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 第666章 八苦(上) ===
轰隆~
巨响过后,雷光沉没在乌云中,暴雨倾盆而至。
淅沥沥的雨点砸湿水泥地面,街边各种食肆的彩条篷布在大风下摇摇欲坠。高举公文包的行人在雨中奔跑,灯泡接连熄灭。整个城市在大雨中逐渐失去光泽。
“我可以保证,他就是故意的!”
雨师妾面对落地窗前黯淡的夜景,冲电话对面喊道。
“杨狰和我沟通过:李阎在明珠大厦已经见过钱五了,当时钱五说了两句谒语,有工夫缘在九歌,无造化归去楚辞,说谒语里的人杀了自己干儿子。可除了李阎,这次没别人拥有楚地的传承,李阎当时应该察觉到不对劲。加上我之前警告过他不要打草惊蛇,所以他一早就猜出有思凡的人潜伏。可他现在还是对薛文海动手,现在四柱神煞还没集齐,如果薛文海死了,思凡的人又没有暴露,我们的部署就全被打乱了。”
“假设你说的是事实,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电话那头传来赵剑中的声音。
“我不能保证,可我有个猜测,李阎第一次参加阎浮事件,就是在这儿,当时他认识了一个……”
“猜测就不要讲了。我不在,你在阎昭会的席位最高,现在你是主心骨。你说了算。但是,先保证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四柱神煞,天乙贵人,真龙地脉,这些都不重要。”
雨师妾抿了抿嘴,只得点头:“知道了。”
他才挂断电话,耳边就传来甜美的女声。
“序列为地·甲子二百五十九号果实出现空洞,数量为三,疑似有脱落者出没,更新中,空洞数量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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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的雷声盖住了气浪爆炸。
殡仪馆的三层小楼坍塌了一角,老旧的楼顶向一边歪倾。尘土扬起两米多高。
李阎背起钱五率先冲出尘土,宛如腾飞的鹞子。一道昏黄色水花汇聚成的巨手紧随其后,擦着李阎的衣角狠狠地拍在地上,碎金乱玉般溅起许多浪花来,每一朵浪花都在空中扭曲成瘟乐的脸,五官喜怒哀乐各不相同。看上去诡异又妖冶。
夜空下漂浮着各色巨大的水生物尸体,诸如水母,鮟鱇,水虎鱼,猪婆龙,器官都溢出颜色各异的血来。这些水君属种宛如太空垃圾,毫无声息地漂浮着,没有一点要在水君宫中复生的迹象。
同为水中君主,被冯夷杀死的属种,不能在水君宫中复活。
砰~
昏黄浪花落地消散,终于浮现出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正是被李阎识破的冯夷。
他的下半身浸泡在黄河水中,上半身赤裸,五官仍旧是瘟乐的五官,手腕,胸口,脖颈上都遍布七彩的鳞片,只是脱落了不少,浑身上下遍布被啃食的伤口,足有铜钱大小,最惨烈莫过于右手,几乎被啃食了个稀烂,断裂的骨茬分明可见。
冯夷盯着自己渗血的伤口,似乎是在思考。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只是大意了片刻,就真的让这个一年多以前只能在自己手里仓皇逃生的行走伤到这么狼狈!
在华夏的神话当中,无支祁是自封的淮水水神,两淮大妖;而冯夷是被天帝册封的黄河水神。
二者都出自《大禹治水》。无支祁最后被大禹镇压在淮阴龟山,冯夷把河图送与大禹治水,地位上显然更高。
在楚地神话当中,河伯冯夷在《九歌》中拥有独立的篇章,无支祁只是一笔带过。
即便是在阎浮传承的排名序列当中,“冯夷”也比“无支祁”要高上一点点。
何况冯夷本人早就是六司级别的脱落者,威猛堪比真正的黄河水神。
他身上的“九曲鳞甲”,比起无支祁的“祸元妖身”也不遑多让。无论受到多重的伤,只要化成九曲黄河水,再变化回来,伤口都会立刻痊愈。
即便受到致死的伤害,冯夷也可以用身上的七彩鳞片替死,类似李阎的鬼车莲台。这种鳞片对于冯夷来说,只是普通的新陈代谢物,过不了多久就可以长回来。
但是冯夷实在小瞧了拉莱耶水虎的凶暴和枪剑七大行,尤其是后者,在他直面枪锋的那一刹那,冯夷才惊恐地发现,水虎鱼留下的伤口根本无法复原。虎头大枪随意一抹一挑,自己身上的九曲鳞片更是大片大片的脱落。
这代表着,李阎看似随意的每一枪,都有杀死自己的恐怖威力!
冯夷抬起头,或许是他的卖相配合周遭死去的环绕水生种尸体太过骇人,明明是仰视李阎,却仍旧压迫感十足。
“我还以为,你真的会被蒋四海说动,怀疑起钱五了。”
李阎背着钱五,面对负伤的冯夷也没有选择轻举妄动:“一个恶胚临死几句疯话就能让我动摇,真要那样我也走不到今天。”
杀裴东升,昧下十恶大败,坐视钱五元和蒋四海反目,泄露给李阎四柱神煞的剩余名单。这一切当然都是冯夷的手笔。
“那你怎么察觉我有问题的?”
冯夷好奇地问。
“不如你猜猜?”
李阎冷冷一笑。
冯夷低头想了想:“我猜,你是歪打正着。应该是我向你泄露杨宝金是薛文海的目标,这件事有些刻意了,引起了你的怀疑,但其实,哪怕你刚才对我出手的时候,也不完全确定我的身份,只是抱着一个,杀错了也无所谓的想法才动手吧?”
李阎没有回应。
“你的思想很危险哦。在阎昭会里,下意识漠视别人生命的派系也一直被赵剑中压制吧?那个老家伙大搞一言堂,人又固执。也许有一天你会觉得加入我们也不错。”
冯夷舔了舔嘴角。
李阎却不以为然:“和蒋四海一个道理,我更不可能因为一个明显底线比我更低下的人两句话就动摇自己的善恶观。”
“随便你。不过,你现在还不逃走,不会真以为我受了伤你就可以跟我正面掰手腕了吧?”
李阎摇了摇头:“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刚才短暂交锋,李阎就已经意识到,冯夷的“九曲黄河水”,是一种比“触手状祸水”和“龙吐雾”品质更高的杀伤性神通,比起“赦魂水”也一点不差。正面交锋,自己完全没胜算。
不过……
夜空下骤雨狂风,李阎身后涌现出巨大的黑色水旋涡,无数阴影在旋涡中若隐若现。尤其一金一紫,在旋涡中彼此吸引盘旋,宛如太极图案。
冯夷脚下一空,再一抬头,自己沉入深黑色的海水当中,他向上冲出海面,发觉周遭居然全是零星的岛礁和一望无际的海面,天上繁星交织,有一金一紫两个太阳。
冯夷自己是水生的行家,见识比起李阎只多不少,一下子就认出了名堂。
“祸元九变?双妖闹海?”
李阎手里,祸元九变的杀阵只有一道,以猪婆龙王为阵眼,用拉莱耶水虎布阵,其名拉莱耶风暴,方才如果不是猪婆龙王杨子楚不在李阎身边,李阎未必没有暴起袭杀冯夷的可能。现在冯夷已经有了提防,阉割版的拉莱耶风暴已经不能再起作用。
可从母冠回来,参详过前人《无支祁祸元九变杀阵图鉴》的李阎,又领悟出了一道新的杀阵。
以太阴太阳双鱼符罡为阵眼,以水君宫万类布阵。其名“双妖闹海”。
双妖闹海的效果是把对手传送到一片须弥幻境当中。
这道幻境极其坚固,连丹娘的山火也破不开,同时也没有任何杀伤力。且布阵时李阎本人也会失去行动能力,最多能支撑两个小时。
别说两个小时,李阎发现冯夷的同时,忍土就已经向所有阎浮行走通报。杨狰,雨师妾最多几分钟就会到这儿,到时候冯夷插翅难逃。
“难怪你要拖延时间。”
冯夷好整以暇:“不过我们彼此彼此。”
李阎抬起头,他周围突然生出三道黑色的裂隙来,一只强健的黑色手臂从裂隙当中使劲地往外探,紧跟着又是四道裂隙,幽深肃穆的气息席卷全场,七道裂隙宛如上古的瑰丽瞳仁……
李阎想也不想,身后黑色旋涡砰地合死,冯夷重新落地。才发觉李阎已经倏忽消失不见,只有昏迷的钱五倒在地上。
“云中君,驾九州?”
冯夷飞起老高,四面环顾,却没有发现李阎的踪迹,显然已经逃远了。
=== 第667章 八苦(中) ===
眼见李阎逃之夭夭,冯夷心里恼怒之余,还有些说不清的阴霾。
李阎原本的位置,一个大概两米高,肌肉虬结的男人挣开裂缝,两只脚凭空踩在空气中。他通体都是墨一般的漆黑,五官只有大概轮廓。身上没有任何衣物和毛发遮挡,流畅的肌肉曲线宛如艺术品,就连胯下那活儿都颤巍巍的纤毫可见。
漆黑男子四下打量了一会儿,忽然怒视冯夷:“赵剑中呢?果核呢?你在耍我们么?”
冯夷并不答话,只是耸了耸肩。
“刚才那人,是个行走吧?要追么?”
另一道裂隙中,探出一张头上长满肉髻的男子面孔。
冯夷听了脱口而出:“追!杀了他!”
