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 第22章 我能让你拥有更好的 ===
水流混着红色噼噼啪啪地砸在洗手池里,李阎在自己右肩膀上被张明远踢中的地方绑上了一圈冰袋,效果聊胜于无。
“你弃剑的时候,我还真怕你输。”
来人一头凌厉短发,拳头上缠着绷带,正是精通文圣拳和太极梅花螳螂两门功夫的小周。
“你没那么闲专门看我比赛吧,怎么样,一会跟谁打?”
“拳台最近最火爆的四个拳手,你,我,刚才被你打败的武二郎,剩下的那个。”
李阎舔了舔牙齿,确认口腔里的血吐干净了以后,转身看着小周。
“别阴沟里翻船。”
李阎性格桀骜,以前在武术界看得上的同龄人就极少,可他的确有点欣赏这个性情执拗,外冷内热的小周。小周也当得起李阎的另眼相待,早些年跟随社团插旗火并,使得他与人搏杀的经验丰富无比,更琢磨出一套属于自己步伐路数,太岁说他一句鬼才,足见赏识。
这个时代的传统武术,或许已经撑不起国术这个孙中山先生亲笔写下来的金字招牌,可其中才华横溢之人依然不知凡几,换成李阎所处的年代,小周这样的高手已经凤毛麟角。
他那天拒绝雷晶的邀请,一方面是自己命不久矣,另一方面,大势倾頽,河间瘦虎又如何?富贵倒是能博一博,至于再多,则是痴心妄想了。雷晶想利用他压过那些国术协会的其他老人,可无论如何,国术协会落到一群不懂国术的人的手里,这是定局。
这样的烂摊子,不值得李阎拿命去拼。
小周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笑意:“养好伤吧你,我可不想趁人之危。剑法不错,我到时候亲自领教一下。”
“到时候让你见识更好的。”
李阎大笑说道。
有人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安哥,九哥叫你。拳赛要开始了。”
小周点点头:“知道了。”
他回过头来:“还有件事。”
李阎尝试着活动右臂,一阵呲牙咧嘴:“说吧。”
“公孙衍、张仪诚非大丈夫!”
小周说完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李阎张了张嘴,看见小周已经离开,深皱着眉头把融化的冰袋解开扔进垃圾桶。
“富贵不能淫嘛,好好说话不行,充什么知识分子。”
这句话是《孟子》里的,后面就是人们都熟悉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他大概是知道了李阎和茱蒂的事,觉得李阎贪图茱蒂的钱财,傍了人家女大款。
李阎觉得这种人活得特别拧巴,自己已经混了字头,还反过头来教育别人富贵不能淫,不过,并不讨人厌。
大理石擂台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看台上的人嘈嘈切切,议论不停。
“你看好哪一个?”
“上次那个带指虎的很犀利啊,身法快的不像人。”
“对啊,你看他的那个对手,摆明是个学生仔,笑那么灿烂,拍师奶剧啊。”
“不是啊,我听说那个学生仔下手很毒啊。”
小周这次上台,没有带着那对铁指虎,而是拿着一柄九环大刀,看上去比李阎的八面汉剑还要凶猛三分。
台下的花衫九春风满面,冲着他身边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大咧咧地说道:“喏,乐哥,这就是我的头马小周了,上了拳台从冇输过,今天也一样!”
阮鸿志快步跟上小周,追着脸色平淡的他急声说道:
“吶,小周,怎么说你也是我带的,别说我不照顾你,这次的对手不一般,而且十场比赛对方非死即残,收起你的菩萨心肠,下狠手。“
“我从来没留过手,只是没必要赶尽杀绝。”
小周跳上擂台,打量了对方一眼。
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非常清秀,此刻眯起眼睛笑着,有虎牙。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让阮鸿志用这么夸张的语气去形容他。
“有件事情我要事先说。”
这清秀少年忽然开口。
小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少年舔了舔嘴唇:“既上拳台,生死勿论。”
小周抿着嘴唇冷笑了一声,没有回应,而是拱了拱手。
“杜家拳,周维安。”
少年似模似样地抱拳回礼。
“咏春,徐天赐。”
……
李阎走进医务室,张明远躺在临时搭建的病床上,拳台的护士把他包裹得像颗粽子。
“哇,你真是强壮,流几多血还冇事,这道伤就快见脊骨了,痛唔痛?”
李阎在门口干咳一声,引得两人抬头看他。
“我有点事对他说,麻烦护士姐姐回避一下喽。”
李阎似笑非笑地盯着护士放在张明远大腿上的手。
那名护士一下子抽回右手,手足无措地在身上蹭了两下,踩着小碎步跑开了。
“残篇。”
李阎伸出手来。
“你还真是直接啊。”
张明远苦笑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在我怀里,我左手软骨断裂,右手被你划出一道四十多厘米的伤口,不要这么残忍叫我自己拿给你吧。”
李阎虎着脸坐到张明远身边,把手伸进张明远怀里。
“哪儿?”
“往下。”
“没有啊。”
“再往下一点。”
李阎果然摸到一张纸帛质感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果然是一张烫金纹路的宣纸,上面画着一头独脚夔牛,做仰天长啸状。
“哪弄的?”
“运气好,两千块钱从利兴大押里买来的,有个老道毒瘾发作,摸黑砸死了一个在九龙城寨走夜路的倒霉蛋,从他身上抢来之后卖店里了,再多的事儿你就得问那个死鬼了。”
张明远看着李阎:“你不也是有两张么,哪里弄的。”
“这五张残篇是被一伙悍匪从银行金库里抢出来的,我把那伙悍匪杀了。”
张明远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歹徒不可能拿着水果刀在香港抢银行,即使是拥有开明兽传承的他,对上几个枪法精准的亡命徒也毫无胜算,他几乎无法想象李阎单枪匹马是怎么做到的。他应该还是个准普通人而已。
“对了,你不是第一次参与阎浮事件?”
“第二次。”
张明远有些挫败地回答道。
“是个胖子把你带进来的么?”
张明远一愣。
“不是,带我进来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我终身难忘。”
“完成阎浮事件之后,会得到什么奖励?”
李阎又抛出一个问题。
张明远老老实实地回答说:“第一次完成阎浮事件,会百分之百获得一项阎浮传承,就像我的开明兽。”
说到这儿,张明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
“没有拥有过,你无法体会那种感觉,那种超凡脱俗的力量。”
“甭废话,说事儿,叨逼叨那么多干什么,真有用躺在这里的就该是我不是你。”
少年被刺激的面皮发红:“如果我没去拿那把汉剑,输赢还不一定呢。”
李阎大力拍了拍张明远的肩膀,语气阴森:”你都瘫床上了,何必给你自己个儿找不痛快呢,你说是不是?”
他点燃一颗烟,问道:“之后呢?还有什么?”
“在阎浮事件完毕之后,你的的所有行为都会被结算,结算后的评价越高,就能拿到越多的阎浮点数和更高的购买权限。”
“购买权限是什么?”
李阎敲了敲桌子,觉得自己问到干货了。
“是和本次阎浮事件中出现的一切事物有所关联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表述。”
他回忆了一下:“我上一次的阎浮事件,是在民国十三年的湘西,凤凰山附近的一座义庄发生了尸变,最后当地军阀把整个义庄用火炮夷为了一片平地!而我在最后的购买权限当中,看见了诸如赶尸术一类的字样,甚至还有紫僵,血僵这样的东西。只不过我的阎浮点数远远不够,连白僵的点数都不够,至于紫僵,是暗下来的,我根本不能买。“
“怎么提高自己的购买权限最有效率?”
李阎追问道,他心跳有点加速,忽然想起了那胖子的诡异微笑,还有那句话。
“我可以让你拥有更好的。”
“如果让我说,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杀人!”
说真的素不相识,忽然看到自己收藏暴涨,脑瓜子嗡嗡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结果又陷入到一种想改又怕越改越乱的的纠结,不过从这本开始书,我学会了一个道理,自己觉得再不好也要写下去,写了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放弃了永远在原地打转,笔者纯新人,很多东西到不到的诸位多包涵,我也努力把书写好。谢谢各位。
=== 第23章 武德 ===
“杀人……呵呵。”
李阎玩弄着自己手指,没有接话。
张明远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对了,大概一两个小时,我的开明兽之力就会消散,你的右手臂不会有事的。”
李阎表情放松了一些,他在九龙城寨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如果右手被废,会变得非常麻烦。
“最后一件事,这几天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是不是你?”
张明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了,没事了。你安心的去吧。”
李阎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你跟我姐是什么关系?”
张明远扬着脸问道。
李阎不假思索地用了一个骚气的儿化音:“老情人儿啊。”
“你!”
张明远气得要坐起来。可李阎已经走出了门。
走出了门,李阎心里松了口气。
“这小子还真是耐打。”
拳脚无眼,何况刀兵,单是李阎锤在张明远心口那记十字搬楼,就足以要人性命。可张明远中了李阎三剑一爪一拳,才堪堪失去了战斗能力,这份让李阎也觉得棘手的身体素质,恐怕也是阎浮传承的功劳。
口袋里的爱立信嗡嗡地震动起来。
李阎看了一眼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红鬼哥。乜事?”
