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 第656章 假痴不癫(下) ===
鸡柴的神色统统掩盖在墨镜下面,他冷静地装弹,打开保险,枪口对准斩骨仔,可没等开枪,一双手从下往上攥住手枪,枪口失了准头,打在天花板上。
是独眼标。
斩骨仔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独眼标的胸口中枪,但仍旧死死地抱住鸡柴的胳膊,脸上的青筋暴露。
鸡柴花了两三秒才甩脱了独眼标,在他脑门上补了一枪,再抬起头,墨镜中的斩骨仔已经冲出门口,鸡柴举枪穷追不舍,也冲了出去。
有人见状赶紧夺门而出,也有人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阿禄也不例外。他甚至还不断扯着呆坐不动的李阎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蹲下。
李阎无动于衷,他没有去管追杀斩骨仔的鸡柴,而是在一片狼藉中环顾,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真失败。”
瘟乐躲在暗处,和其他人一样抱头伪装,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斩骨仔满脸是血的冲出中国城,可并不打算亲自出手。
万会人元,能以四柱煞神和具备强烈灵性的材料,制造出拥有特殊能力的法器,门类众多,“羊刃尸傀针”就是其中一种。
它只需要依据命煞扎入对应穴道,就能对方听候自己的差遣。缺点是八个小时后宿主会因为潜力开发殆尽而死亡。当然,照瘟乐的打算,根本不需要八个小时这么久,等鸡柴杀了斩骨仔,他就会叫鸡柴吞枪自杀,伪装成黑帮仇杀的现场,自己趁机脱身。
薛文海手中,利用万会人元制作的法器不下百件,他甚至叫瘟乐和乌头青在暗处向别人兜售半成品,借此搜罗更多的四柱煞神,陈正聪的六厄小鬼就是这样得来的。
突然,瘟乐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下意识转头,和李阎四目相对。
严格地说,两人是没见过面的,李查联合钱五破霸王卸甲的时候,瘟乐也只是利用风水局暗中交锋,两人都没有亲眼见到对方。
可李阎向鸡柴问路的时候,瘟乐和鸡柴两个人明显是在一起的。加上瘟乐很显然地带上了口罩,所以李阎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
两人对视了几秒,瘟乐的心没来由地越揪越紧,但是李阎却率先移开了目光,从座位站起来转身奔二楼的包厢去了。
瘟乐见状,也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趁没人注意自己快步走出了门口。
李阎推开包厢的门,丽举枪后退,看清李阎的脸才慢慢把枪收了起来。
“社团仇杀,人都跑光了,没事。”
丽有些怀疑地盯着李阎:“和你没关系?”
李阎冲他摇摇头,他看向茱蒂:“先离开这儿吧。有什么话车上说。”
丽也趁热打铁:“先回去吧,这里很危险。”
茱蒂抿了抿嘴,权当默认。
maggie看了一眼茱蒂,又看了一眼李阎,手指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得尴尬地笑:“这么巧啊,原来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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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位上的丽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两人,一扭方向盘驶出了这条街。
李阎忽然一睁眼:“停车。”
轮胎和公路发生剧烈的摩擦。
李阎打开车门:“差不多安全了,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我先走。”
“如果你敢这么走了,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憋了一路的茱蒂终于甩下这样一句话。
李阎伸手想摸茱蒂的脸,却被茱蒂冷冷地拍开:“你说走就走,考虑过我么?尊重过我么?”
“我从来没想过不尊重你,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即便是现在,我也不后悔我这次回来。”
“唔,那我还要感谢你咯,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感谢你回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好感谢你啊。”
“……”
李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十六号我会回大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带你走。”
丽握方向盘的手越攥越紧。
茱蒂一愣,嘴里不肯认输:“真的?”
“是。”
李阎表情冷硬。
茱蒂咬了咬嘴唇:“好吧。我考虑一下。”
“你考虑清楚的话,十六号早晨七点,维多利亚码头,如果你不来,我就当你拒绝了。”
“到时候再说喽。”
李阎笑了笑,然后下了车,丽用力地一踩油门,保时捷长扬而去。
一道朱红色的影子窜到了李阎的肩膀。
“这几天还要麻烦你,帮我看着茱蒂。”
“镇抚大人,你不会真的想……”
“我说我可以想办法,又没说一定能想到办法。”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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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骨仔慌不择路,车钥匙在独眼标身上,他只得跌跌撞撞地跑过闹市。耳边忽然听到尖锐的轮胎轮胎声,他回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一辆米黄色的计程车横冲直撞,朝自己撞来。驾驶席上带着墨镜的鸡柴显得冰冷又诡异。
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个轮胎,斩骨仔被汽车撞的飞起,血葫芦似的擦着车窗,从车顶上飞过。然后无力跌落。
鸡柴踩下刹车,把头伸出窗外朝后看去,然后摇动拉杆,整辆计程车发出刺耳的轰鸣,倒向朝后方碾压过去。
斩骨仔还没站起来,身体再次被计程车碾压在身上。满脸是血的他终于动弹不得。
鸡柴下了车,踩着满地的血迹走到斩骨仔面前。
周遭的人早就被骇人的一幕吓得四散而逃。
濒死的斩骨仔抓住鸡柴的裤腿,粉红色的血沫儿从嘴角止不住地往外冒,外凸的眼球里浓郁的怨毒和不解。
一双手从鸡柴背后摘下他的墨镜,露出了鸡柴那双满是眼白的恐怖双眼。
瘟乐把眼镜戴在自己脸上,朝斩骨仔蹲下。
“我不好食言,不如你再讲一次喽?”
斩骨仔认出了瘟乐的声音,他挣扎着张开嘴,齿缝间全是血丝:“挑那星……”
“不是这句。”
鸡柴掏出手枪,对准斩骨仔的脑袋。
“再讲。”
斩骨仔嘴唇哆嗦着,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地苦涩。
“白痴~”
“对嘛。”
砰!
斩骨仔的太阳穴出现一个漆黑的血洞。
击杀了斩骨仔的鸡柴凝望着手中还带余温的手枪,颤巍巍地把手枪伸进自己嘴里。
瘟乐从鸡柴的口袋里摸出钥匙,然后急匆匆地离开,身后再次传来一声枪响。
=== 第657章 假痴不癫(完) ===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瘟乐把货车的钥匙插进点火孔,伴随引擎发动的声音,货车的轮胎徐徐向前转动。
他显然兴致高昂,嘴里轻轻哼唱。胸口的手机突然发出低沉的震动。
“喂?”
“搞定没有。”
给他打电话是薇薇安。
“搞定了。几时接应。”
“你把车开到金山公园,后面的事我来做。没闹出什么动静吧。”
“动静?哦,我估计明天胜记坐馆被手下当街枪杀会上报纸头条吧。”
“你找死啊?怎么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放心,没人能抓到把柄。”
“有没有把柄你说了不算!你敢保证一定没人看到你出手?你有没有见到警察?或者可疑的人?”
薇薇安强忍怒气。
“可疑的人?我想想看……我中途碰到一个穿米色西装的男人。他盯我的眼神很凶恶,叫人难忘。”
“米色西装?他是不是高高瘦瘦的,讲普通话?”
“我哪儿记得这么清楚。”
瘟乐随口应付着,突然,他踩了一脚刹车,货车在即将驶出车库的关口停下,瘟乐打起车灯,两道冷色调的光柱擦过李阎的身体,他的轮廓依然模糊。
薇薇安的声音在手机传出来。
“你说的那个穿西装的,可能是大陆派遣负责几天后拍卖会安保的特殊人士,上次我在警署就吃过他的亏,他今天还打电话给干爹,说金门剩下的脸谱在他手里,你立刻到金山公园去,千万别和他起冲突。”
瘟乐若无其事地挂掉电话,隔着挡风玻璃,歪头打量着李阎。
李阎笑着走上前,想打声招呼,没想到瘟乐突然踩下油门,汽车的红色指针向右急转!
连车带货超过三十吨的笨重机械挟裹着沉重的势能朝李阎撞了过来!