肉髻男子刚要动作,突然裂隙猛地收缩,肉髻男子拿手撑住开始愈合的裂隙,胖乎乎的手掌和裂隙彼此角力,发出火焰燃烧时的吭哧声。
“还是算了吧,这颗果实腐烂得太严重了,牟尼你随便动一动,都会加快它沉入叶海,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没功夫关注那种小角色。”
说话的是个十多岁的小尼姑,头上宛如剥壳鸡蛋,不生毛发。她身穿乌青色的宽大僧袍,弯眉如黛,唇红齿白,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她光着脚丫走出裂隙,天上卷动的乌云息了,风声,流水声消失不见,灰扑扑的麻雀展开双翅,在半空中定格。
冯夷忍不住反驳了她一句:“你嘴里的小角色把我们的计划全都搞砸了。”
“是你把我们的计划都搞砸了。”
漆黑男子阴沉沉地说。
冯夷一摊手:“我能有什么办法?阎浮已经察觉到我,如果我反应慢一点,后土一定会强行关闭这颗果实的根茎通道,打我一个瓮中捉鳖。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被抓住,在被送到苏灵手里之前,为求速死,我一定把思凡的秘密一股脑儿交待出去。到时候,局面就更不可收拾了。”
“你!”
“算了,他说的有道理。”
尼姑话锋一转:“但是你在这儿呆了几个月,不应该一无所获吧?如果真是那样,你猜猜你的下场会比落在阎昭会手里强多少呢?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两分钟的时间。”
冯夷一指钱五:“他就是我最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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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海风一股脑地灌进李阎的肺里,他屏住呼吸,任由身体在厚重的乌云当中坠落,一直沉入海中,最后溅起老高的浪花。
乌云消散露出月亮,好半天,海面上才浮出一个黑点。
抛弃钱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驾九州不能携带活人,如果不能当机立断,李阎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哈哈”
李阎呈一个大字形在海面上飘荡,胸口剧烈起伏,头发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海水。
“各位阎浮行走请注意,序列为地·甲子二百五十九号果实的质量已经超出其界限。进入该序列果实的根茎通道已经关闭。超重的阎浮行走请于五分钟内退出该果实,否则将和脱离根茎的腐烂果实一起沉入叶海!”
“请超重的阎浮行走于五分钟内退出该果实,否则所有阎浮行走将和腐烂的果实一起沉入叶海!”
“您是阎昭会的成员,在此事态下拥有立即回归的权力,倒计时为五分钟。”
李阎眼前突然蹦出了一个蔚蓝的倒计时,开始自顾自地跳动。
无论是辞别容主席,驾驶轿车向殡仪馆的杨狰,或者守在办事处的任尼,金冶,乃至于查小刀,阎昭会的所有人统统收到了忍土的警告,要求他们当中有人在五分钟内离开,直到果实恢复承载上限。
李阎没有选择回归,只是盯着数字。
4:59,4:58……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其他人也静观其变,毕竟没人乐意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但是也有例外。
和杨狰同行,坐在副驾驶上的貘砸了砸嘴,咳嗽了一声试探道:“有脱落者出现,这么大的事,咱们这些三四席的行走还是别添麻烦了,不如……”
“不行。”
杨狰断然拒绝:“刚才通报了七名脱落者降临,八苦每一个都拥有完整的传承,有六司以上的水准,我们当中只有雨师妾有这个实力。好比电梯满员,虽然我们未必能帮上忙,但如果我们现在下电梯,雨师妾和赵先生就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
貘摸着下巴:“我们回归以后,可以叫阎昭会其他人来。”
“这颗果实已经很脆弱,除非有四御级别的行走用真身卡住根茎通道,不然别人根本来不及支援。现在只有等赵先生的口讯。”
说完,杨狰盯着貘:“你不是打算当逃兵吧。”
“你不能这么说话呀……”
貘干巴巴地回应。
这时候,所有人的手机都亮了起来,众人纷纷拿起手机,上面是来自赵剑中的短讯。
“撑到最后十秒,如果果实没有恢复,所有人立即回归。”
见到这条短讯,貘的眉毛抖了抖。
终于,时间来到了最后十秒钟。
倒计时还在继续。
貘张了张嘴,杨狰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等到最后三秒。”
貘使劲挠了挠头。
眼看倒计时就要归零,李阎眼前闪过茱蒂的面孔,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往上一挑眉毛,似乎冲自己诉说着什么,
他压下心中淡淡的不甘,回归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终于,李阎耳边却响起了忍土的声音!
“质量已经回归正常界限,但过载行为还是极大加速了果实的腐烂!根茎通道已经无法承担新的阎浮行走降临,请尽快完成所有阎浮事件并回归。”
“重复一次,根茎通道已经无法承担任何新的阎浮行走降临,请尽快完成所有事件并回归。”
思凡的人离开了?还是有别的阎浮行走离开?
杨狰松开手,貘的脸色变得十分纠结,他明白,果实承载量回到界限里,并不代表思凡就消失了。
这颗果实依旧十分危险!
听到提示,李阎才松了口气,一种深深的疲惫感才涌上脑仁。甚至让李阎产生一种就这么沉入海底,好好睡上一觉的想法。
在燕都的时候,李阎已经见识过思凡降临时,凭空绽出裂口的景象。他至今都记得那种汗毛炸裂,仿佛下一秒身体就要四分五裂似的压迫感。
时至今日,李阎已经多少能和冯夷过上几招,可面对裂隙当中伸出的那只强健的黑色手臂,李阎依然生不出一丁点抵抗的念头,甚至连那种撕裂身体的不适感也没有一点减轻。甚至因为更加敏锐的五官,变得更加严重……
“……”
李阎坐起身,四下全是漆黑的海水。这里和香港本岛有两千公里左右的距离,再远一些,李阎就估算不出自己的具体方位,可能会迷路。
海面十分寂静,连潮声都近乎没有。
李阎思考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对着备忘录里一个名字按下拨号键。
“喂?”
“你居然还活着?这下我不用愁向赵先生交差了。”
雨师妾蹲在在皲裂的马路边上,手里举着手机。她居然一个人独自来到了思凡降临的殡仪馆门前,可现场除了一些被爆炸吸引过来的民众,只有两个维持秩序的警员。
至于冯夷和钱五,乃至纷至沓来的思凡其他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小姐,请后退一点。这里很危险,随时会塌方。”
一名身材高大的警员走到雨师妾身边劝告道。。
“好的阿sir,我这就离开。”
雨师妾冲对方笑了笑。
警员心跳加速,脸上有些发热。
雨师妾转身离开,把手机拿近了一些,扬声器里头李阎的声音当中还夹杂些许潮水声:“思凡来的八个人里,最差也有六司。你自己当心。赵先生有消息么?”
“你可真是会说话,难怪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女人缘。”
到了这个地步,雨师妾还是不忘揶揄李阎一句。
顿了顿,雨师妾又说:“虫子太重,也会压垮果实。地·甲子二百五十九号本来就摇摇欲坠,根本不可能再承担八名脱落者,除非他们想和我们同归于尽,我准备让所有阎浮行走到办事处打个照面,至少我们先搞清楚我们当中还剩下谁,谁刚才按照赵先生的短讯离开,之后我们再考虑脱落者的问题。”
“好,时间呢?”
“现在。”
“我很快到。”
“好。”
李阎在海面上载浮载沉。
雨师妾望向眼前一片狼藉的殡仪馆,周围人还议论纷纷。
“思凡……这次来了谁呢?”
三分钟前。
“我明白了。”
小尼姑听完点了点头。
漆黑男子抱着肩膀:“说到底,你到手的就只有十恶大败的命煞,和这个老头子咯?可赵剑中不在天甲子·九的机会是千载难逢!就这么让你糟践了?”
“不!”
小尼姑听完冯夷的叙述,眼中直发亮。
“冯夷,你做的很棒,之前是我小看你了。对不起。”
漆黑男子歪了歪脑袋:“就凭这个老头子?”
“替天改命,万会人元,说不定这比阎浮果核的价值还要高。而且冯夷解决了我过去一个很大的疑惑,是关于余束,还有阎昭会里那个新任太岁的。现在都说得通了。让我想想……”
小尼姑说着默不作声,双眼却越来越亮。她的地位似乎很高,其他人都安静地等她发号施令。
好半天,她才一锤粉拳,似乎下定决心:“已经可以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颗果实,再拖下去,我们都有沉入叶海的可能。果核的秘藏就让给阎昭会和赵剑中吧。我们只要有钱五就足够了。”
漆黑男子眉头一皱:“这个恐怕……”
肉髻男子沉默不语,居然是冯夷率先开口:“我反对,我们不能走。”
尼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心情很好,你最好考虑清楚再说话。”
冯夷嗤笑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我们的头了吧?我说我反对,我们不能走,老黑脏嘴不脏心,他说得对,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尼姑盯着冯夷:“看在你立功的面子上,你想说什么不妨一次性说完。”
“两分钟以后,根茎通道会彻底合死,我们没必要统统离开,只要保证不超过这颗果实的承担上限就可以了。赵剑中身边只带了个雨师妾而已。用超载的电梯来做比喻,我们完全可以留下能和赵剑中正面匹敌的人手。”
“这就是你要说的。”
尼姑眼里已经有了些许血红的冷色。
“是,但还没完,如果可以,能杀死十主的绝对核心,阎昭会的精神领袖赵剑中,当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行,我想和赵剑中谈一笔条件。用我手里的十恶大败,换回辫子老爹的尸体。”
话音刚落,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古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沉入叶海,已经不到两分钟。
漆黑男子率先发声:“好主意!我留下。”
“我也认同。”
肉髻男子淡淡道。
“荒谬~”小尼姑轻声细语的:“你觉得凭你们,有资格和那个覆灭一代思凡,彻底改变百年阎浮格局的人主谈条件么?”
冯夷微笑不语。但一道无比浑厚的苍老声音从黑色的裂隙中传过来。
“阿冯当然没这个资格,可是你有。”
尼姑望向裂隙。
“思凡主钦点八苦第一,五阴炽盛。两年来大千阎浮唯一晋升的五方老,你有和人主谈判的资格。”
尼姑依然眯着眼:“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把爱别离的尸体拿回来,从今往后,八苦领袖的位置你就坐稳了。”
裂隙里的苍老声音话里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其他人怎么说?”
