

“你们傲慢,你们愚蠢。我快别憋不住笑了真的。你们凭什么觉得,只利用阎浮行走的特殊权限,和自己一点的小聪明,就能永远把好处攥在手里?你们觉得阎浮果树上三千颗果实,都是予取予求的肥肉,你们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苏灵逐渐收敛笑意:“鳞·丁酉二十四算不上什么危险的果实,当初你们约定,谁也不能独自占据这颗果实的时候,就认定这颗果实是任你们拿捏的软柿子,没什么威胁可言。也对,那个张义初已经是不世出的天才,才将将七宫水平,算上几样山门至宝,算他一个六司。这在诸位当中,充其量中等偏上。我甚至相信,这里至少有两位数以上的代行者,可以单枪匹马横扫那颗果实。可那又如何呢?人家还不是把大门一关,把咱们这些蠹虫踢了出来?他的的确确是打了所有阎浮行走的脸。不同的是,我们十主认栽,而你们想耍赖。”

苏灵把身子后仰到椅子上:“对于阎浮果树来说,行走微不足道,原住民也一样,这是一场虫子之间掠夺资源的战争,我们有翅膀,可是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了成千上万年。如果你们想借机发难。逼我们透露什么你们没资格知道的,那我可以视作,你们在挑衅十主的权威。”

苏灵的声音轻了下来:“诸位,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