人车眼看就要相撞,李阎的影子突然消失不见。货车顺利冲出了车库,可瘟乐没有丝毫降速的打算,反而疯狂转动方向盘,轮胎发出不堪负荷地刺耳摩擦,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股沛然的力道撞得车头一歪,瘟乐的视野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车身,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冷车缓缓地停下。
“我只是想打声招呼,你居然话都不说就想撞死我?薛文海的人真是无法无天。”
“……”
瘟乐举起双手:“我投降。”
“不忙,先回答为什么撞我,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看你不顺眼咯。”
李阎点了点头,一记肘击撞在瘟乐的太阳穴上,瘟乐脖子一歪失去意识,脑袋重重地撞在方向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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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嘉乐,新闻上说的应该是他了,按道理,他应该在精神病院接受强制治疗。”
钱五把弄着桌上的小物件,这些都是从瘟乐身上搜出来的,包括三枚没启封的羊刃尸傀针,袖珍罗盘手表,钱包,冷车钥匙,手机,还有一本老夫子彩色漫画。
“这叫羊刃尸傀针,是万会人元中记载的法器,我也只见过文字。”
瘟乐瘫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上只剩下白色底裤,李阎下手不轻,瘟乐半张脸都红肿发紫,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一眼就认出万会人元,不用说,你就是我那位没见过面的五师叔了。”
他舔舐着嘴里的血腥味,脸上仍旧笑嘻嘻的。
“万会人元固然所向披靡,可所需命煞,必须从新死的尸体中抽取,单看桌子上的法器,你就至少害了三条人命,跟错薛文海这样的师傅,小心死后堕入苦狱,不得超生。”
“借五师叔吉言。”
瘟乐回应。
钱五冷哼了一声。
“你们闹这么大的动静,杀这么多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种事薛文海怎么会告诉我?”
瘟乐舔了舔嘴唇的血迹:“我只是帮他杀人,收集死人的命煞,其他的事我一盖不知道。”
钱五冷声道:“你帮他杀了多少人?”
“记不清了,啊,有办法!五叔你一定知道四柱神煞一共有多少种吧?大概就是这个数字再翻上一番,毕竟除了一部分罕见的命格,其他的吉神和凶煞都要有备份才保险。”
钱五听了不禁骇然:“四柱神煞一共一百九十三种,薛文海统统收集到了?”
“也不是,还差华茂杨宝金的孤鸾煞,怡和洋行刘佳山的福星。澳门何文礼的月德……”
“你刚才说谁?”
李阎突然抬起头,眼里似有漆黑的深涧。
瘟乐刚要说话,李阎的手机突然响了,号码是中兴保德办事处。
李阎抿着嘴接通,双眼仍旧盯着瘟乐。
“李先生,有一位姓叶的女士找您。”
忍一的声音传来。
李阎眼神闪烁了一阵:“叫她接电话。”
说着,李阎站起来走出房间,刻意避开了房间里的钱五和瘟乐。
忍一把电话筒递给薇薇安,一脸职业化的笑容。
叶诗茹看着忍一那张靓丽的面庞,心中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和抗拒,只是情势紧迫,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李同志你好,我是翰林冷链的总经理,我姓叶,你可以叫我薇薇安。”
“叶小姐你好,有何贵干?”
“我想先确认一下,丁嘉乐是不是在李先生身边。”
“对。”
“今天白天,您和我干爹通了电话,约在九点见面,但是又反悔了。”
“对。”
“爽快,我有话直说,我们不希望李先生和您的同事们掺和进这些本就和中兴保德无关的事,条件你们可以随便开,我人货都想要,包括金门剩下的几张脸谱。”
李阎没有立刻回应,过了一会才反问:“叶小姐这么快就找到中兴保德,看来对我已经有些了解了?”
“是做了些功课。”
“说来听听?”
“呵,这就不必赘述了吧,总之,我对李先生没有恶意,只是想和平地解决这件事。”
“好,我还有一个问题,叶小姐到中兴保德找我这件事,您那位干爹薛文海他知道么?”
叶诗茹先是一愣,然后沉默下来。
“看来没有。是你自作主张。”
叶诗茹还是没有说话,只得默认。
瘟乐在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出了意外,的确让她方寸大乱,加上出事时,薛文海很不巧手机关机,全心全意地钻研金伯清的画眼秘术。思前想后,她决定亲自上门。
“先声明,我不能代表中兴保德,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至于条件,我想当面谈。你和薛文海必须都要来……”
“好。一言为定。”
“那就这么定了,就约明天晚上,还是九点钟。”
说完,李阎挂断了电话,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薇薇安走出中兴保德的办事处,直奔薛文海平时居住的花园别墅,在客厅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见到薛文海。
“找我什么事,慢慢说。”
薛文海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他洗了个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叶诗茹的错觉,薛文海似乎憔悴了不少。
“瘟乐出事了,人和货都被中兴保德的那个李阎给扣下了。”
薛文海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们是怎么搅合到一块去的,阿乐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我去中兴保德办事处,给李阎打了电话。”
薛文海抬起头,他把咖啡放下,质问薇薇安:“谁叫你去的?”
“当时我打不通你的电话,瘟乐又出事,我怕。”
“好了好了好了。你把你们的通话内容,一个字不拉地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能改,你说。”
薇薇安把她和李阎的对话如实相告,薛文海越听眉头越紧。
“薇薇安,你平时一向冰雪聪明,我最放心地就是你,可你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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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做?”
李阎把之前发生的事除去中国城夜总会的部分,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查小刀。
听到薛文海一直图谋茱蒂的命煞,查小刀脸色也肃然起来。
“翰林冷链藏尸,金家灭门惨案。我虽然没见过薛文海,但很显然,这是个做事没有底线,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赵剑中没到以前,大伙都很克制,即便杨狰答应钱五要出手对付薛文海,也一直等待时机。”
李阎抿了抿嘴:“可是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 第658章 四废 ===
高雄港口,香蕉码头。
“明珠大厦事件以后,警方出现严重伤亡,明明抓了人,案情却不明不白。这引起了全港警察的公愤,专案组对藏尸案的追查明松暗紧,目前已经基本锁定了刘世青,也就是乌头青的行踪,乌头青离开香港以后,一直藏在高雄港,受到本地角头的保护,警方决定对乌头青进行联合抓捕行动,具体行动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抓捕之后立即审讯,不给任何方面反映的时间。但是因为高雄当地鱼龙混杂,这次联合抓捕行动的风声其实已经泄露,乌头青准备十二点在香蕉码头坐船离开,现在应该快到了。”
电话里传来办事处总负责人,也就是忍二的声音。
查小刀刚刚下船,他一身花衬衫,嘴里咬着苹果。眼里瞥着来往人流,一竖大拇指:“不亏是润物细无声的八百万忍土。”
“李阎先生作为二席代表,只要乐意花费阎浮点数,就有权利指挥我们做情报上的工作。可八百万忍土的所有权属于后土和赵先生两人,二位的行为,我们必须向赵先生如实汇报。这一点请您谅解。”
“明白。”
查小刀的目光在人群中游曳,突然,一个匆匆忙忙的人影提着斜跨背包走进卫生间,正是乌头青。
查小刀狠狠地咬下一口苹果,也跟着进了洗手间。
乌头青摘下口罩,在镜子前洗了把脸。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这阵子东躲西藏,他过的非常狼狈。
和瘟乐还有薇薇安不一样,乌头青只是因为钱才为薛文海做事,他虽然也算薛文海的心腹,可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乌头青早些年喋血街头,几次被人追砍,扶着肠子逃亡几条街都没有死,后来因为四废命格被薛文海看中。
这种命格很奇特,主牢狱之灾,一事无成,霉运缠身。可又偏偏寿命绵长,什么死劫都能挨过去,说白了,注定一辈子倒霉,想自杀都难。
薛文海对乌头青许下重金,让他和瘟乐组成搭档,两人背地里做了不少损阴德的事,乌头青几次险死还生,都因为四废命格,总能误打误撞地逃出生天。
这次估计也一样吧……
乌头青抬起头,突然看见镜子里径直朝自己走来的查小刀,他察觉到不对,抡起背包往后一甩,紧跟着眼前一黑,直接昏迷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乌头青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次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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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
李阎和忍一走到病房门前停住脚步。
“消防员在火场里救出了昏迷过去的金家姐弟,立刻把姐弟两人送往了最近的医院救治。金中的左腿因为烧伤过于严重,已经被截肢,现在人还在昏迷,不排除脑损伤的可能。金露倒是没什么大碍,人还在医院疗养。她强烈要求要见你,好几次给办事处打电话。”
李阎捧着一束康乃馨,安静地聆听着,直到忍一说完才点点头。
“我明白了,麻烦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这个世界的纸币对阎浮已经没用了,如果您要和她谈条件,可以尽量要求古董药材之类的异物,或者是黄金一类的硬通货。这也是为什么拍卖会要求用黄金交易的原因。”
李阎听了不自觉挑了挑眉毛。
忍一察觉出李阎的情绪,立刻低头:“是我多事。”
“不,你贴心嘛。”
说完,李阎不再理会忍一,他推开病房的门,金露坐在一架轮椅上眺望窗外,整个人十分憔悴,
听到门的动静,金露才把目光转移到进门的李阎的身上,目光出乎意料地平静。
李阎把花放在桌子上,坐在在金露面前:“节哀顺变。”
他斟酌尺度,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您尽管说,力所能及,我不会推辞。”
金露怔怔地盯着李阎,嗓音有些沙哑:“李先生,之前警察找过我,说在郊野公园发现了我叔叔的尸体,是您报的案。他找过您么?”