冯夷再次抢先发声:“我以黄河水君为誓,只要你能夺回老爹的尸体,五阴炽盛就是八苦的领袖。”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认同。
沉默了一会儿,小尼姑的脸上突然绽放出梨花般的笑容。
“一言为定,不过怎么和赵剑中谈,要我说了算。”
=== 第668章 八苦(下) ===
李阎是最后一个到的。
房间不大,沙发上坐满了人,茶几上还搁着任尼的游戏机。
李阎这才发觉,在座的所有人自己居然都见过。
任尼,金冶,杨狰,貘,查小刀五人不提,雨师妾左右坐着两个女人。
一个是燕京时和李阎一同遭遇思凡袭击的昭心,另外一个,李阎觉得很眼熟,应该是代替梅伶参加事件的行走。
女人伸出右手:“我叫万蝶。上次在万安和你交易云中君的古蛇就是我。阎昭会上我也见过你,不过估计你未必注意到我就是。”
李阎眨了眨眼,才微笑道:“李阎。你怎么认出我的?”
“整个阎浮,云中君传承也只发现了一只,既然是我卖出去的,我当然认识。”
“原来如此。”
两人略一握手,李阎向其他人点头致意,然后坐在了查小刀身边。
出乎意料地,参与事件的九名阎浮行走,居然没有一个人在之前的“电梯博弈”当中离开,但这其实并算不上什么好事。
李阎之前在母冠当中,已经获得了不少关于思凡八苦的资料。
八苦的原身大多是来自各个果实当中的“无翼虫”,但因为种种原因,意外地能够使用阎浮传承的力量,能够像阎浮行走一样在果实中穿梭,并彼此抱团。
在阎昭会还没有成立的那个年代,思凡最鼎盛时,八苦是由货真价实的八名五方老组成。更有一位几乎全知全能,号称思凡主的人存在,如同蝗虫一般席卷整个阎浮,近乎不可阻挡,彼时死白色的痕迹挂满大千树干,半个阎浮果树都因之枯萎。
只是后来局势太过复杂,行走,脱落者,乃至无翼虫的三方混战,大量果实连沉入叶海的资格都没有就直接破灭干净,无论阎浮还是思凡都发生了不可想象的巨变。结果是,旧八苦在混战中几乎全军覆没,以赵剑中为首的阎昭会全面崛起,势力膨胀到了比起鼎盛思凡也丝毫不逊色的程度。
两年以后思凡再次出现,新八苦青黄不接,曾经和无翼虫,阎浮两面交战的思凡八苦四分五裂,成了今天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
可即便如此,新八苦手中仍旧拥有为数不少的,完整的阎浮传承。且至少拥有一名以上的五方老坐镇。绝对不是房间里这些人能应付的。尤其任尼,昭心两个人,他们甚至不是代行者!这种人在冯夷眼里跟普通人区别并不太大,自保都很困难。
八苦只要能在这颗果实里留下一名五方老,两名六司,理论上就能对这次参加事件的行走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人都到齐了。明天是七月十三号,赵先生的船靠岸。之前一直是我和赵先生单线联系,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些事我也不可能再隐瞒大家。”
雨师妾见人到齐,干脆单刀直入:“对于思凡突袭这件事,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
在座众人的来历本就复杂,彼此还不熟悉,雨师妾一句话,让在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你说你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个我们指的是谁?”
金冶的语气谈不上友善。如果思凡的入侵是突发事件,金冶无非自认倒霉,何况作为特殊人才名单,当时他同样有立即回归的权利。赵剑中也发了短讯,金冶没有选择离开,是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的,但是如果与雨师妾说这件事早有预谋,无论谁都会生出一种“自己是诱饵”的愤怒来。
“赵先生,我,杨狰还有昭心。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事先知道。”
查小刀听到这儿,默默地看了李阎一眼,按道理,李阎的席位是这次所有人里第三高的,可雨师妾的意思是,直接绕过了二席的李阎,选择更信任三席的杨狰,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可李阎倒是以眼观鼻,以鼻观口,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他咳嗽了一声,问道:“瞒着我们的理由呢?”
“赵先生认为阎昭会内部有奸细,而且大概率在我们当中。现在我们的处境也证明,回收地·甲子二百五十九号果实的事件内容一开始就泄露了。当然,赵先生也承诺,会保证各位这次事件的收益。可能是果核秘藏,具体的奖励,等赵先生到了会亲自宣布的。”
查小刀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阎浮果核中的秘藏,最差也是顶尖的传说级异物,大概率会出现唯一级别的宝物。普通的果实回收事件,参与的行走的奖励都是由阎昭会统一分配,收益相当不稳定。赵剑中带队的回收事件尤其如此,存活率百分之百的背后,是少的可怜的结算奖励。
“可是,我们来这已经快一个月了,赵先生什么都不叫我们做,什么也不告诉我们,阎浮果核到底在哪儿?”
万蝶问。
“不用着急。”
雨师妾说着看了杨狰一眼,杨狰默默地掏出一枚脏兮兮的罗盘,放到了桌子上。
正是那枚从陈郎手里赢来的太虚罗经仪。
“这块罗盘,严格意义上说,是已经坏掉的果实专属道具,本来他可以准备定位到阎浮果核所在的位置。但是需要90%以上的风水术专精。昭心。”
雨师妾示意了一下,昭心揉了揉后脖颈,然后站了起来。
李阎细细打量着昭心,她穿着这个时代还颇为流行的黑色背带裤。带着白格子毡帽,和上次相比,昭心的变化并不大,只是眉眼间更加成熟内敛了。
她伸出双手,一股白气从她背后冲天而起。落在罗盘上,上面的指针刷地转动起来,但是总有一部分文字被污渍遮住,看不真切上面显示的具体方位。
“昭心加入特殊人才名单的原因,是她在四实之一的鳞之真武当中,学会了特殊专精:鬼神鉴,这本来就是最适合白泽传承的特殊专精,至于效果,是可以用不等的比例,临时转化成其他的专精百分比,不过仅限于文字类。”
雨师妾指了指太虚罗经仪:“昭心现在鬼神鉴的专精是59%,每1%的鬼神鉴专精,可以转化为1.5%的风水术专精,换句话说,她可以随时成为一名风水术专精接近90%的风水大师。”
查小刀杵了李阎一下:“瞧瞧人家的特殊专精。”
“但好像还是差了一点吧。”
貘插了一句。
任何专精的整数都是天堑,鬼神鉴的效果虽然逆天,但是达不到90%的使用要求,依旧没作用。
“我有办法。”
金冶突然开口。
他拿起罗盘,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上面顽固的污渍,甚至拿舌头舔了舔,又观察了一会构成罗盘的其他材质。
他从个人空间里掏出一枚喷雾剂,均匀地喷在罗盘表面,等均匀以后,他的脸激凸变形,生出许多黑白两色的毛发来,不多时,金冶的头颅居然变成了一只熊猫!
传承:食铁兽之牙。
熊猫头的鼻孔喷出两道滴溜溜乱转的红色火焰,围绕着罗盘转了一圈。房间里的温度顿时上升了几度。
雨师妾开口向其他人解释:“金冶本人是欧冶子的代行者,还同时具备其他四种辅助能力的传承,觉醒度都非常高,食铁兽就是其中一种。虽然很遗憾,上次他没能成为阎昭会会员,但他依旧被列入特殊人才名单当中。金冶本人哈尔滨某顶尖大学的材料学聘任教授。冶炼专精达到100以上%,在整个阎昭会里,金冶是极少数可以制造传说级别武器的人。”
任尼这些天和金冶混熟了,也不拘谨,笑嘻嘻地问:“冶哥,你今年多大,都教授了。”
“三十二岁,有问题么?”
“那你脸可嫩啊。”
任尼想起他一身飞车仔的打扮,只能感慨人不可貌相。
金冶横了他一眼,然后居然把罗盘放进嘴里嚼了起来。随着牙齿的咀嚼,发出类似薯片的脆响。
没一会,熊猫头吐出罗盘,上面的污渍居然一扫而光,说明也发生了变化。
【太虚罗经仪】
品质:???
内外共二十八层,是太虚僧结合历代风水名家所设之新式罗盘,天下只此一只。
果实专属道具!
不可带出本次阎浮事件。
寻龙:能精准定位九州地气龙脉所在。
使用需求:风水术专精在70%以上。
“妥了。”
金冶舔了舔牙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了人形。
没想到雨师妾摇了摇头:“就是找到果核的位置,也没有用。以风水术的说法,地气龙脉的所在,相当于一个风水局,阎浮果核,就是风水局当中最恶的一道异像,打个喷嚏就能地动山摇,翻个身就能掀起一场百年罕见的台风。它如果闹起来,我们所有人一起出手也未必降得住它。”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任尼,既然特殊人才名单有三个人,现在唯一没派上用场的就是他了。
任尼咽了口唾沫,连忙摆手。
“不用看他了,任尼本来是赵先生用来对付思凡的一张底牌,和阎浮果核无关。想取出果核,有两个办法,一是赵先生出手,二嘛,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解决。”
李阎沉默了大半场,眼下终于开口:“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让忍土来解释吧,毕竟这次事件从头到尾,他们盯了很多年了。”
说完,雨师妾敲了敲桌子。
忍一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先冲在座众人鞠躬,然后掏出一枚遥控器按了一下,墙上突然缓缓降落下一枚投影仪。
“这件事说来话长,要先讲二蒋追龙脉的传说……”
忍一把之前陈郎说的故事说了一个大概。
“当初一代风水奇人太虚僧为了绵延蒋氏江山,用正气亭锁住龙脉,后来蒋氏败守台湾,太虚僧已经坐化。地气龙脉也已经不知所踪,或许是天意,龙脉的下落,居然又落在一位姓蒋的人手里。”
说罢,忍一打开幻灯片,上面是个二十出头,英气勃勃的小伙子。
“蒋四海,后来改名薛文海,他是天髓风水的传人,这一门虽然给名声不显,但十二卷风水术的本领却不是假的。这个人心狠手辣,又很擅长钻营,他在香港做冷链生意,可谓扶摇直上,甚至成为最早一批加入香港马会的华人富商,有英国人给他撑腰。我们盯住他很长时间,我们猜测,他可能早就掌握了龙脉的所在地,但是他做人小心,这些年我们一直查不到具体的位置。只能大概确定在大澳村附近,他的养女叶诗茹,也是在这儿附近出生的。后来我们又发现,薛文海一直在暗地从世界各地购买尸体,甚至买通医院,法院,和监狱,盗取死刑犯的尸体,或者制造犯人意外死亡的假象,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收集命煞。至于他的目的……”
忍一点开遥控器。
“薛先生,我不是特别懂你们中国人说得这些……”
“容先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的本事,你应该很清楚,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我们将面临的,只会是双输的局面。”
影片画质非常模糊,也不知道忍一从哪儿弄得,但是语音非常清楚。
“可你曾经跟我说,香港是宝地,遍地黄金,有,有沉睡的龙保佑。”
“对,我是说过,可是容先生,人打盹都有醒的那一天。何况是条龙呢?它已经在我们脚下沉睡了二十多年。几十年前它从南京飞到这里,现在它要飞走了,我敢用我三十年风水师傅的经验和你打赌,一旦龙脉苏醒,无论您,您的生意,还有我,我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你打算怎么做?”