电话里一片嘈杂,喝骂声音响成一片,一个悦耳的女声清晰地传过来:“阿阎是吧?你来下拳台,带一个年轻人从后门离开大厦,走楼梯,路上有人敢拦你就往死里打。”
李阎闻言一愣:”太岁?”
那边已经挂断了,李阎心转数念,快步往楼上的拳台赶去。
……
“老子今天不斩死这个扑街,谁都别想从这个门口离开。”
男人的白色西装被他自己扔到地上,露出一身精悍的腱子肌肉。夜叉纹身双眼怒张,似乎要择人而噬。
花衫九满手的血污,脸上的青筋几乎要爆裂开来,几百名社团四九把整个福义大厦十层团团围住,个个脸色桀骜。
福义大厦的五十多名持枪的黑西装面无表情,只是拦在花衫九等人的面前,而太岁余束在一旁小口抿着白酒。
“你花衫九好了不起,几百人把我们都围在里面,我们来龙城是看拳的,不是看黑帮火并?你想做乜?想闹事也要看看自己够唔够斤两。”
说话的是一名五十多岁,西装笔挺的男人。头发一丝不苟,不怒自威。
这些赌客非富即贵,人数也多,即使面对和联胜这样的老牌社团,也毫无惧色,说到底,和联胜十四个扎fit人,也不是油麻地的花衫九一个人说了算。
“他不够斤两,不如郑伯你老人家称一称我够不够?”
郑姓老人把目光转移到了说话的人身上。一时间沉默下来。
那人一直坐在看台上没有动,不声不响地擦着自己的眼镜,直到老人发声才出头。
他从看台上站了起来,走到花衫九之前,面相颇为儒雅。
“和联胜,常凯乐,做晚辈的,先给郑伯陪个不是,也给被打扰的各位老板说一声抱歉,”
“阿乐,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其实……”
男人扬了扬手,郑姓老人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鸭子,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阿九是个粗人,一时情急乱讲话,大家不要放在心上,诸位老板想走,随时可以走,诸位老板想留下看戏,和联胜也不赶人,只是,这终究是我们和联胜的私人恩怨。希望各位,不要插手。”
他这番话完,恭恭敬敬地冲着看台和包厢鞠了一躬。身子低下去整整五秒才起来。
郑姓老人站在看台上,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在为难,余束终于开口:“郑伯,太子乐也算通情达理,既然人家也陪过不是,你也消消气。”
这个台阶递得刚刚好,老人见好就收,支支吾吾地答应着,带着自己的人赶紧离开,其他赌客也纷纷起身,不想卷入这场风波当中。
人走了大半,福义大厦一下子空旷了许多,还有一些人真就留下来没有离开,这些人都是香港真正的豪门子弟,社团这种东西在他们看来新鲜刺激,却没什么威慑力。他们之中任意一个在九龙城寨出事,港英政府都会趁势组织第三次军警入城,把九龙城寨这块他们眼中的烂膏药强拆掉,和联胜也吃不了兜着走。
李阎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点回事?红鬼哥。“
李阎低声问道。
“小周输了。”红鬼的神色阴沉,
李阎往拳台上往去,只看见满地黑褐色的血。
“他右手被砍断,肚皮上中了两刀,肠子流得满地都是,让花衫九的人送去就医了。和联胜的人现在在闹事。”
李阎朝人群那边看了一眼。除了太岁余束,还有小周的经理人阮鸿志,另一头是双眼发红的花衫九,和一个李阎不认识的青年男子。不时穿过来诸如“九龙拳台的规矩。”“生死状”之类的字眼。
“他是太子乐,和联胜坐馆龙头常申的儿子,常申年纪太大就快退休,整个和联胜几乎是他一手把持。”
李阎听见太子乐这个酷似国产酸奶品牌的名字,也没来得及多问,只是说道:”太岁让我带个年轻人先走,是谁?”
红鬼领着李阎进了后台,那里坐着一个小腹裹着绷带的年轻人,他身上大大小小有七八道血痕,但都入肉不深,只有小腹上的刀伤严重,即使包扎以后也在缓缓渗血。
年轻人的表情很放松,看到李阎进来,眼睛一亮:“你就是阎王?”
李阎没理他,冲着红鬼说道:“是他么?”
红鬼点点头:“把他安全送出九龙城寨,他就是死,也不能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年轻人似乎完全听不出红鬼话里的冷酷之意,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
“知道了,交给我。”
李阎望向年轻人:“能自己走么?”
“当然。”
“跟紧我。”
李阎一马当先,顺着后门走出擂台大厅,紧跟着走下楼梯,身后的年轻人一直喋喋不休。
“我叫徐天赐,你叫什么?”
“赢了你,我在拳台上是不是就再冇对手。”
“我练武十几年,都冇在九龙城寨几天过瘾。”
“那个小周很能打,九环大刀斩得我手臂发软,可惜还是我快,八斩刀识唔识得?两刀就划破他肚皮。”
李阎忽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练传统武术,信唔信武德?”
徐天赐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那种东西过时了。”
李阎放声大笑,前冲蹬地抬腿!脚如猛龙抬头!狠狠踢在了徐天赐还在渗血的小腹上面!
徐天赐被踢出一米开外,一连串血珠飞溅在空气中,他后背撞在墙上,白灰簌簌而落。
李阎站定,语气冷淡:“我也这么觉得。”
关于粤语问题,以后我尽量注意。
=== 第24章 一颗豪胆博富贵 ===
“没死就起来跑路,你想被和联胜的人砍成肉酱?”
徐天赐拿袖子抹了抹嘴角,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
“这一脚我一定还给你。”
“我等你。”
李阎语气冷硬,转身往楼下走,口袋忽然响起一阵嗡鸣声音。
他看了一眼手机,干咳两声清了清喉咙,声音柔和地接起手机。
“乜事啊,茱蒂姐。”
电话那头的女人语气幽怨。
“你个扑街死哪去了?“
“我,我在做事啊。
旁边的徐天赐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李阎,两人的脚步都不慢。
楼梯口附近蹲着两名和联胜的人,一边叼着着烟卷一边打量着出口,正看见两个男人并排走出来,其中一个还接着电话。
“买车,买乜鬼车啊,茱蒂姐你这么大方不如折现给我。”
“冇家业也需要钱嘛~”
“哇,我怎么敢呢。冇,肯定冇。”
这男人低声说着,对电话那头软声细语。
两名四九相视一笑,低头不再看他们,等两人已经走开三四步,其中一个人忽然眨了眨眼,猛地站了起来。
“前面老兄,等等。”
那人紧赶了两步,去抓徐天赐的肩膀,旁边讲电话的男人蓦然转身,一记凶猛侧踢,踹在那人的下巴上。把他的身体踢得整个歪斜横倒在地上。
另一个人丢下烟头,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狗腿砍刀,眼前忽然一花,一道模糊的黑影带着阵阵风声砸中了他的脸!
“声音,哦,我在做事嘛,当然有声音了。”
李阎脚尖踩住狗腿刀刃,另一只脚向上一挑,把狗腿刀握在手里。抓起徐天赐的胳膊,往下层楼跑去。
“球仔,怎么回事?”
一伙四九仔听到声音从楼梯口往上面赶迎面正看见李阎。
“我草,这王八蛋耳朵这么尖,啊,不是啊茱蒂姐,我不是说你。”
李阎把爱立信丢给徐天赐,左手握住楼梯扶手,整个人腾空俯冲而下,双腿钢鞭一样横扫向众人,右脚蹬在一名四九胸口,一个鹞子翻身,右腿摆荡落地,拳背自上而下,狠狠砸在另一人的面门上,飞溅的血点和断裂的牙齿以李阎的拳头为中心,呈现出一个喇叭状的爆裂弧线。
徐天赐戳在一边儿,手里的爱立信还响着:
“阿阎你搞乜鬼啊,怎么身边这么吵?我没看到你在太岁身边啊。哇,这次不知道多热闹,太子乐不怎么来城砦的嘛,以为带几百个社团四九委员会就不敢动他,太岁是癫的嘛。他在这里大小声,今天恐怕走不出福义大厦。你听冇听到我讲话?”
“他……”
徐天赐对着手机张了张嘴。
“听到,当然听到。”李阎甩了甩拳头袖子走上来,一把抢过手机,瞪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徐天赐。
“茱蒂姐,我这里很快就好,我待会打给你啊。”
李阎挂断爱立信,冲着徐天赐使了个眼色……
“快走。”
……
“宇哥,我们在这坐到屁股生疮,是唔是真能等到人啊。”
黑牙泰驱赶着周围凶猛的水蚊,一口浓痰吐进脏臭的水坑里面。
男人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回应道:“闭嘴。”
“不是啊,宇哥,太子乐难得来城砦,现在出了事,你把我们叫到这里喂蚊子,可别人都挤在福义大厦里献殷勤的嘛!冚家铲!鸡屎强那种废柴都懂得近水楼台,平常出了事这麻甩佬第一个跑路。”
其他人虽然沉默不语,但显然跟黑牙泰的想法一致。
这群人除了黑牙泰已经混过了四年字头,其他都只是刚出学校的小飞仔。
可不要太小看这些丟课本进火坑的飞仔,除了少数人觉得满身纹身的样子很威风,以为吃饭不用给钱,打游戏还有保护费收,江湖义字当头巴拉巴拉的,大多数选择混字头的飞仔也是为了讨生活,博富贵。
所以这些人往往也够凶狠,为了博出位敢拼命。现在坐馆大哥的儿子在福义大厦,底层的喽啰自然想往他身边凑。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冷冷一笑。
“这件事闹这么大,你在福义的时候有冇看到把安哥斩到开肠破肚的那个学生仔啊?”