金露盯着李阎的眼睛。
“对。”李阎承认得很痛快:“金隆洋先生当时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人要杀他,约我在大帽山见面,可我到的时候他已经……”
“李先生。”金露突然打断了李阎:“我叔叔当时,承诺支付给您什么报酬?是钱,资产,还是别的什么?”
李阎抿了抿嘴,想了想才回答:“做人总要讲点人情味的,我和金隆洋先生也算点头之交,他当时的确说过这种话。不过人命关天,我只和他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就动身,可惜还是晚到一步。”
金露目光闪烁了一会儿:“对不起,我有些唐突。”
“没关系。”
“李先生,我可以信任你么?”
金露目光殷切,但李阎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有什么能帮你的,我尽力而为。”
“我怀疑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对方是图谋我家祖传的冥扎。我想请你为我调查真相,我认识的人里,也只有您有这个能耐了。”
李阎反问道:“这么说,金小姐也不知道是谁害金家?”
金露有点茫然地摇头道:“我平时睡得很早,等我睁开眼,火已经很大了,如果不是我弟弟金中叫醒我,我可能已经葬身火海了。”
李阎想到警署的煤气爆炸,这在别人看来的确是巧合的意外事故,即便请人调查,也只能得出“设备老化”之类的结论,再者,如果金露知道真相,薛文海也未必会放过她们姐弟。
“我爷爷死以后,家里没有按照遗嘱,把冥扎作为陪葬品,而是立刻分家,把伯清基金会的资产,连同冥扎一起分掉。说好了是五张冥扎,我爸,我和我弟弟,我叔叔金隆洋,还有我堂弟金华人手一张,可是我叔叔这个人很自私,我估计他压根没有把冥扎给我堂弟,所以我堂弟活得好好的,他却出事。我家发生火灾,我叔叔横死,现在所有冥扎都不翼而飞了,那些冥扎水火不侵,没理由找不到的。”
李阎听了,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两张折迭过的脸谱,递还给金露。
金露满脸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
李阎把当时大帽山的经过,连同薛文海的事一并说了。
“如果金小姐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听听这个。”
说完,李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段自己和叶诗茹的电话录音。在叶世茹那句做功课说出口的时候,他就按下了录音键。
“我人货都想要,包括金门剩下的几张脸谱。”
金露听到这儿,整张脸变得雪白一片。
“这个人叫叶世茹,是薛文海的干女儿。如果金家过去和翰林冷链有来往,你应该认识。”
“我认识薛文海!金家和他有生意的往来,认识快十年,薛文海参加了我爷爷的葬礼,他还哭得很伤心呢。”
金露的眼睛里蓄满了怒火,好半天才压制下来。
“李先生,感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该怎么报答你?”
李阎笑了:“我什么都不要,但我的确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
金露咬紧牙关。
“……”
李阎刚出病房,手机就传来震动。李阎摁下接通键,电话里传来了查小刀的声音。
“搞定了。我把乌头青丢在警察局门口,现在已经开始审讯了。”
“辛苦。”
=== 第659章 怒涛 ===
等到李阎坐巴士回到殡仪馆,天已经黑了。街上到处都是白色的卷帘门,只有少数几盏灯还亮着。按照之前约好的,还有十五分钟,薛文海和叶诗茹会亲自来这里领回被质押的瘟乐。
瘟乐坐在墙角的椅子上,头颅垂着一动不动。
值班室外的钱五收回目光,冲李阎说道:“我这个师兄很自负,他吃定的赌局,豁出性命也会跟到底。他身边有天乙贵人相助,到今天能屹立不倒,就是一次也没输过。”
李阎听了反问道:“五叔你对他这么有自信,为什么要留下来帮我呢?”
钱五抿了抿嘴,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因为,我赌你就是百年不遇的三奇贵人。”
李阎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而是饶有兴趣地问:“五叔你之前说三奇贵人是大海捞针,再高明的风水师傅也无迹可循。可你又说只要看别人一眼,就能断出别人的命格,那岂不是说,只要你看不出对方的命格,那人就一定是三奇贵人么?”
钱五摇摇头:“普通的风水师傅相面有五不看,三不灵。即便是我,也有拿不准的情况。比如常年饮酒纵欲,沉溺迷幻药品之人,脸色往往青紫虚浮,难以辨认。只能敲定出大概的生辰范围,没有准确的生辰八字,就很难看破对方的命格。除此以外,身居要职,皇气护体;异宝傍身,深锁命宫;或者僧道尼姑,这些人的命格,风水师傅都看不出。又比如你,你杀人过百,身上血光冲天,相术也难以奏效。”
钱五露出恍惚的神色:“说老实话,我当初在冷柜第一次见你,对你的印象非常差。我不算什么卫道士,陈正聪也该死。可你对人命太淡漠,绝非什么善类。冷链藏尸案发,我还向警察局揭发你杀陈正聪。后来我见到蒋四海,他向我承认,他就是藏尸案数百条人命的幕后凶手,当时我看到他浑不在意的脸,又想起来你来,居然生出一种恶人自有恶人磨的觉悟。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有你或许就是三奇贵人的直觉。”
李阎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但愿我是吧。”
钱五把手搭在李阎的肩膀上,脸色严肃:“你一定要是,天乙贵人非同小可,如果你不是三奇贵人,今晚我们必败无疑。”
李阎还想说什么,殡仪馆各处的铜铃此刻叮当声大作,可门窗都关得死死的,走廊里一点风也透不进来,这铃铛摇得十分诡异。
“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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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驰车停靠在殡仪馆门口,驾驶席上,薇薇安神色不安。倒是后车座的薛文海拄着文明棍闭目养神,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
“干爹,不如你在车上等,我进去和他谈。”
薛文海徐徐睁开眼:“对方指名要见我,你也答应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可你不是说……”
“你跑到人家家门口打电话,又口口声声调查过人家,人家当然不高兴。他什么条件都不谈,只说要见我,这就是明证。不打紧,无非是陪个罪嘛。瘟乐现在不能出事,十恶大败不翼而飞,他就是最后的线索。”
薇薇安舔了舔嘴唇:“可是我看瘟乐那天不像是说谎。”
“傻丫头,人心隔肚皮,亲儿子都会骗人,何况干儿子?”
薛文海说完眼珠一转,又补充道:“你也要记住,谁的话都不能全信,包括我。”
薇薇安笑了笑,过了一会才问:“那,现在我们就进去。”
“不急。我要等一个电话。”
薛文海话音刚落,他口袋里就传来手机的铃声。
“容先生?人已经到了?那就好。请务必留他到十二点钟,这件事干系重大。好,哈哈哈,一定一定,托您的福。”
薇薇安凝视着漆黑的殡仪馆,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很用力。
薛文海挂了电话,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进去吧。”
两人才下车,薛文海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疯狂摇晃的铜铃,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抬手轻轻一勾,门上的红绳头啪地断开,整枚铜铃正巧落到他手里。铜铃小巧,薛文海把手一攥就把整只铜铃都握在手里,殡仪馆里所有的铜铃顿时沉寂下来。
薛文海迈步往里头,薇薇安紧随其后。一直走到大厅,电灯统统熄着,一直到走廊尽头,才终于见到李阎和钱五的身影。
“想必这位就是李阎同志了吧?幸会。”
薛文海说完又面向钱五,哑然失笑道:“师弟啊师弟,你明知道我有万会人元在身,还拿往生铃这种小把戏来提防我?岂不是班门弄斧?”