“龙有双眼,左眼为乾,右眼为坤,左眼睁就是白天,右眼睁就是晚上,我用四柱当中的凶煞做引,炼一个月亮出来,摆在龙脉的左面,用四柱中的吉神做引,炼一个太阳出来,摆在龙脉的右面,龙脉睁左眼,见到月亮,以为是晚上,睁右眼,见到太阳,就以为是白天。这样颠倒黑白,我想,怎么也能再撑五十年。”
=== 第669章 失踪的质量 ===
查小刀一听就乐了:“白天服白片,不瞌睡,晚上吃黑片,睡得香?”
“这不过是薛文海自说自话,他的主意一定管用么?”
金冶拧着眉头反问。
忍一耐心解释说:当初在南京定龙脉的太虚僧,和蒋四海,钱五元系出同门。所以我们认为,薛文海的办法或许管用。退一万步来讲,即使薛文海的法子没用,四柱神煞本身也是难能可贵的秘藏。”尤其吉神第一天乙贵人,和凶煞第一十恶大败。这两道神煞,阎昭会势在必得。如果可以,阎昭会甚至希望能拿到所有四柱神煞作为标本,因为神煞和阎浮传承在构造上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很有研究价值。”
金冶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我大概听出这是十主当中哪一位的口吻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忍一报以微笑,继续说道:“当然,我们并没有完全把赌注压在薛文海身上,过去一个月,雨师妾小姐和我们一直积极寻找其他的风水师,可结果是,这些人要么本领稀松平常,要么就莫名死亡或者失踪。雨师妾小姐非常敏锐,当时就判断出,这件事和思凡有关。她当时的结论是,可以先按兵不动……”
“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大家清楚事情的原委就好,阎昭会和思凡不死不休,除非确定思凡已经全部离开这颗果实,否则我们暂时腾不出手去考虑收集四柱神煞的事了。”
雨师妾突然打断了忍一。
杨狰坐直了身子:“你想怎么对付思凡?”
雨师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是在想,如果思凡没有走,我该怎么做,才能尽可能保全在座各位的性命。”
他伸出一根手指:“八苦的所有成员都是六司以上,我现在假设,八苦中任意两人现在对这栋大楼发动袭击,那么我这句话落地之前,在场一半以上的人都会死。”
即便有心理准备,雨师妾两句不留情面的话还是让现场的气氛陷入到一个极为尴尬的地步。
昭心摸了摸鼻子:“师姐,别这么说。赵先生不会坐视。就算对面人多……”
“赵先生可能自顾不暇,换作你是思凡的人,这次阎昭会有人主坐镇,你会只留几个六司后生送死么?要么,思凡虚晃一枪,早就全员离开,要么……”
杨狰接口:“让同为五方老的苦来带头。”
雨师妾横了昭心一眼:“除开上次被杀的爱别离,思凡的余孽中,老、病两苦都是和赵剑中同一时代的人物,可我猜他们两个没胆子单独面对赵。所以,最坏的情况,我们得面对两名五方老。”
“咳咳,不是说这颗果实的质量承受已经……”
任尼轻声地问。
貘直挠头皮:“五方老有名为解放的权限,可以压制自己的质量,不借助阎浮穿梭任意陌生果实,不然地话,连赵先生自己也进不来。”
“事已至此,畏手畏脚也没用,赵先生什么打算?”
杨狰冲雨师妾道。
“赵先生要求我尽力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可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我没什么自信。”
雨师妾说着话,摘下耳垂上两枚不起眼的银色耳钉放到桌上。
“……”
突然,两枚银色耳坠扭动起来,居然是两条小蛇,它们在扭动当中伸长膨胀,最终成长为两条一人多高的巨蟒,一青一红,身上都长着浅黑色的斑纹。
两条大蟒森然盯着众人,丝丝地吐着蛇信。
“大家既然没有在思凡暴露的第一时间离开,相信都做好了一定心理准备,我就不多费口舌了。在赵先生抵达之前,我希望各位到淑萍和卫红的肚子里待一段时间。”
“淑萍和卫红……”
“我两个干女儿的名字,就是这两条蛇。”
“所有人都要么?”
“原则上是都要。”
雨师妾说完,又话锋一转:“当然,大家不是上下级,命是自己的,我只是摆出我的解决方案,如果各位不信任我,自行行事我也不会阻拦。”
在座的九个人神色,一个个都沉默起来。
“我同意。”
任尼率先举手。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既然和原本计划的不一样,我猜我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留在外面还可能让大家分心。我之前和师姐合作过,我相信师姐的本事。”
雨师妾点点头。
花名“淑萍”的青色大蟒游到任尼身边,冷漠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张开大嘴,一口将任尼吞到腰部,身躯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场面极为骇人。
金冶舔了舔嘴唇,试探地问道:“你还好么?”
任尼暴露在外面的右手打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整个人被淑萍衔到半空,然后吞进肚子,青蟒用半卧的姿势上了沙发,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恢复正常的粗细。
“咳咳。”
貘是第二个举手的。
“你不行。”
雨师妾虚了虚眼睛。
“为,为什么?”
“我两个干女儿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你自己问问它们两个肯不肯吞你?”
貘一脸委屈地把目光转移到红蟒身上,招手道:“卫红?”
红蟒吐了吐信子,一脸嫌恶地瞥过头。
“我仔细想了想……”金冶开口:“我不能接受你的保护。”
“理由呢?”
“我说话直你不要见怪。”
“当然。”
金冶这才说道:“首先,我不是阎昭会成员,是受到赵剑中先生邀请参与进来,我和你只见过三次面,我很难说服自己把性命交给一个陌生人。其次,你是我们当中唯一的六司,自保能力最强这不假,但你的目标也最大。我没记错的话,雨师妾你是二席当中的老资历,地位完全不比一席中很多的人差。你参与过对思凡的剿灭战争,十主内部开会如果有人不想去,甚至会找你代班。你还参与过上次对思凡的剿灭战争,和八苦有私人恩怨。和你捆绑在一起,可能会成为首要目标。甚至是唯一目标。比起死,我更怕死的窝囊。”
“很合理,我没理由拒绝。”
查小刀叹了口气:“我也算了吧,理由和金冶差不多。”
“我也不接受。”
昭心突然道。
雨师妾笑眯眯地看向她:“你和万蝶必须接受,没得商量。”
昭心撇了撇嘴,但没有反驳。万蝶笑嘻嘻地摸了摸她的头,她俩和雨师妾之间的关系显然匪浅,考虑到阎昭会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派系,这也并不稀奇。反倒是独行侠更加稀有。
“你们两个呢?”
雨师妾看向还没表态的李阎和杨狰。
杨狰耸了耸肩:“我肯定不接受哇。”
李阎也摇了摇头。
“……”
雨师妾摇了摇头:“足足有五个人不打算接受,说老实话,这跟我想象地差距有点大。虽然我没理由强迫你们,但如果你们真的出意外死光,我在赵先生面前会很没面子。这样吧,我改主意了。”
雨师妾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如果我认为,思凡有强烈地,带目的性的对你们下杀手,我会强制叫淑萍和卫红吞掉你们,如果我认为你们面临致死性的危险,或者重伤,我也会叫淑萍和卫红吞掉你们。这不是建议,是通知。”
“我们又不想找死,当然没问题。”
查小刀接口。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一青一红两条大蟒把万蝶和昭心都吞进肚子,大家面无表情,那场面怪异无比。
雨师妾无视背后狂舞的两条大蟒,似乎不经意地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查小刀刚刚带来的天乙贵人,亡神煞,李阎昨天送到办事处的冷车上,有金舆和咸池,这四道神煞暂时由我保管。赵先生抵达以后,我会全权交给他处理。”
咚咚
李阎突然敲了敲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以后,他才说了自打开会以来第一句话:
“叶诗茹和冷车上的尸体我可以交给你,但是金伯清的尸体,我天亮以后会交给金家的子女,我之前答应过他们。。”
“……可以。”
“好,我没意见了。”
——
观塘彩霞邨,某栋还没完工的大楼。
“说老实话,我本来以为,我和阎昭会的人会有默契的。”
瘟乐蹲在楼洞的边缘,背后是蔚蓝的天空。
“默契?”
五阴炽盛饶有兴趣地问。她坐在瘟乐身边,双脚凭空荡着。和瘟乐背对着观赏夜景。
“抛开宿怨,四柱神煞无论对阎昭会,还是对我们都很有用。有薛文海代劳,我求之不得,阎昭会的人也应该这么想才对。太早杀薛文海无异于杀鸡取卵,我本来以为我和阎昭会有这份默契。等赵剑中到了香港,薛文海的四柱神煞也收集得七七八八。谁能想到……”
瘟乐耸了耸肩膀。
“是么?”
五阴炽盛仰望月光:“看你在老病面前的表现,我还以为你是设计好的呢。”
“怎么可能,随机应变而已。”
瘟乐反手把一颗石子扔下天台,惊散了树杈上两只亲热的麻雀。
“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我洗干净脖子等你。”
五阴炽盛眯了眯眼:“对了,我听说余束后来遭到阎昭会的追杀,来了至少五名以上六司级别的代行?”