黑牙泰一愣:“那就冇。”
“太岁的势力在城寨是最小的不假,但是出名够打!留在那儿是祸非福。至于那个学生仔。”
男人露出一口白惨惨的牙齿:“想也知道福义大厦叫他赶快出城的嘛,我就守在九龙城寨的大门前面,绑了他送到乐哥面前,你讲到时候谁立功?”
男人这话讲完,其他人也不住点头。
也许是等的时间太长,男人貌似随意地问了黑牙泰一句。
“对了阿泰,上次在你赌档要拿草纸换钱花的那个烂赌鬼,再去过冇?”
黑牙泰头摇得像拨浪鼓:“宇哥吩咐过我留意的嘛,他最近都没有再来过。”
“这样啊。”
男人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伸手去掏裤兜里的烟盒,眼神一瞟,啪沓一声,烟盒落地。
“来了!”
黑牙泰兴奋地喊了一句。
悉悉索索十几个人全都站了起来,手上都拿着明晃晃的家伙事。
“宇哥,有两个人……”一个四九仔转过头,却被男人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被人叫做宇哥的男人咽了一口唾沫,眼里闪烁着寒光,语气压抑不住的紧张和狂喜:”阿泰,我不是让你找越南人弄把黑狗(手枪)以防万一么,快拿来!“
黑牙泰闻言一愣,在他想来,对方虽然是个练家子,但是伤势不轻,他可是眼睁睁看见小周的九环大刀砍到那小子的肚子上的,自己这方面十几个人,还带着家伙,甚至专门弄了一条打猎的钩锁过来,没理由搞不倒这小子。
他强顶着男人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回说答:“宇哥,找越南人拿枪也需要时间的,你催的太紧,我……”
男人没有说话,眼神在九龙城砦的金属牌子旁边,那个消瘦的高个子身上怔怔看了很久。
他回过头,眼神扫过眼前一张张兴奋又不安的稚嫩面容,脸色无比纠结。
“没搞到枪对吧。”
“我觉得……”
“有还是没有?”
“……没,没有。”
男人最后在李阎身上狠狠剜了一眼。从牙根里蹦出来一句话。
”撤!”
=== 第25章 盛宴 ===
“你自己叫计程车,以后出门当心点,和联胜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出了九龙城寨两条街,李阎冲着徐天赐如是说道。
徐天赐出手狠毒不假,但是两个人上台之前都签过生死状,既上拳台,生死无怨,更何况徐天赐伤势也不算轻,按道理讲,和联胜不应该生事。
可惜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道理可讲,和联胜想对徐天赐赶尽杀绝,只需人情,不讲道理。
“这人没意思,不讲规矩。”
徐天赐梗着脖子,神色中对和联胜并不太在意。
李阎瞥了他,心中微微一哂,也没说话。
“十五天,十五天之内,我一定养好伤。”
李阎好像没听到徐天赐的话,转身往东面走。
“喂,那不是回九龙城寨的路,你要去哪?”
“我去找家游戏厅打小钢珠。回九龙城寨?我脑子坏了才这个时候回九龙城寨。”
李阎舔了舔嘴唇,太岁,花衫九,太子乐,以及那个从未谋面的吴豪锡……今晚的九龙城寨,恐怕比一些人想象得,还要火爆三分!
……
也许是太岁两个字的名头太久不用就快发霉,也许太子乐真的为手下弟兄两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锅。
和联胜的人马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寨,事态逐渐不可控制。
“我这个人当然讲规矩,不过讲得是江湖规矩,我好公道的,那小子砍断我弟兄一条手,就拿一条手出来赔,把我弟兄开膛破肚,就自己捅自己一刀。做完这件事,我的人立马撤出九龙城寨。”
对面一左一右,是红鬼和廖智宗。身前坐着的,却是一个穿着运动服,柔顺长发垂到腰间的女人。
她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九龙城寨的拳台到今天有几十年,敢在这里撒野的不多,事后能从这里走出去一个也冇,常公子,想清楚点。”
太子乐轻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说起这个我倒是很好奇,余小姐这么年轻,又是个女人,是怎么做到九龙城寨五位话事大佬的位置,啊,九龙城寨这么多英雄好汉,太岁你一一说服他们,废了好大一番手……”
太子乐把重音放到了说服两个字上,语气放肆无比,可话还没说完,一股劲风扑面而来,磅礴的压力让他下意识双眼圆睁!
“阿红。”
余束的话刚刚出口,红鬼的脚面硬生生停留在太子乐的鼻尖。动静之间,毫无凝涩。
太子乐身边的两人如梦方醒,刚刚扬起手里的砍刀,就被太子乐喝止。
红鬼一点一点收回右脚,脸色阴冷,缓缓退到了余束身后。
太子乐的喉结上下涌动了一下,红鬼距离自己少说也有四五步的距离,不要说自己,就是他身后这两个人,几乎是靠着拳脚打出一片天地,和联胜最负盛名的双花红棍都没有看清楚红鬼的动作。
“太岁手下的脾气咁火爆,我讲嘢的嘛(我开玩笑的嘛)。”
太子乐强笑着说道。
太岁手下一文一武,陈敏红是当年第六擂擂主,他淡出之后这些年,九龙拳台没有一个人敢以第六擂擂主自居,足见威慑。廖智宗更了不得,他是洪门老人,曾经的上海洪门大佬向潜海的身边纸扇(幕僚),洪门老前辈钟养兆的曾外孙,当年孙中山先生为组织革命加入洪门,介绍人就是钟养兆!
如果按照辈分,太子乐应该叫廖智宗一声叔爷,这么多年一直有人以为九龙城寨的太岁指的是廖智宗,连太子乐都认定,余束只是廖智宗放出来的鱼饵,他自己才是九龙城寨拳台的真正大佬。
余束没有接太子的话,她端详了一会儿太子乐的脸色,才缓缓摇头,张嘴就让太子乐心头一跳。
“常公子,其实我蛮佩服你的胆色和魄力,不过你也太小看吴豪锡这头老鬼了……“
……
阴暗的长街上面,男孩嘴里叼着波板糖,一双眼睛毫无焦点的四下晃着。身上背着一个松松垮垮的包裹。面前是一座刷着红漆的酒楼,牌子上蓝底金字写着福祥酒楼四个大字。
男孩矗立了一会儿,牙齿猛地用力把嘴里的糖板咬碎,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音,迈步进了酒楼。
福祥的老板是吴豪锡的女婿,吴豪锡年逾六十,膝下无子,平常都会在这里吃午饭。
“我都讲太子乐这个纨绔迟早败光他老豆的家业,和联胜现在焦头烂额,他竟然跑去拳台为手下出头?”
香港最大的毒品庄家,九龙城寨委员会会长吴豪锡生了一张国字脸,眼皮耷拉下来。
他静静听着自家女婿的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常凯乐这个年轻人我冇见过,不过风评不差,他老子常申就快咽气,和联胜的老人也不是全无二心,其他人都是墙头草,花衫九是少数几个对他太子乐忠心不二的打手,他搞咁大动静也不稀奇……”
席上围坐着大概七八个人,都是吴豪锡的亲近和后辈,闻言都或多或少带着笑意,和联胜号称全港最大的和字社团,可场面铺得太开也不是什么好事,单是一个吴豪锡就让常申焦头烂额,如果再因为这种事惹上九龙城寨出名悍勇的太岁,和联胜一定招架不住。
男孩走上楼梯,面容绷得很紧,他茫然地四下环顾,与酒楼热闹喧腾的环境格格不入。
酒宴正酣时,吴豪锡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语气惶急,而吴豪锡却连眼皮也不抬,松弛的肉皮一层一层地垂着,好似入定的老僧。
“爸,怎么了。”
刚才出言嘲讽太子乐的男人给吴豪锡斟满了酒,出声询问。
吴豪锡没有回答,语气中带着笑意。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男人眨了眨眼,没弄懂老人忽然的感慨。
“和联胜的人进城之后没有去福义大厦,而是沿着龙津道去了新街。”
男人脸色一变,手中的酒盅一歪打湿了袖子,同席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新街是吴豪锡的大本营,吴豪锡的人手,设备,资金大多集中在新街。
“慌什么!”