钱五不咸不淡地回答:“心里有什么,眼里就见到什么。我在这儿看了几十年的尸体,用贴符纸的铜铃是超度那些迷途的亡魂。你有戾气深重的阴物在身上,才激得往生铃发作,落在你眼里,倒是我成心提防你了。”
薛文海也不生气:“那是做师兄的小气了。”
说完他不再搭理钱五。
“李同志,我听说你来香港没多久,何必趟这趟浑水?之前我干儿女说话不中听,我和你道歉。我和中兴保德的老周也有些交情。我听说金伯清是送了你一条千年的茯苓,你们才认识。呵呵,我虽然没有收集名贵药材的癖好,但李同志感兴趣的东西,应该也能拿得出手。”
“乌头青已经被捕了。”
薛文海脸上的笑意一凝,他眼里透出刺骨的寒意:“你说什么?”
“乌头青在高雄的码头被捕了,突击审讯,供词已经传回香港。”
李阎不急不缓:“我找人做的。”
薛文海的脸色铁青一片,他强忍怒气:“李同志这是铁了心和我做对喽?”
“对啊,我巴不得你现在死。”
李阎话音刚落,抬手弹出一颗黑色的水滴。
薛文海没来由地寒气大作,薇薇安迈步挡在他身前,伸手抓住飞驰过来的祸水,只听见刺啦啦的腐蚀声音,薇薇安手上冒起一阵青烟,她额头见汗,显然疼得不轻,可手心却依旧光滑,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第四十一章(假痴不癫完)有修改,向追读读者致歉。
=== 第660章 一神斗五煞 ===
叶诗茹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劲风扑面,她下意识抬起手肘,紧跟着眼前一黑,被重型卡车撞到似的,手臂失去知觉,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老远。
薛文海脸色难看地后退两步:“我们之间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李阎反问道:“难道现在我说有,大家坐下来罚酒三杯当无事发生么?”
“……”
眼见图穷匕见薛文海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你说的有道理。”
“当心头顶!”
钱五双目圆睁地暴喝。
李阎闻言抬头,一团人状的血色烟雾在吊灯上盘旋,面部浮现出一只黄额花脸,眉毛嘴巴都用黑色花纹勾勒,双眼布满血丝,朝李阎的脸直扑过来。
李阎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抵住飞扑过来的人状血烟,二者才一角力,只见浓郁的“龙吐雾”从李阎掌心喷薄而出,顷刻间把这团血色烟雾冲刷地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纸皮脸被李阎攥在手里。
“廉斗名?”
李阎瞅了一眼手里的冥扎脸谱,就把它揣进了兜里。
“龙吐雾”是大妖支祁连从浩浩汤汤的长江龙气中提炼而来,能冲刷万物灵性,本来是冥扎这类阴物的克星。比起凶残贪婪,会把冥扎吞吃得渣滓都不剩的拉莱耶水虎,用“龙吐雾”对付冥扎显然更合适。
薛文海见李阎两三下就破了金门世代相传的冥扎,心里也是一寒。
“他身上血光浓厚,凭面像已经断不出命格,想来应当是数一数二的凶煞,难道是十恶大败?”
一念至此,薛文海突然豁然开朗:“难道老天爷开眼,知道明珠大厦四号冷柜的货莫名报废,又送了一道给我?”
薛文海心思纷繁,可李阎一闪身就来到他的眼前,眼见手指距离后者的喉咙不足半尺,薛文海突然张开右手,只见一道红光朝李阎迎面打来,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厉啸。
李阎双耳炸裂般地嗡鸣,眼前更是金星乱冒,忍不住失神了一小会。等他再睁开眼,眼角正好能捕捉到薛文海扶着叶世茹往走廊另一侧逃走。
李阎没有着急追赶,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手心,薛文海抛出的红光,居然是刚才在门口摘下的往生铃。但此刻的往生铃已经从锈绿色变成了耀眼的赤金色,上面符纹篆字更是发出闪闪的毫光,只看卖相,就不知道比之前强了多少!
淫杀铃
类别:消耗品
品质:稀有
使用次数:0/1
摇动此铃可以短暂震慑周围一切具有欲望的生灵魂魄。
备注:本来只是刻有铭文,普通材质的往生铃,用于超度亡魂。在秘术“万会人元”的作用下,以四柱凶煞之一淫杀煞炼制成为威力不俗的法器。
李阎回忆了一下,这枚往生铃攥在薛文海手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从寻常的铜铃变成了自己手里的“淫杀铃”,照此看的话,薛文海的万会人元,简直是点石成金,化水为油的珍奇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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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茹,你怎么样了?”
“其他还好,但骨头可能断了,抬不起手。”
叶诗茹脸色苍白地活动了一下手肘。淤血和肿胀正肉眼可见地消退,李阎没下杀手,只是估摸着可以叫她残废或者失去意识,很显然,他低估了这位受天命私爱的天乙贵人。可叶诗茹心中的震撼更甚,他是天乙贵人,命数奇特,如果别人用手枪射她,大概率会炸膛,用拳头打她,可能会因为用错力道脱臼,从小到大,她几乎没受怎么过伤,别说是被打断手臂这么严重了。
薛文海怒极反笑:“好,既然钱五情愿和一个大陆仔联手也不肯帮我,那就别怪我不顾同门情谊了。为我护法。”
说完,薛文海掏出一个布袋,他把布袋解开洒在地上,红滚滚的谷物铺了一地,分别是红米,大枣,花生,枸杞,红豆,只是仔细去看,这谷物上居然都有扭曲的人脸,看上去叫人不寒而栗。
薛文海一屁股坐在这些红色的谷物上,右手拿一只干瘪的蛇头,捏开蛇头的喉咙,咬破自己的中指抹在蛇牙上,口中念念有词。
“太阳化生,火德之灵,虚危上应,灵蛇化形。起!”
明明被斩断的蛇头应声睁开阴冷的三角眼,蛇头高昂。丝丝地吐着信子。
整个殡仪馆的温度骤然下降,窗户上甚至结出来肉眼可见的霜花,大厅的钱五也感受到了气温的变化,他跑到窗户边上,蘸了一块碎冰渣送到嘴里,咀嚼了一阵子以后,脸色大变:“不好,薛文海想用“天乙贵人”做媒介,把风水界中的元气异像转嫁到阳世,真叫他在风水界找到什么霸道异像,转嫁到叶诗茹身上,你恐怕也不是对手。”
李阎听了眉头一皱:“薛文海还有这个本事?”
钱五苦笑道:“这种法门只有天乙贵人才撑得住,普通人还没等开始就死掉了。你多撑一会儿,我用灵龟化形会一会薛文海的灵蛇,如果能破他的法,那就万事大吉。”
“五叔你有几成把握能破他的法?”
“他从小就比我聪颖,加上这些年炼就了万会人元,害死那么多人……我只有四成的把握。”
“那五叔你可要加油了。”
“我尽力而为。”
说完,钱五跑进值班室,从养鱼池里抽出一条还在伸爪的绿壳甲鱼,从抽屉里拿出菜刀,剁下乌龟脑袋以后,把龟壳扔进炭火炉里,也不顾边上昏迷过去的瘟乐,盘腿坐下嘴里念念有词。
“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灵龟化形。起!”
断头乌龟睁开双眼,可五叔本人则没了声息。
一只足有牛犊子大小,壳上刻有阴阳八卦的的金色大龟从钱五背后浮现升空,直到穿过天花板,面对浩瀚的夜空。与此同时,从薛文海身后浮现出来一只七尺红色大蟒,口吐红云飞向天空,大蟒双眼炯炯发光,与薛文海一般无二。
龟蛇在夜空下相遇,彼此盘旋对峙,只是比起金龟,红蟒脚下多了几团猩红色的云团,看上去更加威风。
“红艳煞,劈麻煞,丧门吊客,淫杀,女破骨,五煞血莲台?”