“应该是吧,这件事我们当时不太清楚。”
“那就奇怪了,这至少说明,算上太岁,当时这颗果实可以容纳至少六名六司不会超载才对。可刚才我们逐个离开的时候,一直到只剩下你和牟尼,果实能承受的质量上限才堪堪恢复正常。现在这颗果实当中的六司,满打满算也应该只有三名六司而已啊。”
俏尼姑把手伸向天上的月亮:“剩下的质量,都跑到哪去了呢?”
=== 第670章 黑色三分钟 ===
“砰~”
瘟乐耳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抬起头,眼前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紧跟着,牟尼佝偻着腰,也从光秃秃的门洞里挤了进来。
他足有两米三四的身高,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件黄色雨衣,兜帽下的双眼和鼻梁都被遮住,只露出两片厚实的嘴唇,腮帮子鼓鼓的,似乎正咀嚼着什么。
“阎昭会的人在找我们么?”
瘟乐似笑非笑地盯着尸体。
“我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牟尼的手里攥着一团散发淡金色光芒的棉花糖,居然像活物一样剧烈挣扎。仔细观察,这团棉花糖上面还残留着几个深色的缺口,像是被撕咬的痕迹。
瘟乐目光闪烁:“忍土?”
突然,牟尼抬起胳膊。他手上的“金色棉花糖”似乎察觉到什么,挣扎地更剧烈了。可这显然是徒劳的。牟尼张开嘴,在“棉花糖”身上撕咬下拳头大小的一块儿,嚼了几下才咽进肚子。
“棉花糖”的身体轻轻抽搐,挣扎的力度也慢慢微弱下来。
五阴炽盛转过身,也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这就是八百万忍土?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世间万物皆不出六道十类,它们算什么?”
“应该算饿鬼道吧。”
牟尼轻声细语地开口:“口感和冰揭罗天童子的魂魄差不多,很弹牙,嚼劲也够。还有回甘。”
“冰揭罗天?”
瘟乐探询地看向五阴炽盛。
“冰揭罗天童子,是佛门二十诸天之一鬼子母神最疼爱的小儿子。牟尼曾经试图捕食鬼子母神,但最后失败,到今天也念念不忘。”
瘟乐仔细打量着牟尼,似乎还想问点什么,却被五阴炽盛打断了。
“你在阎浮的下层行走当中潜伏了一年多,冒充各种行走打探消息。对八百万忍土了解多少?”
瘟乐只好压下好奇心,向五阴炽盛解释说:“忍土同样出自一颗行将木就的腐朽果实。本来是一种近乎永生不灭的恶鬼,他们像瘟疫一样四处夺舍。所过之处,群魔乱舞。最后被阎昭会收服。八百万只是虚数,这种生命的具体数量,在阎昭会里,也只有十主级别的人才清楚。”
“传说八百万忍土之间的感受和讯息彼此勾连,无论视觉,听觉,甚至痛觉,情感都可以彼此分享。同时,他们也能把这些讯息传递给其他生灵,类似佛门的他心通。这让八百万忍土成了赵剑中和后土手里最可靠的后勤情报网络。赵剑中等人就是以这种生物为基础,发明出阎浮点数作为基础货币流通,构造了现在这个发达无比的阎浮体系。这些年阎昭会能高歌猛进,后进不断涌现,八百万忍土居功至伟。”
两人交流的同时,牟尼几乎把“棉花糖”整个啃食干净。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怎么样,吃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五阴炽盛问。
“他们的老巢在弥敦道一百号。赵剑中从头到尾没露过面,剩下的人里唯一的六司是雨师妾,是个难缠的的角色。”
五阴炽盛沉吟了一会,突然冲瘟乐展颜一笑:“要不要一起去打个招呼。”
“你们两个去就够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这个恐怕不行。”
五阴炽盛断然拒绝了瘟乐。
突然有点冷场。
“我不喜欢别人敷衍我,你应该更坦率一点。”
瘟乐眼皮都不眨:“薛文海虽然死了,但是他留下许多命煞和法器,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在哪儿。我刚才是想自己独吞,对不起。”
“没关系,那些都是你的了。我们没兴趣。我们走。”
五阴炽盛叫了牟尼一声,一高一矮走下楼,牟尼的舌头舔舐着牙齿,兜帽下看不清他的神色:“这种叫忍土的恶鬼味道很不错,我路上想多抓几个来吃。”
“随你。”
——
早晨六点,中兴保德办事处地下车库二层。
李阎端详了一眼冷柜当中金伯清的尸体,他已经叫办事处的人整理过金的遗容,老人惨白的脸此刻看上去安详了许多。
砰~
李阎轻轻关上后车厢的门,回到驾驶室双手握住方向盘,查小刀正坐在副驾驶上吞云吐雾。
冷车发动,顺利地驶上公路。
“你情愿把叶诗茹交出去,也要拿回金伯清的尸体。嘴上说是答应过金家后人,不能爽约。但其实是拿金门当幌子,迫使雨师妾放弃优先集齐四柱神煞,至少在阎昭会这方面,茱蒂就暂时安全了,我说的对吧?”
李阎白了查小刀一眼,没顺着查小刀的话茬聊。
“雨师妾还算靠得住,天塌下来叫她去顶,我们三十六计走为上,千万别恋战。”
查小刀打了了哈哈:“这种话平时都是我来说吧?你在燕京时候的胆气哪去了?”
拐过几条马路,查小刀挥舞着手里的香烟,模仿《跛豪》里的台词:“我做梦也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堕落,现在住洋楼,买洋货。娇生惯养,你们不要忘了当初我们住大杂院,喝米酒,吃路边摊,和人拼命,说干就干,哪有那么多废话?”
李阎目视前方,嘴里说道:“我现在有家有业,红旗彩旗都忙不过来,要拼命你自己去拼,我回家陪丹娘喝汤。反正你光棍一条,回去也只会喝啤酒看球赛。”
“诶,骂人不揭短啊。”
路上已经陆续有的士和茶餐厅开门。汽车拐过路口,和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错过。
牟尼突然回过头凝视驶过的冷车,痴痴发呆。
“怎么了?”
五阴炽盛开口问。
“是阎昭会的人。”
五阴炽盛哦了一声:“小角色而已,不用管他们。”
牟尼闷闷地应了一声。
两人走过街口,依稀已经能见到中兴保德的办公楼。
牟尼有些心不在焉,五阴炽盛叹了口气,她四处看看,街边有一家卖维他柠檬茶的小铺子开门,这才开口说道:“试试他们的斤两也好,三分钟,我喝完汽水,你一定要回来。”
“没问题。”
“那还不快去?”
=== 第671章 嗜血牟尼 ===
车门被打开,白色的冷气止不住地外溢,金露只往里瞧了一眼,立马红了眼圈。
她拿手掌垫着,贴在李阎的肩膀上抽泣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收拾情绪。
金露昨天才刚刚出院,搬到新界一间僻静的别墅疗养。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李先生。我之前说的一定算数。”
金露抹了抹眼角:“我看到报道,藏尸案的嫌疑人刘世青已经落网,薛文海也被警方通缉,你们真是神通广大。”
“这都是香港警察办案神勇,我可不敢居功,因为工作调动,我过几天就要离开香港,如果金老爷子有重新下葬之类的仪式,我估计腾不出时间。只能和金小姐提前说句抱歉。逝者已矣。我们就不打扰了,”
没等金露做出反应,李阎已经准备招呼查小刀离开。
“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和李先生坦白,是关于画眼秘术的由来。”
李阎本来已经扭过身子,听到这句话又转了回来。
“金小姐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经我爷爷手的冥扎,阴气和戾气本来就比普通的冥扎要重,可远远达不到画眼秘术的程度,大概三年多以前,爷爷才把画眼秘术融会贯通。”
“这些我都知道。”
“可当时有个女人经常拜访金宅,我爷爷对她非常热情,一开始我们还以为……呵,她还挺漂亮的。后来我爸调查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个女人有字头背景,是社团中人,我爷爷认识她大概几个月,有一天爷爷送她出门,一直在说什么“没能帮上忙,实在不好意思”之类的话。
从那以后,那个女人就再没来过,我爷爷的画眼秘术,就是在那以后出现的。”
李阎的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姓余,叫余束。”
——
中兴保德办公大楼三层。
“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知道天高地厚。”
雨师妾玩弄着手里的汤匙,咖啡已经凉了都不看一眼。
她背后两条扭动的大蛇,依稀能在它们的肚皮里见到两个人形的轮廓,很有视觉冲击力。
不需多说,大蛇肚子里的正是她强硬表态必须接受保护的万蝶和昭心。
忍一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雨师妾小姐,我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向您报告,为保证效率和准确性,贸然打扰,希望您不要介意。二十分钟以前,负责侦查可疑人员的外勤忍土,六十九遇害,宿主失踪,下面是他遇害前的第一视角。”
雨师妾默然无语,她眼前突然变成一片星光灿烂的夜空,视角拉近,眼前是一片荒凉的烂尾楼。
视野的主人戴上了望远镜,正要调整焦距,想看清楚烂尾楼里晃动的人影,视线却一下子就熄灭了。
雨师妾闭上眼睛,脑海当中把刚才的视角不断慢放,望远镜的镜头前缓缓浮现出一张双眼和鼻梁都被被黄色兜帽遮住的脸孔,这张脸孔几乎一瞬间占满了雨师妾的眼睛,他嘴巴张开,露出猩红的舌头,两排洁白的牙齿之间还有水线粘连。
雨师妾也睁开了眼睛。
“我们整合了已有的讯息后,基本可以断定,是思凡下的手。”
雨师妾无意识地掰弯了汤匙。
“找到这个人。”
“我正要和您报告,就在半分钟以前,我们再次发现这名袭击者的踪迹,就在弥敦道的十字路口,和您办公室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和李阎先生,查小刀先生两位打了一个照面,自言自语了几句,就追过去了。”
“只有他一个人么?”
