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 第606章 狰与李阎 ===
“居然真的平票,要动武?那杨狰怎么打得过那只山灵?”
“你记错规则了。现在曹援朝缺席,一席上只有五位阎浮主,要他们再投一次票,怎么也不可能真到那一步。”
“我还是看好杨狰进二席。”
“就算要打,山灵不是要扶他的小情人进二席么?这次制定武斗规则本来是用来考较可能实力不到六司,自保能力欠缺的二席预备役,那没道理让山灵和杨狰打吧?应该让李阎和杨狰打!”
“八极巅打七宫巅?换你是山灵和姓李的,你会答应么?”
会场上议论纷纷。
杨狰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他们谈论的不是自己。
“按照山灵之前和我说的。”赵剑中一开口,整个阎昭会不自觉安静下来:“如果她中选,代替她坐上二席的,应该是她指定埋下太上三尸神箓的阎昭会代表。以防万一,山灵,我当大家的面再问一次,你要指定谁?”
丹娘面不改色:“就是坐在我身边的,李阎。”
李阎适时抬头。
“我知道了。”
赵剑中点头:“我对李阎的了解,应该在一席诸位绝大多数人之上,他的无支祁,就是我交换给他的,和杨狰一样,他是个好孩子。”
赵老头话锋一转:“可无论实力还是人望,李阎和杨狰之间的差距都十分明显。抛开山灵,我认为在两年之内,李阎还没有能和杨狰相提并论的资格。举贤不避亲,作为阎浮十类的人主,我投杨狰一票。”
后土紧跟着举手:“我也投杨狰一票。”
丹娘有些失望地舒了口气,李阎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对此,我倒有不同的看法。”
说话的是烛九阴。
“如果只是比较李阎,他今天才加入阎昭会,当然不能和两年前就与思凡正面作战的杨狰相提并论。李阎能坐在这儿听我们讨论他进二席的可能,就是因为新太岁。二席本来就是给六司行走准备的。没有一个六司实力的帮手打底,杨狰自己能坐稳这个二席么?”
顿了顿,烛九阴又说:“我之前就说过,如果没有足够可靠和强力的人手加入二席,那二席干脆空着,也不要滥竽充数。但被你们否掉了。现在硬要我选,我更认可山灵。”
“我也投山灵一票吧,理由和卓先生差不多。”
苏灵笑眯眯地说。
二比二平。
决定权来到了詹跃进这里。
詹跃进吸了口气:“我选择杨狰,无论是山灵还是李阎,他们进入阎浮的时间都太短了。”
三比二。
白委员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羽主曹援朝缺席,可他把自己的票权交给了我代理,这点一席各位都清楚。长久以来,我没有履行这份票权,过去半年所有会议结果一直按羽主弃权处理。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今天代替羽主,把这一票投给山灵。”
“原因呢?”
赵剑中问。
“是援朝本人之前作的承诺。”
赵剑中点点头表示理解。
白委员不住摇头,可似乎没有表现太多的情绪。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再次平票,叫山灵和杨狰都到前面来吧。”
杨狰毫不犹豫地站起来,白晓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怎么你觉得我会输么?”
杨狰穿上一件新外套,戴上蓝色围巾,笑着问白晓。
白晓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怕你输,我是怕你死在山灵手里。”
杨狰听了忍不住大笑出声。
另一边,
丹娘看了李阎一眼,微嗔道:“还不把我的手松开?”
李阎松开手,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还能站起来么?”
丹娘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没问题。”
李阎点点头,没有说话。
丹娘才站起来,没等她走上台,她步子忽然一顿,脸色一下子煞白。
紧跟着杂乱的符咒从她的袖子里飞了满地,通透的青色山火自她的脖领和发丝间洋溢出来,她脚步一软,几乎摔倒在地,被早就有心理准备的李阎抱在怀里。
在座的大部分人,连同杨狰在内,都大吃一惊。
可一席,以及几个二席的人却神色如常。其他二席的人先是皱眉,没多久就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不自觉望向了郑惊鸿和公输。
郑惊鸿往后一靠,眼角瞥着站立不稳的山灵,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心里暗道
“我是答应你,把票投给山灵,我也做到了。可我也对你说过,她一定进不去二席,朋友,这你可不能怪我。”
“我们本来也无意杀死你,阎昭会需要太岁。”公输盯着丹娘:“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找到只通过爆炸,就对六司级的野神有作用的剧毒,我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
心里想着这些,公输再次看向同席的白委员。
白委员对她一举茶杯。意味了然。
阎昭会二席,过去只有六司以上的代行者才有资格坐这个位置。代表着连烛九阴这样,信奉物竞天择法则的暴戾者,也认可他们的能力。
传承是公输班的公输,可以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徒手制造十几架能承载核弹头的战略轰炸机,抑或等同科技水平的其他军事武器。武器储备上限,堪比冷战时期的两大巨头任一的竞赛军备。
只考虑单纯的破坏力和战争能力,公输在六司中排名第一。
且来自阎浮光怪陆离能力的加持,能让她在单纯的轰炸武器基础上,附带各种针对性的效果。
比如现在的丹娘。
在场只要忍土认可的权限在六司以上的代表,都能从丹娘现在的状态栏上读出一行字。
【摄山山灵】(太岁)
状态:
肉体凡胎:失去山灵野神天生不漏天地精华的无漏身,但能获得更强烈的人类感官,包括味觉,视觉,审美等等。
狱彩青:剧毒,仅对野神类生灵有效,无法被任何方式驱除,24小时后消失。使其陷入法力暴乱状态,任何剧烈的运动都有可能导致野神灵体的全面崩溃。
??
??
综合实力评价:六司
“你怎么知道的。”
丹娘低声问李阎。
“我来吧。”
李阎没回答丹娘的问题,私人忍土能让他拥有堪比六司的探查权限。他又比别人更关心丹娘的身体状况,自然早就知道,丹娘此刻压根没有再和杨狰对抗的能力。
他安抚下丹娘,向台上的一席代表提议。
“老爷子,刚才你也说了,这次投票和我有关,那能不能让我来和狰比。”
赵剑中看向杨狰。
“我无所谓。”
杨狰冷冷地说。
赵剑中又看向一席其他人,没有任何提出异议。
这才向李阎点头:“可以。”
李阎听罢直接上台,和杨狰站在一起,詹跃进掏出一个纸杯,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李杨两人就被装进了这一手之宽的纸杯当中。
会上大部分人都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往纸杯里望去。
=== 第607章 三席第一人 ===
四下都是白色的墙壁,脚下也是白色。场地的直径大概有两千米。
杨狰抬头,头顶上是个太阳似的缺口,吊灯和影影绰绰的人脸隐约可见。
忽然,一道浓郁的乌云遮住了缺口,漆黑的雾气充斥整个白色纸杯。
杨狰收回目光,开始给自己的手枪装弹。
离他不远的地方,李阎从个人印记里掏出备用的金母大剑(回南洋做的准备),一边拆开小腹上的绷带,里头伤口已经愈合。
他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自己的对手。
两人视线碰撞的一瞬间,激扬的黑色祸水和枪火烈焰骤然而起!
砰!砰!砰!
杨狰眼前尽是蒸腾的黑雾,他连开三枪,呼啸的子弹穿破云梦泽,破开品字形的三个白色大洞,紧跟着抬手一枪,子弹带起的清脆狰鸣直冲天际,云中君的千盛云汉没等降下滂沱暴雨,就被这狰鸣冲得干干净净。
“祸元九变”朝杨狰席卷而来,杨子楚(猪婆龙王)化作朱红色长龙,没等它环住杨狰,一枚子弹爆鸣直接轰烂了杨子楚的脑袋,血水翻涌。它在水君宫中重生,瑟瑟发抖地往深处扎去,再也不肯出来。
狰本法身·赤心吼:以任意形式的音波触发,能对一切造成“摧毁”或者“伤害”,具体效果和专精,阎浮秘藏,伤害对象等因素有关。
杨狰步步后退,视线左右移动,可依然瞧不见李阎的踪影。
突然,他左手闪电般地从腰里拔出另外一把手枪,拧腰转身枪口迎向了眼前杀气腾腾的李阎!
枪剑七大行!
祁连剑术真解!
砰!
子弹轰散大片的水花,大颗大颗的水珠砸落一地。
狰本法身·琉璃眼:无死角的球形视野,可窥破幻影。
李阎的身形在距离杨狰几百米的地方重新聚拢,可他的脸色却难看之极。
血眉白羽的帝女姑获在他身旁飘舞,一颗紫色莲台流转之间,轰然粉碎……
“替死的鬼车?”