吴豪锡斥了一句。
“爸,是我考虑不周。”
男人的脸色难看,他以为太子乐要跟太岁火并,和联胜的人进城拦都不拦,乐呵呵地想坐山观虎斗,没想到和联胜气势汹汹,奔着自己来了。
“假道灭虢,老掉牙的把戏了。”
老人轻轻拍打着桌面,不慌不忙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气激得他面色潮红。
“常申,你儿子,还不错。”
他抽出椅子,刚想起身,眼角忽然瞄到一个双手放进布包里,脸上脏乱的男孩,一阵阴冷的感觉忽让微醺的他立马清醒了几分,几乎是凭借着多年拼杀养成的直觉,老人猛地掀翻了酒桌!
“砰!砰!砰!”
男孩一只眼闭着,双臂被后坐力震得发麻,手上的枪口冒出袅袅余烟。
子弹穿过桌子,一枪擦过老人肩膀,还有一枪不偏不倚,打中吴豪锡女婿的脖子。
“阿军!”
吴豪锡红了眼睛。
男孩双手笨拙地端着枪,头往后偏,枪口抖个不停,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悍不畏死地扑了过来,将男孩压倒在地。捏着他瘦弱的胳膊朝地面一磕,手枪顿时飞了出去。
吴豪锡三步并两步赶了过去,还没看清楚男孩的脸,忽然眉头一皱,伸手掀开男孩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瘦骨嶙峋的身材,和一圈淡黄色的雷管。
!!!!
酒楼外面,男人嘴里叼着烟卷,烟头暗红的光芒忽明忽暗,蓦然,酒楼里传来了枪声,男人从衣服下面拿出一个遥控器,想也不想直接按下!
“轰!”
……
”你安排人私底下和委员会的人接触,司立争是颗墙头草,不会强出头,做皮肉生意的花姑早早收了你的钱,走私大王余占奎有字头背景,算是你半个自己人,九龙城寨这么多年街面上没动过火器,你想开这个头,计划也算周全,称得上有勇有谋。”
太岁余束语气舒缓:“可你算错了两件事。”
太子乐把身子向后一仰,神色闪烁,但还是大咧咧地说:
“愿闻其详。”
“第一,吴豪锡在龙城称雄这么多年,把握着全港八成以上的毒品来源,他这块骨头,比你想象得难啃,和联胜想把他连根拔起,自己也要崩几颗牙,第二……”
女人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额头青筋暴起,话语随着语气骤然转冷!
“你他妈的王八蛋拿老娘做挡箭牌,当我软柿子?叼你老母鸳鸯蝴蝶烂臭嗨,西烂花都唔叼你条晃,今天和联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从大厦竖着出去!”
=== 第26章 势如沸汤 ===
滴淌着一串血珠的半截手臂在空中旋舞出一个弧度,啪嗒一声摔到地上。
“斩死那帮扑街!”
同样是和联胜的扎fit人,绰号王水的杨昊怒喝出声,连同他在内,身后一干人众手腕绑着红色的布条。
和联胜号称全港五万余人,十几个地区扎fit人,今天在九龙城寨就足足有十个!
“砰!砰!”
一名吴豪锡的手下捂着喉咙,嘴里不断淌血,眼带不甘的缓缓倒地。
手臂上纹着两头猛虎的的黑风衣男人啐了一口,一边给自己的手枪换弹,一边骂道:“挑那星!王水你痴线啊,拿两把砍刀扮靶?你当腰里的短狗(手枪)是柴?”
王水双眼圆睁:“怕乜鬼?现在城寨流至少有两千字头兄弟,围也围死吴老鬼手下几百扑街!”
一个压抑不住惊喜的声音插了进来。
“细佬那边得手了!”
此话一出,和联胜几名扎fit人都是精神一震。
“吴老鬼真的挂了?天都要我和联胜花开富贵。”
忽然,黑风衣眉头一皱,“乐哥那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仿佛是一个不详的信号,剧烈的爆炸声音带着浓浓的硝烟味道弥漫开来。
“哒哒哒哒哒哒……”
不断喷吐火舌的枪口缓缓逼近,几名冲在最前面的和联胜烂仔在一瞬间就被近百颗倾斜过来的子弹灌进身体,像一只提线木偶被强大的动能撕扯开来!
黑光油亮的枪械反射着冰冷的光芒,德国hk出产,mp5k微型冲锋枪。
王水还没反应过来,一颗手榴弹拉出一道白烟,落到了他的脚下。
“趴下!”
闪耀的火光和无数锋利的弹片向四面八方爆射而出!
硝烟过后。
猛虎纹身男艰难地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耳朵里有血丝溢出来,他茫然四顾,眼中看到了尸骨分离的杨昊……
白烟弥漫之中,几名人影缓缓逼近。
猛虎纹身男怒吼着站起身来扣动扳机,硝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散,露出了烟雾中对方的全貌。
毫无疑问是吴豪锡的人,手里扛着rpg-17火箭筒,正神色冰冷的瞄准猛虎纹身男。
“挑那星……”
连猛虎纹身男自己也没注意,他的话里带着惊恐的颤音……
……
“哗啦啦啦啦啦。”
一颗颗钢珠滚动着机器里面倾泻而出,李阎随手抓起一把,又让他顺着指间滑落,怔怔入神。
让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正是那些疯狂涌入九龙城寨的和联胜烂仔。
和联胜号称港九最大的社团,没有理由蠢到同时树立吴豪锡和太岁两个敌人,而他带着徐天赐一路从福义大厦出来,也没有受到太大阻碍,按照道理,他们刚出大厦,和联胜的人就应当收到消息,太子乐和花衫九既然是要找徐天赐出气,得知徐天赐出逃,应该立马派人追赶,甚至没有再跟太岁扯皮的必要,有百害而无一利。
而事实却是,他们一路走出九龙城寨,身后半条鬼影子也看不到。
今夜的形势,要么发展到三方混战,要么就是小周只是一个幌子,太子乐今晚真正的目的,是铲平吴豪锡。
想起花衫九那天阴沉的脸色,李阎越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不知道今夜的九龙城寨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正是被逼仄而不见天日的漏水漏气管道所遮盖住的,无法之夜。
李阎不怕城寨乱,怕的就是它不乱,现在的城寨像一锅沸腾的开水,这样的夜注定属于枪支和火药,李阎想浑水摸鱼,也要顾及到流弹的威力,他的机会,是在城寨混乱平息之后,新的秩序建立以前。
李阎扳着旋钮,把钢珠发射出去,也没注意机器上的数字,指间的烟头就要燃尽。
如果今夜九龙城寨重新洗牌,那张在委员会办公地点的残篇又将何去何从,还有那个一直窥伺着自己,耐性好到不可思议的家伙,他又在哪儿?
他曾经想过是不是那个人和张明远一样是九龙拳台的拳手,毕竟自己和张明远阎浮事件的要求当中都有一条打到九龙拳台的第七擂,可脑子过了一圈,李阎也没有发现什么合适的人选。
李阎也怀疑过徐天赐,他踢徐天赐那一脚一半是出于他看这小兔崽子不顺眼,另一半则是试探,如果他是那个窥伺者,没理由对自己毫无防备。而且自己动手之后,演技也毫无破绽。
再者,无论是自己还是张明远,身份要么是刚来香港的外地佬,要么是父母新死,来拳台讨生活的孤儿,总之,不会有太熟悉自己的人。
李阎听茱蒂提起过徐天赐,了不得,徐尚田的亲孙子,可以叫叶问一声太师爷的武四代。这样的人,李阎想象不出阎浮是怎么给他安排身份的,单是习性和性情的改变就瞒不住别人。
而如果对方不是九龙拳台的拳手,说明他和自己任务不一样,也就是说……不是同行者。
身处于诡异神秘的阎浮事件当中,对于其他行走的称呼,李阎想不到比同行者更温和的叫法了。
不是同行者,矛盾只会更加突出!
夜已经深了,李阎忽然想到,自己被貘弄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粘稠的化不开的夜色,而短短十几天的时间,自己似乎逐渐适应了九龙城寨的生活。
斑驳又热闹的龙津道,几乎挨在一起的逼仄高楼,赤着脚在水泥天台上奔跑的孩子微微上扬的脸。
红鬼,茱蒂,甚至邻居家的害羞女孩。
要何等坚强的意志,才能在无尽的时空中流转而不知疲倦。正如貘所说,这条路不能回头,而自己,终究是个过客。
“还早得很呢。”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把烟头扔到地上狠狠踩灭,如是说道。
……
福义大厦
“你最聪明的地方,就是没有在我的地盘动火器?啊戚!宗叔,把冷气关小一点。”
余束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夹克,但还是打了个喷嚏。
陈敏红(红鬼)拳头上沾着血迹,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衫,身边横七竖八躺着四五个昏死过去的和联胜的人。
“港九字头的红棍一茬不如一茬,这点本事点够打?”
“你够胆动和联胜,今后九龙拳台永无宁日。”
花衫九强声说道,他倒在地上,两个膝盖的半月板被红鬼捏断,一向形影不离的金属甩棍早就不翼而飞,头上的鲜血一直流到脖颈。而一眼望去,整个福义大厦十层躺满了一百多个社团烂仔,没有一个人还站得起来。
一名黑西装走到红鬼面前。
“红鬼哥,太子乐带来三百多个四九仔,只要在福义大厦里的,都打扫干净了。点处置?”