“是的。”
雨师妾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开盖子,没想到李阎居然先一步打了过来。
李阎已经在驾车赶回来的路上,他单手支着方向盘,一边给雨师妾打电话。
“你和查小刀被思凡盯上了。”
没等李阎开口,雨师妾就打断了他。
李阎目视前方,雨刷器不断晃动的挡风玻璃前,突然迎来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高大身影。
“对方应该是八苦当中新任的死苦牟尼,这个人进入我们视野时间很短,但是哪怕一个十都行走,只要继承苦器,都可以立即获得媲美六司行走的实力,何况这个牟尼出身很诡异,我很快就过去,多撑一会儿。”
雨师妾的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讲得非常清楚。
与此同时,李阎和查小刀乘坐的这辆足有十几吨重,挟裹着巨大惯性的冷车在疾驰中,突兀地消失了。
毫无征兆,在宽阔的公路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在冷车消失前的刹那,有两道黑影一左一右冲破车门,在半空中拉出两道极长的残影,分别冲进了两边的山里。
牟尼一个人站在公路中间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应该追哪一个。
他大口咀嚼着,看上去像是在吃口香糖,只是嘴里不断发出叫人齿酸的,钢铁变形破碎的哀鸣声。
终于,牟尼认准了右边,倏地消失不见了。
因为迅速移动,全身都沐浴在爆裂气流中的查小刀感觉自己被竖劈成了两半,那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两排牙齿从头顶咬下,碾碎自己的皮肉,骨骼,内脏,直到把自己劈成两半,紧跟着是无尽的寒冷,空气都吹进骨头一样冻入骨髓。
食焰向四面八方炸开,却只发出哑炮一样的砰砰声,烧焦了周围几颗黄槐树而已。
咚!
查小刀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充满血丝的眼珠前,文字讯息如同瀑布般涌动,一条条鲜红的字条格外瞩目。
“被动技能神骨遭受到永久性破坏,【阎浮传承:饕餮】将永远失去这项可以替死一次的能力。”
“【阎浮传承:饕餮】被损坏,所有觉醒度和秘藏强化全部清零。”
“很遗憾,您失去了代行者的身份。”
牟尼深呼吸了一口气,嘴里传来类似嚼动脆骨的声音,即便他只是沉默地咀嚼着,那种野兽大快朵颐的兴奋和浓烈血腥味依旧如同浆糊一般萦绕全场。
“嗯?”
牟尼低下头看向查小刀。
尽管有些意外他居然还活着,可牟尼已经对查小刀完全失去了兴趣,普通的血肉完全不能让他产生食欲和饱腹感。
“还有一个。”
他心里才一闪念,才发现一道人影落下,半跪在查小刀面前。
李阎面色苍白地凝视牟尼,左手捂住查小刀的嘴唇,平时积攒的赦魂水不要钱一样灌进查小刀的喉咙。
牟尼鼻孔耸动,先是怔了一会儿,然后,他摘下兜帽,以一种完全不能自控的癫狂表情死死地盯着李阎,确切的说,是李阎左手指缝溢出来的,拥有梦幻黄金色泽的赦魂水。
李阎死死地盯着牟尼的脸,这本该是一张佛陀般宽厚的五官,可此刻双目赤红,嘴角流涎,完全看不到一点慈悲庄严的佛像。
牟尼动了,他贪婪地咬向李阎,在他眼里,此刻的李阎无异于摆在餐桌上的极品雪花牛排,赦魂水就是肥嫩的肉汁,叫人一刻也等不下,必须马上把他吞进肚子。
“七~”
“六,五,四。”
“三!”
眼看就要接近李阎的牟尼突然抽身飞退,甚至比一开始的距离还要后退几步,他眨了眨眼,只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见到自己人头落地的惨状。
咯咯~
李阎藏在背后的右手此刻攥得咯吱作响。
只差一点,被对赦魂水的渴望冲昏头脑的牟尼就会以一个毫不设防的姿态冲进他身前三尺。
但是,终究是差了一点。
=== 第672章 千钧一发 ===
牟尼舔舐着自己的牙齿,狂热的目光在李阎身上来回扫动,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李阎眼里的世界已经是一片简笔画,这是发动祁连剑术的视野,他面前压根不是穿着雨衣的壮汉,而是一团乱糟糟的黑色,除了一张獠牙巨口什么都看不清楚。
突然,这团乱糟糟的黑色冲向了自己。
嗤~
牟尼再次飞退,脚后跟和泥土之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美餐明明就在嘴边上,可是自己两次把脑袋伸过去要大快朵颐的一刹那,都会看到自己身首异处的惨状。
李阎的手心和后背都被冷汗浸透,神色却依旧生硬,他甚至冲牟尼露出了一个不屑的微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发动祁连剑术本来就不需要眼睛,他只是故作姿态。
咕咚~
牟尼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再次发起尝试,可一连四五次,都在要把脑袋伸到李阎身前三尺前的最后一瞬间抽身飞退,局面僵持不下,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牟尼焦躁地扭着脖子,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理智残存无几。
没道理!根本没道理!他凭什么杀我?我只是想吃了他而已,凭什么把脖子伸过去,死的会是我?
牟尼的鼻孔突然喷出两股白色匹炼。
“如果不能用嘴,用手不就好了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浮现的一瞬间,牟尼几乎依靠身体本能冲到李阎身前,这次不再是野兽飞扑的姿势,率先突破李阎前三尺的不再是牟尼的脸,而是右手。
李阎赫然睁眼,只见两点寒星乍破,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反握鸱吻单刀,在空气中划出一连串的银色涟漪……
血光飞溅。
牟尼的几根手指连带血花在半空中划出几个跟头,然后无力跌落。
牟尼越过李阎。高大的背影不停耸动着……
他嘴里是一只不断淌血的手臂,筋骨分明的手掌上还紧紧攥着那把沾血的鸱吻单刀。牟尼饿极了,几乎不管不顾,大口撕咬着李阎的右手臂,连衣料,甚至那把鸱吻单刀都三口两口咬碎吞进肚子,他的吃相虽然残酷疯狂,却连一点都不肯浪费,下巴上连一点血迹都没剩下,约莫七八秒的功夫,吃空嘴里血肉残渣的牟尼吮吸着指背转身,目光幽幽地盯着李阎。
李阎依旧正对牟尼,他把脚边牟尼的断指往外踢了踢,右肩膀闭合不完全的血管不时喷出血点。左手藏到腰后,手上死死攥着那把仅剩的单刀,
倒在地上的查小刀半张脸都沾满血污和泥土,灰扑扑的眼珠里浮现出初升的第一缕阳光。
“用驾九州,走。”
李阎置若罔闻,持刀的左手腕轻轻转动。反射的阳光叫查小刀下意识闭上眼睛。
砰!
“七,六,五,四。”
“三!”
贪婪饥渴的五官在李阎的眼中一点点放大。
眼见牟尼就要步入李阎身前三尺,他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都跌入一片黑色水旋涡当中。
祸元九变杀阵,双妖闹海。
然而才一个呼吸的时间,支撑杀阵的双鱼符罡就发出惊恐的哀鸣。
噗~
牟尼一脚踏出水旋涡,唇边有金紫色的流光隐现,只见太阴太阳两道符罡身上都有大块的残缺。是被牙齿活生生撕咬下来的。
连冯夷一个照面也吃了亏的双妖闹海,居然连牟尼一个呼吸都困不住,这个怪物居然连双妖闹海中的日月都咬下一块来!
李阎甚至能闻到牟尼嘴里残存的血腥味。
我就到这儿了?
李阎没有思考的余地,也没打算再思考下去,他左手向前一挥,洒下一片潋滟的刀光,却意外的落空了。
他抬起头,自己居然站在牟尼背后,此刻他正抱住什么大口撕咬,骨肉分离的可怖脆声无比清晰。查小刀还在自己身后。
从位置上看,是自己和查的位置被什么东西改变了。
牟尼只咬了一口就发觉口感不对,眼前这个被他啃掉半个脑袋的行走明显是个面容姣好的女性,生前应该算得上艳若桃花,只是现在自然不必形容,可进食的欲望叫他无暇他顾,甚至察觉到对方来了帮手都混不在意,
“他胃口不错啊。”
雨师妾站在李阎身边,似乎是在和他说话,只是李阎没有心思回应。
另一边牟尼还在吞咽着“雨师妾”的尸体,这一边雨师妾的兴致似乎不错,她主动向李阎解释:“即便是权限最高的忍土,也没有能力一下子窥破六司的个人信息。只能观察,记录,总结。这个叫牟尼的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很特殊,我的血肉可是连生吞铜汁的金刚三藏也不敢拿来作苦行的,”
说话的功夫,牟尼已经吃干喝尽,却迟迟没有转头,他犹豫了两秒,居然刷地一声逃走了。
“想跑?!”
雨师妾话音未落,人也消失不见。
“……”
扑通~
鸱吻单刀跌入泥土。李阎扶起查小刀背靠一颗老黄槐树坐下。他凝视着查小刀灰色的眸子,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沉默不语。
——
吸溜~
吸管里的橙汁向上涌动,五阴炽盛的腮帮子因为用力而凹陷下去。
咕噜噜~
果汁又被她吐回塑料杯里,冒起一连串的泡泡。
这时候已经渐渐有了行人,小尼姑坐在路肩(马路牙子)上,却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直到牟尼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相顾无言。
正在此时,停在路边的轿车上走下一位趾高气昂,金发碧眼,长着大肚腩,酒糟鼻子的中年人,看上去不是哪个洋行的大班,就是精通法律的大状。
五阴炽盛一昂头,把吸管带出了塑料杯,连带扬起的果汁洒在了他名贵的手工皮鞋和裤脚上,可对方依旧高昂着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有些奇怪地瞧了牟尼一眼。
“三秒钟,你还剩三秒钟就迟到了!”五阴炽盛挥舞着白嫩的拳头:“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叫你好看。”
牟尼面无表情,泥塑一样。
雨师妾倚着路灯,目光里的牟尼高大的不像话,简直是头披着雨衣的人熊。
可顺着牟尼的目光,雨师妾的注意力缓缓地转移坐在牟尼脚下,不断挥舞拳头的五阴炽盛身上。
只一眼,雨师妾血都凉了半截。
=== 第673章 谈和与谈和 ===
仔细观察,牟尼脚下这个小姑娘的五官简直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睛,粉腮杏口桃花眼,可半缕黑丝也无,头顶光溜溜的,隐隐发青。这样的造型,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绝不可能没人注意到。
“走吧~”
五阴炽盛把喝剩下的柠檬茶丢进垃圾桶,招呼牟尼一声,一大一小两个人奔中兴保德的办公大楼去了。
“吃得开心么?”