杨狰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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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委员自信地笑了笑,换作山灵,他还有些担心,毕竟山灵玉石俱焚的话,杨狰未必是对手。
可换了李阎,他绝不是杨狰的对手!
“白委员似乎觉得胜券在握啊。”骄虫瞥了他一眼:“你们内务部对那个李阎有了解么?”
白委员伸出一根手指,侃侃而谈:“100%的以上的武术专精,云中君,无支祁,姑获鸟的初步神庭,天命雅克药剂,大量的阎浮秘藏强化,还从序列鳞·丁酉二十四的一个果实土著身上拿到了一道让三眼环球也动容的剑术。李阎的同行者查小刀在他饕餮的阎浮试炼时,使用过一台品质在顶尖传说级别左右的战斗机械,归属权也是李阎的。剩下那些零碎儿,不值一提。”
白委员没控制自己的音量,连四席的查小刀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寒气大升,这里头很多情报,是只有他这个李阎的同行者才知道的,甚至有些细节李阎连他也没告诉,不知道这个白委员从哪儿知道。
白委员看向骄虫:“阎昭会的时代,行走们能捞的好处的确更多了。换作骄老大你,当初也没他这个家底。李阎敢走神庭,我必须得说,他有这个资格,但至多,李阎也就是七宫巅峰水平的及格线,这已经是高估了。”
在座不少人惊呼于李阎是神庭,也有人惊讶这个其貌不扬的高瘦年轻人居然能得到“堪比七宫巅峰”的评价。
可正如白委员所说,李阎的确不是杨狰的对手。
杨狰的三席第一人,从来不是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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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
一枚银色的弹壳落地,然后倏忽消失不见。
杨狰仍旧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的手枪换弹,留出这么大空余,似乎完全不把李阎放在手里。
不义弹匣
类别:异物
品质:传说
子弹容量:8颗
特性:
【卑鄙之弹】:不义之弹射出后,立即重新填装到手枪中。射击速度和威力都会随着子弹发射次数增强,增长规律为“一百射”,“三百射”,“五百射……无上限。
【致命伪装】:用五秒钟的时间装填弹夹,冷却一分钟。装填弹夹期间,使用者进入“致命伪装”状态,在此期间被袭击,袭击者会立即遭受狂风骤雨般的射击,相当于立即进入“五百射”状态。
“就在刚才,我有个老领导私底下跟我说,叫我不要小看你,尤其不要让你近身,否则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杨狰装弹完毕,枪口指向李阎:“就差那么一点,就真的被你骗到了。”
李阎耸了耸肩,示意杨狰看自己的脚下。
“……”
杨狰一低头,不知不觉间,水已经没到了自己的大腿。
他再抬头,李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场地太小了,他完全可以用无支祁的水把杯子装满,詹跃进是故意的么?”
杨狰心里暗道。
他只抱怨一句的功夫,水已经没过了他的眉毛,头顶上,刚刚被他打散的“千盛云汉”也再次聚拢。
“唉,早知道不说这么多话了。速战速决就好。”
心里这么想着,杨狰再不犹豫,漫无目的地向水面射击,每次射击,都能射穿一个十几米宽的水中空洞,以及大量蒸腾的雾气。
阎昭会场上,人人伸着脖子议论纷纷,可他们基本看不到什么。
只有一席上一些人能看到小半杯的翻涌清水,以及被淹没其中,却固执射击的杨狰。
骤然间,清水转化成沸腾的黑水,爆裂的气泡连连上涌。即便是肉眼凡胎,也能感受到这些沸腾黑水带有可怖的毒性。
万相之力:可以无限制地等量转化触手状的祸水。
一席上的几名代表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噗~
一点黑色祸水迸溅出水杯,只扑后土的眼睛,被苏灵拍开。
他向詹跃进笑道:“好激烈啊。”
砰~
砰~
砰~
一枚又一枚子弹冲撞着纸杯的纸壁,杯子里被子弹轰没的祸水都爆炸成蒸汽,猛烈的毒性早就染遍杨狰周身,可他却似乎一点也没受到影响,爆裂的子弹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射击。
忽然,子弹的威力把纸壁撞出一个褶皱。
三百射!
杨狰子弹的威力陡然上升了一个台阶。
“轰!”
一枚紫色莲台再次破碎。
李阎试图近身,用枪剑七大行斩杀杨狰再次失败。短短两分钟,就折损了两枚鬼车莲台。
帝女姑获周身环旋的紫色莲台,只剩下了五颗……
=== 第608章 搏命之争? ===
丹娘的拳头攥得很紧。
三席的句芒转头问披肩发:“庞春浩上次是输给杨狰,是多少射的事?”
“一千三百射。那是好久以前了。那时候赤心吼可没现在的威力,”
句芒听了哑然失笑:“那这次庞春浩又输给杨狰,应该进步了吧。”
披肩发摇头道道:“杨狰本来就是越战越勇的类型,要我说,如果在一千三百射还不能解决他,恐怕就没希望了。能多挨几枪又怎么样?两千射?三千射?何况杨狰不止这点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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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的子弹带起风暴般的音波,无论祸水,龙吐雾,乃至千盛云汉的暴雨都被席卷出一个以杨狰为中心的真空带。
可因为詹跃进的杯子实在太过狭小,无论赤心吼威力如何可怕,也至多把李阎的祸水打成满杯的蒸汽。开启万相之力的李阎能在水雾中自由穿梭,这才勉强在杨狰手下支撑下去。
可如果子弹的射速再次上升,李阎或许就支撑不住了。
虽然非常难堪,但李阎也必须承认,哪怕被一发赤心吼击中,自己也要付出一枚鬼车替死的代价。
或许祁连真解的上限要比赤心吼要高得多,但对现在的李阎来说,赤心吼的威力和祁连真解一样,都是一击则死。
“的确不是对手……”
李阎在雾气间腾挪闪烁,或化在漫天水雾当中,鬼魅一般在子弹风暴中穿梭。
剧烈的无力感啃食着李阎的神经。可他的双眼中却看不到一点迟疑,反而专注而狂热。
那眼神,杨狰似曾相识。
“天底下为什么有这么多疯子?”
杨狰抱怨着,却没看到自己眼里也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忽然,
水雾当中突出一只燃烧黑色火焰的钢铁巨手,势大力沉地抓向杨狰。
杨狰看也不看,三枚子弹呈现品字形击中雾气中“飞升者”,几乎一瞬间把钢铁巨人一样的飞升者摧毁的不成人形。
飞升者脖腔上黑色火焰构成的空洞五官哀鸣一声,陡然间虚弱下来。
背面的白色火焰五官猛涨,它张狂地大笑,脊柱上原本只亮起九颗的三项球攀升上去。十三,十四……
这次,李阎却不打算用赦魂水压制飞升者了。
杨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凉气,他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邪恶妖冶的感觉,似乎要把这一方天地的一切消融干净,寸片不留。
他从个人印记里掏出什么攥在手里,然后猛冲向飞升者,手掌在飞升者身上一拍,高楼似的飞升者身体一僵,不由自主地化作一道红色流光,收进了一张麻将牌里。
麻将牌掉在地上,上面的图案是沐浴在猩红蒸汽中的飞升者。
没等他松口气,充斥紫色的光晕劈头盖脸而来。
鬼车自爆!
百鬼夜行!地灭天星!六壬血哭咒……
“他进阎浮真的才不到两年么?”
杨狰掏出双枪,居然要以攻代守,四十六道太平阴术你方唱罢我登场,子弹狰鸣涟漪层迭不休,映得杨狰的脸色忽明忽暗,光影纵横之间,李阎的面孔蓦然出现在杨狰背后,手中金母大剑斜斜劈落……
詹跃进拿手往纸杯上一盖,白雾止不住地从他指缝间洋溢出来。
阎昭会的代表们屏住呼吸,他们实在没想到,李阎能和杨狰斗到这个地步。
杯中。
李阎的手不住颤抖,双眼死死盯着雾气。
一道清晰的血痕从杨狰的脖子贯通腰际。
咔吧~
杨狰的手微微松开,把一枚断裂的红中麻将扔在地上。
他再次不紧不慢地装弹,双眼和面无表情的李阎对视。
“这枚麻将,是四年前我去云南老爷子送我的。我从来没用过,想留作纪念,没想到毁在你手里。”
李阎居然笑了起来,他改用单手握住大剑,带着昂扬的斗志问道:“那赵老爷子当初,有没有给你两枚呢?”