陈敏红闻言看向余束。
“把这群烂仔扔到街上去,留下太子乐,等他老子常申来赎人。”
廖智宗走了过来,皱着眉头。
“外面现在乱成一锅粥,吴豪锡的手下连火箭筒都出动,城寨快十年没动过火器,现在闹这么大,港英政府不会善罢甘休。”
“走的客人有冇事?”余束问。
“都送出城了。”
“那就行了。”
余束往前走了几步,冲着一直在包厢里静静看戏的几位豪客说道:“现在城寨的形势各位也听说了,麻烦大家暂时呆在大厦里面,明天一早,我会亲自送各位出城,有乜不方便的,希望大伙多多谅解。”
“你讲乜就是乜喽。”
何昌鸿的脸色潮红,城寨本就不大,新街那里的爆炸声音他这边也能听个模糊,眼前刚刚发生的数百人的械斗更是刺激得他肾上腺素分泌,让这位公子哥对城寨中人的肆意妄为暗暗咋舌。
茱蒂面有忧色
“你扣下太子乐,不怕进城的和联胜杀你一个回马枪?”
太岁摇了摇头:“和联胜,没这个余力了。”
=== 第27章 老骥险恶 ===
丙寅年六月二十五日凌晨,大批防暴警察涌入九龙城寨,龙津道硝烟散尽,宛如鬼城。
是日下午,香港警队华人总探长黎耀光接受媒体采访,宣布警队在城寨捣毁一伙特大贩毒集团,抓获罪犯超过五十人。警队方面没有人员伤亡。
同日,组织犯罪及三合会调查科(o记)逮捕和联胜包括一名扎fit人在内共三百余人。
寅虎年六月二十六日中午,和联胜坐馆龙头常申来到福义大厦要求面见太岁,二十分钟之后离开。
寅虎年六月二十七日,城寨以南,启德机场附近,丽华酒店。
“阿阎,这里。”
李阎穿着蔚蓝色的牛仔短衫,两只手指拎着淡黄色的购物袋,闻言朝着男人喊话的方向走去。
“哇,新衣服?点靓!刚跟茱蒂约会回来?”
“红鬼哥,洗手间在哪,我换一下衣服。”
“换乜鬼,衣服买来就是穿的,跟我来。”红鬼一把拉过李阎,走到酒桌面前。
“这是宗叔。”
眼前两鬓斑白的男人朝自己伸出右手。
“廖智宗。”
“宗叔。”李阎握住了廖智宗的手,不卑不亢地回应。
“阮鸿志,你认识的嘛,小周的经理人。”
“哇,红鬼你唔要再提,因为我那位拳手城寨都变了天啊。”
阮鸿志天生鹰钩鼻,让他的面相看上去有些阴冷,不过一张嘴,显然是个健谈的人。
“志哥。”
“不用客气,我一早就看好你,可惜红鬼抢先一步。”
“这是阿媚,也是九龙拳台的经理人。”
“阿媚姐。”
李阎点了点头。
女人双手抱着胸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打得武二跑回大陆老家,拳台上百万见财化水,还害得我损失了何昌鸿这个大水喉,准备怎么补偿我?”
“咦,上次跟我打的那个武二离开城寨了?”李阎故作惊讶。
“你不是在医务室跟那小子聊得火热么?怎么不知道他离开香港?”
余束甩着手上的水珠,落落大方的入席,貌似随意地问了李阎一句。
”太岁。“
“太岁。”
“太岁。”
……
除了廖智宗,一席人都连忙站了起来。
“都坐。”
余束随口应了一句。
李阎问了一句:“太岁,怎么今天特意叫我过来。”
余束放下筷子,直视着李阎。
“除了徐天赐,九龙拳台上再没人比你够打,那小子是来玩票的,无论你们之间输赢如何,以后第六擂的擂主都非你莫属。我当然要关照一下未来九龙拳台的台柱子。”
“太岁你说笑了,我哪够格儿做擂主,而且擂台上刀剑无眼,我捞够老婆本就回乡下养老了。“
“香港是个好地方,留下吧,打几年拳退下来,在福义大厦做马夫,抽水赚钱。还是说……“
余束眉毛挑了挑,“你不愿意跟我做事?”
李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
“怎么会?”
“那就行喽,吃饭。”
酒菜上了宴席,阿媚开口问道:“太岁,是不是今晚常申请洪门长辈做陪跟你摆和头酒?”
“到时候让宗叔去谈,我人到了就行。”太岁说着,又冷笑了一声:“和联胜小看了吴豪锡的反扑,闹得现在根基不稳,这时候想联合其他洪门社团向我施压,不知道要割多少肉。”
早在清末,香港已经有大批社团字头存在,宣统元年,原天主山碧血堂红旗五哥黑骨仔联合十几个堂口召开洪门大会,建议在所有洪门堂口的名字前面加上一个和字,寓意以和为贵,从此,香港以和字开头的社团便络绎不绝。
一边,红鬼问了李阎一句。
“今晚,你要不要去见识一下,和联胜坐馆龙头常申是乜鬼模样?”
李阎沉下眸子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反问道。
“红鬼哥,你知唔知小周在哪家医院?”
……
与此同时,龙津西关大街,一栋精致的别墅当中。
常申和一名穿着睡袍的老人对面而坐。
“阿乐这一仗打出了名头。”
“呵,也打没了你们和联胜半条命。”
常申今天六十一岁,眉毛浓黑,神态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骨爷,我就这么一个仔。”
对面那人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慌什么,那余束还能把你仔扒皮拆骨吞了不成?你也不用装傻,和联胜的人突然进城,火爆作风看起来像是血气方刚的后生仔,可细处却算无遗漏,委员会,越南帮,连警队O记都早早被打点,两天时间,港九最大毒品庄家势力灰飞烟灭,你告诉这是你仔的手笔?”
常申的脸色又苦涩了几分。
“我土都埋到脖子,这时候不捧自己的仔,难道眼睁睁看着和联胜分崩离析?”
“吴豪锡一死,你和联胜能接光泰国六面佛的盘?”
常申人情练达,随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大概能有七成。”
“六成吧,剩下分给其他和字头社团兄弟,我也好帮你说话。”
常申皱紧眉头,过了一会才喟叹一声:“六成就六成……”
他不愿再多说话。而是告别骨爷之后坐上了一辆黑色福特汽车,引擎轰鸣,离开了别墅。
“我的仔打生打死,你白骨标一开口就要四成,好,好的很。”
常申枯槁的手指摩挲着真皮沙发,惨胜,也是胜,他抛出四成红利这么大块骨头,除了换回自己的仔,更要堵住其他洪门字头馋的流口水的那张嘴,只要搭上泰国六面佛这条线,和联胜很快就能把损失的人手补回来,这些“相亲相爱”的洪门弟兄到时候自己再清算不迟,和联胜现在元气大伤,实在不宜和眼前这些城寨里的亡命徒再做纠缠,只是这个太岁……
常申透过车窗看见被风压低枝叶的枯槁老树,眼底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他紧紧身上的衣服,忽然想起年轻时候自己做车夫,最喜欢抄录报摊上杂书的诗句,其中有两句至今不忘。
怨处咬牙思旧恨,豪来挥笔记新题。
生来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 第28章 云与泥 ===
香港圣玛丽医院
足足三章没有正经戏份的李阎终于扬眉吐气,再次回到他的节奏里。
混乱了几天的九龙城寨即将平息下来,现在还站在场内的,似乎没有输家,和联胜取代了吴豪锡,香港大小社团利益均沾,九龙城寨腾出了好大一片生意,连太岁也贯彻了她一向的原则:“别惹老娘。”
皆大欢喜……
李阎手里提着果篮,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花衫九的嗓门。
“小周,这件事事先我真的不知情,乐哥那天忽然来城寨,说想看你打拳,我当然高兴啊,之后我看你被那个扑街打倒,一时气愤才在福义闹事,我不知道乐哥早有安排。”
病床上的小周脸色苍白,眼皮垂着。
“九哥,我冇别的意思,我也是拜过关公才入堂口,不会猜忌兄弟,事到如今,九哥你讲,我就信,你说唔知道太子乐的计划,我唔不会再问。”
花衫九杵着拐杖,还要说什么,眼角瞥见了门口轻轻敲着玻璃的李阎。
“挑那星,你还敢来?”花衫九红了眼睛。
李阎走了进来,把果篮放在桌子上。一边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拿了一把凳子,一边对花衫九说道。
“九哥,冤有头债有主,你的腿是叫红鬼打断的,小周是伤在徐天赐手里。九龙城寨出事那晚,我在城寨外面打了一晚上爬金库(小钢珠的代称)。无论怎么算,这笔账都不应该在我头上吧?”
“你是太岁……”
“太岁是太岁,我是我,我充其量是在她拳台混饭吃的拳手,拿命换钱而已。”
花衫九一时语塞。李阎又接着说。
“九哥,如果你唔介意,让我们两个练武的单独待会儿?”