色空问。
牟尼摇了摇头,把李阎和他那古怪的剑术说了出来。
“我一靠近他,就觉得危险。”
“你是白痴么?”
色空想戳牟尼的脑袋,可太高了戳不到:“蹲下。”
牟尼默然地蹲了下来。
“你是白痴么?”
色空得偿所愿:“既然靠近就有危险,在远处杀了他,再走近吃掉尸体不就行了。”
牟尼露出憨厚的微笑:“我习惯扑过去吃人。那样,新鲜。”
“受不了你。”
雨师妾目送两个人走远,可一步也没迈,一句话也没拦。
好一会儿,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忍一的电话。
“mary,现在你们能看到我么?”
忍一站在招待处前头,冲电话那头说:“是,当然。”
“对方那个叫牟尼的,能看到么?”
“是,他已经进门了。”
“和她一起的,那个光头小姑娘,你们能看到么?”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不,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啪啪~
五阴炽盛因为个子不够高,只能用力拍打柜台:“你好你好”
忍一举着电话筒,徐徐抬头,牟尼的脸映入眼帘。
阴暗的兜帽下,那双眼如同一汪不见底的古井。
“往这儿看。”
五阴炽盛摇着手:“这儿是中兴保德拍卖公司么?”
忍一这才看到五阴炽盛,她挤出一个笑容:“你好,这里是中兴保德。”
“我想见赵剑中,明天上午约在宝莲禅寺。你帮我转告他吧。喂,小姐,你在听我说话么?”
忍一没有立即回答,她先把手里的电话筒挂断。
“我会替您转达,请问您的名字是?”
“我叫色空。”
色空小尼姑说完,一扯牟尼的袖子:“走了。”
……
华茂大厦对面的金华冰室在六十年代就在荃湾开张,后来转做茶餐厅,,非常受到市民的欢迎,甚至有许多红极一时的香港影星在荃湾开工,也会到这儿来吃饭。
金华冰室的招牌菜是菠萝油还有火腿奄列,后者是一种牛奶和火腿卷成的大号煎蛋卷,是这里销量最好的早餐轻食。普通人一个就能吃饱,胃口大的勉强能吃两个,可眼下餐桌上已经摆了七八个盘子,食客显然还没有吃饱。
“老板,再加两盘。”
“知道了。”
低头劳碌的冰室老板抬起头,看到对方是个穿着银色外套,头发酷似终结者的不良少年,又低头咕哝:“现在的飞仔胃口真大。”
“爱,爱,爱不完。”
杨子楚抹了抹嘴,盯着墙上闭路电视里重播的选美比赛,视线忽然被人遮住,有人坐在了他对面。
“老兄,让一让好不好?”
杨子楚伸手要把对方拉开,可才碰到那人的手肘,他的额头就渗出了一层浓密的细汗,嘴唇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别紧张。”
瘟乐拍下他的手腕,把塑料椅挪到杨子楚的身边,用力一搂他的肩膀:“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杨子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
“你认识我么?”
“不认识,不不不,认识。”杨子楚见到瘟乐眉毛往上一挑,连忙改口。
“我是谁?”
瘟乐压低声音。
杨子楚见他目露凶光,索性把心一横:“小龙淮水大圣座下,水君宫黄门将军杨子楚,见过河伯大人,不知河伯大人有何吩咐?若是有话与我家大圣说,小龙一定带到。”
他这番文不文,白不白的说辞,把瘟乐都说得一愣,瘟乐噗嗤一乐:“你还挺有意思的,干脆跟我吧。姓李的走神庭,他连水君令都没拿到,根本没资格敕封妖属,你跟了我,我让你做货真价实的黄门将军。”
“大人莫要开小龙的玩笑。”
杨子楚一本正经。
“好,我时间紧迫,我知道赵剑中给了你们每人一个号码,那个号码可以隔绝一切有为法的干预,除了通话的当事人,不会有人听到电话里说了什么。我要和姓李的通电话。把号码告诉我。”
……
涌动的水流不断扭曲变形,最终成为一条透明的手臂的形状,李阎尝试着开合五指,活动起来和血肉毫无差别。只要戴上手套,轻易察觉不出来。
当然,只是外观上和正常人一般无二。李阎根本不可能再用右手作战了。
牟尼的牙齿应该和祁连剑术一样,拥有某种破坏“实”的抹杀力量,所以李阎的手臂迟迟无法复原。太阴太阳双鱼符罡更是身受重伤,沉入水君宫底一动不动。
查小刀的遭遇更是不容乐观。神骨虽然替他挡下了牟尼致命的一击,却几乎把他打回原形,【阎浮传承:饕餮】的觉醒度直接清零,苦心孤诣得来的秘藏也都消失,查现在剩下的实力甚至还不如一个五虫类的九曜行走。
牟尼用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让自出道以来顺风顺水的李查栽了一个头破血流的大跟头。而从牟尼出手袭击,到雨师妾救场,其实只过了不到两分钟而已。
不必讳言,八苦和李查之间的差距的确犹如鸿沟。
“当务之急,是先把刀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李阎活动着手指盘算,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可号码却是完全陌生的。
李阎望着生号码思考了一会,才拨通了它。
“喂,我是冯夷。我想和你聊聊。”
“你打错了。”
嘟~
李阎直接挂断了。
瘟乐一时语塞,他脸色不善地望向杨子楚,最终在后者一番赌咒发誓下回过味儿来,再次拨通了李阎的手机。
李阎没有立刻接,而是沉了一会,才按下接通键。
“号码是你手下那个叫杨子楚的猪婆龙妖告诉我的,不会有错。”
瘟乐说到这儿闭口不言,他相信李阎完全能听懂他的未竟之意。
李阎也报以沉默,话筒里足有半分钟没人说话,可也没人挂断。
最终,还是李阎开口:“如果你打算拿它威胁我,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吾命休也!
杨子楚瞠目结舌,舌头根里发出啊的一声,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呵呵呵~”
冯夷却不以为然,李阎先开口已经输了一半:“你不用虚张声势,我知道她在你心里很重要,不然你像刚才一样直接挂断电话不就好了?我很有诚意,也有分寸,聊聊?”
“你应该恨不能把我挫骨扬灰才对,我们有聊的基础么?”
“换成昨天晚上,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你,可今天是崭新的一天。我想过了,我们的账以后再算,我想和你谈笔生意。”
=== 第674章 千面一人 ===
“薛文海留下的东西成色如何?”
色空歪着头打量瘟乐。
“你答应过不过问的。”
“当然,我不过问。我只是怕你和阎昭会勾结。”
瘟乐面不改色:“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色空冲瘟乐一抬手,瘟乐的眉毛下意识抖动了一下,才发现色空手里提着一杯柠檬茶。
“滋喽~”
牟尼只轻轻一口,手里一整杯柠檬茶就连塑料杯都凹陷进去了,他憨憨地打了个饱嗝。
“呵,谢谢。”
瘟乐接了过来。
“在你们看来,我和牟尼是外人,辫子佬才是你们的精神领袖。现在他落在阎昭会手里,全尸也未必剩下。老病叫赵剑中吓破了胆,八苦阴差阳错落在我手里,你应该很不甘心吧。”
色空饶有兴趣地问。
瘟乐把吸管插进塑料杯,瞥了色空一眼。
……
“把刀子给我吧,否则他的伤势还有恶化下去的可能。”
雨师妾问李阎。
李阎点点头,把背上的查小刀交给雨师妾。
貘和杨狰也已经赶到,听到李阎和查小刀遭受袭击,只一个照面,来人就废了查小刀,李阎也失去一只手臂,两人心中都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
他们约在一栋高架桥的桥墩碰头。倒是金冶说到做到,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雨师妾也没找到他。
“诸位,我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刚才我和八苦中的冯夷通了电话,为了保证我没有任何隐瞒,我现在把电话录音放给各位听。”
说着,李阎打开播放键,瘟乐的声音传了出来:
“号码是你手下那个叫杨子楚的猪婆龙妖告诉我的,不会有错。”
“如果你打算拿它威胁我,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其他人听到这儿都没做反应,只有貘看了李阎一眼,但也没吭声。
……
烂尾楼里,五阴炽盛在假设,瘟乐可能和阎昭会勾结。
“嗯……如果真是借刀杀人,你应该不会做我和赵剑中两败俱伤这种春秋大梦。”
色空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那就要想办法,剪除我的羽翼。比如,你可以设局叫阎昭会的人对付,牟尼,如果能在这儿杀掉他,在死苦的位置上重新安插你们的人,就能进一步限制我,甚至架空我也不是没可能。”
牟尼听了这话。平静地看向瘟乐。
瘟乐神色一沉,他把手里的柠檬茶扔向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情绪酝酿足够饱满:
“你是五阴炽盛,是五方老,你了不起。可你没跟阎昭会打过交道,你太自以为是了。”
瘟乐压低声音:“这种时候闹内讧就是找死!”
或许是瘟乐的语气感染了色空,色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瘟乐又慢悠悠地说道:“当初思凡覆灭,别人都拍拍屁股躲进命境当缩头乌龟。只有我,只有我在阎昭会眼皮子底下找情报,单在凛冬我就待了六七年,这其中只要有一点差错,我就会上苏灵的手术台,求死不能。上次伏杀秦安,这次围剿赵剑中,哪次不是我冲锋在前。当然,我干的就是这个差事,我不是抱怨。可现在你居然说,我和阎昭会勾结要害死牟尼?”