说罢,他把查小刀送他的【周礼八珍·酥酪蝉】吞进了肚子。
杨狰想也不想,从个人印记掏出一只印着红星的不锈钢酒壶,灌进嘴里。
两个人的气势都节节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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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上,不少人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别的意外的话,他们认为胜负已分。
可二席上的不少人都板着脸,尤其是白委员,脸阴得能滴下水来。
丹娘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掐得很深,忽然,她站了起来:“赵先生,你能保证这次比斗不会出现人命,还有严重的后遗症么?”
赵剑中看了她一眼:“如果我说不能,难道你要认输么?”
丹娘刚要张嘴,赵剑中打断了她:“你担心他无可厚非,但这种时候,你应该闭上嘴,老老实实地等结果,坐下。”
丹娘暗自咬紧银牙,却怎么也坐不下去。
“别人觉得李阎输定了,我理解。”
烛九阴突然开口:“难道你也这么认为?”
烛九阴的话让不少人摸不着头脑。
“他什么意思?”
查小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身边的赵玄坛说解释道:“杨狰虚张声势被看破了,现在他们两个都要拼命了。”
查小刀惊讶地问:“那姓杨的不是一直压着李阎打么?”
“杨狰号称三席第一人,他碾压一个神庭初成的行走还不简单?”
赵玄坛反问,顿了顿,他又说:“我猜,杨狰一开始就是想用强大的姿态逼对方知难而退。可惜,那枚替死的红中麻将还是露怯了。”
“什么露怯?”
查小刀反问。
赵玄坛看向席位上的纸杯:“杨狰受了伤。”
会场外的废墟城市下,满身凄惨伤口的庞春浩仍旧挺立在高楼阴影里。
“他们两个都有伤啊。”
梅小姐也加入进来。
“李阎是皮肉伤,杨狰的伤就重了。而且这个李阎确实了不起,杀招一个接着一个,也就是杨狰,换成别的三席,哪怕是我,恐怕也要在他手里栽个跟头。”
赵玄坛言简意赅。
“现在,两个人都已经油尽灯枯了。”
“那谁会赢?”
梅小姐和查小刀异口同声。
水杯中汹涌澎湃,黑压压风卷残云一般,两人似乎都回光返照,恢复了全盛的实力,
千盛云汉,万相之力,祸水波涛,被击穿一个又一个黑洞,又立即被填满。
杨狰的子弹风暴间,李阎的残影无处不在。
杨狰汗流浃背,致死的大剑不时出现在他的脖颈,头颅,胸口,下阴。只要枪口一个照应不到,他立即就是身首分离的下场。
反过来讲,李阎哪怕露出片刻疲态,此刻已经达到七百射的杨狰随时能一枪结果了李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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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
赵玄坛啧啧作声:“太难猜了。”
卷土发新书拉!
卷土发新书拉!
卷土发新书拉!
=== 第609章 十月议案 ===
杨狰能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破风箱一般的沉重呼吸。
子弹上膛的金属摩擦,雾气涌动流转的水声,剑锋呼啸的嗡鸣,这些本该敏锐察觉的细节开始变得模糊,连对手的五官也看不清了,紧密的对攻中,眼前时而是已经拼尽全力的李阎,时而是神色癫狂的庞春浩,两张脸千差万别,只有一双锐利而专注的幽冷眸子重合在一眼。
砰!
杨狰再次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子弹射出枪口,他心底却猛然一沉。
坏了,打偏了。
挟裹着赤心吼波动的子弹又一次射向李阎的脸,和之前无数次尝试一样,李阎要么放弃进攻,要么在“祁连剑解”刺中杨狰之前就被子弹击中,白白浪费一颗鬼车莲台。
即便有鬼车作后盾,直面死亡的滋味也会带来剧烈的压迫。
李阎的瞳孔收缩成一团,可他却没有选择退避,而是轻轻一歪头,子弹错过他的耳垂,爆裂的音波把他的耳朵连同小半张脸击成溃烂的血肉,可终究还是没能杀死李阎,反观李阎的金母大剑,已经刺进了杨狰的胸口。
森然的死亡恐怖几乎压垮了杨狰的神经。
他眼前庞春浩和李阎的面孔交错闪烁,可最终化作了一名面目森然的灰袍老人,持剑倏忽间洞穿自己的心口……
“吼!”
杨狰怒目圆睁,他骤然间发出若有实质的怒吼,犹如金石交鸣般清脆,肆虐地波动仅在他周身十丈左右形成一个圆球,一点威力也不逸散出去。
李阎身上顷刻间崩散出无数血花。整个人成了血葫芦似的。
他身后的帝女姑获也发出哀鸣,又一颗鬼车莲台轰然爆碎……
这一吼似乎用尽了杨狰所有力气,他的胸口被金母大剑洞穿,生命力迅速流逝。
赤心吼最原始的用法本来就是吼声,尽管因为伤势的原因,杨狰有太多手段没法子在詹跃进的杯子里施展。可他仍旧可以用最直接的方式,和李阎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白晓豁然间化作一团血红色的人形淤泥,无论是谁都能看出她此刻出离地愤怒。不止是她,至少有不同席位的几十名代行者散发出剧烈的情绪波动,他们脸色之愤怒,似乎要把李阎生吞活剥了一般。
丹娘的手掌轻轻活动,勉强安抚住宽大袍口中青色火苗和纷乱的符纸,查小刀也悄悄地站了起来。
可一席,乃至二席中许多人,乃至骄虫和白委员,也只是露出失望的神色,绝没有杨狰被杀的愤怒。
砰!
詹跃进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众人一愣,詹跃进又紧跟着拍了第二下。
砰!
随着这两声响,整个纸杯变得空空如也,什么都不见了。
詹跃进拿写着“天地无用”的杯子倒扣过来,环顾全场:“胜负已分。”
他看向自己的左边的席位:“是李阎赢了,对吧?”
赵剑中颔首:“就结果而言,是的。”
詹跃进又看向自己的右边的席位:“那我们等他们两个人出来再宣布?”
无畏三藏点了点头。
因为纸杯已经倒扣,所以除了两个当事人,满场的阎昭会代表谁也看不见纸杯发生了什么。
可詹跃进的话无疑让白晓眼前一亮。
他似乎是说,杨狰还有的救。
————————————————
李阎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意识还算清醒,但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连眨眼也做不到。
首先是爆碎开的鬼车莲台的碎片诡异地聚拢,复合。
扬天痛嘶的帝女姑获也合拢嘴巴,神色恢复安宁。李阎整个身体违反物理规则的向上升,金母大剑从杨狰胸口拔开,鲜血淋漓的伤口复合……
仿佛倒带电影一样,杨狰和李阎之间精神高度紧张的攻防战,严酷的拼杀,以完全相反的频率再次重演了一遍,直到两人气势节节衰弱,分别从嘴边取下酥酪蝉和不锈钢酒壶。
然后李阎不受控制地张嘴说话:“?呢枚两你给有没有,初当子爷老那”
直到这句狗屁不通的话出口,李阎才清醒过来,詹跃进正让整个杯子的时间倒流!
“应该差不多了。”
大概十来分钟,会场外的詹跃进说道。
说完,他就把杯子抬了起来。李阎和杨狰重新出现在台上。
两人除了神色都有些萎靡,看不出别的伤来。
李阎低头摸了摸自己小腹的绷带,一时难言,杨狰的脸色就更加精彩了。
“吸溜~”
詹跃进抿了一口杯子。
“是李阎赢了。”赵剑中开口:“杨狰,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杨狰摇了摇头:“我无话可说。”
赵剑中又问:“你呢?”
“……”
半晌,李阎走向杨狰,主动伸出了右手:“我不是你的对手,可这个位子我不能让,惭愧。”
杨狰看了一眼李阎,伸出右手和李阎握在一起:“大家各凭本事嘛。我的老上司也没少在山灵身上打歪主意,难道我还要去找他们闹么?”