从李阎进来,小周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闻言冲花衫九点了点头,花衫九瞪了李阎一眼,还是虎着脸出去了。
李阎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熟练地给苹果削起皮来,嘴里问道:“伤怎么样,没落下什么毛病吧?”
“就医及时,手臂接回来了,以后阴天下雨可能会痛,在床上躺个小半年,没大碍。”
李阎静静听着,小周说的轻松,可李阎明白,手臂断过一次的小周手以后用不得力,功夫已经去了大半,算是废了。
他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道:“退出来吧,这次的事一完,你欠他们什么人情也都还清了。”
小周虚弱地一笑:”你这次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李阎说的格外用力,他手上不自觉使上了劲,长长的苹果皮掉进垃圾桶里。
“我现在这样,退不退没差别的。”小周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关心你自己好了。”
李阎把苹果递了过去,小周微微摇了摇头。
“消化不了,肠子会烂掉,我现在只能吊葡萄糖水。”
李阎把苹果送到自己嘴里,面无表情,却重重地咬了一口。
两人相对无言。
说到底,李阎和周维安并没有深厚的交情可言,二人又都不是交浅而言深的性子,气氛顿时沉闷下来。空气中只有李阎默默大口啃着苹果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李阎站了起来。
“走了,你好好休息。”
“李师傅。”
他走到门口,身后的小周忽然叫住了李阎。
“谢谢。”
李阎停了停,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
出了房间,李阎身上的几许暮气也随之消散,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关山难度,谁悲失路之人?小周退场了,自己可是还在场上。
杵着两只拐杖的花衫九在走廊里点上一只香烟,
“先生,医院里是唔能抽烟的。”一名踩着白色胶底鞋的护士走了过来。
花衫九长出一口气,瞪了那名护士一眼最后还是把烟掐掉。他看到李阎走出来,杵着拐杖走了过来,冲着李阎叫道:“你跟小周讲乜?”
李阎没有回答,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九哥,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请我帮忙?”花衫九气极反笑:“你发烧烧坏脑子了吧?我凭乜帮太岁的人?”
李阎笑了笑,他帮花衫九整理了一下衬衫。说道:“我讲过了,太岁是太岁,我是我,我来香港还不到一个月,混饭吃而已,太岁也好,和联胜也罢,我不想站边的。九哥管着整整一区人马,总不会像那些只知道耍狠的老四九,乜都看唔清,一个个被狗屁义气糊住了眼,活该被人家耍得团团转。”
说到最后,李阎语气揶揄。
花衫九闻言却冷静了许多:“就算如此,我也没有帮你的理由。”
李阎低头抽了抽鼻子,低声对花衫九说道:“今天和联胜的坐馆摆和头酒,替太子乐向太岁赔罪,过了今晚,太子乐就可以回家睡大觉了吧。”
“你想讲乜?”
李阎想起余束今天在酒席上的话,不动声色地说道:“和联胜让给其他社团的那几成红利,其中有太岁一份。”
花衫九瞳孔一张,死死盯着了李阎。
成了!
李阎没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花衫九。
花衫九压住心中的不快,冷冷问道:“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我想让九哥帮我找一件东西,另外,我想跟太子乐谈一谈。”
“乜鬼东西。”
“好简单,一张纸。”
……
九龙长沙湾道2号四字楼C座,咏春国术馆。
徐天赐不安地坐在场下,看着师兄弟们练拳。
一名老人端坐在他对面,两人之间是黑白字密布的棋盘。
“天赐,下棋要专心。”
老人嘴角总是习惯性向下瞥着,看上去很严厉。
徐天赐抿着嘴唇,捻起黑子,一字落下。
老人摇了摇头,白字一落,逐渐把黑子逼到了死角。
“瞻前不顾后,打拳这样,下棋也这样,一点长进也没有。”
徐天赐吐了吐舌头,没有说话。
“我听说你上拳台,把一个打文圣拳的师傅伤的很重。好像还惹了麻烦。”
徐天赐端详着棋盘,一边落子一边说道:”爷爷当年,也惹过不少麻烦吧。”
“臭小子,还数落起我来了。”
老人笑骂了一句,顿了一下,又说:”不要再去了。”
徐天赐报以沉默,手指捏着几枚黑子。
”你把既上拳台,生死无怨挂在嘴上,可有些人上拳台是为了谋生,这些人死在拳台上,不会埋怨。可你上台是为了意气,你死在拳台上,不值得。”
“爷爷。”
徐天赐摸了摸下巴,一边思考棋路,一边说道:
“我练拳练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练武,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可为什么我们总要防,总要守?为什么我们练中国武术的,永远要是被挑战的一方?为什么要等着人家找上门来,指着你的名字侮辱你,我们才穿着长衫,慢悠悠地反击?凭什么要等着人家把东亚病夫的招牌扣在我们的头上,我们才拼着老命去说什么不许侮辱中国武术,好煽情么?为什么我不能主动去宣扬我的功夫,我比你强,凭什么不去争?凭什么不能踢你的馆?踢到全香港都知道我的名字,踢到他们听到咏春两个字就怕,踢到他们再也不敢嚼舌根。”
徐天赐说得又轻又快,瞳孔却微微泛红。
老人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苦笑着说:“你这个年纪。还踩在云彩里。”
徐天赐笑出了声:“爷爷,我才十九岁,总不能早早把脸埋进泥里才对吧?”说着,他又下了一子。
老人一愣,随着天赐一字落下,原本四平八稳地局势瞬间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徐天赐这般凶狠打法,竟然透出几分逼人的灵气来。
老人看着棋盘看了很久,看着眼前这张微笑着的稚嫩脸庞,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这个孩子。
“爷,我赢了。”徐天赐笑得露出虎牙。
半生沉浮的老人的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有三分欣慰,三分酸楚,四分的辛辣。良久才咬着牙说道:
“你要是折了,别来找我。”
“既上拳台,”徐天赐字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地里。
“生死无怨!”
=== 第29章 诸事 ===
丙寅年六月二十八日,宜交易,嫁娶,百无禁忌。
李阎穿着一只花色斑斓的短裤躺在遮阳伞下面,手里捏着一张单据。上面是再过几天自己和徐天赐的的拳赛。
“点,担心自己会输啊?”
李阎笑了笑把手中拳赛单据扔到一旁,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走过来的茱蒂身上。
宝蓝色的泳衣把女人身体的曲线完美地呈现出来,水嫩圆润的脸颊,微微上扬的下巴,让她的笑容看上去多了几分甜美。
这些天李阎的日子过得格外滋润,如今第七擂以下几乎没有人愿意在拳台上面对这个”阎王”,而只差一场就能勾选阎浮事件中”打至九龙拳台第七擂“一项的李阎也丝毫不着急,没有主动去打任何一场拳赛,除了每天在福义大厦打打桩保持状态以外,和茱蒂如胶似漆。
屁得如胶似漆,李阎心中骂了一句。眼神在茱蒂身上游弋了两个来回,忽然开口:“茱蒂,你饿唔饿?”
“嗯?”
茱蒂坐在李阎身边,双腿并拢,手掌托着脸颊。
“我请你食云吞面?”
“哈?”
……
袅袅的热气飘散开来,店里一片嘈杂。
茱蒂深呼吸了一口气,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白嫩的巴掌按着桌子,强压火气:“你现在讲同我讲嘢,我当一切没发生。”
李阎端起眼前的海碗,正狼吞虎咽着,把整张脸都埋住,对茱蒂的话充耳不闻。
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我每天晚上花几百万撑你的场,帮你买件calvin klein的内裤都要几千块,你请我吃一碗八十几块钱的云吞面就同我讲分手?“
茱蒂声音不大,但几乎吸引住了店里面所有人的目光,连李阎也差点被嘴里的汤水呛到。
李阎放下碗筷,拿纸巾抹了抹嘴,忽然抬起了手,茱蒂咬着下唇等着李阎开口解释。却没想到李阎招呼了服务生过来。
“再来一碗,谢谢。”
“砰!”
茱蒂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李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茱蒂姐,别这么激动,这一点都唔像你。”
“你给我听着……”茱蒂语气阴沉,“如果我想,今天晚上就可以把你丢进海里划水,我保证第二天九龙城寨再也冇阎王这个名号,你信唔信?”
李阎横了横心,开口说道:”茱蒂姐,你在我对面讲这种话,我还真是心慌,不过大家一笔一笔算清楚点,拳赛,我没让你输过钱,你花钱给我买的衣服手表,我已经打包邮到了你在浅水湾的别墅里,邮费我付,大家在一起唔过二十来天,不合适就分手,没上过床谁也唔吃亏,你讲我算得明白唔明白?”
茱蒂把银牙咬得咯吱作响,她点了点头。
”好,好得很。”
她抓起一边的手包,最后看了李阎一眼,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等等。”
茱蒂冷哼一声,脸上不情不愿地问道:“还有乜事?”