金龟喃喃自语。
红蟒哈哈大笑:“师弟,我敢赴约,自然早有准备。你想和我斗法,还差得远。”
“我看未必。”
金龟背上的太极图突然放出毫光,与红云交相辉映。
“哼,太极再尊贵,能一神斗五煞么!”
龟蛇盘旋一阵,突然扑打在一起,场面煞是热闹。
最近拖更问题严重,让很多书友失望和生气,在此道歉,没有借口。我在努力调整心态,会尽量加快速度,抱歉。
=== 第661章 搬风水 ===
杨狰把弄着手机,神色有些纠结。
“杨先生?我的菜不合口味嘛?”
杨狰抬起头,桌对面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英格兰老人,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脖子上绑着餐巾,手持刀叉,脸上红光满面,两道浓厚的白色剑眉,笑起来苹果肌微微隆起,不难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位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杨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老人冲杨狰举起红酒杯。杨狰也只得举杯与其共饮。
他牛饮干净,冲对面的老人道:“容主席,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说完,杨狰作势要走。
“可是菜还没上完,这可是我专门从法国请的厨师,杨先生务必赏光。”
杨狰眯了眯眼:“可是,我们已经吃了一个多小时了。”
“哈哈,法国大厨对菜品精雕细琢,吃上个把小时也是很寻常的事。”
“……”
杨狰强笑一声:“我去趟洗手间。”
“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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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震动穿透衣襟,李阎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杨狰的号码,按下接通键。
“喂?”
“我听说,你帮警察抓住了藏尸案里叫乌头青的逃犯?你要对翰林冷链动手?”
杨狰的声音从电话传过来。
“没错。”
“蒋四海惹到你了?”
“我现在手头有点别的事,不如我晚点打给你?”
“盯着蒋四海的人,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多。现在动手,你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再等等吧,让他们再闹一阵子。我们不差这一两天。你还记不记得钱五算出的那首揭言?如果杀裴东升不是你,那很可能……”
“冲你这个电话,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不过我有我的考虑,总之,好意我心领了。”
说完,李阎就把电话挂断了。
此时整座殡仪馆的温度已经迫近零度,钱五看守的这家殡仪馆平时为了节省成本,除了值班室以外的灯闸平时都是拉断的,所以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靠窗的位置才有朦胧的月光洒进来,在地上结成一块又一块银白色的光斑。
薛文海沐浴在月光当中,他以一个标准的五心朝天的姿势坐在地板上,头上烟雾升腾,面色扭曲,似乎处于某种白热化的争斗当中。
“哒哒”
漆黑的走廊里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叶诗茹从绑在大腿的枪套上摘下一把银色手枪,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护在薛文海身前,和走出黑暗的李阎四目相对。
“我实在不明白,薛文海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你这么死心塌地。”
叶诗茹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枪口对准李阎:“你走近点,我就告诉你。”
“好啊。”
话音刚落,李阎一个箭步冲到了叶诗茹的面前,歪头让过枪口,叶诗茹下意识扣动扳机,只见火光明灭,子弹打到空处。
李阎伸手劈掌朝对方天灵盖砸落。叶诗茹命格再贵也是肉体凡胎,这一记砸实了就是脑浆四溢的下场。
眼见她躲避不及,窗户的玻璃砰地炸开,一道迅猛的黑影撞破了玻璃,在漫天的玻璃渣当中飞扑抱住李阎,叫叶诗茹逃过一劫。
叶诗茹蹬蹬连退几步。惊魂未定之余,不顾这黑影和李阎扑在一起,举枪一顿乱射。有几发子弹打在李阎的手腕和大腿上,弹壳叮当乱响地弹飞出去。褶皱的漆黑弹壳滚了一地。
这些子弹是薛文海亲手用“元辰煞”祭炼过的,有极强的破法功效,是这次她专门用来对付李阎的。过去蒋四海有个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两边为了一块地皮撕破脸皮,对方从大陆请来一位跺地派的茅山道士,号称能请神上身,连子弹也不怕,结果被叶诗茹一枪射中脑袋,当场毙命,可这次居然不管用。
李阎感觉有一大块冰块贴在自己的皮肤上,这黑影身材枯瘦,力气却极大,李阎扯了两把,直至把对方关节撑得变形才挣脱开,反手把对方扔出去老远,后背撞到墙上才停下,可看清对方的面目,李阎却愣了愣神。
那人穿一身黑色花卉寿服,瓜皮小帽,僵直的脸上毫无血色,居然是金伯清。
“……”
李阎是个心肠冷硬的人,可眼睁睁前几天还和自己谈笑风生,不乏智慧的老人被刨坟掘墓,甚至如此折腾,心里也涌起强烈的生理不适,对薛文海一干人的厌恶和杀意更高涨了几分。
可薛文海突然睁开了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他拿手一指,叶诗茹脚下浮现出璀璨的金色罗盘,一道白色蛟龙在罗盘中翻涌飞出,顺着叶诗茹的手臂飞出,直至没入李阎的胸口。
李阎感觉胸口涌起一股难言的燥意,紧跟着化为热辣的剧痛,最后忍受不住,吐出一大口灼热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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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迷信,有钱人尤其如此,加上近现代工业化建筑的发展,种种超越古人想象的风水名局不胜枚举。比如汇丰银行的“骑龙入海”局,中环有“九曲来水”局,
平时薛文海需把这些风水名局中的煞气转嫁一丝半缕到叶诗茹身上,就足够压垮其他所谓“奇人异士”了。今天即便有钱五阻挠,他也成功把风水界当中一条入海白龙的煞气转嫁给了叶诗茹。至少在遍布风水局的香港,薛文海想不到自己有输的可能。
“师弟,看来你押错宝了。”
红色大蟒语气慵懒,眼前的金色灵龟身上的光芒已经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太极贵人的命煞更是龟缩不出。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没有你提醒,我也不会专门去泰国请白龙王算三奇贵人的下落。”
灵龟抬起头,口吐人言:“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谁是三奇贵人?”
“不错。我一老早就找人拖住了他,确保万无一失才来赴宴。你没机会了。”
“尽人事而已。”
言罢,钱五起身再次冲向红色大蟒。
“那小子已经完了,你还负隅顽抗么?”
“你睁眼看清楚再说话!”
=== 第662章 命出三奇 ===
叶诗茹发丝飞扬,双脚离地半尺,眼球结起大片的血丝,瞳仁更是变成耀眼的赤金色。脚下的金色罗盘飞速流转,即便是个粗通风水的蹩脚相师,只要手持罗盘,也能发现整个殡仪馆的元气磁场已经是天翻地覆,凶吉方位全在叶诗茹的一念之间。
这便是天乙贵人的厉害之处。
眼见李阎不支吐血,叶诗茹心里才有些许重石落地般的松快感觉,如果连“搬风水”这一招都伤不到他,她真要怀疑,李阎的筋骨是不是铜熬铁打的。
可只这一闪神的功夫,方才还吐血的李阎居然冲了过来,等叶诗茹回过神,一只硕大的拳头已经在她面前不断放大。
叶诗茹充血的眼球闪过一丝忌惮,她整个身体以李阎为圆心不可思议地画了小半道圆弧,从罗盘的“坤”位,瞬移到了“艮位”。正巧擦过李阎的拳头,随后化掌为刀砍向对方咽喉,被李阎手肘格挡住的瞬间抬脚踢裆,一连串的动作简洁而狠辣,完全跟上了李阎的速度和力道,不似刚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可惜的是,叶诗茹的脚掌还没有完全抬起,就被李阎抢先踢中胫骨。叶诗茹吃痛下只能凌空飞退,身姿宛如轻盈的羽毛。
只论械斗技击,李阎的天分可未必比“天乙贵人”要差,加上经年累月的苦练和血战,即便叶诗茹有风水术的加持,那点格斗技巧在李阎眼里也同样不值一提。
但是“天乙护体”也叫李阎投鼠忌器,一身传承手段七八成都发挥不出来。更邪门的是,也不知道是天乙贵人的门道,还是薛文海转嫁的风水煞气厉害,打从刚才被叶诗茹转嫁来的煞气正面击中以后,李阎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沉重了很多,举手投足都要多花上几倍的力气,呼吸也变得有些艰涩。而且越靠近叶诗茹,这种莫名的阻力就越发明显。
忽然,钱五的声音在李阎脑海中回荡:“怎么样?你还撑得住么?”