他展颜一笑:“恭喜你进入二席。”
会场一片寂静,良久,有人拍起了巴掌,随后有零星的掌声,最后响成一片。
即便有人质疑,但李阎的确杀死了杨狰一次,这是不争的事实。尤其他还不是代行者的情况下。
加上太岁的存在,这个才入阎昭会就直奔二席的李阎,也确实获得了一部分人的认可。
“那这个环节就算结束了。”
赵剑中一句话就收拾了场合。
“山灵,关于太上三尸神箓,等这次阎昭会结束以后,你和李阎来找我,我连同几名一席代表一块儿为你作证明。”
李阎有些感激地看了赵剑中一眼,有些事的道理,本来就冷酷得没道理,政治尤其如此。
阎昭会对丹娘的不信任,无可厚非,但又对太岁传承势在必得,这才有了丹娘折中的法子。
可要李阎在几百名代表的面让丹娘种符,充当所谓的保障,即便分析起来百利无害,让他有被胁迫的愤怒。这也是他进会场以后,情绪一直不高的原因。
其实若有若无,李阎也能从杨狰身上感受到类似的不快情绪。
本来两个人在对决之前,是有不少话值得一聊的。可结果是两人几乎是以白热化的速度展开了厮杀,几乎没有多余交流,就是因为心底都憋着火气。
只到眼下胜负已分,两人身上的戾气也在刚才亦真亦幻的搏杀中发泄干净,看彼此都顺眼多了。
“我先宣布新的阎昭会前三席的名单,在这次阎昭会议事结束后,我再根据入场的情况,宣布后两席的人选。”
赵剑中拿起手边的纸,上面数百个密密麻麻的图案在纸上扭曲游动。
“一席:赵剑中,曹援朝,卓九,詹跃进,苏灵,后土,无畏三藏……”
“二席:骄虫,雨师妾,夏耕尸,白兴复,邢森……张孟敖,金刚智,危月燕,太岁(李阎)。”
“三席:杨狰,貘,周岚,句芒,白晓……”
查小刀听得很迷糊:“这怎么有的是人名,有的是传承名字,这么乱?”
赵玄坛解释说:“平时怎么叫,是看个人习惯,但在正式的会议名单上,只有一部分七宫巅峰以上的人,才有可能被称呼名字。”
他心里暗道:“现在又多了个李阎。”
“当然了,这也不绝对。一些二席,甚至一席里,很多人都是用传承的名字自称,至于为什么,是因为那些以真名列入阎昭会名单的人,都扛过了……”
“现在议第一件事。”
赵剑中开口:“从即日起,除了特殊人才名单,取消所有阎昭会代表,可以通过缴纳罚金或者其他方式拒绝执行阎浮事件的特权,且所有阎昭会代表,包括一席,每年必须完成一件到三件,由阎昭会指定的阎浮事件。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新的阎昭会每年会颁发上千件指定事件,必须完成。”
“此外,普通行走执行事件的次数,由每两个月一次,提升到每月一次。上级代行者的休假时间,也依次减半。”
“再者,进一步放宽代行者寻找有资质的新行走的条件,半年之内,同时在阎浮果树上执行事件的行走,要达到五万人以上,记录在册的阎浮行走,扩展到二十万人以上。”
“最后,四实中的鬼之凛冬,向十都以上所有行走开放,缴纳一定点数即可进入;四实中的介之七国,向所有代行者开放,缴纳一定点数即可进入。”
“以上这些,统称为十月议案,无需商榷细节,现在即刻开始表决。”
=== 第610章 茱蒂 ===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赵剑中这番话都石破天惊。比阎昭会二席的人员变动要更牵扯人心。毕竟二席谁进谁退,和其他代表没有太直接的利害关系。可“十月议案”下的剧烈改革,却干系到几乎所有阎浮行走的生存。
时值多事之秋,连倮主都在游历大千阎浮时死在了思凡手里,谁敢说自己不会遭遇思凡?加上大千阎浮中的种种光怪陆离,这时候扩充阎浮行走,缩减执行事件的间歇,其含义不言而喻。
可另一方面,一席开放了“鬼之凛冬”和“介之七国”,直接从苏灵和詹跃进身上割肉补偿,这也堵住了大多数人的嘴。尤其赵剑中提出,十月议案的细节无可更改,烈酒加白糖,是辣是甜都要一口闷。
“我把话说开一点,倒不是什么山雨欲来。这几年我们开拓的果实比过去几十年还多,当初那么惨重的损失,到今天我们早就连本带利地拿了回来。这都是剿灭了旧思凡的成果。在座也有不少老人,当初思凡猖獗不假,可如今已经是丧家之犬。阎昭会有足够的能力把新的思凡扼杀在萌芽当中,决不能叫他们卷土重来。”
赵剑中顿了顿,又道:“开始表决吧,全体举手表决,如果不同意十月议案,直接投反对票即可,不用阐述理由。”
投票是从二席开始的,一席的投票早在之前就进行过,换句话说,没通过一席决议的方案是不会出现在公投大会上的。
“赞成。”
“我赞成。”
“我也赞成。”
“我弃权”
“赞成。”
“弃权。”
很快,二席其他五十一人都表决完毕。最终四十四票赞成,七票弃权,居然没有一票反对。
最后论到李阎,他看了丹娘一眼,丹娘低声说:“这种事以后你做主就行。”
“那,我赞成。”
李阎道。
后面的事态已经十分明朗,十月议案背后,几乎是所有阎浮主一起推动,整个会场分外和谐,除了高达四分之一的弃权票和零星的反对,目前入场的三百六十二名阎昭会代表中,赞成票居然高达二百二十多票。
“在场这些人,有很多暗地里早就和一席,乃至二席的人有勾连,他们的票权早就被各种组织收买了。加上这次阎昭会的入场方式,新打拼进来,总不会是贪生怕死的人,高票也正常。”
投了弃权票的赵玄坛如是和查小刀解释。
赵玄坛是个自来熟,查小刀也不是什么爱板脸色的角色,两人聊得格外投机,赵玄坛甚至还主动给查介绍起阎昭会中的种种门道。
“我和你说,刀子。整个阎浮的运作,无论是干系到八百万忍土的后勤,阎浮点数的货币体系,拍卖行的交易流通,基本上都是一席的五仙类把持,就是以赵剑中,无畏三藏,步羊为首的人,神,天这些一席代表手里。不仅如此,过去这些五仙类的一席代表们把控有将近三分之二的票权,都掌握在一席的五仙类代行手里,阎昭会通过的议案内容,他们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至于五虫类的一席代表,整个一席二十六人里,现在只有羽,介,鳞三位阎浮主,秦先生已经过世了。可三位阎浮主实力雄厚,只是班底大多不在天·甲子九。鳞主,介主不仅占据四实中的两个,羽主的三眼环球同样在阎昭会拥有大量票权。不至于让五仙类一手遮天。”
查小刀听得头昏脑涨,但他依然抓住了重点。
他惊讶地问:“照你这么说,鳞主和介主在阎昭会公投上,都没人帮衬?”
“詹跃进做事公道,威望很高。二席三席不少人都以他的学生自居,不算没人帮衬;可烛九阴确实是孤家寡人,他十几年没回天·甲子九,阎昭会成立以后也没参与过几次。阎昭会里,的确没有他的心腹人马。”
赵玄坛摊开手:“虽然五仙主和五虫主的人之间时有摩擦,可彼此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一致对外嘛。”
赵玄坛说了很多,却对倮主秦安的残存势力只字不提。
“我有问题。”
在投票结束以后,一名打着耳钉的男人举起手。
赵剑中面不改色:“你问。”
“我想问,新的十月议案当中,阎昭会指派,要求代表们必须完成的指定事件,是与什么相关?总不能,整个阎昭会都给制定事件内容的天类行走打白工吧?”
“必然是和思凡有牵连的事件调查,具体的行动细则手册,我晚点会发给大家。”
“我能不能这么理解,阎昭会制定的强制事件,即类似探查思凡踪迹,与思凡的正面冲突,或者消弭思凡留下的影响之类的?”
“你可以这样理解,但我没法给你事件范围的具体承诺,我可以保证的是,有任何人敢利用十月议案的内容以权谋私,我绝不姑息。”
顿了顿,赵剑中又说:“一切有关思凡的问题,都是阎昭会当前亟需解决的首要问题,有任何人动歪心思,绝不是让别人擦了屁股,就能一了百了的。”
姒文姬闭目养神,权当听不见。
“我没问题了。”
打耳钉的男人坐下。
“别人还有问题么?”