李阎想了一会儿,淡淡回答:“练武的多少懂些医术,我前两天给你开的安神医方是家传的,对失眠,惊悸很有效,恼我归恼我,身体是自己的,你多保重。”
女人转过身,咬牙切齿地说:“我回去就把它冲进马桶!”
哒哒的高跟声音逐渐远去,李阎低着头沾着汤料,啃了两口青菜。对面茱蒂那碗云吞只动了几口,她连兰桂坊都吃不惯,自然看不上铜锣湾,庙街这些地方的排挡。
李阎伸手把茱蒂剩下那碗云吞端到自己身前,丝毫不以为然地大口吞咽起来,久久无语。
苏庙街22号公寓,这座公寓别的都好,就是鱼蛋加工厂的腥臭味太浓。其实李阎现在可以选择住在福义大厦,那里有空调,酒水,甚至女人。
不过他还是没搬。
九龙城寨这地方白天采光很差,即使是正午,李阎还是觉得浑身一阵阴冷。
“喵~”
李阎笑眯眯地抱起这只活泼的幼猫,小猫也不挣扎,小脑袋左顾右盼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门上的号码牌,没有着急回到自己413号,而是走到阿秀母女住的411号,果然,房门是开着的。
“阿秀,你家阿咪又跑出来,阿秀?”
李阎轻轻一推门。
“吱哟。”
即使以李阎的意志力,房间里扑鼻的恶臭也让他皱紧了眉头,他几乎无法想象阿秀这样柔弱的女孩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
“加工厂这么臭,还不把窗子关好。”
李阎放下猫,走过去把窗户扣紧。
“你找谁?”
耳边的沙哑声音激得李阎头发发麻,下意识抬起了膝盖,但是想到这里是阿秀的家,心转电念转踢为退,轻飘飘地向后退了两步,定睛一瞧。
粗糙又褶皱的皮肤,紫黑色的嘴唇紧紧抿着,双眼像是死鱼,戒备的眼神让李阎想起了《七月十三》里的龙婆。
李阎心有余悸地张张嘴:“你……”
……
“雪姑七友七个小矮人~”
“雪姑七友七个同埋条心~”
“七个矮仔好多计~”
“巫婆遇见佢地无觉好训~。”
阿秀抹了一把脸蛋,手里捏着发皱的钱。一步一步爬上楼梯,嘴里面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一直走到家门前面,才发现门没有锁紧,接着听见门里头有男人的声音传出来,阿秀吓得一张嘴,连忙推门走了进去。
李阎站在凳子上,手里翻弄着灯泡,厨房里,妇人围着围裙,正翻炒着什么。
“阿秀,你回来了。”
李阎向女孩点点头。
“阎,阎哥?”
”你家阿咪跑出去,我送回来,顺带帮你家换下灯泡。”
“阎仔,待会在我家食饭。”
妇人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进来。
“好啊。麻烦伯母了。”
李阎看着低头不语的阿秀,笑眯眯地说:“吶,阿秀,阎哥给你一百块,你去买点猪肉回来好唔好?”
“唔用,家里都有的。”
阿秀忽然抬起头,笑容灿烂地回答。
李阎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样啊。”
……
灯泡一阵噼里啪啦的闪烁,然后亮了起来。
桌上三人围坐。
”吶,我就讲一定行的啦。”
“我还冇谢过阎仔一直照顾我家阿女。”
“举手之劳,伯母的叉烧味道很好。啊,不过也怪,窗户关了这么久,屋子里还是这么臭,我下次买点香过来,镇邪驱鬼的。”
“住惯了就好。”
“我总是食白饭,实在唔好意思。”
“大家街坊,冇什么不好意思的。”
妇人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阿秀还小,外面咁乱,我一直都担心她出事,我一把年纪就一个女儿,要是阿秀出事,我做鬼也唔甘心。你讲呢。”
李阎笑了笑没再说话。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明天见。”
“明天见。”
“哐。”
阿秀关上了门,她默默转身,自己的母亲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一动也不动。
面对着门上411三个数字,李阎矗立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通号码。
“喂?”
“红鬼哥,大厦里还有冇位置,我想搬过去住……“
李阎语气一滞,“红鬼哥,我晚点打给你。”
说着,他挂断了电话。
“喂?喂?”红鬼对着电话叫了几声,只听见一连串忙音,“神神鬼鬼。”他嘀咕了一句。
李阎对面,一个穿着深红色背心的黄毛走了过来,李阎认得他是花衫九身边的打手。
“乐哥要见你,说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
=== 第30章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
常凯乐今年已经三十岁,接触和联胜的事务超过十年,但是他的老子常申依然对于和联胜的堂口具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如果你讲常凯乐三个字,洪门没几个人能反应过来,他们认识的,只是太子乐而已。
常申培养了常凯乐三十年,头脑,心志,常凯乐绝不算差,这种尴尬的境地,本来应该在一夜之间得到改变。是的,本来。
江湖代有才人出,太子乐奇袭九龙城,将香港最大毒品庄家拉下马,常申顺势隐退,常凯乐顺理成章坐上坐馆的位置巴啦巴啦。
可惜,随着吴豪锡手下的猛烈反扑,以及太子乐被扣在九龙拳台,让这一切都打了折扣。
常凯乐至今都忘不了,福义大厦里那个眉锋如刀的女人。
他回来以后,常申什么话也没有说,也绝口不提让位的事,这件事之前,常申可是拍着他的肩膀,言之凿凿,和联胜坐馆的位置就让他来坐……
“你要的东西。”太子乐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沙哑。他对面坐着李阎,身后是几名和联胜的保镖。杵着拐杖的花衫九坐在自己身边。
他的巴掌下面,是一张烫金纹路的宣纸。
李阎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异兽十八道翅膀长短相接,九颗凶恶怪异的头颅,一颗脖颈鲜血淋漓……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拿,太子乐垂在桌子下面的左手忽然抬起来,裁纸刀剁得一声刺向李阎手指缝隙的桌子。
即使知道不会受伤,李阎也下意识五指合拢,手腕轻轻一抖,向旁边一拉一扯,太子乐虎口吃痛,裁纸刀也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保险栓拉动的声音,李阎眼里精光爆闪,右手抄起裁纸刀,朝着太子乐的喉咙划了过去!
“都停手!”
裁纸刀停留在太子乐白皙的脖颈上,李阎自己也被三四把黑洞洞的枪口顶着。
“把枪放下。”太子说道。
和联胜的手下一个个把手臂垂下来,李阎也缓缓抽回了右手。
“乐哥,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李阎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到了,现在我问,你答。”
太子乐冷冷地说道。
李阎一脸无所谓地把身子向后一仰。
“一张破纸而已,我只是想试试乐哥的诚意,我告诉你太岁和其他洪门字头有勾结,难道值不回票价?”
李阎知道有一张残篇落在了委员会的手里,那个地方平常只有身为委员会会长的吴豪锡会住,和联胜进城以后,有很大可能,残篇就落在了他们手中。
他也不着急,毕竟,在这些人眼里,这东西的确和草纸区别不大。
“你讲我就信,你当我白痴?”
李阎的眼神盯在太子乐的脸上,笑意瞬间收敛:“常凯乐,老子冒着被太岁的人丢进海里的风险跟你谈,你当我同你讲嘢?你讲你不信,那你坐在这屙屎咩?”
常凯乐看着有些压不住火气的李阎,心头疑虑稍去,他笑了笑,把残篇推给李阎,还扔了一根雪茄给他。
“全九龙城寨都知道你阎王是太岁身边最红的新人,你突然爆自己老板的料,谁都要考虑考虑嘛。”
李阎冷哼一声,把残篇放进自己口袋。嘴里说道:“那你现在信唔信啊。”
“你讲太岁跟洪门社团有勾结,有乜证据?”
“证据?你们和联胜前脚火并吴豪锡,太岁后脚打你冷枪算唔算?你家老爷子去找洪门叔伯坐中间人讲和,他们开口就要红利算唔算?和联胜让利,太岁冇半点好处马上放人算唔算?”
李阎的话句句像一把利剑,刺在太子乐的心上,他出生的时候,和联胜已经是港九有名的字头,所以这位和联胜未来的接班人从没有过最底层刀口舔血的拼杀经历,在他看来,大家出来混嘛,讲钱,讲人多,讲头脑。什么义气,面子,甚至规矩,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应当一文不值才对。
九龙城寨的太岁说起来唬人,可你一个把持黑拳生意的,在城寨五位委员里也最不起眼,财力人手,哪儿比得上势力遍及全港九的和联胜?我的人闹你的场子不假,可以谈嘛,你跟我谈两句我就赶去斩吴豪锡了。我常凯乐一手好牌,这疯女人怎么他娘的直接掀桌子呢。
但是如果她早有准备,这一切就好解释了。
一念至此,常凯乐火冒三丈。无论是谁,折损大半人手,蛋糕却被别人捡了去,那人还啪啪地抽你脸蛋,心情都不会太好。
想起这些天社团老人若有若无的嘲讽,自己老子缄默不语的暧昧态度,常凯乐咬了咬牙,他脸上的表情不变,问道:“你为乜告诉我这些?太岁对你唔好咩?”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李阎抿紧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部肌肉。
“好,他对我好到不得了啊。”
李阎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太子乐:“乐哥知唔知在九龙拳台是谁撑我的场子?”