“这话要我问你啊。五叔,你撑不撑得住啊?”
“所谓的搬风水有快千年的历史,西游记里写银角大王搬来三座大山压住孙悟空,原型就是相师行里这一招,银角搬来的当然不是真的大山,而是把三座大山的风水煞气汇聚到自己身上,压倒了孙猴子。我已经下定决心和薛文海决一死战。天乙唯有三奇可破。现在就是见真章的时候!待会儿我同样会在风水界里找到煞气异像,转嫁到你身上!介时受煞气刺激,你的命格也会显露出来,但是如果你承受不住,可能有性命之虞,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听你的就是了。”
李阎活动了活动手指,胸口的热辣刺痛已经消减了许多。
夜空下,红色大蟒舒展身体,张开血盆大口嘶吼出声:“他顶得住一道骑龙入海,我再找其他风水局就是,那个大陆仔终究是肉体凡胎,他能顶到什么时候?”
灵龟不再答话,反而昂起头颅,龟蛇再次缠斗在一起。
只是须臾功夫,灵龟居然张嘴把红蟒身下的莲台咬下一块莲瓣来,三口两口就吞进肚子。
红蟒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替天改命?”
灵龟不答话,任凭红蟒撕咬扑打,只按着“五煞血莲台”吞吃,没一会儿,五道煞命统统都进了灵龟肚子。
万会人元固然了得,但是替天改命除了能给自己更改命格,更霸道的地方在于能掠夺别人的命格。只是钱五平常不肯轻易动用。上次在蒲港道冷柜,眼看尸体中凶煞崩解,也是钱五出手,用“替天改命”先把这些凶煞都收到自己身上,之后逐个化解超度,才没有酿成瘟疫。
吞吃了五煞血莲台,灵龟才飞身朝地上一栋地标建筑的宏伟高楼冲去,红蟒不肯放过,紧紧追赶,可没有五煞血莲台,一时间居然追不上了。
龟蛇一跳一追,直至珠江口岸,江水从维多利亚港口流经观塘,再到东龙州,这一片江水和普通海水泾渭分明,在风水界中呈现出黄金一般的浓厚色泽,这黄金海一般的异像,其名“九曲来水”,也是有名的风水局。
灵龟张口一吸,把涓流的金色江水吸到嘴里。
钱五睁开眼睛,掐了个诀往虚空一指。
李阎脚下绽放出乳白色的光芒,身后没有浮现出罗盘,反而浮现出一只白羽红眉,身生双翅的半身少女。
叶诗茹见了也是一愣。她见惯了四柱神煞中的种种吉神凶煞,却没见过这个东西。
钱五神色焦急起来,灵龟再吸了一口黄金江水,钱五拿手再指,李阎脚下乳白色的光芒更加炽烈,良久才浮现出一只青皮白毛,电眼红牙的硕大猿猴。
钱五哀叹一声,吸了一大口江水,冲虚空连点两下。
李阎身上的乳白色光芒晃的人睁不开眼睛,终于,一团朦胧的云团浮现出来,当中高冠博带若隐若现,宛如神人。
紧跟着是一把庄严宝剑,七色神光外露,气势逼人,不可直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的命格呢!”
灵龟喃喃自语。
薛文海化身的红色大蟒目睹了一切,在夜空下笑得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师弟,你这是什么招数?我怎么从来没见师傅教过,莫非是什么前无古人的秘法,真是佩服!佩服!”
然则他话音刚落,叶诗茹脚下,天乙贵人的罗盘突然停止了流转,与此同时,李阎脚下一道罗盘网格骤然浮现出来!网格当中空空如也,居然半个文字也没有。
一金一白,一道空空如也,一道写满繁杂的术数。两道罗盘不受控制地撞在一起,同时破碎开来,叶诗茹如遭雷击,七窍迸出血箭,当场昏死过去。
李阎也有些头晕,只见姑获鸟,无支祁,云中君,三五斩邪雌剑统统飞回他的体内,他才恢复精神。
夜空下的灵龟哈哈大笑:“横空出世,命数迥异,罗盘中空空如也,半点不可知,分毫不可测,这不正是三奇贵人?!”
=== 第663章 天髓传人 ===
眼看叶诗茹倒地昏死,夜空下的红色大蟒哇地大叫一声,身形轰然溃散。
薛文海睁开双眼,腰都没挺直就翻身爬到叶诗茹身边,抱起她的上半身,用大拇指掐住叶诗茹的人中,脸色变幻,阴晴不定。
他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李阎:“难道白龙王算错了,还是世上居然有两个三奇贵人?没道理。”
李阎却连一句话也欠奉,腰一低让过背后血色纸影的偷袭,翻身攥住这只冥扎的脖子,海量的龙吐雾从他掌心狂涌而出!那红色冥扎扑腾了三两下就彻底失去抵抗力,化为一只平平无奇的纸脸,被李阎攥成一团。
“礼下庶?”李阎把冥扎塞进口袋:“金门的八只冥扎你一共抢了三只,还有一只。不妨一并拿出来,我替你交还给金家。”
“三奇贵人……三奇贵人……”
薛文海似乎受到过重的心理打击,魔怔了似的念念有词,对李阎置之不理。
李阎抬手,指甲盖大小的一团祸水在空中扭动着,八爪鱼一样张牙舞爪地飞向薛文海的脸,不料还没沾到薛文海,就赫然爆炸,伴随着腐蚀的噗嗤声,以及大量的白色烟雾。
“三奇是天乙的克星,却不是我的克星!”
薛文海歇斯底里的怒吼从烟雾当中传了出来:“你以为三奇就吃定我了么?”
水雾散尽,一团血色人形站在李阎面前,绿面长髯,又是一只冥扎脸谱。它周身全是粘稠的血浆,聚拢成皂袍、云肩、旗靠的形状,手持两杆红色花枪,宛如下了酬神戏台的红色神祇。论卖相,与其他冥扎有云泥之别,即便是金伯清画过眼的三张,都无法与其媲美。
【孝无后】
类别:阴物
备注:本是金门八道传世冥扎之一,金伯清经薛文海灌以上千道凶煞命格祭炼,已是旷世的厉鬼。
“呔!”
孝无后大喝一声,形如鬼魅般蹿到李阎面前,两杆花枪交叉扎向李阎的胸口。
李阎恍若未觉,眼看血色枪锋扎到,手中一团白金物事儿迎风便涨,虎头大枪宛如擎天玉柱,只轻轻一晃就荡开两只牙签似的花枪,硕大枪头挟裹着白茫茫的龙吐雾长驱直入,把孝无后的胸口扎出一颗人头大小的窟窿,直至贯穿。
孝无后顿时僵住,动弹不得。
眼见所谓的旷世厉鬼如此不堪一击,李阎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耳边更是传来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
钱五散了灵龟化形,堪堪赶到走廊,正巧看到这一幕,下意识高呼:“不要!”
李阎一甩枪身抽身而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几道煞气从孝无后的伤口里喷涌而出,如同动脉中奔腾的鲜血,沾在虎头大枪乃至李阎的手背上。
李阎面沉似水,抽身飞退,可孝无后却得理不饶人,不顾一切地冲向李阎,李阎正盘算放出拉莱耶水虎来应付,钱五却迎了上去。
只见钱五脚下的金色罗盘宛如一道瀚海旋涡,把黑色煞气纳入罗盘当中,一如当初在蒲港道冷柜,他把足足几百道冰尸的命煞收入自己的命格。
李阎睁大了双眼,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替天改命”,更叫他震惊的,却是惊鸿一瞥给出的说明。
【《天髓续命录》第十一卷:替天改命】
类别:法典
品质:特殊
可以抽离四柱神煞,魂魄,血契灵体,阎浮传承。并将其化为己用。
钱五没有察觉出李阎情绪的变化,自顾自地对他说:“人的尸体腐烂时,身上的凶煞命格会慢慢溃散,寻常几道并不碍事,可一旦积郁成灾,几十道凶煞一起溃散,就有可能变成瘟疫,这只厉鬼身上至少有上千道凶煞积郁,如果你动手杀了它,爆发的煞气会酿成烈性的传染病。足够生灵涂炭。我有替天改命傍身,让我来。”
说罢,他又转过头,揶揄了薛文海两句:“想想也是,金门冥扎受百年香火供奉,比起寻常的金石草木,能承受更多四柱神煞的炼制,丧心病狂如你蒋四海,怎么会放过呢?”