“好,针对十月议案的具体实施办法,一席已经制定了一份草案,针对这份草案,大家畅所欲言。”
接下来阎昭会推进的事宜,都格外得枯燥。
有些人侃侃而谈,有些人却听得昏昏欲睡。
李阎也从这个过程了解到许多自己过去不了解的阎浮机制。
比如,代行者都有资格主动向阎浮推荐有能力的新人,但需要初步审查,以及质押一定的点数,如果新人能成功渡过一年,非但点数会奉还,还有其他非常不错的奖励。反过来,如果新人过早死亡,质押的点数会被扣除。
此外,阎昭会下属有专门的机构,会搜罗有资质的新人进入阎浮,把人选摊派给某位代行者,要求他主动和新人接触,并询问其意愿。这一部分的人选,代行者不需要质押点数。原则上。甚至不需要提供任何帮助。
不过绝大多数代行者不至于冷酷到这个地步,无论是现实中,还是在执行事件时,都会适当地提携新人。
李阎就属于这种。
总体上,过去两年,阎浮吸收新人的方式是非常柔和的,基本遵循等价交换,或者利诱的原则。
但如果颁布十月议案,这个过程无疑会变得十分粗暴。伤亡率也会大大增加。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阎昭会又陆续通过几个决议,比如调整个人拍卖行的税率,与某些高序列果实的接触,对某一类型的阎浮事件的发布次数的调整。总之是些李阎不太感兴趣的话题。
就在李阎以为,这次阎昭会对自己来说,应该是接近尾声的时候,赵剑中一句话就让他重新打起了精神。
“下一项是,关于序列地·甲子二百五十九果实的自然腐烂的处理事宜。”
序列地·甲子二百五十九。
李阎不自觉挺直了腰杆。
这颗果实在李阎已经收录的果实列表中,还有一个别称。
茱蒂。
=== 第611章 阎浮果核 ===
不止是李阎,不少人听到赵剑中的话,都收敛心神,似乎非常在意这个话题。
“自然腐烂是什么意思。”
查小刀低声地问赵玄坛。
赵玄坛刚一张嘴,梅小姐却主动开口:“思凡之所以臭名昭著,最大的原因在于他们利用思凡主的能力剥落果实,不惜直接泯灭大部分的物质,也要杀鸡取卵,直取获取阎浮果核。思凡这种完全违背阎浮意志的行为并不可取,可另一方面,阎浮果核又具备让人无法割舍的庞大诱惑力,有人说曹援朝之所以能成为阎昭会唯一的四御级行走,就是因为他消化了一颗序列在个位数的果核。甚至干脆有人说,十主每个人都消化了一整个阎浮果核。所以他们一个个才能打破阎浮传承的上限。毕竟已知的所有阎浮传承,上限再高也没办法达到五方老的地步,可阎昭会里,却有足足六名五方老存在。”
查小刀轻声问道:“我之前听人传闻,传承的优劣也有高低序列一说,排名第一的是人主的吕尚,且把吕尚的潜力极限定义为六司巅峰。封神榜我也知道,姜子牙嘛,可他的序列真有这么高?”
梅小姐冲他笑了笑:“因为一些地位过高的神祇,或者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佛祖玉帝,盘古女娲,诸如此类的阎浮传承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甚至存在与否都是问号。不过吕尚是传承第一这个说法,早就过时了,只是人主作为最早一批的阎浮行走,许多度量都不自觉拿他做标杆,要我说的话,当今序列第一的传承应该是后土才对。”
“那你刚才说的阎浮果核?”
梅小姐摇摇头:“关于这个我也没见过。”
“我倒是听人谈起过。”赵玄坛开口,神色有些唏嘘:“有些小果实的果核,虽然形态各异,但大体都是裹在壳子里的珍贵秘藏,这也是被人称为果核的原因,可一些体量大的果实腐烂,露出的果核形态就千奇百怪。比如我就知道,羽主治下也有一颗形将腐烂的果实,他的果核据说是一片栖居着恐怖生物的金色海洋。也有先例是,果核是某种生物族群,山川风暴,甚至其他难以言表的东西。就算是腐烂干净的果实,阎昭会通常也要借助八百万忍土才能找到果核的一丝端倪,思凡就简单多了,都剥一个遍,能在思凡之力下存在的,就是果核了。”
“哦~”查小刀了然地点了点头,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照你这么说,又一颗果实腐烂,岂不是说又会出现一名阎浮主了。”
“不是。”
梅小姐和赵玄坛异口同声。
“果实自然腐烂这种事,是很罕见。可阎昭会成立的两年多里,至少也发生过十起以上了,平均不到三个月就有一次,捞到好处的人不少,可离五方老差远了,说到底,阎浮主们的秘密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另外,现在已经不是和思凡大动干戈的动乱年代,凡是有腐烂可能的果实,都会被划入阎昭会的保护范围,不允许摘取。收获的果核,也必须充作公用,私人不能指染。别的不说,“八百万忍土”的存在,就是阎昭会成立以来从果核中收获的最大利益。”
“果实腐烂很危险么?”
查小刀听得意动。
“不好说。腐烂的果实的确很危险,倒不是说会产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是过去对它的一切认知都不能做数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赵玄坛语焉不详。
二席上,李阎的脸色有些僵硬。
回忆起来,李阎进入阎浮已经快两年了。抛开种种光怪陆离不谈,在九龙城寨度过两个月亦真亦幻的时光,是李阎在阎浮历程里少有的温情。
可是,过去这么久,茱蒂恐怕已经……
“在大概一年多以前,三眼环球没有向阎昭会报备,就使派代行者私自进入这颗果实,好不容易找到余束的踪迹被她逃脱了不说,还加速了这颗果实的腐烂程度,在那之后,这颗果实的时间流速已经完全和天·甲子九同步,这给我们的工作安排带来很大的不便。”
“啪!”
李阎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闹出的动静不大,也没别人注意他。
“怎么了?”
丹娘轻声问。
“哦,没事。坐久了活动活动。”
台上,赵剑中没有停下自己的话:“这次回收果核,阎昭会决定安排一支人数在十人左右的回收团队,我亲自带队。分别从二席,三席,四席,以及特殊人才名单当中选出人选,和我一起参加回收工作。我要强调的是,阎昭会的所有指定事件,是没有额外收益的。下面是名单,被我叫到名字的代表,如果有任何意见,可以当面和我沟通。”
“二席,雨师妾,摇光。”
“三席,貘,杨狰。”
“四席,梅伶,查小刀。”
“特殊人才名单:任尼,昭心,金冶。”
查小刀揉了揉鼻子,偷瞧了身边梅小姐一眼。
“这次回收工作完全自愿,名单有谁不愿意的话,可以现在就提出来。大家一起协调。”
没料到,梅伶居然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她先微微鞠躬,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能和老爷子您作同行者,是我的荣幸。可我有些私事要处理,是关于我妹妹的。之前也已经向阎昭会缴纳了点数,至少四个月内,我不想参加任何阎浮事件,实在抱歉。”
“我理解,我会私底下找别人调度的。还有别人么?”
二席上,一个穿着白色卡通背心,留着长长的双马尾,气质酷似哈莉·奎茵的女孩也举起了手:“我也不想去~”
一席上的步羊咳嗽了两声,瞪了她一眼。
赵剑中瞥了女孩一眼,淡淡道:“正当理由。”
女孩耸了耸肩膀:“正当理由就是,之前您叫我们追查八苦命境,这次有了危月燕,我们要制造足够大的通道,工作量反而加大了。”
“……可以,我再调度吧。”
李阎适时开口:“如果可以,我倒是对这个回收工作很感兴趣。”
赵剑中看着他:“理由呢?”
“我才坐上二席,为阎昭会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
李阎面不改色。
赵剑中缓缓点头:“我会考虑。”
=== 第612章 结束 ===
不知不觉间,阎昭会已经接近了尾声。
新阎昭会的席位代表,也基本到齐。这些后来者大多形容狼狈,他们只能从别人嘴里了解到之前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十月议案的正式颁布,让不少人大惊失色。
庞春浩带着满身浓郁的血腥味走进阎昭会的会场,他肩膀上披着破烂西装,身上穿着黑色背心和西裤,块状的肌肉高高鼓起,上面布满褐色的结核状伤疤,看上去剽悍又恐怖。
他环顾会场,四席早已经坐满了,五席也零星地剩下几个边角,大概十几个位置。
庞春浩原地站定一会儿,只好虎着脸走向五席仅存的位置,所过之处无不避让,最后他在过道边上的位置坐下,好巧不巧紧挨着丑慈。
“到别的地方去。”
庞春浩瞥了丑慈一眼,简直把凶恶跋扈写在了脸上。
丑慈涨红了脸,似乎浑身上下的血都涌上头顶。
“你聋了?”