瘟乐盯着色空只摇头:“你不尊重我。”
……
“和我一起来的两个人里,有一个叫牟尼的。我想让他死。”
扬声器里瘟乐的声音没有一点波动,像是在谈论午饭一样寻常。
“你要反水?”
“不,一码归一码,我只是想杀牟尼,干成这一票,我们之间的账另算。”
“你和他有仇?”
“我常年不在八苦命境,和他没见过几次。只是我们站位不同,只能叫他去死了。”
……
色空的面色犹疑:“可是,你明明有事瞒着我。而且你根本不服我做领袖,你骗不了我。”
“对任何人,我都不可能毫无保留。”
瘟乐说道:“这些年我扮演过多少角色,有过多少张脸,说老实话我自己都数不清。我承认,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你不信我,你可以清理门户。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两个老家伙也不会因为我和你翻脸。可是我们这些死里逃生的老弱病残们,对阎昭会的痛恨,以及思凡主的忠诚,你不应该质疑。”
……
高架桥下,众人聆听着扬声器里李阎和瘟乐的对话。
“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关头,你居然还内讧?和我们合作?我不能不起疑心啊。”
李阎试探地问。
“杀绝了阎昭会,难道我能每顿多吃两碗米么?当初思凡声势鼎盛,阎浮行走才一千人不到,踏足的果实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颗。即便如此,阎浮行走还是斗败了思凡主。现在阎浮行走的人数逼近十万,忍土遍布大半个阎浮。思凡和阎昭会早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了,几个老家伙认不清现实。还做着反攻阎浮的春秋大梦?我可没那么天真。”
“还有,我只说我能说的部分。色空和牟尼的出身远远超乎你我的想象,以天甲子·九的时间轮描述,色空进入阎浮不超过三年,现在已经是初入五方老。牟尼进入阎浮才一年,单打独斗我已经没有必胜的信心。放任他们两个成长下去,阎昭会也会头疼。”
顿了顿,扬声器里瘟乐吐字清晰:“于公于私,你都没理由拒绝我。”
烂尾楼里,瘟乐声情并茂:“于公于私,你都没理由怀疑我。”
……
录音结束了。雨师妾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思凡没他说的那么简单,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八苦都是阎昭会的眼中钉,肉中刺。”
雨师妾看向李阎:“我以前总觉得你这个人不可靠,做事没分寸,现在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毕竟你的男女关系太混乱了。”
李阎眼皮也不抬:“没关系,过者相怨怨,悬河语滔滔,我从没放在心上。”
杨狰咳嗽了一声:“说正事,他说的我们能信多少?”
“我们一个字都不用信,这个人说得对,我们没理由拒绝。”
=== 第675章 迟来的赵剑中 ===
“杀他,不杀他,杀他,不杀他。”
色空一面走,一面揪着路边随手捡来的塑料花。直到手里的花蕊变得光秃秃一片。
牟尼跟在色空身边,亦步亦趋。
色空挠了挠发青的头皮,仰着脸问牟尼:“我本来是打算,他喝完饮料就杀掉他的,可他叽里呱啦说完话,我又不好意思动手了。我这样是不是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牟尼低下头:“不会。”
色空的神色平复了一些,她攥住花蕊使劲揉捏:“如果我帮你牵制住赵剑中,还有那个丑乎乎的女人。你能把剩下的人都杀光么?”
牟尼回答:“你牵制赵剑中一个人就足够了。”
色空露出明媚的笑容,冲牟尼高高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可靠。”
说话间,色空和牟尼走到一家竖起卡通牌子的甜品店前面。
“我要两份柠檬蛋糕。”
色空冲窗口对面竖起两根手指。
……
人流如织的广场上,李阎独自抽着闷烟。他右手戴着一只黑色皮手套,用来掩盖手臂的异样。造型看上去有些古怪。
“嘟~”“嘟~”
黑白的lcd屏幕上,电话簿的字节来回跳动,李阎盯着茱蒂的号码看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还是不要和她联系了。
查小刀重伤后被雨师妾的干女儿“卫红”吞进肚子,暂时生命无虞,可李身边,一时间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
他本来想就近找一间书摊,蹭一会武侠小说看,却意外在口袋里发现一张电影票。
是今天上映的《倩女幽魂Ⅱ:人间道》,之前李阎买了电影票,打算闲暇的时候重温情怀,后来发生一连串的变故,他也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李阎把皱成一团的票铺平,想了想站起身穿过人流。
……
票的位置在第三排的角落,前面的座位空了一大片,人们依序入场,李阎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身后几个女孩不时窃窃私语。
“我和表姊昨天晚上才看过。这部电影很棒的!”
“哥哥拍什么我都喜欢看。”
“搞什么啊,这么多老伯,几十岁的人也看电影?看《梁祝》去隔壁粤剧社嘛。”
一个身形佝偻,穿长袍的山羊胡子在座位间艰难地挪动,突然拐杖一个不稳向前倾倒,被李阎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多谢你啊,年轻人。”
“不客气。”
山羊胡子在李阎身边坐下,歪着头打量了李阎一会儿:“小兄弟,我看你面相,近来有血光之灾,要小心啊。”
李阎脸上笑出了一个酒窝:“老伯,你也懂看相啊。”
“糊口而已。”
山羊胡子捻着胡须:“我看你跟我有缘,把手给我,我不收你钱的。”
说完也没等李阎拒绝,抓住李阎的手腕,嘴里念叨:“左手先天,右手后天,命由天定,运由己生。”
他打量着李阎的手掌,不时点头:“不错,不错不错。”
“老伯,你看出什么没有?”
山羊胡子抬头:“年轻人,你发达啦。”
“怎么说?”
李阎哭笑不得。
“你这种命格呢,在四柱中称作三奇贵人,是横空出世,百年难得一遇哦。”
噗嗤~
后面座位的女生忍不住嘲笑出声。
山羊胡子神色讪讪。
李阎收敛神色,把头凑近压低声音:“老伯,别在意,您接着说。”
山羊胡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他像是怕人听到一样,冲李阎嘀咕道:“这儿是个好地方,就是年轻人脑筋不太好。”
顿了顿,山羊胡又说:“三奇分天,地,人三种。人三奇志向远大,能立空前绝后之功,地三奇洞幽烛远,有通天彻地之能,不过你嘛,两个都不是。”
“那我是?”
李阎盯着山羊胡,神色阴晴不定。
“你是天三奇,横空出世,天人莅临。说白了,你不是这儿的人。”
李阎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笑意。
“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是。”山羊胡冲李阎一笑。
“那您?”
“鄙人姓章名甫,行走江湖,一个山野粗人,有人请我们来喝茶吃饭,还有……请我们看这个。”
他冲大屏幕一努嘴,电影正好开场。金公主电影制片公司的标志出现在屏幕上。
“是谁请你来的?”
李阎按捺不住,山羊胡刚要说话,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仲山兄,这人是我的后生,别逗他了,我俩很久没见,你和我换个座位,如何?”
山羊胡回过头,冲来人拱了拱手,站起来走开了。
那人坐在李阎身边,盯着大屏幕目不转睛,正是赵剑中。
“您不是今天晚上才到么?”
“早上就到了。”
“那,刚才那位是?”
李阎打量起电影院,才发觉,前三派坐着不少打哈欠流眼泪的老头子,怎么看也不像平常会进电影院的人。
“他们是我从其他果实请来破地龙的客人,我想招待他们看电影。又怕他们故事看不明白,我思来想去挑了这部。这些人里不少人读过蒲松龄的,这片子嬉笑怒骂,应该合他们的胃口。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
李阎脑子有点乱,还没梳理干净,电影的片头曲传来:“旧日江山为什么,变成了血海滔滔,故园路,怎么尽是不归路~”
“那个年轻人是谁啊?”
“就是后面那条街的穷书生咯。”
“他现在才回来?世界都变啦。”
……
“这都怪祖先无眼,要我追求学问。等我长大了,写书做博学士,谁知道写游记,被人说泄露国家机密,写历史,说我借古讽今,好,那去注解兵法,又说我煽动造反,写神话好了,又说我导人迷信,最后唯有替人写传记,结果那个人被抓了,说是乱党,我和他一起判终身监禁,你说我是不是命中注定要做监啊?”
影院里哄堂大笑,李阎早就看过这部港片,所以反应不大。赵剑中也没有笑。
这部《人间道》在当时算得上大制作,一些特效和道具外包给了好莱坞,港星荟萃,是当之无愧的经典。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电影也接近尾声。
“修道之人,心中有佛,明知他是假的,我都克服不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把这些名臣大将的血肉,都弄到哪里去了?”
“你真大胆,连如来佛也敢假冒,你这卑鄙妖怪,你再扮下去,连自己都信以为是真的。”
“你怎么扮都没用,我要把你的假面目公诸于世。”
“……”
“你别再我们面前假惺惺的,难道你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
“你骗天下人这么久,一定要把你的面目告诉世人。”
“世人都喜欢偶像崇拜,为什么你们要和世人作对?”
“我呸,正因为世人无知,才会被你趁虚而入。”
“佛法无边,不遵从我的明灯指路,只有死路一条。”
屏幕上光影变幻,煞是好看。
李阎的神色越发古怪,赵剑中却目不转睛,光影映衬,他脸上松弛的肌肉忽明忽暗。
电影散场,所有人走出影院,在路上姓章的山羊胡子还不住点头,对这个叫电影的玩意十分满意。
“光怪陆离,赵先生有心了,有心了。”
“仲山兄喜欢就好。”
一番叨扰,赵剑中把十几个年龄做派各异的老头子送上车,他看了一眼身边李阎,叫了他一声:“想什么呢?”
“啊,没有。”
“一部电影而已,别太放在心上。”
赵剑中话锋一转:“你和新八苦打过照面,尤其那个叫牟尼的,我有些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