薛文海的两腮明显凹陷下去,嘴唇也干裂发白,显然驾驭以血肉为食的“孝无后”并不轻松,可他依旧冷笑:“说这么多,还不是被替天改命克制,我收集再多的凶煞,你也能统统化为己用,不过这次,替天改命恐怕要吃瘪了。”
他话音刚落,钱五脸上突然蒙上一层青黑色,他脚下的太极贵人的罗盘迸裂出几道裂纹,然后轰然消散!
海量的煞气从破碎的金色罗盘中狂涌而出!
它们各自聚拢,居然形成一道又一道人形轮廓,脚下有黑色罗盘,兀自流转。更诡异的是,这些人形只有轮廓,可都拥有一双栩栩如生的眼睛。
“画眼秘术?”
李阎望向角落,面色苍白僵硬的金伯清。
“师弟,替天改命固然了不起,可说到底,是用你那把老骨头做容器,来收容掠夺来的命格。可画眼的奥秘,是可以赋予万物自我意识,放大其本性和威力,使善者愈善,恶者愈恶。乃至不受原主人的控制。金伯清不仅能为冥扎画眼,更能为吉神凶煞画眼添眉,我日夜不停,我图谋的不只是几道冥扎,是金伯清手里的画眼秘术,只要他为我库藏的尸体画眼,尸体身上的四柱神煞就能平添几倍的凶性!”
“可怜金伯清的才华冠绝金门列祖列宗,才能从冥扎小道当中悟出这等超凡脱俗的技艺。他却因为几张冥扎的反噬,把这等神技当做祸及子孙的奇淫巧技,简直是端着金碗要饭。落在我手里,才算发扬光大。”
李阎刚要动作,钱五一把拦住了他,他面无表情地反问:“凶煞煞气积郁成灾,在场的人谁都无法幸免,如果这些命煞凶劣难驯,无法收容,连你也难逃一死。难道你下定决心和我们同归于尽?”
薛文海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他捂额笑了半天才收敛:
“师弟!你老糊涂了吧!替天改命用肉体凡胎收纳画眼命煞,当然承受不住。可万会人元是用金石草木收容命煞,我有万会人元傍身,等结果了你们,我随时可以把逸散的煞气重新转嫁回冥扎的身上。到时候不就行了?”
“原来如此。”
钱五擦了擦嘴角的血,拿胳膊肘杵了杵李阎。
“把刚才的冥扎给我。”
李阎依言掏出“廉斗名”,递给了钱五。
薛文海笑容逐渐消失,心里忽然蒙起一丝阴影。
“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替天改命?”
=== 第664章 孰忠孰奸 ===
薛文海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他话音刚落,钱五手中的“廉斗名”生出几分微弱的光芒,上面笔描的五官生出一股莫名的牵引力道,把周遭的画眼命煞涤荡一空!甚至连孝无后伤口逸散出的煞气也不肯放过。随着越来越多的煞气争先恐后地钻入冥扎中,“廉斗名”上伸出了条条血色经络,不断向外蔓延,化成高冠、袍带、羽扇,活脱脱的文生打扮。反观“孝无后”身上的旗靠皂袍都变成模糊的一团,不复方才的神气。
【《天髓续命录》第十二卷:万会人元】
类别:法典
品质:特殊
以四柱神煞,魂魄,血契灵体,阎浮传承等为原材料,炼制成不可思议的法器。
李阎忽然想起了自己手里破损的“真君五皂”,所谓的万会人元,居然和介主的“炼宝”如此相像。
“真的是万会人元……”
薛文海低语了一句,眸子变得灰扑扑的,叫人捉摸不透。
“孝无后”嘶吼一声,本能地冲向了“廉斗名”,可没等它冲出去多远,薛文海双眼一闭,突然咬破自己的舌头,一口带着余温的血喷了满地,血雾在空中蒸发,“孝无后”的身体膨胀爆裂,炸成一团,如同一枚炸开的烈性毒气弹,除了杀向李阎和钱五,更会殃及薛文海和昏迷的叶诗茹。
钱五吃了一惊,他把身前的“廉斗名”往前一抛,右脚跺地,掐了个手诀。
炸裂的煞气堪堪一止,再晚上几秒钟,这些煞气就会把薛文海和叶诗茹一起淹没。
薛文海凝视着在眼前翻涌的煞气,有些挫败地闭上双眼:“不需命盘黄纸即可拘神捕煞,你的万会人元俨然已经小成,了不起,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万会人元?”
钱五面不改色:“三年前众星移位,我从没说过,那晚我只悟透了替天改命一门吧?”
薛文海听罢低头不语,似乎已经放弃抵抗。
“还有,你为什么要集全四柱神煞?天髓一脉的师门传承中从来没有这种记载。”
钱五追问道。
薛文海冷冷一笑,即便已经山穷水尽,话里仍旧带着几分揶揄:“师弟你天分这么高,替天改命和万会人元两种旷世的秘术都叫你给学全,不如你猜猜看啊?”
他抱紧怀中的叶诗茹,冲李阎笑道:“小李同志,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但是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李阎却不着急动手了,反而试探地问了一句:“华茂集团的杨宝金是我的好朋友,你打她的主意,我当然不会放过你。”
“孤鸾煞?你是怎么知道的?”薛文海这才露出了然的神色,他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但很快反应过来,苦笑着摇摇头:“这都不重要了。”
李阎暗自把薛文海的神色记在心里,不再说话。
薛文海解开脖领上两颗纽扣,好整以暇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师弟!我在金老先生的墓穴当中,留了一只小拇指,日后金老先生重新下葬,帮师哥把小指拿回来和我的尸首一起安葬,让我留个全尸。算是了结你我同门情谊,如何?”
钱五眉毛拧成一个川字:“蝼蚁尚且偷生。你坏事做尽,死有余辜,到这步田地还不悔改?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你干女儿着想?叶诗茹天乙作命,本来有大好的人生,可惜近墨者黑,被你弄到前途尽毁,满身罪孽,你就没有半点愧疚么?”
顿了顿,钱五又说:“我知道你这种人宁死也不肯坐监的,我不劝你。只要你告诉我,你这些年拿万会人元炼制的法器都去哪了?这些年你窝藏的命煞藏在哪?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干女儿。”
薛文海听了扬天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似的,他边笑边招手:“好!好!我告诉你,我统统告诉你,不过狡兔三窟,我藏尸体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你人老糊涂,记不过来的,拿一只钢笔给我,我写给你。”
钱五一言不发,从兜里摸出一只钢笔,弯腰扔了过去,黑色的钢笔沿着地板一直滚到薛文海的手边。
薛文海拔出钢笔,摸了摸油亮的笔尖,突然叹了口气,手背婆娑着叶诗茹的脸蛋,低语道:“天乙虽被三奇所破,但只要歇上个把月,天乙命格也就回来了。师弟,你可要信守承诺。帮我照顾好她。”
“我会叫她为你守孝的。”
薛文海点了点头,正手握住钢笔。
本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李阎察觉到不对,豁然抬头。只见薛文海握住钢笔,锋利的笔尖对准叶诗茹的脖颈大动脉,干净利落地捅了下去,李阎瞬息间冲到眼前,一脚把薛文海的胸口踢到塌陷,薛文海口喷鲜血,脸上却是洋溢不住的疯狂笑容。
染血的钢笔插在叶诗茹脖子上,入肉半截,看上去触目惊心。再晚一步,叫薛文海拔出来的话,以现代的医疗手段几乎不可能救活。
“哈哈哈哈哈哈~”
薛文海呕出两块带血的脏器碎块儿,双眼却前所未有的亮:“你打的如意算盘,叫天乙给你做传人么?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得不到的东西,你钱五元也别想!”
钱五几步跑到叶诗茹面前,抱起她的上半身,脸上青筋条条绽放,声音都在颤抖:“你简直丧心病狂!”
薛文海满面狰狞:“成者王侯败者寇,我技不如人而已。师弟,终究是你手段高明。可你实在太虚伪。你口口声声说替天改命有伤天和,那你告诉我,你身上的太极贵人又是怎么来的?你说我干女儿近墨者黑,可裴东升又如何呢?他仰仗一身风水奇术,勾引自己师母红杏出墙,收黑钱帮姓陈的做法,坑死竞争对手的公司,逼得别人举家跳楼。还以开光的名头骗奸别人母女。短短三年踩着别人的尸骨混得风生水起,他又是近了谁?!”