庞春浩居高临下俯瞰着他,浓厚的压迫感叫人喘不过气。
“……”
丑慈站了起来,低头走向别的座位,不和庞春浩对视。
如此一来,庞春浩身边的位置都空了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满脸的生人勿进。
风尘仆仆的吕健和扫帚眉硬着头皮走进门,顶着前面骄虫快要杀人的目光,不敢与其对视。
无论罗睺还是王灵官都是相当不俗的传承,甚至不在李阎的无支祁之下、丑慈却能从他们两人手里逃生,还先一步进入会场,这里面即便有运气成分,丑慈也一定有不俗的实力兜底。再回忆起他一个普通的八极巅峰行走,因为行为过激被骄虫领导的外勤盯上,几乎万劫不复,却还能抓住这次阎昭会重组的机会一举上位,也必须承认他的过人之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陆续有人进场,眼看整个会场,只有庞春浩身边的座位还空着。可以确定,在场这些人,就是阎昭会重组后的班底。
“以上就是这次阎昭会的全部内容,散会。另外,这座会场勾连阎浮果树的主干,包括雷池和母冠。如果有访古的兴致,可以到处看看。不乐意的话,现在招呼狸力一声,他会送你离开。”
赵剑中话音刚落,武山才喘着粗气进门。
整个会场顿时闹哄哄一片,而一席的人大多直接退场离开。
“日。”
武山暴躁地挠了挠头发。
“诶!这儿”庞春浩慵懒地冲他招手:“你也才来啊?”
李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扫过整个会场,才一低头,发觉一个女孩站在自己和丹娘面前。
后土。
“二位和我来一下好么?”
李阎点了点头,让后土领着,顺着风格简约的走廊离开会场。
杨狰也站起来,走到骄虫和白委员面前:“对不住了,二位领导。”
白委员单刀直入:“你有没有放水。”
杨狰脸色认真地摇摇头:“绝对没有,比起不想参加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的心情,我不觉得对方比我要积极。”
“……这笔账,多少要算在詹跃进头上。”
白委员冷笑一声:“以他的本事,制造一个宽阔的地形很难么?庞春浩又是他的学生。”
杨狰没有接话,只是问:“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去吧。”
骄虫回答。
杨狰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白晓冲脸色难看的白委员吐了吐舌头,也跟着离开了。
————————————————
赵玄坛在座位上,不动声色地记下在场新人的长相,名字和传承。
前三席几乎没有变化,最大的变故就是庞春浩跌入五席。
四席,五席迎来大换血,有三分之二的人赵玄坛都没见过。
忽然,他注意到一个单薄的身影,他正局促地和别人搭讪,正是丑慈。
他会恭恭敬敬地向每个他不认识的人赔笑脸,递名片,名片上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建材公司。即便别人脸色生硬,他也依旧热情。
当然,他也有眼力见。有些明显嫌恶他,或者是像庞春浩这样性格乖张暴戾的人,他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即便如此,丑慈也会遭遇一些人或礼貌,或直接的拒绝。
有人甚至丑慈才一转身,就把名片扔到地上。丑慈也毫不在意,只是等人走远了,才走过去把名片捡起来装好。
赵玄坛眯了眯眼,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们两个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们说过什么?”
骄虫问眼前的吕健和扫帚眉。
吕健勉强开口:“老大,是我的责任。”
“我问你,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骄虫又重复了。
“算啦,和孩子置什么气?”白委员摆摆手,笑呵呵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还逮不住这么个小子?”
吕健站直身子:“我们当时逮住他的时候,他往一座废弃的化粪池厂钻,我想着速战速决,就提议分开行动。后来……我失手了。”
他语焉不详,扫帚眉也满脸晦气。
骄虫回忆起丑慈进门时的狼狈模样,身上除了血迹,似乎的确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这么点小把戏,就把你们两个搞成这样?”
骄虫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以后你们两个不要负责外勤的工作了,正好阎昭会缺人手,你们和最近一批三眼科技的人一道,到丁亥轴去清理思凡种子。”
“知道了。”
两人异口同声。
骄虫远远望了一眼丑慈,发觉他正和赵玄坛彼此说笑,眉头皱得更紧了。
————————————————
“杨狰没进去二席,还叫一个走神庭的新代表给打败了。”
庞春浩脸上丝毫不加掩饰地幸灾乐祸。
“你们俩打算怎么跟老师交代?”
披肩发一脸无奈。
庞春浩瞥了武山一眼。
武山显得很光棍,他一摊手:“詹老师那儿我去道歉。戒指丢了。我会想办法拿回来。”
“那你呢?”
披肩发问庞春浩。
“干嘛?我怎么了?”
庞春浩一双牛眼瞪了回去。
“春浩,梦然。”
三人同时转头,说话的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说不上丑,但肯定不算漂亮,尤其是双眼无神,看上去很不舒服。
“老师说人还留在阎昭会就好,席位名次不重要,叫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武山,你的戒指老师会替你赎回来,但是只此一次。”
武山抿了抿嘴,轻轻低头:“对不起。”
轮椅女人摇了摇头,然后就转动椅子离开。
=== 第613章 雷池 ===
“到了。”
后土转身,面向李阎和丹娘。
房间里除了两张藤椅和摆着茶具的方桌以外空无一物。
“那,你们两个聊吧,我先走了。”
后土说完,就真的离开了。
“……”
李阎神色有些不自在。
“你很紧张?”
丹娘眸子的神光清凉如水。
“那倒不是。”李阎摇了摇头。
丹娘罕见地扭着手指,良久,她才要鼓起勇气说些什么,却被李阎打断了。
“我那天说错话了,对不起。生存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我只是不在乎。生命是闹着玩儿,生存没有意义我也会生存,我不需要什么归宿。但是如果你很苦恼,我乐意陪你。下面这些话,我不怕任何人听到,我只怕再没机会让你相信,比起阎浮,你对我要重要的多。”
丹娘的手掌松了又紧,半天,她嘴唇颤抖着,柔凉的手掌探进李阎的衣服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胸口,两人紧紧相拥。
“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为难了。”
“没关系。”
李阎轻声道。
噗~
丹娘的手掌贯入了李阎的胸口,整个房间顿时青光四溢。
————————————————
大概半个小时,房间的门被人敲响。
李阎头也不抬:“进来。”
敲门的人是安菁。
她才一进门,就见到丹娘卧在桌子上,盛放梨花般的脸上双目紧闭,神色安然地像个孩子。她枕着李阎的胳膊,睡得很香。
“额~老爷子要见你。”
“知道了。”
李阎一点点从丹娘怀里抽出手臂,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然后轻声冲安菁说:“我们走吧。”
安菁点了点头,带着李阎走出房间,大概两分钟左右的路程,安菁才开口:“恭喜你啊。上次见面,你才是个九宫的低位行走。这才多久,阎昭会的位置都跑到我前面去了。还打赢了杨狰,我可从没见过他吃这么大亏。”
“我没赢杨狰。运气好而已。”
“总之,以后可要承你关照了,二席代表。”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目的地。
“你自己进去吧。”
安菁一摆手。
“多谢。”
说完,李阎就走了进去。
这也是间和刚才差不多大的房子,古色古香。尤其是当中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风,夺人眼球。
苏灵和后土一人蹲坐在一个小圆凳上,操着手柄,对着电视打着日文字幕的主机游戏。
詹跃进倚在罗汉床上,和烛九阴隔着炕桌并排坐着,他侃侃而谈:“古典经济是实用科学,不能当教条。更不应该昧着良心胡说八道。所谓自由市场在一些人眼里早就成了宗教信仰。沾不得碰不得。他们要是真的读过《国富论》,就知道李斯特和亚当·斯密的经济理论是没有本质冲突的。都要从客观规律……”
烛九阴听得连连摆手:“你哥哥我早就和这劳什子断来往了,要是花鸟鱼虫,金石拓木,我们就有的聊。你跟我谈什么古典经济,那还是打住吧。”
詹跃进这才住了口,他咂摸咂摸嘴,显得意犹未尽,只能端起茶杯大口抿着。
赵剑中躺在楠木交椅上,耷拉着眉毛烤火,一语不发。他见到李阎进门,才颔首道:“随便坐。”
詹跃进和烛九阴也看向李阎,微微点头,苏灵偏头向李阎点头致意,双手操作手柄,把后土打得溃不成军。
“我就不坐了,老爷子你找我?”