“知道,华茂地产的茱蒂嘛。”
常凯乐悻悻地说道。像他们这些人,跟何氏,恒生这样的大资本家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和联胜能坐大,背后当然有资本支撑,可即使是那位,比起茱蒂这样身家上百亿,还有一个太平绅士太太的头衔,政界商界手眼通天的豪族相比,也相去甚远。
李阎傍上这样一个女人,可以说一步登天,不过常凯乐倒也没多少看不起李阎的意思,拖鞋饭(软饭)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人家能端上这碗饭,自然有人家的本事。
“太岁,叫我跟茱蒂分手……”
“为乜?”
常凯乐一愣,茱蒂是九龙拳台数得上名号的水喉(豪客),太岁怎么会有钱都不赚?
李阎横了他一眼:“一个女人要男人跟另一个女人分手,你讲是为乜?”
常凯乐闻言,心思一转,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你……”
这边的李阎脸色难看,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开始跟她玩玩的嘛,谁知道这女人上了床就摆不清位置,逼着我跟茱蒂摊牌,挑那星,你一个九龙城寨的的癫女人,胸平得好似搓衣板,怎么跟人家比?如果不是她,我现在早就在茱蒂的游艇喝洋酒了,还用在拳台上打生打死咩?”
一边的花衫九也愣住了,陈敏红(红鬼)是太岁多年忠犬,这件事整个九龙城寨没人不知道,他这么够打的人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想也知道是爱慕人家,可李阎这么一说,花衫九忽然觉得那个双拳带血,肘击膝撞就打翻和联胜七八个红棍的男人头顶上绿油油的……
常凯乐翻来覆去把李阎的话琢磨了一遍,想起那个披着夹克,眼眉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可怕女人,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脸不忿,一身衣服不超过两百块的男人,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但是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毛病。
“太岁不倒,我不得安生,如果她跟茱蒂摊牌,我下半辈子……”
李阎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话里的未尽之意溢于言表。
“你想怎么做?”
常凯乐情不自禁地问道。
李阎的表情近乎癫狂。
”五百万,给我一个月,我帮你做掉太岁,咱们里应外合,把福义大厦的人赶尽杀绝。”
常凯乐震惊之余双眼放光,而一脸杀气的李阎却暗暗冷笑。
“一个月老子早就回家睡大觉了,里应外合你个烂香蕉……”
今天看了看起点关于小说内容的要求,忽然心里有点没底,本卷结尾恐怕得改改。
=== 第31章 死人,活人 ===
怎么说呢,其实这种事得靠临场应变……至少李阎来见太子乐之前,没想过这么轻易就得手。
在常凯乐看来,和联胜能给李阎的东西,茱蒂,乃至太岁都能给他,而且风险更小。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貌似合理的解释……
“所以他是这么说的。”
常申坐在沙发上,手掌支撑着拐杖,脸色古怪。
他的下首坐着花衫九,静静地点了点头。
常申笑出了声:“比无线台的电视剧还精彩。”,他想了一会儿,又说:“阿乐似乎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我。”
花衫九对此报以沉默,脸色和以往那位豪爽的油麻地扎fit人判若两人。
“那人的话,你信几成?”
花衫九想了半天,才观察着常申的脸色说道:“除非那小子让猪油蒙了心,否则绝对不敢坑和联胜的钱。”
“其实他说得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老人眼皮垂着。
“阿乐这个年纪,有自己的想法也对。只是现在,绝不是跟太岁撕破脸皮的时候,我这把年纪都等得,他有乜等不了的?”
“那,我去劝劝乐哥?”
常申摇了摇头:“他现在心里有火气,不能硬往下压。”
老人抿了抿嘴,这一抿,阴气盎然。
“把那个拳手做了,干净点。”
常申眼睛眯着,“五百万?他有命挣,冇命花。”
……
花衫九从常申的房间出来的时候,神色冰冷。
“大春!”
那个穿者红色背心的黄毛走了过来。
“九哥,你找我。”
“你去找那小子的时候,知唔知道他的门牌号码?”
那名四九回忆了一下,的确看见李阎从房间里出来。
“记得,是411。”
“一定唔会搞错?”
“九哥,你放心,一定唔会。”
……
“你获得了古小说钩沉录本残篇*1”
“你入手了画有姑获鸟的录本残篇!”
姑获鸟昼飞夜藏,盖鬼神类,衣毛为飞鸟,脱衣为女人。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一名钩星,一名隐飞。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今时小儿之衣不欲夜露者,为此物爱,以血点其衣为志,即取小儿也。故世人名为鬼鸟。
钩沉录本残篇:姑获鸟
类别:阎浮信物
品质:特殊
尚且留有一丝残魂的阎浮信物,她渴望着一缕留恋子女驻足人世,不愿离去的母亲魂魄来补完自己。
备注:世上的每一次邂逅都绝非偶然,我想,你知道你要做什么。
李阎手中的烫金宣纸,似乎还留有温度。纸上十八翼霍霍的姑获鸟,似乎的确比其他三篇多了几分灵性。
他从胸口内衣兜里掏出其余三张残篇。
一连串的信息也跳了出来。
钩沉录本残篇:夔牛
类别:残余物
品质:特殊
由姑获鸟吞噬之后,可在结算时获得更为强大的传承或其他奖励。
其余两篇如上。
“是否吞噬?”
“是。”
“姑获鸟吞噬了夔牛,媪,奇肱氏的魂魄残余物。你将在结算时获得更为强大的传承或其他奖励。”
李阎手中的烫金宣纸顷刻间燃烧起淡金色的火焰,却不烫手,烫金的纹路在火焰中逐渐曲卷,空气当中,李阎听到了龙虎一般接连不断的沉闷吼声。
李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有隐隐的沉重。
世上可曾有鬼神?李阎不大敢说,他只是觉得,即使世上真有鬼神,最多就是敬而远之。
李阎活了二十五年,不多,也不少,他能分得出,什么是鱼腥味,什么是尸臭。
今天他在阿秀家里闻到的,是尸臭……
是那个声音沙哑,形容枯槁,望向自己女儿的眼神却无比慈爱的妇人身上的尸臭。
如果当时他还有几分探究下去的欲望,当他离开411号公寓房的时候,已经没有半点管闲事的欲望。
但是现在,阎浮的提示很明显,用阿秀母亲的魂魄,来补完残篇中的姑获鸟!
……
九龙城寨的夜,李阎蹲在路灯下的角落里默默不语,灯光昏暗,脚下是零落的烟头。
李阎脑海里是那个叫阿秀的女孩洁白的脚丫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是女孩时不时给自己端来的夜宵。
这个来到阎浮当中,为了活命杀伐决断的男人第一次有些许不忍。
不忍打破女孩已然支离破碎的梦。
怔怔的他眼神忽然一动,黑暗中隐约露出一张苍白,却有严重黑眼圈的中年男人面容,正直勾勾地看着李阎,手脚不住哆嗦,一看就是犯了瘾的老道。
“滚。”
李阎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十足的火气。
那人的眼光在李阎的身上转悠了一圈,似乎在权衡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慢慢退走了。
李阎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竟然觉得有些晕眩。
“对不起,她已经死了,但是我得活。”
……
福义大厦
李阎走进房间里,迎面是兵器架上摆着一把冷气森森的兵刃,
剑铭“气生万景环成屈龙”。
八面汉剑。
他摘下剑来,转身要走,门口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这么晚拿了我的剑,要去哪儿?”
“太岁?”
李阎挑了挑眉毛,没有丝毫慌张。
“有些私事要处理,跟拳台冇关系。”
“讲国语吧,大家都方便,不着急的话,聊聊?”
李阎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好啊。”
余束走了进来,找了张椅子坐下,有些头疼地说道:
“你跟茱蒂,怎么回事?”
“额……”
“女人这种东西啊。”余束接过话来,语重心长,“上了床就容易摆不清位置,你得让……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李阎眨了眨眼睛:“我,有么?没有啊。”
余束也没在意,接着说:“我操持拳台不容易的,你体谅一下我,逢场作戏你也不吃亏对不对?”
李阎有些古怪地看了余束一眼。
“你不要看我,你说话嘛,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谈一谈。”
“太岁。”李阎有些气闷,不止是因为阿秀母亲的事。
“他们都说,九龙城寨最能打的不是红鬼,是你,不如大家带上护具,切磋一下。”
余束闻言,歪了歪头,瀑布一般的长发倾泻下来。
“呵,你火气蛮大的嘛。”
“遇到一些不太开心的事。”
“没关系,帮人家去火这种事我擅长。”
还算宽敞的房间里,二人对面而立,李阎持八面汉剑,寒光潋滟,面容肃穆。
余束持青黑色厚背大刀,宽五指,刀面斑驳。马尾垂落至腰间。
八卦门,战身刀。
“八卦,余束。”
“河间,李阎。”
本想有改动,主要是粗糙的描述让人产生误会,这就很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