薛文海字字句句捅在钱五心头,钱五喉头涌动双目发红:“是我没有教好他,可东升横死,已经遭到报应。”
“我看不见得吧。”
薛文海已经濒死,可依旧阴阳怪气地笑:“他一身本事是你教的,你一句没教好就想撇清责任?你早就看出裴东升有反骨,干脆杀了他!咳咳咳咳咳”
他接连呕出几口黑血,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他怔怔地对上李阎的双眸:“我在山上的时候,看社戏听潮调,总在想到底哪个是忠的,哪个是奸的,后来我才明白,其实大家都是奸的。我蒋四海丧心病狂,他钱五元何况不是大伪似忠?哈哈~哈哈哈……”
=== 第665章 黑手 ===
眼见薛文海瞳仁涣散,渐渐地没了声息。钱五闭上双眼,半天才睁开,他默默注视起自己的褶皱暗沉的双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李阎站在薛文海的尸体前拨通了一个电话。
殡仪馆对面的高架桥上。
“搞定了?”
查小刀坐在中兴保德的公用轿车里,手臂撑着方向盘望向殡仪馆的方向,冲电话里的李阎问。
“要你帮忙,开车过来。”
“好。”
查小刀傍晚已经从高雄坐船回到香港,可李阎没有让查小刀和自己一起对付薛文海。而是让他从旁策应。
李阎挂断电话以后,走到钱五身边:
“五叔,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吧,如果叫警察发现薛文海不明不白死在这儿,你也不好解释。”
钱五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蒋四海身上还有秘密,经他手的吉神凶煞加在一起要超过千道,现在都下落不明。如果叶诗茹一死,你们就无从查起了,何况她只是被蒋四海蛊惑,罪不至死。”
“我已经叫同事开车过来,一会就到。我会想办法救她,至于她该不该死,我不做评论。”
李阎说完,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心。
猩红的血从狭长的伤口涌出,顺着李阎的手掌往下滴淌,然后黏着在叶诗茹脖子的伤口上。
手术元素钻入叶诗茹的伤口以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反应,在破裂的血管以及伤口表面形成一道密实的纤维蛋白,外表类似黑红色的块状血痂,暂时止住了血。
“手术元素”,是要和天命雅克近乎非人的自我恢复能力结合,才有肉白骨的神奇功效。可薛文海下手太狠,打骨子就没有一星半点的恻隐,叶诗茹的大动脉几乎被捅到对穿,手术元素能暂时止住血,让叶诗茹多撑上十几个小时,已经很了不起。
至于赦魂水,对外伤几乎没有治疗效果。
“你要把她送到哪儿去?”
钱五问道。
他自己也有天医贵人的吉神在身,但说白了,四柱神煞在这方面的功效远不如手术元素,不可能发生明显违背物理常识的奇迹。
“我朋友有家私人医院,在这儿附近,应该能救活她。”
钱五沉思了一会儿,只得点头。
大概两三分钟的时间,随着殡仪馆门口一声短促的鸣笛,李阎知道查小刀的车已经到了。
李阎先把金伯清和薛文海的尸体搬到后车厢,又把昏死过去的叶诗茹塞进副驾驶。关上车门,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查小刀叼着烟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叫我策应,结果就是搬尸体啊?”
李阎没有理会查小刀的揶揄,反而面沉如水:“帮我把人送到雨师妾那儿,我记得是叫天润集团。这一路上千万小心。如果情况不对,人可以不要,保住性命要紧。”
查小刀听了收敛笑意,他摘下嘴里已经抽了半截的香烟:“出什么大事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你就当我啰嗦。”
说完李阎站直身子:“出发吧。我一会就追上你。”
说完,李阎转身回了殡仪馆。
查小刀偏头看了一眼歪躺在副驾驶上,脸色苍白的叶诗茹,默默含住香烟,踩下了油门。
天空阴云密布,随时都可能下一场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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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的开水淌进瓷质的脸盆,房间里升起大团的白色蒸汽。
钱五把毛巾浸湿,拧了两把,平整地敷在脸上。
“呼咳咳咳咳咳~”
钱五突然大口地咳嗽起来,一抹艳红色在毛巾上缓缓染开,他摘下毛巾,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血迹洒在脸盆的边缘,好半天,他才止住咳嗽,再抬起头,李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
钱五抹了抹嘴角,淡淡地问:“怎么了?”
李阎没有回答,默默地审视着眼前简陋的值班室。
一张行军床,掉漆的桌柜,上面摆着笔筒和手电筒。角落堆着被褥和一些日用杂品。门边立着一把椅子,上面还绑着昏迷过去的瘟乐,白天他癫症犯了,试图袭击钱五,被钱五打晕后一直到现在还没醒。
“五叔,我听说你在这儿呆了十多年,一直住在这儿?”
李阎问。
“之前东升在黄大仙买了一栋公寓给我,其实他还算孝顺。但是我没去住,一直到他出车祸,我才动了抽屉里那把钥匙。”
钱五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子前打开抽屉,拿出一瓶降压药一类的东西,和水吞了。
“薛文海能做出翰林冷链这么大的生意,连您干儿子裴东升短短两年的功夫,就能轻松在黄大仙买一栋公寓给您。以五叔的本事,没理由窝在这里吧。”
钱五抬头看了李阎一眼:“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我学风水是为救人危难,不是为了揾钱。”
“现在人心浮躁,五叔你这种人太少了。”
钱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几十年前有人这么说,几十年后还会有人这么说。我活了大几十岁,其实时代是越来越好的。”
李阎话锋一转:“可我听薛文海临死前的话,五叔你不是天生太极贵人的命格?”
钱五略微一睁眼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钱五直视着李阎:“清者自清!除了没有教好东升,我钱五元这辈子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你自便吧,我要休息了。”
“五叔,您火气别这么大,是我不对。”李阎往前走了两步:“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当然相信你。”
说到“是我不对”的时候,李阎还在迈步,说到“相信你”三个字,李阎背后突然出现一道黑色水旋涡,青铜色的拉莱耶水虎争先恐后迸射而处,与此同时,李阎的双眼骤然变成茫然一片,虎头大枪幻化成万千光点。
拉莱耶风暴!
枪剑七大行!
李阎几乎在一瞬间爆发出他所有的杀招,逼仄的房间不堪忍受,墙皮纷纷龟裂,蜘蛛网般的漆黑裂隙足有手指粗!
钱五睁大眼睛,此刻他眼中的李阎,根本不似活人,那浆糊一般浓厚,直逼得人喘不过气的煞气,与风水界中的名局异煞相比也毫不逊色!自己被摄住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然而青铜风暴和大枪落处并不是他,而是瘫软在椅子上的瘟乐!
千钧一发之际,本来昏迷过去的瘟乐却睁开双眼,一双冰冷的眸子对上嗜血疯狂的拉莱耶水虎。
扑!
拉莱耶水虎咬在瘟乐脸上,溅起一朵浑黄色的浪花。
紧跟着瘟乐整个人都化作一大团扭动的浑黄色浪花,在沾上满天白金枪花的刹那,接连炸开大团的气浪。
钱五被气浪掀翻出去,李阎无暇顾及,见到浑浊浪花的那一刻,他已经把心中的弦绷到了最紧。
曾在燕京鬼话有过一面之缘。
楚辞中的《九歌·河伯》,思凡八苦·冯夷
……
“我算出了两句谒语,杀人凶手的身份就在谒语当中,有工夫缘在九歌,无造化归去楚辞。”
……
“东升,害你的人在哪儿?”
“蒲港道地下冷柜。”
……
“老板说,叫我们马上走。”
……
“你杀了那么多警察,下半辈子都出不去这家医院。我只问你一次,你把十恶大败弄哪儿去了?”
“老板不信我,我说什么也没用,要不然就现在死,要不然就打靶咯。”
……
“四柱神煞一共一百九十三种,薛文海统统收集到了?”
“还差华茂杨宝金的孤鸾煞,怡和洋行刘佳山的福星。澳门何文礼的月德…”
“你刚才说谁?”
……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