“是有些话跟你说。山灵在你身上下的符箓,大伙都认为没有问题。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有数。”
李阎默然无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我们也不想当恶人,可有些时候,想把事做周全,面子上就过不去,没法子。你有怨气我们理解,可体面上,我们也已经尽量照顾了。”
李阎摇摇头:“我体谅几位的难处。没那么小心眼。”
“那就好,那就好。”
赵剑中含笑点头:“你想参加回收果核的工作,我应了你。至于为什么,我也不问。但你自己心里要拎得清。乐意就在这儿喝杯茶,不乐意,就出去吧。”
李阎正迟疑怎么回答,和后土并坐打游戏的苏灵突然叹了口气,装腔作势地说:“我那天说错话了,对不起。”
小后土立马故作深沉地接道:“生存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我只是不在乎。生命是闹着玩儿,生存没有意义我也会生存,我不需要什么归宿。”
李阎脸上的肌肉抽动着。
詹跃进放下茶杯,悠悠地说:“但是如果你很苦恼,我乐意陪你。”
就连一向和李阎没有交集,也向来不苟言笑的烛九阴也低着眉眼:“下面这些话,我不怕任何人听到,我只怕再没机会让你相信……”
“比起阎浮,你对我要重要的多。”
赵剑中作了收尾。
李阎简直无地自容,他臊红了脸,冲几人深深一鞠躬,然后狼狈地退了出去。
苏灵无良地大笑,詹跃进和烛九阴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容。
无形中,李阎初入阎昭会的隔膜,似乎荡然无存。
————————————————
这座建筑的设计十分复杂,除了召开阎昭会时的大会场,还有十层以上的宽敞高楼,能容纳几百人居住,包括棋牌室,篮球场,射击场和游泳馆。各种现代化设施应有尽有,可你一旦走出封闭的大门,就会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整个建筑连同一块长满绿荫的土地,无依无凭地悬空在黑暗中。四处是横贯天际的巨型锁链,四周淹没在饱蕴雷浆的巨大乌云中。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这栋大楼显得如此孤独渺小。
蓦地,一只金红色的信天翁扑打翅膀呼啸而来,它有一架波音系列的客载机那么大,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李阎。
“这些云叫雷池,会场用电用水都在雷池身上。”
杨狰走到李阎身边,嘴里叼着一根烟:“过去你见到的,遍布黑色柱子的广场,还有独立的卧室,在果树的枝干。这里是阎浮果树的主干,上不见天,下不见地。锁链和信天翁,都是阎浮行走的手笔,充当公路和交通工具。”
李阎问:“不是有传送门么?”
“小部分五仙类才行,像你这样有云中君在身不用愁,有些行走就没这个能耐。而且树干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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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4章 阎浮的真相 ===
“这里有什么用?”
李阎不解地问。
“用来安置一些,从其他果实中获取,本身具备很高研究的价值,但也很危险,不能随便处理的东西。”
杨狰看了他一眼:“原则上,你手里那件脖子往上冒火的机甲就是这类,一定不能安置在天·甲子九里,一定。”
“如果我不小心呢,我是说假设。”
“你不会想知道的。我只能告诉有先例,还不止一次,可天·甲子九仍旧是天·甲子九。”
说着,杨狰把手里的烟盒递给李阎,上面冒出一截烟屁股。
李阎抽出一颗,捏在手里没有点燃。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杨狰问。
“今天吧,我没打算多待。你不用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吧。”
杨狰点点头,他一招手,半空中的信天翁扇动翅膀,落到两人面前。
“我估计你今天未必能回去,娇老大叫我带你去母冠,那是存放许多高级内参资料的地方,说是有山灵要的东西。”
“好。”
杨狰和李阎先后踏上鸟背,信天翁冲天而起,在乌云的缝隙间穿梭。
乌云中闪烁的雷光驱散了几分黑暗,这种名叫雷池的乌云群不仅能生生不息地提供水电,还有类似天空路灯的作用,可即便如此,四下仍旧阴暗而静谧,心理脆弱的人很难长久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
信天翁在明灭的乌云间穿梭,雷光亮起,四下是滚动的乌云,雷光熄灭,就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脚下羽毛还有些颜色。
李阎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大概到一万一千左右的时候,他倏地一扬眉毛。
无天无地的黑暗中,雷池照亮了一颗巨大无匹的青铜人像,他头戴秦汉时期的鹖冠,穿着甲片整齐勾连的盔衣,双眼直视前方,而信天翁正从它眼前飘过。
雷光熄灭,青铜人像消失在黑暗中。
“……”
大概两三秒钟,乌云中的雷光再次亮起,信天翁已经飞离了人像,可李阎却结结实实地看见,这只沐浴在黑暗中的青铜人像正斜眼睨着自己。
杨狰开口道:“这种东西有很多,你习惯了就好。”
“这玩意儿也是阎昭会从各个果实里弄来的?”
李阎问道。
“对,那些有价值,且无害的,都被弄到各家自己摘取的果实里去了,剩下的棘手玩意,都锁在树干里。”
杨狰说话的功夫,一只足有篮球场大小的血红色眼球从两人头顶飞过。
“放心吧,无害的。真正带劲的玩意,也要到母冠去看。哦,对了,母冠也是阎昭会从别的果实里带回来的。”
一抹金色出现在两人眼前,这抹金色是如此耀眼,尤其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更让人完全无法忽略。
直到信天翁近了,李阎才看清楚,这是一座刺眼的金山。
当然不是矿山的意思,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金色山峰!冲天何止千万尺,耸汉凌空,浩瀚无涯,呈现一个内凹的环状,似乎被挖空了,背面波涛般的青松林,翠柏丛中有奇珍异宝,珍馐百味。内里千沟万壑,是无数火焰琉璃纹的窑洞,叫人料想是圣贤菩萨罗汉所居,可内里却空空如也。
上百只信天翁环绕金山山顶,优美无匹,圣境无过如此。
“到了,这就是母冠。”
信天翁落到山脚。
“母冠有五层,除了顶层你不要去,其他随意逛吧。我在这儿等你。这些梵天翁这次认识了你,以后自己来就可以。”
“谢谢。”
向杨狰道谢以后,李阎走入了浩大的母冠当中。
没走几步,李阎就发觉耳朵有些痒,他下意识拿手一掏,一团软绵绵,金灿灿,好似棉花糖一样的玩意,从他耳朵眼里钻了出来。
这团棉花糖飞到半空中,只见四下窑洞中,飞出了无数团金色的棉花糖,和李阎耳朵里飞出这一团彼此雀跃环绕,闹了好一会儿,这团棉花糖从重新飞回到李阎面前。
“行走大人。”
棉花糖一开口,李阎立即意识到,这就是那个自二入大明以后,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忍土!
“你?”
“八百万忍土都出自母冠中,也只有在母冠当中,忍土才有些许形状,我见到同胞,一时激动,希望行走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行走大人想在这儿找什么?”
李阎看向满山窑洞,苦笑道:“我倒是都想看个遍,就怕没时间。”
他思考了一会儿,冲忍土说道:“阎浮是什么,她需要我们的意义是什么?需要其他果实生灵的意义又是什么?”
金色棉花糖滴溜溜乱转了一会儿,冲李阎道:“应该是在四层,请跟我来。”
说着,它朝前飞去,李阎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母冠实在太大了,京城三环也不过如此。金色棉花飞得很快,李阎也跟得紧,终于和它一齐扎进了母冠四层里的一只火焰琉璃纹窑洞中。
李阎眼前先是一黑,紧跟着大放光明。
眼前是间精舍,无数七彩气泡在精舍中飞舞。
棉花糖很快整个抱住一只气泡,把它带到了李阎面前。
“戳破它就可以了,新气泡立马会出现,想带走也可以,只要让别人戳破气泡,就能知道里面的内容了。”
李阎二话不说,点向气泡,那七彩泡泡轰然破碎,李阎睁大双眼,无数文字,以及难以形容的画面碎片,顷刻间钻进了他的脑子。
“阎浮是道,是宇宙,是万物之母,是虚实中的实,物质,时间,空间,一切有定义的,一切说出口的,都是阎浮。”
——《阎浮绪论,作者:文曲星(赵洋)(已死亡)》
“我们在六司时,以为思凡主是五方老,等我们五方老了,猜想思凡主应该是四御,就怕哪天我们当中有人四御了,才知道思凡主是劳什子三清,那才叫人绝望。”
——《对思凡作战实录,作者:阎罗(刘大钧)(已死亡)》
评论:已经搞清楚了,的确四御以上,但也不是三清,阎浮才是三清。充其量,思凡主算个四御巅峰吧。
——鲲鹏(曹援朝)
……
“阎浮是实,那思凡就是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像是一个代码还没敲打的电脑屏幕,所谓思凡之力,好比是键盘上的Delete键。可世上一切,开始就是什么都没有,是虚。实闹得再凶,最后也要归虚,可还是要闹,要折腾,所以才需要我们。”
——《阎浮绪论,作者:文曲星(赵洋)(已死亡)》
“杀戮,瘟疫,战争,乃至物种灭绝,这放在生物本身固然无比残忍,可对于阎浮来说,这只不过是把水烧开一样稀松平常。我们当中一些人只因此就把我们定义为无意义的,吞吃一切的祸害,否认我们的正当性,是出于生物的脆弱本性。这样的视角是狭隘的。阎浮行走的意义从来都是开拓实,抵抗虚。天地不仁,就是这个道理。”
——《驳钱武先生论:作者:真武(安向前)(已死亡),审改:吕尚(赵剑中)》
“怎么开拓实?很简单,即一切发达的,在实的语境下才有意义的技巧,更高明的搏击技术,更优美的音乐,更多奇思妙想的设计,更离奇的生物,科技,文字,艺术。但也可以是毁灭性的武器,惨烈的战争,无人道的剥削社会,总而言之,是在阎浮创造的物质条件下,更深刻,更精妙的强调和运用……”
——《论阎浮行走的正当性,作者:九天玄女(毛升)(已死亡)》
评论:说白了吧,如果整个阎浮是一本无所不包的书,阎浮行走的意义,只是让这书更精彩一点,而思凡是想结束这个故事。
——穷奇(苏灵)
=== 第615章 变革年代 ===
李阎紧跟着目睹了一段抽象的光影,其名“如是闻”。
和充斥大量主观臆测,以及论断的文字不同,这种由忍土代为录制的“如是闻”,必须是阎浮行走亲眼所见的事物。前面大篇幅的文字论述,都必须以这种“如是闻”作为依据。并和文字论述一起安置在母冠中,供后人研究。
顺带一提,李阎在无底之口的见闻,诸如无翼皇帝,拉莱耶学者的遗迹,乃至赦魂水构成的巢穴,同样被录制下来,安置在母冠一层。名为《羽·丙子一百二十八,无翼皇帝巢穴只见闻,作者:李阎。》
至于李阎现在看到这段如是闻,记录者是曹援朝,名字是《如是闻:羽·甲子一开拓成果实录》
在曹援朝的如是闻中,李阎感受到一种全然不同的视野。
硬要形容的话,李阎感觉自己是一只巨大无匹的鸟,俯瞰着脚下金色的鸡蛋,展开翅膀,就可以把“鸡蛋”包裹三分之一。另一方面,这视野又观察入微,鸡蛋中的一切,在自己看来都是粗糙的黑色线条。
鸡蛋中,这些凌乱的线条构成了极具科技感的钢铁建筑,错综复杂的太空公路,川流也井然有序的飞艇,李阎甚至能见到整个城市最高的建筑天台上,一名礼服笔挺,气度森然的老人溘然长逝,构成他的紧密线条轰然破裂,一股溢彩从他身上泄漏出来,飘向天空……
这一幕,李阎似曾相识。
杨三井死的时候,是同样的溢彩飘荡升空!
李阎恍然大悟这些线条是什么,是专精,或者说,是之前论阎浮行走正当性中提到的“一切发达的,在实的语境下才有意义的技巧”。
李阎死死盯着这些溢彩的去处,只见这些溢彩飘出鸡蛋,和无意义的死白色接触,然后两者接触的地方,变成了黑色。
和阎浮树干中一样的黑色。
尽管一无所有,只是漆黑的空间,但那也不再是无意义的虚,而是实。
这就是所谓阎浮行走的正当性,阎浮需要行走的意义。
刺激开拓更多的溢彩,来抵抗思凡的痕迹。
“……”
李阎慢慢消化着这些,他眼睁睁地看见一只新的气泡在原地重新出现,等待着下一个戳破他的人。
李阎走过去,轻轻地把气泡拿在手里,收进了自己的个人空间,准备回去带给丹娘。
他再向左右看,才发现自己的私人忍土,那只金色的棉花糖飘飘摇摇地从外面进来,还带着一只气泡。
“这个您或许能用得着,行走大人。”
李阎当即戳破了忍土带来的气泡,随后,两道如是闻连同文字资料一齐涌入他的脑海中。
一道是《羽·丙子一百二十八,无底之口生物大考》
一道是《无支祁祸元九变杀阵图鉴》
“谢谢。”
李阎笑了一声,这些忍土的确得力又贴心。
他问道:“思凡主是谁?还有,在我之前的那些行走,已经亡故的,有他们的消息么?”
棉花糖原地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才回答李阎说:“这些问题一到四层都没有答案,对不起,行走大人。”
“知道了。”
李阎走出窑洞,回头看了一眼,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在这儿多待几天。
“找到自己想要了?”
杨狰问。
“以后我怎么进阎浮树干?”
“通过枝干空间的那些黑柱子进来,再找那些信天翁就行了。但我劝你一句,母冠里很多地方,对别的二席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你来说就未必,小心谨慎些。”
李阎点点头:“好,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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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小半天时间。会场已经空了大半,绝大部分阎浮行走并不喜欢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这场盛大的阎昭会落幕,无畏三藏,步羊这些一席的天,神类领袖,乃至很多二席,三席的中坚分子,会议结束后就离开了。反倒是四席,五席里刚刚在阎昭会报道的代表们,在阎浮树干里各处溜达,像个好奇宝宝。可留在会场的也几乎没有。
“诶,杨狰!”
白晓冲信天翁上嚷嚷着。
“等你半天了,该回去了。”
草地上站着不少人,一拨是骄虫,白晓,吕健这些人主外勤,还有就是丹娘和查小刀,看样子都等了不短的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杨狰随口答应吗,他看向李阎:“下次回收事件再见。”
“回头见。”
两人点头致意,分道扬镳。
李阎走到丹娘身边,轻声地问:“我们现在就走?”
丹娘看上去还有些疲倦。
“听你的。”
“好。”
李阎和查小刀对视一眼,都笑得很欢。
“你那个梅小姐这次不去,很失望。”
查小刀耸了耸肩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别的事回去再说。”
正说着,杨狰等人已经离开,本就寂寥的昏暗会场显得更加凄凉,李阎刚要说些什么,眼角却忽然一动。
不远处的草坪上,烛九阴搬了个马扎,仰着脸看漫天乌云雷光,和来回翱翔的信天翁,怔怔出神。
他似乎不打算回到现世,也不打算回自己的鳞之真武。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李阎说完,朝草坪上的烛九阴走了过去。
“有事?”
直到李阎在他面前站定,烛九阴才开口问。
“哦,没有。”李阎顿了顿,才开口道:“我听人说,卓先生十几年没回现世了,不打算回去看看么?”
“没什么可看的,旧人这次都见过了。再见都是棺材板了。”
“不见旧人,睹物思情也好。总归是自己的家。”
烛九阴听了,拧着眉毛瞪向李阎:“你觉得我无亲无故,很可怜?”
李阎没想到烛九阴说话这么横冲直撞,也只能摇头:“我当然没这个意思。”
“我有很多女人,还有儿子,到处都有。”
顿了顿,烛九阴看向草坪外深邃的黑暗:“它的确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我年轻的时候,世界在闹冷战。大家都在巷子里拿木头削成步枪,我们觉得,第三次世界大战随时都会爆发,到时候我们会冲上战场,成为战斗英雄。我一直梦想去莫斯科,去列宁广场,后来我真的去了,在1992年的夏天。”
“我看见有人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街上站着很多穿着暴露的乌克兰女人,到处是美国快餐,还有游行抗议的暴民。老百姓们把手里不值一钱的国债券卖给资本家,换来今天晚上的面包。穿着军大衣的老兵在红场摆地摊,向人兜售他们的战斗奖章……”
烛九阴拧了拧脖子,苍老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时代变了,可老子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